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56(1 / 2)

圓橙 林格啾 12371 字 3個月前

雖然當天晚上, 話題並沒偏離,確實隻繞著舒沅那場官司打轉。

但整場飯局下來,她還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幾次逢著那位李律師主動發問, 抬起頭,都是狀況外的呆懵表情。

還好有蔣成在旁圓場,事無巨細地補充說明。

那位李律師遂就證據搜集和法庭辯駁等等事宜上為他們做了詳細解釋, 末了,又提出一個此前他們極少注意到的“盲點”。

“我想你們應訴的思路,是不是太單一了?”

李立文嚴肅道:“在國內,據我了解, 給名譽侵權下的定義, 指的是‘文學作品、通告文字或著等等其他形式’對於原告方已、經產生了名譽上的消極影響。但我聽舒小姐你的說法,本身你的原著裡,其實並沒有明確指向這些被告的真實信息, 所以,讓人把這兩件事牽連在一起的不是你, 而是那個發帖的人,這是其一;其二,當然, 也跟我剛才說的那一點有關,就是這種名譽權侵害的認定, 其實除了根據受害人名譽受損的事實之外, 還需要考慮行為人的違法行為, 是否和損害後果之間有直接的因果關係,以及行為人主觀上有沒有主動侵/犯的意願。這是一個很關鍵的信息點。”

“我看你們羅列出來的證據,大部分都是在證明書裡本身不存在特定的人物描寫,沒有點明具體的真實人物,而且當初這些人的校園暴/力行為,確實對舒小姐你產生了一定的心理侵害——這當然也是一種從既成事實切入的好辦法。但是如果要我給建議的話,我建議你從我剛剛提到的兩點入手,在法庭上著重申辯這兩點,尤其是跟你的律師溝通好,不要自己把路走窄了,這會給彆人可乘之機。”

說完。

他複又看向餐桌對麵、再度低頭不語的舒沅。

沉默片刻,手指輕抵太陽穴,眉頭微蹙,“雖然WR作為百年家族企業,在新加坡,乃至整個東南亞,都有一定的影響力。我也了解,他們的法務部門,甚至直接可以對接到最高級彆的行政崗位,吸納的都是頂尖人才。但照現在的情況,如果說連他們都隻有這個水平,我想,要不就是剛好接手你這個case的律師剛入行、太年輕、沒經驗,要不,就是他們也故意在給你挖坑,根本就不想幫你打贏這場官司——舒小姐,可能我話說得太直。雖然有阿成在,其實這個官司哪怕輸了,我想對你也沒有什麼影響,但如果真的想贏,我還是勸你,這些事要多了解比較好。”

舒沅聽得一時默然。

她本就心煩意亂,再被人這麼劈頭蓋臉一說,登時更顯門外漢般十足汗顏,隻能點點頭,輕聲應著:“知道了,謝謝Uncle。”

顯然半點沒擺起豪門闊太的趾高氣揚派頭。

可蔣成明了她的心情低落。

幾乎瞬間,便又開口維護,向對方解釋著公司方麵畢竟有合同掛靠,相較於自然人更有話語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說,“如果真的可以全部自己經手,我們早就調用國內的私人律師團隊了。”

李立文卻聽得有些失笑:“阿成,你還需要顧忌WR嗎?”

“這是阿沅的工作,我隻是尊重她的意願。”

“……好吧,那我了解了,不然你也不用特意跑來新加坡找我。”

李立文也算是個人精,三言兩語下來,聽出他話裡話外發自真心,毫無掩飾的關懷維護,當即會心一笑,不再多話。

隻聳聳肩膀,又低頭飲茶,“阿成,你現在長大了,知道偏心家裡人了——你爸媽現在在國內都還好嗎?”

蔣成答:“還是那樣。我爸心裡隻有工作和我媽,我媽忙著滿世界玩。”

話落,李立文瞬間側頭瞥他一眼。

顯然對這回答並不很滿意,但看人神色平常,他也不好多話,隻能淡淡道:“你看你,現在自己都已經有家庭了,還是對他們有偏見。他們恩愛歸恩愛,在我看來,對你的關心也不算少。而且當年的事……”

可惜還沒等他說完。

“都二十年了。”

蔣成已毫不留情,倏然開口打斷他後話:“Uncle,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今天,我們就隻開開心心吃頓飯,至於官司的事,等我參考你的建議,理理思路,過兩天,可能還要麻煩你。”

和舒沅的溫和有禮不同。

雖然禮貌客套的場麵話,他說得也絕對不少。但本質上,驕矜如蔣成,依然有著隨時隨地要掌控全場的底氣。話題什麼能聊,什麼不能聊,主動權永遠隻把控在他手裡。

李立文聽完,默不作聲地端茶輕抿。

“不算麻煩,”末了,竟也放低輩分,說了句奉承話,“Uncle能有今天,是你爸爸幫了我不少忙。所以你的事,永遠是Uncle的分內事。”

