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hapter63(1 / 2)

圓橙 林格啾 22015 字 3個月前

蔣成遭綁, 背後牽扯出來的利益鏈條何等龐大可怖, 在他得救後的數天內、各種層出不窮且千奇百怪的新聞中得以充分論證。

想來世人對所謂“豪門秘辛”的探索**從來不減。

更何況蔣家之富, 實非尋常可比, 再加上宣揚被正式定為在逃嫌疑人後, WR的出麵表態、致歉默認, 又進一步推波助瀾,將該次事件推到風口浪尖——天方的股價由是漲漲停停, 日日有變。

蔣成頂著巨大壓力, 是否能挽狂瀾於末路,一舉一動, 都備受外界關注。

舒沅雖看不太懂那些個紅紅綠綠的股市大盤, 但從某人寧可強撐傷勢, 依舊天天在病房裡開著不間斷視頻會議, 連吃飯間隙都在盯著電腦屏幕看, 不時眉頭微蹙的神情, 也看出來,這次的事件, 大抵確實導致了諸多超出控製的後果。

“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偏偏蔣成永遠輕描淡寫。

擠著時間,也不忘安慰她說:“之前原本就想過,我出了事, 肯定會影響一批股民對天方的預期, 也讓幾個朋友提前做了‘準備’, 隻是沒想到出了點錯。”

出錯?

彼時舒沅倚在病床邊, 才剛新起一頁白紙, 在上頭寫寫畫畫,謄寫著申請國內延遲一周開庭的書麵報表。

聞聲,筆尖瞬間戳破紙麵。

當即想也沒想,忙抬頭追問:“什麼錯——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嗯……”

某人撐住下巴,滿臉凝重,一副唉聲歎氣病美人模樣。

舒沅眼也不眨的盯著他看。

不想好半晌,卻隻聽得對麵低聲咕噥了句:“就,沒能預料到對麵撕得比想象中快,WR跌那麼恐怖。有點後悔竟然不記得提前授權、讓方忍給我掃個幾千萬的貨算不算?”

舒沅:“……”

你看我像信你嗎。

什麼憐香惜玉都是狗屁,她失笑間,猛一伸手拍他腦門,裝作惡狠狠:“你再撒謊試試。”

要真是私人上這些個小事,他絕不至於忙成這樣——彆的不說,基本那點商業常識她還是懂的。

蔣成似也沒料到,竟被她這麼快識破。

但短暫一怔過後,也隻驀地一笑,拉過她手。

“阿沅,出息了,以後都能做生意了。”

說罷,也索性正色端坐,詳細耐心,給她解釋了一番近期股市波折:“其實歸根結底,是我這邊預估出了點失誤,沒有做二手準備。因為原本按照預期,有紀家和鐘家幫忙,這件事本質上也就是置換利益,他幫我們分散有心人的注意力,等我們這邊休養生息好,也會再用彆的項目合作,來從這群熟人手裡做股權回收,本來都是算好的。可沒想到紀家那邊突然因為內部爭產鬨分家,暫時凍結了紀司予手裡的主控資金,我表哥那邊,又和突然出手截胡的霍家鬨得很不愉快——大概是我低估了霍禮傑和宣揚的交情。”

“霍禮傑?他不是在養病嗎。”

“要真是就好了,”蔣成輕嘲道,“結果養病也不耽誤他做事。現在看,他應該也沒少在裡麵煽風點火,想看我們‘鷸蚌相爭’,他來一個漁翁得利。”

“總之,就導致現在,我們其實還是有一個比較大的資金缺口。處理不好,對方持股超過百分之十,我們很有可能會要迎來新的第三大股東,也影響到現在公司內部的‘山頭’。目前最好的辦法,還是隻有按原計劃引入一股新的資金流,去代替紀家的角色。”

畢竟,如果讓某些人趁機鑽空子進入蔣氏的決策層,雖算不上什麼致命打擊,可以後會鬨出什麼亂子,還說不一定。

身為公司內的核心人物,又是這次風暴中央的關鍵,於公於私,他都必須窮極手段,抵製這種可能的出現。

舒沅聽得半懂,卻也基本抓住了話裡的核心:

“也就是說,要一個大企業出手跟你們合作,收購股民手裡剩下的散貨,不讓個彆人拿到超過百分之十以上的大頭股份,對吧?”

