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壹(1 / 2)

雖然當年一時氣憤嘴賤說了那樣的話, 但事後冷靜下來的神黎還是將被她打得鼻青臉腫的神威背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記得雨下得更大了,淅淅瀝瀝的雨水像從雲端之上直接潑下來似的, 儘數打在那條回家的灰敗冰冷的石板路上, 嘩啦啦地掩去了周圍的很多聲音。

神黎淚眼模糊地吸著鼻子, 頭上的油紙傘在雨中被打得歪歪斜斜的, 雨珠從眼前的傘沿落下, 像一片隨風飄的珠簾。

神黎雙手都用來背那個孩子了,於是啞著嗓凶巴巴地讓身後那個軟趴趴伏在她背上的臭小子撐好傘來。

神威便用手環著她的脖頸沉默地撐著傘。

期間, 她帶著哭腔與濃重鼻音的聲音在吵鬨的大雨中被掩得支離破碎, 但是在那片隻有他們兩人的傘下卻清晰可聞:「我想回去了!嗚……回徨安!這裡沒有森林, 也沒有大蛇和我玩……每天、每天就下雨下雨的!一點都不好玩!我想我的故鄉了……」

說著說著她像是想起什麼傷心的事情一樣, 語氣驀地落寞起來:「可是那裡沒有江華……」

身後的人一直沒有說話——大概是被她揍傻了,連平時那根精神抖擻的呆毛都被她打焉了下來。

不過有一瞬間,他環著她脖頸的手微微收緊了, 如果不是因為力氣太小,她會以為他想勒死她。

回去後, 當江華驚訝地問起神威的傷勢時神黎心虛得支支吾吾的,但是神威輕聲說是自己摔傷了, 這事後來他們默契地沒有再提起,就那樣不了了之了。

不過神黎很快發現神威不再叫她姐姐了, 雖然在江華麵前還是會叫——想必是不想讓江華擔心吧,但是私下卻開始直呼她的名字,而且語氣大多時候算不上多好。

當時她還在氣頭上, 一看到他就整個人都氣鼓鼓的,心想他不當她是家人那她也不當他是家人,就懶得糾正他。

不過神樂正是開始有樣學樣學人說話的時候,大多時間又都和他倆呆在一起,所以慢慢的也學神威一樣叫她的名字。

好在神樂喊起來總是甜甜軟軟的,聽得神黎那是一個心花怒放,一點都不介意,甚至每次都恨不得揣懷裡親親抱抱舉高高。

但是好像以那天為分界限,神威變得有些安靜了,說他變乖巧不如說他對神黎變得有些冷淡了,因為他的笑容漸漸少了。

他不會再對神黎撒嬌示弱,對江華也很少了,甚至都不和她玩了。

而且在那之後每每和她出門他總是沉默地走在她前麵,以前總是需要她回頭去牽他的手,但後來變成她一直在注視著他逐漸拔高的背影。

神黎困惑於他那樣的改變,有時想與他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後來神晃回來,從外邊帶了兩隻雪白的兔子送給神黎和神樂。

那是神黎第一次收到那樣的禮物,所以她很開心地舉著那隻可愛的小生物道:「那它就叫神黎二號!是家人!」

本來神黎是想把它讓給神威的,但是那個孩子很冷漠地將小白兔扔還給她了,連帶著說的話也是輕飄飄得過於冷漠了:「誰要和這樣的東西當家人,你就自己和它當家人好了。」

那時,神黎抱著那隻小白兔看著他平靜遠去的背影,近乎失落。

然後,有那麼一瞬,她愣愣地想,神威也許已經不把她當姐姐或當家人了。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多月後,有一個難得沒下雨的午後,江華突然問她:「神黎,你和神威吵架了嗎?」

當時神樂正窩在她懷裡睡覺,窗外是陰灰雲層間細碎的天光,黯淡的光零零散散地跳躍在窗台上,她看見空氣裡的塵埃安靜地飄浮著,還聽見院子裡的枝椏上有悅耳的鳥鳴。

那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但是江華的發問讓她的心情沒那麼愉快,她悶悶地說:「沒有。」

「那為什麼最近都沒聽你提起他?」江華溫柔地笑著揉她的頭發,眼裡是清澈溫和的眸光:「以前神黎每次和我說的最多就是神威了。」

大抵是江華說那話時打趣的表情太明顯了,神黎被她說得臉一紅:「哪、哪有!誰誰、誰喜歡提那個臭小子了?!」

「誒呀,果然是吵架了呢。」江華調侃地笑道。

「才、才沒有!!」她近乎惱羞成怒道,但差點把懷裡的神樂給吵醒了,所以又悻悻住了嘴,江華笑了會後也不再逗她了,溫柔地撫著神黎的臉,微笑道:「神黎,神威和神樂就拜托你了。」

橘發藍眼的女性親了親神黎的額頭,將愣愣的她和神樂一起擁進溫暖的懷裡,輕聲笑道:「因為神黎你很強,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保護好他們的,因為你可是姐姐啊。」

……你可是姐姐啊……

那句話讓神黎一瞬間醍醐灌頂,就像擊穿迷霧的驚雷一樣讓她對神威一個多月的迷茫與氣憤全都消彌了。

是啊……

她在江華的懷裡攥緊了她的衣角,耳邊一個下午都是江華的聲音。

她可是姐姐啊……

這點無庸質疑。

所以……

“你承不承認我是家人都無所謂。”

神黎站起來後又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血,她目光清明地看著神威:“我不需要你的承認。”

她微眯著眼笑了笑:“因為笨蛋的話沒有任何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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