……

一頓飯吃完,除了陳述情況的時候不得不上,其餘時候,舒沅其實基本都不怎麼參與蔣成和李立文的討論。

她心裡仍在介懷著宣展那頭的突發情況,不時在餐桌底下翻著手機,然而,既沒有最新的前線消息傳來,同樣的,她也遲遲沒有收到宣展的回複。

到最後,還是李立文起身準備告辭,她才驟然回過神來,和蔣成一同起身,把人送到玄關。

也就是這麼一送。

舒沅走在最後,跟人握手時,才總算不得不從頭到腰,將人打量一番。

好巧不巧,又正瞥見他那銀灰西裝右胸口袋,半隱半現的星狀胸針邊角。

“……誒。”

她一聲低呼。

“怎麼了,舒小姐?”

聲音雖輕,卻還是引去李立文的注意,順著她視線所向,垂眼,亦同時看見自己那位置偏下而略顯怪異的胸針。

但他似乎並不慌張。

隻略微一頓,又雲淡風輕地接話:“這是我一個朋友送的,說是給我挑的幸運石,所以我經常戴著……還是你也很喜歡這種款式?我可以托他再去買一對來。”

“啊,不是。”

舒沅忙擺手。

“我隻是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這個胸針。”

“隻是普通的設計師品牌,撞了也很正常。”

李立文道。

他理由給得充分,態度又誠懇,加上舒沅確實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這話題遂很快便掀過去。

*

之後的幾天,李立文依然時不時便過來和他們共進晚餐,餐桌上,也不吝“與時俱進”,同步為他們參考著名譽權案最理想的處理方式。

至於舒沅,卻是在整整一周之後,才真正聯係到了宣展。

“喂?”

舒沅向蔣成打了個手勢,起身離開餐桌,走到一樓的戶外花園。

電話那頭,傳來少年一如往常清朗聲音,輕聲說著:“舒,是我。我才剛拿到手機,看到你發過來的消息,就直接打電話來了,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舒沅忙答,心裡像是一塊大石落地,瞬間長舒一口氣,“……但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我前幾天還打電話給你小叔,他說你應該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但不知道為什麼,Richard就是不讓人去看,是不是有彆的……情況?”

聽她提到這些,電話那頭一時沉默。

足頓了好久,他複才輕聲回複:“其實,我不是受傷最厲害的,是我的保鏢,他幫我擋掉了大部分的衝擊,也遇難了。”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我們都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想過會死人。雖然最後我受的傷最輕,隻是右腿輕度骨折還有一些擦傷,警察也說這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是……我Daddy還是很擔心,讓我儘量不要和外界接觸。”

“那你現在是……?”

“我、我跟Daddy發脾氣了,我怕你可能擔心我,所以要他把手機還給我。”

宣展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說話的聲音也跟著走低:“果然,我打開手機,就看到你給我發了很多很多信息……對不起啊,舒,讓你擔心了。”

舒沅一時有些啞然。

想說你受傷了還得給我道歉算是什麼道理?但話在嘴邊,想起這孩子剛剛從鬼門關邊上過一遭,又親眼目睹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心又不由軟了軟。

“好吧,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養傷,早點痊——”

“你明天能來看我嗎?舒。”

“……”

她的祝福話剛說了一半,對麵已然緊緊張張地搶過話茬。像是唯恐她不答應,又連忙補充:

“我有話想跟你說,真的,想當麵說,很重要的事。我Daddy明天不在新加坡,你過來的話,我可以直接讓保鏢把你帶進來的。”

舒沅卻聽得眉頭直皺。

“不是……宣展,我也很擔心你,可是,”她說,“這次來新加坡,不是我一個人,我要考慮蔣成的感受……這幾天,我已經從新聞裡看到新加坡這邊媒體的架勢了,我們這次來得很低調,所以這麼公開出現,影響會很不好。”

“……”

“你如果有什麼重要的話,等養完傷好起來了,我這邊的事也結束了,我們到時候再當麵說好嗎?”

她對宣展,一向宛如哄騙孩子般的語氣。

不忍之餘,聽那頭一直沉默,又忍不住低聲安撫:“我們是朋友,你出了這種事,我是真的很擔心。這樣吧,我在新加坡這段時間,如果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打電話隨時跟我說,好嗎?”

她都把話說到這種地步。

“可是舒,來不及了!”然而宣展卻一反常態,毫不動搖,隻一個勁強調著,低聲說,“你親自過來一趟,我才能單獨跟你解釋,不然會來不及……”

“什麼來不及?”

她問。

電話那頭卻沒有回應。

取而代之,是聲量驟然拔高的一聲驚斥:

“Jones!what the ** are you do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