第54章 chapter54(2 / 2)

圓橙 林格啾 21320 字 3個月前

“也是。”

舒沅同樣不疑有他。

很快就把這點小插曲拋諸腦後。

回到家,正好早飯中飯一起吃了,也沒帶個停,她又熱火朝天,準備收拾起食材。

等到蔣成在客廳開完視頻會議回來,要用的肉類大都早醃製好。

她正嫻熟地處理著海蝦、剔除蝦線,用來包粽子的糯米也已泡發,白花花一大盆,就放在手邊備用。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他隻掃了一眼,便折起袖管,踏進廚房。

“你?昨天把我那小炒肉炒糊的不知道是誰。”

舒沅頭也沒抬的笑他。

“我——那不是要學嗎。”

“這麼好學啊,”舒沅專心盯著眼前的蝦,嘴角不覺噙笑,“看來以後咱們家要換個大廚了?”

“那至少得等我出師吧。”

蔣成說著,伸手給她攏了攏頰邊散亂鬢發,“沒出師之前,就隻能給大廚打打下手了。”

雖然,其實他一向是對這些個廚房裡的事不感興趣的。

畢竟做飯的過程大多麻煩又瑣碎不說。好像社會公認,也總是女孩兒家,才喜歡所謂“囿於廚房與愛”,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要讓人知道,他這雙動輒用來玩玩股票舉舉交易牌的手竟然在這挑蝦線醃排骨,還不得笑死那堆愛看熱鬨的公子哥兒?

不過也不重要了。

蔣成想。

過去他太活在彆人的眼光裡,需要肯定,需要讚美,要成為萬人中心。可其實走過鬼門關來回頭看,人活一輩子,還不就是為了遮風擋雨的小家,屋簷下的兩個人?

比起被人讚一句在家裡說一不二大男子氣概——他還是更愛阿沅。

當然。

我們的舒沅女士,其實隻當他是最近……那啥太多,欲求不滿,時時刻刻都黏在邊上,咳咳。

末了,拿他沒辦法,好不容易個個食材都安置妥當,隻得又從冰箱裡提著一捆粽子葉回來。

“行了行了,大菜你是彆想了,我教你包粽子吧。”

說著,她拉過某人有樣學樣的手。

手指翻來繞去,向他演示,“要像這樣,把粽子葉卷成一個圓錐……圓錐知道嗎?要扣起來的,你下麵都漏啦。”

……

就這樣,當天下午。

在被按照原計劃“趕走”、給客人挪地方前,蔣成最大的貢獻,大抵當數做出了十幾個奇形怪狀的扁扁粽子。

舒沅看著,哭笑不得。

好在自己包的那二十來個還算像模像樣,勉強還能應對,也就沒怪他搗亂。

誰成想粽子前腳剛上鍋蒸好。

她還在按部就班炒著熱菜,本打算也讓蔣成裝些回家當晚飯,結果門鈴竟然先一步響起。

蔣成倒是個不怕羞的,也不怕孫阿姨為難。

跟她打了個招呼,自告奮勇就去開門。

舒沅扶額。

已經可以想見孫阿姨的不開心和陳阿姨對著老板上司的些許尷尬,正懊惱著沒早點讓他離開,身後忽而傳來幾聲急促腳步。

她剛要回頭,“阿姨,我……”

“沅沅!端午節安康呀。”

後來者卻竟先聲奪人,一把將她摟住,開心地顛了顛。

反應過來,顧雁燦爛笑臉已然映入眼簾。

大美女左看看右看看,也不拘謹,直接挽起袖口,“你一個人處理這麼多道菜啊,累死了吧?我來幫你我來幫你。”

驚喜還沒完。

舒沅還沒從顧雁怎麼突然趕到的驚喜裡回過神來,也沒來得及出去問下蔣成到底什麼情況。

前後才不過五分鐘,又隱隱聽到門鈴響。

很快,林柿掩不住的笑聲傳來,清秀明麗的小臉湊到廚房門口。

“沅沅,端午節了,包粽子沒有啊?”

