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濃濃的校園,四處飄著二十度的風,催得櫻花墜落。
這是段伏儀的記憶裡最美好的一天,也是最意難平的一天。
少女懵懂地從追求者手中接過人生第一封情書,心情激蕩飛揚地跟被春風浮起的柳枝一樣。揣著一顆小鹿心,連顛帶蹦地坐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翻開信封時,卻隻看到了段同學三個字。
緊接著手上一空,那封絮著少男青澀心意的書信便被一臉不快的校霸同桌搶走,表情睚眥地活像個拆散眷侶的惡霸。
惡霸以眼睛不可見的速度將眷侶的定情信物揉搓捏團,然後扔出一個拋物線,那團澀甜就從大敞大開的窗戶縫隙中消失了。
段伏儀一時沒反應過來,就一直盯著惡霸乖劣放肆的眼睛看,直到盯出了眼淚。惡霸從沒見過她哭,眼淚像水珠一樣撲簌落下來時忽然就慌了,直接起身從窗戶跳了出去,想幫她撿回那團澀甜,卻全然忘了教室在三樓。
時過境遷,段伏儀早已忘了那個追求者的樣子,卻依舊記著她的校霸同桌最後的倔強。明明痛不欲生地快要暈過去了,卻仍不忘將手裡那團臟兮兮的情書遞給她,嘴巴還不忘數落她:“彆哭了,太醜沒人養你。”
一語成讖,段伏儀成了沒人養的野孩子,自力更生的窮青年。
當然這事兒不怪祝星栗,是她主動選擇不去占段家的便宜,但這口氣一直憋著難疏解,沒個地兒發泄。這會兒趕上他一句“我養得起你”說得輕飄飄,又觸到扒開久久不愈的刀口,就沒來由的想人來瘋。
“這話說得可真輕巧,我跟您即不沾親又不帶故的,犯不上讓您養。”
肩膀上的手指一頓,那股子舒爽的壓力卸掉,男人不再是低沉沙啞的音線,明顯被氣得高出了兩度:“段伏儀,你腦子是怎麼長的?”
“土生土長的。”段伏儀說完那句話就覺得有點不太妙,她跟這人乾架乾習慣了,脫口而出的毛病容易犯,但她明顯忘記了他此時的身份——她的雇主,短期之內確實需要他發的工資養著。
誰叫她虎落平陽,龍遊淺灘呢。苟富貴,勿相忘,湊巧她還是沒被忘的那個。
段伏儀歎口氣加了一句:“但沒長好,長歪了。”
“......”
祝星栗沒搭理她,手指重新按在穴道上的勁頭或輕或重,觸碰到的肌肉依舊僵硬。女孩的皮膚光滑細嫩,手指抬起後就是一片血紅,有些刺眼。
心臟因她沒來由的嗆聲變得沒那麼疼,反而想罵她兩句什麼,這種事後無可奈何的感覺,真他媽的難受。
“腦子長歪了,身子骨也跟著壞。段伏儀,你這幾年到底去哪兒了?是去工地搬磚還是菜市場扛米了,是不是覺得自己身坯子特彆扛造啊。你看你這塊皮硬得跟塊鐵板似的,揉都他媽的揉不開。”
“還真讓您給說中了,我這身子骨特彆結實。自打跟您強身健體了一年半,嘿,這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連上樓都不喘氣了。哎呦呦,您輕點,鐵板也是板,我還得指望著它搬磚扛米呢。”
段伏儀說了一串話,避重就輕地省略掉了祝星栗最想知道的答案——這幾年到底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