“基本就是這個意思。”

蔣成點頭。

換了彆人,他說到這也算夠儘職儘責。

但麵對的是舒沅,很多少與人說的難處也不必藏著掖著,於是他話音一頓,再開口時,複又無奈聳聳肩膀,“不過你知道的,阿沅。我和紀司予,本來就都算是上海那圈子裡的異類——他可能比我好一點吧,還有個宋致寧跟他走得近,但我和那群人就確實沒什麼私交了。”

這點是顯而易見的。

之前舒沅在成年禮上偶遇白倩瑤,對方也側麵證實了這一點:那就是生來自負如蔣成,與表麵上裝扮的風度翩翩、八麵玲瓏不同,實則相當不屑於和那群紈絝居多的二代圈子“同流合汙”,自然也就忽視了同輩之間必要的一些私人社交。

於是,像這種又要錢多又要彼此信任的私下交易,反倒成為商場上單打獨鬥、無往而不利的某人,擺在麵前最大難題。

“所以我最近才有點忙。”

說著,蔣成輕咳兩聲。還不忘給自己留了個台階下:“但其實也沒事,我已經打算動用我們私人的資——”

還沒說完。

“等等。”

舒沅卻突然擺手將他叫停。捏著下巴沉思半晌,抬頭,問了他一句:“所以,這也算互利共贏,穩賺不賠的生意吧?之後還會有彆的合作,對雙方都有好處。”

“當然。”

“那我也有一個人選。”

蔣成聽她突然提議,不由愣了愣。

反應過來,腦子裡簡單逡巡一遍自家阿沅那簡單至極的社交圈,又不由有些失笑:“可是阿沅,如果你說是宣展,那肯定不行,他……”

他喉口微哽。

想起來自己還沒找好時間,跟阿沅解釋宣展、宣揚、Richard三者之間的關係,現在說“他爸那個老匹夫”好像有點突兀,不得不一時語塞。

反倒是舒沅比他先反應過來,飛快搖了搖頭,否認道:“不是他,怎麼可能會是他。”

她說:“我是在想另一個人。我覺得,他或許有可能——”

“……?”

兩人目光相接。

舒沅其實也有些躊躇,遲疑間,還沒來得及解釋分明。忽的,身後房門卻搶先一步被人推開,引去兩人注意。

她回頭一看。

原以為是到時間來換藥的護士,意料之外,竟是此刻本該已經和蔣父一起回國的蔣母,麵帶憔悴,緩緩走進門來。

但那憔悴似也僅止一瞬。

“阿成,沅沅,怎麼了,看見媽媽好像一點也不開心?”

舒沅幾乎懷疑是自己看錯。

因為下一秒,蔣母仿佛又與昔日無差,恢複少女般活力,嘰嘰喳喳的迎上前來,“你們爸爸非要急著回國!我放心不下你們,還想多待幾天呢,就自己回來了,正好,來找你們聊聊天。”

這天的鐘秀女士仿佛格外健談。

非拉著倆年輕人不放,從二十年前的綁架案,聊到這次的“意外”,又從三年前的事,聊到催他們回國後“複婚”。

期間數個小時,連輪值的兩個護士,都進來給蔣成換了三次傷藥同吊瓶,可哪怕數次打斷,竟也沒止住她滔滔不絕思緒,反倒隻有護士給她讓路,聽她說到興起,便在門口等候。

一直這麼熬到傍晚時分。

看蔣成臉色越來越顯出“不堪其擾”前兆,就差沒開口直接問自己今天抽什麼瘋,蔣母複才伸了個懶腰,感慨著“真是越老越多話”,徑直起身,同他們告彆離開。

舒沅將人送到門外。

不知為何,總覺得今天這氛圍略顯奇怪,於是也沒忍住,又輕輕拉住蔣母的手,“媽媽,你心情不好嗎?我總感覺你不太開心,而且一直在問以前的事,是發生什麼了嗎?”

