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匣上鑲嵌了不少玉珠, 玉珠通體瑩潤,閃著淡淡的光澤,一看便價值不菲。
玉娘麵露得意, 挑眼看向舒甜:“這可是禦膳房帶出來的, 無論放在什麼湯裡, 都能讓湯變得極致鮮美。”
舒甜嘴角抽了抽, 難不成是雞精?
玉娘見她沒有說話, 勾唇笑道:“錦衣衛們更喜歡吃誰做的,等會就能見分曉。”
說罷,玉娘便找出了一口砂鍋來。
她打算熬製一鍋骨湯,然後用骨湯為眾人煮麵。
玉娘信心滿滿,她將所有的食材準備好, 放入砂鍋中後,便將那個玉匣打開,從玉匣中拿出一顆藥丸狀的東西,投入到了砂鍋裡。
然後她立即將玉匣收好, 鬼鬼祟祟地藏了起來。
玉娘拿起湯勺,攪了攪鍋裡的食材, 煲上一個時辰, 骨湯就差不多了。
玉娘忙完自己的, 忍不住瞥了一眼舒甜。
舒甜正自顧自地準備著各色火鍋食材。
肥牛卷自然是不可少的, 但肥牛並不好切, 舒甜找了把極鋒利的菜刀,將牛肉拿起來,對著燈光看了看,確認好紋理之後,才開始切肉。
俗話說, “橫切牛羊豎切豬”,因為牛肉的筋很多,要與紋路相錯下刀,才能把筋切斷。
出了肥牛以外,毛肚也是一種極難處理的食材。
舒甜下午的時候便已經將毛肚清洗乾淨了,然後將毛肚放到鍋裡,加上少許白醋燜煮,待到水沸騰之後,再撈出來用水衝洗,這樣處理可以更好地祛除原本的腥味,也能保證毛肚最終的口感。
舒甜準備了不少葷菜,但這仍然不夠。
她又從食材倉庫裡找了些蔬菜出來做搭配。
土豆刮掉皮後,被切成了銅板厚的土豆片,因為土豆片備好距離下火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於是她將切好的土豆片放入水中泡著,可以阻止土豆氧化變色。
舒甜耐心又仔細,將其他的蔬菜清洗乾淨,放入了不同的大碗之中,一字排開。
玉娘站在一旁,看著琳琅滿目的菜色,柳葉眉微微蹙起……她不能輸給董舒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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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秋風漸寒,時間過得飛快,一晃眼便到了深夜。
此時留在錦衣衛指揮司的,大多是輪值的守衛,和一些在辦理重要公務的錦衣衛了。
輪值的守衛們剛剛換了班,下了值。
五六個守衛回到指揮司內的更衣間,他們脫下冷硬的甲胄,換上厚厚的棉袍。
“李哥,你現在就回嗎?”說話的是趙四,他年紀輕輕,一臉黝黑,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大牙。
守衛李良搓了搓被凍僵的手,笑道:“今日董姑娘不是說飯堂有宵夜嗎?我想去填一填肚子,再回家。”
趙四笑嗬嗬地問:“嫂子不是廚藝很好嗎?怎麼還在飯堂吃?”
李良憨厚地笑了笑:“這麼晚了,你嫂子還顧著孩子呢,不叫她下榻忙活了。”
這話一說完,趙四便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幾個守衛都跟著起哄:“李哥真疼嫂子啊!”
李良麵色紅了紅,小麥色的臉上,笑容愈加明顯:“得了得了,彆拿我開涮了,走走,咱們去飯堂罷!”
其他幾人本來沒想著去飯堂,但聽李良這麼一提,便紛紛跟上了。
幾人穿過中庭,向後院走去。
即便穿了棉袍,被深夜的寒風一吹,依舊是冷得直打哆嗦。
“也不知道董姑娘,會做些什麼?”趙四兩隻手相互插在袖口裡,說話的時候,出了一口長長的白霧。
“有啥吃啥,董姑娘做的吃食,不會差的!”李良笑道。
趙四點點頭:“也是,早上的米粉,可太好吃了,我連著吃了好幾天,換不同的澆頭,每種都風味十足!”
他想起今日早上,自己吃完米粉回去站崗的時候還嘴上掛油,還被夜嶼大人看到了,實在是有些窘迫。
一旁的薑二最近沒在錦衣衛指揮司吃早膳,他插嘴道:“我聽說今夜有兩個廚娘,也不知道到底誰做得好。”
眾人一聽,也來了興趣,加快了去飯堂的腳步。
當大夥兒踏入飯堂,頓時愣住了。
飯堂一角的長桌上,擺著林林總總十幾種不同的菜肴,葷素都有,令人目不暇接。
距離長桌不遠處,架設了一口大鍋。大鍋裡,紅湯鮮豔豐澤,熱騰騰地冒著水汽,火才熄了不久,但香味依然縈繞。
趙四幾步上前,正想去看個究竟,玉娘卻攔在了他們麵前。
守衛們穿著青綠色錦繡棉袍,花紋比錦衣衛們更簡單,很好辨認。
玉娘嬌滴滴笑了下,張口便道:“幾位大人,守夜辛苦了,不如來吃一碗骨湯麵吧?”