“上次你還說在香港請我吃飯呢,這次我就帶久霖一起過來蹭飯啦——有沒我的拿手菜?我來掌勺。”

說來也巧,林大記者采訪過的人物眾多,和顧雁也有過數麵之緣。

廚房裡,不過你遞我接了幾次,三個人明明身處不同圈子,好像一下也有說不完的八卦,沒過多久,便笑作一團。

舒沅也總算揪著機會,想起來問:“你們怎麼都來了?”

“還不是受人邀約呀。”

顧雁衝她眨了眨眼。

“多虧你家蔣總。這次我可得給他說好話了,之前,沅沅你不知道我在劇組被管得……唉,反正特彆嚴,我都要悶瘋了,小咖位又沒人權。好在還是他有手段點,三兩下,就把我們那個導演嚇怕了,給我批了兩天假,終於可以喘口氣,還能回來跟你吃飯。”

林柿一邊熱炒椒鹽大蝦,聽到這頭討論,也側過頭來。

“我都差不多。正好久霖也要回這邊一趟,我們就正好一起過來看一下你——最近網上的事我也聽說了,好像聽蔣成的說法,你們開庭前都會在新加坡?他說難得有個節假日,大家一起聚一聚,你一定會開心的。”

舒沅怔了怔。

又一次聽見門鈴聲。

她這次索性直接扭頭,看向玻璃門外,玄關處半合的門扉。

倒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啊呀,霆威,你還不給兒子麵子呢,笑一個,快。這不是也跟沅沅一起過節嗎,我們兒子是不怕你,你這種表情,待會兒彆把我們沅沅和一群小朋友都嚇到了。”

說話間,鐘秀女士一手拉兒子,一手拉老公,笑著走進門來。

無論何時都如舊容光煥發。這天一身淺紫旗袍,也是身段婀娜,天妒美貌,全然看不出是年近五十的人。

看見沙發邊正蹙眉看報的謝久霖,還不忘笑容滿麵,同人寒暄客套幾句,說話做事,永遠叫人如沐春風。

末了,她也湊到廚房來。

多餘的話沒有,隻先伸開雙臂,給了舒沅一個滿滿當當的擁抱。

“啊喲,媽媽的寶貝兒,來,快抱抱。”

“從香港回來就不來看媽媽了是吧?”擁抱時,又有些嗔怪地捏了捏舒沅的臉,“我們家姑娘現在都不惦記媽媽了。”

“沒、哪,哪有……”

“嚇到你啦?媽媽就說說嘛。沒事兒,就當這回給咱們阿成點表現機會,”蔣母抱抱她,“百八十年沒見他這麼用心過,竟然還主動跟他爸爸聊了很久,說到底,還是我們沅沅的功勞……哎呀,邊上還有倆小姑娘呢,真漂亮,辛苦你們倆了啊,來,阿姨也來幫忙。”

舒家的老房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熱鬨過了。

廚房裡,你一句我一句,你掌廚我遞碗,有大交際花鐘秀女士的主持,再加上專業捧哏顧雁,幾個女人聊得不亦樂乎,歡聲笑語。

男人們時不時也進來看。

倒不是不幫忙,隻是實在摻和不進她們的話題,沒說兩句就被趕跑。

可憐這仨兒都不是什麼自來熟性格,再加上一對爺倆天生不對付,堅冰未融。

多虧還有個謝sir從中調和——

嗯……雖然舒沅偶爾出去聽了那麼一兩聲,總覺得,他有種審訊犯人那種話術感就是了,咳咳,職業習慣職業習慣。

她有些憋不住笑。

偏偏手機正好響起,她沒法再偷聽,隻得跟幾個朋友打聲招呼,便又避到洗手間去聽電話。

是孫阿姨。

“喂?”