“沒有,我隻是感慨很多。”

蔣母卻笑著搖搖頭,“其實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過去的事,現在的事,但有些事總下定不了決心。今天跟你們聊了聊,看見你們經曆這麼多,以後一定會更好,媽媽才放心了。”

“……放心?”

“嗯。”

蔣母似沒注意到她話裡訝然。獨獨視線落低,拍著舒沅手背。

沉默許久,又低聲呢喃著,宛若自問自答:“看見你們好,我心裡才安定。就想著這麼多年了,確實該做點什麼了……我這個當媽的,總不能一直長不大,是不是?我不可能一直什麼都不說的。”

好怪。

舒沅忍不住想,可又說不上來具體到底是哪怪……或許是經曆了兒子的生死一線,蔣母真的真正成熟了?

一直到把人送到走廊處,又一路嘀嘀咕咕走回來,她依舊滿頭霧水,想不明白。

唯一能跟她聊聊的也就隻有蔣成。

無奈,她才剛要開口,結果視線不經意掃過病房進門處那半人高儲物櫃,卻忽而一愣。

——儲物櫃頂,向來空無一物,簡單整潔,此刻卻不知何時,多了一件不入的點綴。

遠看像是一塊方方正正的磁鐵。

然而,摸到手裡的瞬間,看向那“磁鐵”側麵,刻著她姓名首字母的熟悉字跡。

毫無疑問,這正是之前綁架案裡丟失的、存著她最關鍵證據材料的銀色USB。

也是警方搜遍所有證物、依然因死無對證、無法為她找回的——

突然間。

像是意識到什麼,舒沅悚然一驚。

扔下一句“蔣成,我出去一下!”瞬間推門而出,向外追出好遠。

隻可惜,到底是反應太遲。

等她回過神來開始尋找,VIP病房走廊早已空無一人。甚至好不容易聽見響動,也不過是角落裡,一輛被棄置的醫護推車邊,失去意識的男護士酣睡連連。

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她看著,卻隻有沉默,忍不住攥緊右拳。

那已染上她體溫的銀色USB,自掌心默默傳來硌人手感,不住提醒著她,自己接受了一份來自作惡者的無端善意。

可惡行怎能如此輕易抹消?

行差踏錯第一步,就注定無法回頭。

故而,她的同情注定隻有一秒。

一秒過後,空曠的走廊裡,終究響起堅定電話嘟聲。

——“你好,孫警官,我是舒沅。”

*

而彼時。

尚且對此一無所知的鐘秀,也才剛心事重重地走到停車場,準備坐車離開。

她本就心情不佳,結果才剛一坐定,便嗅到車廂內一股揮之不去的煙草氣,登時眉心微蹙。

雖不過這麼一點熹微表情。

然而,偏又不巧被剛從旁邊吸煙區回來、甚至比她還要後腳上車的司機餘光瞥到,對方本就心虛,愈發麵露緊張。

說到底還是害怕得罪老板娘。

以至於她還沒開口過問,駕駛座上,已經搶先解釋起來:“對不起,對不起蔣太,剛才您上去時間比較久,我就下車抽了會兒煙,我擔保,也就十、十五分鐘吧,時間很短,而且就在旁邊,連鑰匙都不用拔的……我隻是沒想到,剛好您就下樓了,實在不好意思,我、我現在打開窗戶給您透透氣。”

其實也不怪他如履薄冰。

隻因鐘秀是臨時殺了個回馬槍返回新加坡,就連他這個司機也是臨時調來,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那司機唯恐給她留下個壞印象,以後前途不妙。