守衛們麵麵相覷,那紅鍋裡,不像骨湯啊?
玉娘咳了一聲,指了指另外一邊。
眾人轉過臉來,隻見玉娘指著的方向,也放著一口砂鍋,砂鍋的湯汁呈半透的乳白色,應該是熬製了許久。
一紅一白兩口鍋,是兩種極端。
眾人有些踟躕。
趙四環顧四周,問道:“董姑娘不在嗎?”
他之前沒有見過玉娘,隻知道董姑娘是這兒的廚娘。
玉娘臉色變了變,卻仍然繃著笑:“董姑娘啊,她方才出去了……來吃宵夜,找我也是一樣的。”
說罷,她衝趙四千嬌百媚地笑了起來。
趙四濃眉皺了皺,沒說話。
薑二擺擺手:“吃什麼不是吃呢?那紅鍋裡什麼也沒煮,也不知道放在這兒是做什麼的。”
其他人也伸長脖子看了看,見紅鍋那邊沒人,眼神也有些失落。
玉娘見他們還在猶豫,又開口道:“各位大人,我這骨湯裡放了秘料,可是從宮裡帶出來的,平時可吃不著呢!”
她嘴角勾著笑,眼神直直盯著他們,恨不得伸手將他們拉走。
李良聞聲,麵色微頓,拉著趙四小聲道:“宮裡帶出來的?莫不是那位……”
眾人對視,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
趙四也皺起眉來:“我還以為董姑娘是宮裡出來的那位呢,畢竟人美廚藝高……這怎麼又蹦出來一個玉娘!?”
薑二等其他幾人湊過來:“既然玉娘是宮裡出來的,咱們可得罪不起啊,叫咱們吃什麼,就吃什麼罷!”
其他幾人點點頭,紛紛對玉娘堆起笑來:“有勞姑娘為我們準備骨湯麵。”
玉娘麵露喜色,忙道:“幾位先坐,我去準備準備!”
玉娘走到灶台邊,眸色微沉。
她思索著,如今董舒甜也住在後廚的廂房之中,自己晚間出去行動,很容易被發現……況且,夜嶼似乎對董舒甜,有些不同。
她必須要將董舒甜趕走。
可她已經兩次向楊師傅進言,楊師傅都沒有同意,反而還開始維護董舒甜。
玉娘清楚,楊師傅是個唯利是圖的人,隻要董舒甜可以持續為楊師傅吸引人來用膳,他就不可能讓舒甜離開。
若是自己能搶走董舒甜的食客,讓其失去利用價值……楊師傅才可能聽自己的話,將董舒甜趕走。
玉娘對自己的廚藝很有把握,她揚起唇角,笑了笑:“幾位大人,骨湯麵很快就來!”
說罷,她便將提前準備好的麵條,下入了骨湯鍋裡。
這麵還是晚膳時,她對著廖師傅軟磨硬泡,請廖師傅幫她擀的,這會兒已經有些乾了,但玉娘對自己的湯頭很有信心,拿出長筷子攪了攪,麵條便軟軟地躺進鍋裡,順著沸湯的漩渦打轉了。
眾守衛剛在桌前坐定,門口便出現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舒甜端著托盤,款款而來。
外麵寒風呼嘯,將她白皙的麵頰吹得微微泛紅,她抬眸,見眾人圍坐在玉娘旁邊的位置,微微訝異了一瞬。
玉娘高傲地抬起頭,迎上舒甜的目光,露出勝利的笑容。
舒甜目光穿過玉娘,衝眾人點頭笑了笑,好似沒有看到她一般。
玉娘麵色微頓,像一隻開了屏卻沒人看的孔雀一般,氣悶至極。
她涼涼道:“喲,董姑娘回來了呀?可惜晚了一步,守衛大人們,選了骨湯粉了。”
舒甜瞥了她一眼,淡定地笑了笑:“那好,幾位大人多吃些,我先忙我的了。”
玉娘愣了下,她沒想到舒甜這樣輕鬆地,就將食客們讓給她了。
守衛們不知道她們之間的較勁,卻將目光都投到了舒甜的托盤上。
托盤中,放了一個碟子,碟子裡橫七豎八地堆著白色的條狀物。
趙四定睛一看,小聲嘀咕:“那似乎是裹了漿的肉……”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
隻見舒甜燒起一鍋熱油,熱油約莫到了七成熟,她便用筷子,夾起一條裹了漿的肉,放入了油鍋裡。
鍋裡發出“滋滋”的響聲,軟弱無力的肉條,一入油鍋後,轉了個圈,開始在油鍋裡浮沉。
舒甜盯著火,這火不能太大,以七至八成熱為宜,她手持長筷,輕輕將肉條撥動開來,白色的包漿,逐漸變成了金黃的脆皮,將肉條緊緊裹著,□□們漂浮在熱油裡,筷子一推,肉條們相互推搡著,眼前一片金燦燦,整個飯堂,焦香無比。
趙四一拍大腿,朗聲道:“是小酥肉!”
眾人吸了好一會兒鼻子,一聽趙四的話,紛紛附和:“對對,就是這個味兒!”
五六個守衛,脖子探得老長,鼻子恨不能多聞一點兒葷香的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