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貳(1 / 2)

神黎看著那陽光下的石頭出神時, 義勇的聲音就從後邊輕輕傳來:“你在看什麼?”

陽光逐漸大起來的冬日,乾燥的風溫柔地吹,吹散了陽光留下的倦意, 恍惚間,她嗅到了空氣裡一絲柑桔的清甜。

神黎看著那空無一人的空地,繼而轉身又朝義勇跑去。

義勇的出現著實讓神黎驚訝了一把, 但是她撐傘跑過去的腳步輕巧得像要借著那輕柔的風飛起來一樣, 那站在小道上的人一時竟微微抬起手來,好像以為她會摔一樣提前要來接她。

隔了幾天不見的義勇好像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他額上纏著一圈雪白的繃帶, 掌心上也有淡淡的血痕,雖已結痂,但神黎知道那一定是幾天前那個夜晚的戰鬥留下的。

那被製服和羽織包得嚴實的身體上一定有更多更多的傷口,但是他的身影纖瘦而挺拔,像一棵不屈的鬆柏。

他站在林間的小道上,整個人被頭上層層疊疊的樹影籠罩著,溫熱的陽光好像觸及不到他,他的眼睛在額發下的陰影裡微微低垂著,眼底幽森得見不到一絲光亮。

但是神黎剛跑到他麵前就對他笑著說:“你被拜托給我了。”

他一愣, 波瀾不驚的臉上漸漸困惑起來,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神黎想到錆兔消失前的手勢,便隻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所以以後我就罩著你了。”

於是,義勇看上去更困惑了。

他在困惑的同時還微微蹙了蹙眉, 神黎這才注意到她拍的是他之前受傷的那邊肩膀。

神黎立馬悻悻地收回了手,見那黃綠底紋的羽織上雖然已經洗乾淨沒血跡了,但是破了個小小的口子還沒來得及縫上。

她一愣,便撫著那裡有些愧疚道:“等下我幫你補一補吧,對不起。”

但是對方沒有生氣,他任由她撫著那道囗子,冷清的目光似是抬起望了眼那片日光明媚的空地。

與他回去的路上,神黎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義勇說收到鱗瀧先生的信後煉獄和甘露寺小姐也放了心,反正也是路過就一起過來了。而到達鱗瀧先生家後他發現她不在,說是可能在後山,所以他就來了。

這麼一聽,神黎想的卻是萬一等下神威和煉獄他們又打起來了怎麼辦,於是她加快了腳程準備回去。

但是義勇這次卻說應該不用擔心,因為阿伏兔也跟著,而那個緋橘發的少年這次見了他們難得笑意盈盈,似乎沒心思和他們打。

對此,義勇還十分生硬地轉述了一遍神威的話:“「既然阿伏兔來了,那她接下來就會和我回去了,看在你們這些日子照顧那個笨蛋的份上,就讓你們和她吃最後一頓飯吧~」,他是這麼說的。”

“最後一頓飯是什麼鬼?”神黎忍不住吐槽道:“最後的午餐嗎??”

“說起來,這裡是義勇先生你長大的山吧。”走到一半時,心情悠閒下來的神黎笑道:“是不是應該帶我逛逛呢?”

義勇瞥了她一眼,說:“為什麼想逛?這裡沒什麼好玩的。”

神黎早就習慣了這家夥不浪漫的思維,所以她也不在意了,徑直朝他笑道:“因為想多了解你啊。”

他終是一愣,抬眼淡淡道了句:“是嗎?”

片刻後,義勇真的帶她拐了個方向逛起了狹霧山來。

他們走進雪白摻綠的樹林裡,一路上他們踩過了幽靜林間的石階,白亮白亮的光落在上邊,那石縫裡是不知名的草。

義勇在一棵落滿了雪的大樹前告訴她他還沒加入鬼殺隊前曾因訓練太累而靠在這裡睡過去了,最後是他朋友找到他的。

期間,義勇還說自己接下來要等新的日輪刀鍛造好才能繼續出任務了。

對於刀的事神黎愧疚地道了歉,但是身邊的人突然停下腳步來,神黎走前了一步,見他停下,沉默了一會後又突然輕聲道:“聽說在我暈過去後你又遇上鬼了……抱歉,沒能好好保護你。”

這話可真是突兀且莫名其妙。

神黎也停了下來,她困惑地抬眼去看他,卻驀地跌入了一片幽海之中。

他的眼睛此時有不知名的情緒沉澱著,像那沉寂無光的潭底,又像死寂的海洋,氧氣和動蕩的日光好像都透不進去,堪堪地浮在那表麵。

神黎被他眼底這不知名的情緒嚇得呼吸一窒,她將傘柄暫時擱在了肩膀上,忍不住捧起他的臉認真地凝視他。

她嚴肅地喚他:“義勇先生……”

——你正在呼吸嗎?

她有一瞬間想這麼問,因為神黎覺得自己望著他的那雙眼睛,差點溺在那片海裡了。

方才,她能感覺到方才她觸碰羽織時的掌心下是他的心跳,也能感覺到了他沉穩的氣息,但是那些就像是咕嚕咕嚕反複翻湧的死水,而他是那深海的魚,不會呼吸也不會喘氣,隻隨著遠遠水麵上的波光浮沉著。

但是還沒出口她自己也覺得這話很奇怪,結合他方才的話神黎猜想他說的是上次突然消失的事吧。

於是她索性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像是要把他拍醒一樣,微眯著眼笑道:“才沒那回事,因為義勇先生我現在才能好好站在這裡。”

陽光在雪絮與枝椏間跳躍,腳下的光斑像遊離的魚偏離向前,通往那不知方向的林間。

義勇早在她觸碰他的臉時就是一愣,現在被她拍紅了臉表情上好像有些鬱悶,神黎沒理他,繼續笑道:“老實說吧,義勇先生你當時為我戰鬥的時候真的好帥氣哦!說要保護我還擋在我身前什麼的……”

“真的好帥氣。”

她的眼睫顫了一下,隨即溫柔地笑了:“但是,下次不允許了……”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煉獄先生他們及時趕來的話……當時,被眼前這個如冬雪般的人擁在懷裡的那一刻,神黎感受到的是他溫熱的體溫,以及毫不猶豫赴死的平靜。

但是,因她而死什麼的……不是值得的事。

神黎輕笑著撫上他額頭的繃帶:“還有,不要自責,也不用道歉,因為我可不想成為義勇先生你的負擔,義勇先生你也彆擅自小瞧我,我可是很強的,說不定今後我也可以保護你。”

他一愣,薄抿的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麼,神黎看著他的眼睛倒映出她在陽光中亮晶晶的眼睛,於是他的瞳孔裡也終於染上了一點明媚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