鐘秀聽他道歉誠懇,也沒再刁難。

當即擺擺手,“沒事,下次記得不要輕易走開就行。”

說完,複又點向導航。

“地址我之前給過你了吧?可以走了。”

那之後,便是從中央醫院到位於巴克山上的Asimont彆墅、約莫一小時的車程。

可憐那擔驚受怕的小司機為了彌補之前過錯,幾乎全程都在沒話找話,努力緩解尷尬氣氛。

而鐘秀卻始終心不在焉。

途中,掛掉舒沅打來、通知她宣揚疑似出現的電話後,便索性一直看向窗外,若不是包裡的手機一直鍥而不舍震個不停,她幾乎全程都在走神。

但垂眼一看,也無外乎是Richard發來的短信,幾次問詢她的情況——從昨天開始,他就對她這次十年難得一見、主動邀約的見麵顯得異常高興,想必已然做了大費周章的準備,隻怕她又臨時變卦。

鐘秀無言片刻。

剛回複完一句“很快就到”,駕駛座上,總停不住嘴的司機又開始嘀嘀咕咕,重啟新的話題:“說起來,太太,您是不是從醫院帶了不少東西回來?真是對不起,我當時回來得太晚了,沒能幫您提一下。”

“嗯?”

“或者我現在停車整理一下?”司機沒瞧見到她意外表情,仍自己小聲咕噥著,“是不是放太多了呢?剛才進了彆墅區之後,後備箱燈突然閃了好幾下,我懷疑東西比較多,加上您可能力氣不夠大沒有蓋緊……”

不對勁!

鐘秀眼神微動。

某種警覺猜想瞬間襲上心間,她隨即回頭,探身便從後車窗向外望去。

可夜色已深,遠處實在看不太清切,似乎也辨彆不出有何異常。

或許是自己多想了?怎麼可能這麼巧合?

她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慶幸抑或遺憾。可還未及鬆口氣,忽而,路邊一道依稀可辨、艱難爬起的身影輪廓,猛然驚得她瞳孔微縮!

她不由緊捂住嘴。

“太太?”

駕駛座上,司機忙不迭回頭看她,似被她突然的舉動驚到,“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我隻是在想,我應該沒放什麼東西。”

鐘秀下意識把這話題敷衍過去。

忍住聲音微抖,竭力平靜好半天過後,才又回複道:“可能是車故障了,你到時候去公司報修吧”

說罷,便強逼自己收回不住後看的目光,再無言語。

隻等這輛貌不驚人的黑色大奔,在Asimont彆墅區中最為年代久遠、亦最為奢華的一棟豪宅前停穩,瞧見專程等在大門前、亦同樣不住向這頭打量的Richard,她複才整理好表情,施施然下車,走上前去。

“阿秀!”

“Richard,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了。”

不像在外人麵前,永遠保持那副疏離溫文的麵孔。

Richard一見她便笑,湛藍雙眸彎作淺色月牙,簡單寒暄過後,便很是順手地接過她手裡提包,一邊引她進門,一邊細心問著:“用過晚餐了嗎?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讓廚師馬上去準備。”

鐘秀默然,瞄了眼他那熱切表情。

頓了頓,婉拒道:“我不是很餓。”

“可你一點東西都不吃嗎?我記得你以前晚餐不吃就會胃痛。”

“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這樣。”

Richard依舊笑著,嘴上也是恍然大悟的體諒了解。

然而,他顯然同樣掩不住失望,再開口時,嘴角弧度微僵,“我本來還專門把斯科特從美國調回來了——斯科特你還記得吧?就是以前我們上學的時候,食堂裡專門做肉醬意大利麵的那個廚師。剛畢業那年,你經常說很懷念他那種不怎麼正宗、但‘很有意思’的味道,後來我就專門請他做了家庭廚師……隻可惜再之後,到今天,我們已經很久都沒私下聚過,也就隻有我一個人‘享受’了。”

他說著,又忍不住麵露懷戀,對兩人的回憶如數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