她立刻接起,“阿姨?您什麼時候過來呀,我們這都……”

“阿姨不過來啦!你家那個沒跟你說啊?”

“我、我家那個?”

“沒事,我就怕他不好意思給你說,正好這在休息站呢,特地給你打個電話說一聲,阿姨和你叔叔已經在去雲南自駕遊的路上了。”

舒沅這下是真懵了。

“啊?”

孫阿姨聽到,在電話那頭悶笑一聲。

“你放心,阿姨不是生你的氣才故意不來。就是對你的事放心了,才有心思跟我家老頭子出來旅遊,你放一萬個心。”

說著,便三言兩語,給她說完了來龍去脈。

最後,又輕聲同她說:“也就是你家那個夠纏人才說服我——開始我是真不想見他的,你說他是不是,還騙我們老人家,夠可恨的!不過,他大概也是怕你為這事煩心吧,前段時間,天天前腳從你家一走,後腳就來我家喝茶。小夥子看起來特不羈,但人還是板實,有話就聽,再氣也不還嘴。我當時就覺得,這孩子可能也就是以前不太成熟,心是不壞的。以前……是我對他偏見太大了。”

“不過哈,他開始跟我說端午節要約一大家子人來你家,又不知道怎麼說通你陳阿姨不來吃飯了,我還是不樂意陪他演的——想說這小夥子怎麼一套一套的,騙小姑娘呢?”

孫阿姨說著,自己也被自己逗笑。

又說到真正改變她想法的,其實是大前天,約舒沅出來到社區活動室,和老人家打兩手牌那次。

那次蔣成也跟來。

“我看他坐在你邊上,一直就那麼陪著你,也沒不耐煩,也沒因為你出錯牌輸錢發脾氣。就那麼一眨不眨盯著你,好像跟你呆在一起,他整個人就變得很乖仔……我就突然想起來,我老公以前跟我戀愛的時候,我問他今天約會耽誤返工怎麼辦?他說返工耽誤了隻會被開除,他是金子哪裡都發光,但我不開心,他就會一直不開心,什麼都做不好——突然一下子想起來,我對這小孩兒也狠不下心來了,隻想著,我們沅沅終於也能幸福了,真好。”

“……”

“阿姨跟你媽媽是好朋友,你以為阿姨真想催著你相親,嫁給不喜歡的人呀?阿姨最希望的是你幸福!這樣,我在天上那老姐妹也會開心,她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開心了,說不準夢裡還能找我搓兩手麻將,想想就樂。”

說著,孫阿姨猛地一抽鼻子。

像是忽而有些控製不住情緒,隱隱約約,還聽得孫叔叔在電話那頭勸慰,又被她哽咽笑著,推開身去。

“阿姨隻是為你開心。”

她說:“一輩子能遇見個疼你的,願意為了你去做改變的人,是我們沅沅這種好姑娘……你應得的。”

*

舒沅揉著自己紅彤彤兔子眼睛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廚房裡已經“偃旗息鼓”。

幾個大廚像是打定主意不用她麻煩,輪番上陣煮好菜不說,連灶台都給她拾綴乾淨。

而不遠處。

香氣嫋嫋間,許久不曾這樣熱鬨過的舒家老宅,客廳裡,兩張小桌拚成一張大桌,已然圍坐著她為數不多的親朋好友。

有鐘秀女士左右搭線,即便是初次見麵,大家也都不拘謹。

“你叫小柿子呀!真巧,我以前還想叫我們阿成小波呢——哈哈哈,不是王小波啦!是我,我懷孕的時候特愛吃菠蘿,就想著孩子叫小波吧,特親切是不是?但他爸爸非不讓,我們還為這事兒生了三小時氣呢,霆威,你還記得吧?——你彆裝傻~兒子可都看著呢。”

說著,鐘秀也不怯場,嬌羞地打了下丈夫肩膀。

即便飯桌上全是小輩,登時,也是一片忍俊不禁笑聲。

鐘秀也跟著掩嘴輕笑。

在她眼裡,這些都是小孩兒,哪能讓誰落單,於是索性個個話題都照顧一遍。

“話說小雁,我也見過你吧?之前時裝周呀!我看你和陳錦記他們少東家,叫什麼、什麼信,懷信的?關係挺好,我當時還在誇呢,說你們郎才女貌。”

“哎呀,年齡算什麼!隻要你們相愛,人又不是未成年,怎麼就有問題呢。我看是那些指手畫腳亂說話的人有問題,彆聽他們的,不信你問謝sir,談個戀愛,這肯定沒犯法吧,對不對?不犯法那就是你的個人自由”

說著,隻等數個話題都落定,各個滿意。

永遠的氣氛調動者鐘秀女士,複才又扭頭看向親兒子。

“說起來,阿成,你們這次去新加坡找律師,是不是打算找李立文——沅沅?”

她沒說完,已眼尖地發現了一直站在旁邊洗手間外、小小洗漱台旁的舒沅,又連忙向人招手。

“寶貝,來,快過來,站在那乾嘛,都等你吃飯呢。”

舒沅點點頭,剛想抬步,又沒忍住,輕輕揉了揉眼睛。

“阿沅——?”

雖說此時此刻,確實不是她該流淚的時候。

可是碰到關於“家”,關於“團圓”的那些、好像離她已經很遠很遠的舊事,她還是忍不住熱淚滂沱。

仿佛還是曾經在太平間外哭得歇斯底裡的她,真的,好想讓時光永遠停留在十七歲。

那時的端午節,阿媽會教她包圓滾滾的粽子,奶奶戴著老花鏡給她編五彩繩。

爸爸總會買回來一大袋糖包,因為擔心不夠吃。

結果每次都吃不完,所以第二天老被媽媽罵,送她去學校的路上,她坐在電動車後座,風從耳邊過,爸爸的嘮嘮叨叨和笑著抱怨也“趁機”鑽進來。

【明天也吃粽子和糖包吧?】

【不要啦老爸!每天吃每天吃……】

【那這樣,你幫我在媽媽麵前說好話,等周末,老爸帶你去麥當勞,吃那個——那個什麼,聖大!】

【是聖代冰淇淋啦!爸爸土包子。】

【臭丫頭,爸爸是大土包子,你是小土包子。】

……

她已經長大了。

爸爸再也不會買那麼多吃不完的糖包,五彩繩堆了一盒,早已褪色,一切都再也無法回頭。

而這個家裡,包粽子的人,也從媽媽,逐漸變成了長大的她。

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庭。

有可以集聚一堂的朋友,享受熱熱鬨鬨的節日。

她的沙發,她的廚房,她的餐桌,不再隻屬於摸不到的亡魂,永遠似隱若現的溫馨幻想。

她有可以團圓的人了。

【沅沅,今天過生日請過來的小男生很帥啊?啊喲,看你,還臉紅呢,老舒,你看你女兒,哈哈哈。】

【嘁!再帥能有爸爸帥嗎?我可說好了啊,我們沅沅二十五……不對,二十六……二十八!二十八才考慮嫁人的事啊。】

【你不如讓你閨女一輩子獨守空閨得了。】

【獨守空閨就空閨!爸爸養著,爸爸疼她,我們沅沅這輩子就沒受過什麼苦,順風順水的,以後被壞男人騙了怎麼辦?】

她衝蔣成笑了笑。

但大概笑得很難看——她想,因為眼淚老爭先恐後往下掉,她怕不是要成為偶像劇裡笑著流淚的女主角了。

不過,管他的呢?

這是他們的家。

這是他們的朋友,他們的親人。

她想哭就可以哭,想笑就可以笑。

這輩子,好久沒有過,但原來可以在親昵的人麵前流淚,是這樣幸福的事——

舒沅伸出手,抱住起身迎來的蔣成。

多好。

這至少意味著,無論走多遠,她尚有歸途。,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