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1 / 2)

拂珠醒來時,靜室內燈火微暗,不知外頭天色如何。

視線尚還模糊著,拂珠虛虛看向榻邊,有人正手指搭在她腕上,強大靈識順著她破碎經脈緩慢遊移,溫養經脈的同時,也在極富耐心地梳理她體內猶處於混亂狀態中的靈力。

……是烏致嗎?

“醒了,”這人頭也不抬地道,“不過幾日沒見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說話者素麵朝天,長發半束不束,當中插著根不知打哪兒撿的樹枝,枝頭還顫顫巍巍地綴著兩片枯葉,頗有種肆意灑脫的氣質。

身上穿的麻布長衫是凡間隨處可見的那種,腰帶胡亂紮成一堆,卻歪打正著地襯出曼妙體態。腳下同樣踩著雙凡間最常見的草鞋,鞋頭磨出毛邊也懶得換雙新的,更顯落拓不羈。

是師父。

拂珠閉了閉眼。

早該知道的,烏致不可能來的。

複而睜開,目光比剛才清明了些,隻嗓音有些喑啞:“師父出關了?”

北微道:“再不出關,為師的小徒弟怕是能把自己給折騰壞。”

說著,發間枯葉一晃,她歪頭瞧了瞧拂珠的臉。

平日都白裡透紅的小臉蛋這會兒還是沒什麼血色,連同嘴唇都失了鮮潤的顏色,整個猶如霜打的花骨朵,沒點精氣神。

北微鬆鬆捏著花骨朵的細腕子,半是心疼半是不爽地嘖了聲。

她這小徒弟聰明又可愛,天資非凡,長相也出挑,萬裡無一的美人。跟她同樣風姿卓越的大徒弟站一塊兒,誰見了不得誇一句北微峰主慧眼,收了這麼好的兩個徒弟。

就是大概這世上真的沒人能夠完美無缺,她這哪哪都好的小徒弟,到頭來竟折在烏致那個挨千刀的禍害身上,還一折就是百年。

這些年下來,小徒弟從烏致那兒受的委屈能裝夠幾十上百籮筐不說,此次若非獨孤殺及時傳音,她都不知道她的小徒弟居然靈力紊亂到連獨孤殺都棘手的地步。

而小徒弟之所以會弄成這個樣子,據白近流那小家夥告狀,原因在於烏致。

北微又嘖了聲,更不爽了。

她一直覺得彆說是東海境內,就算整個中界,都沒能配得上小徒弟的。

不料小徒弟豆蔻之年情竇初開,居然一眼看中了烏致。她當時就有種自家養的白菜要被豬拱了的感受。

遲早得叫烏致把她小徒弟受過的統統挨上一遍。

北微眯著眼想,還好當初她有遠見,早早在背後替小徒弟留了那麼一二三四五六手……

正想著,就見小徒弟低眉順眼的:“弟子知錯。”

“嗯,知錯了,然後死不悔改,下次還犯。”

儘管北微所修之道與拂珠並不相同,但到底是師徒,同承越女一脈,不多時,北微便將拂珠靈力梳理完畢,經脈也僅剩最嚴重的幾處額外需要些時日慢慢將養。

拂珠稍稍感知了下。

師父不愧是師父,她不疼了。

然後她師父沒收手,指尖淩空點在她心口處。

“現在能跟師父說說了吧,封印到底怎麼回事?”

封印是早些年北微翻閱諸多古籍,又想辦法從彆家宗門裡精於陣法禁製的陣修大能那兒取經,費了不少工夫才給拂珠弄成的。

說是最少也能維持個幾百上千年的效果,結果這才一百年而已,就已經鬆動了。

拂珠聞言,更加低眉順眼:“是弟子一時不察,弟子知錯。”

北微哪裡會信她的話。

便道:“又是烏致?”

聽這語氣就知道昨日在楚歌峰上的事是瞞不住了,拂珠小聲道:“烏致他隻是一時失手……”

然而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北微打斷:“失手能把你打成這副德行?以前你師兄跟你切磋的時候天天失手,你師兄怎麼沒把你打到封印鬆動?知不知道我若晚來一步,你這副身體都要毀了!”

接著話音一轉,以嚴師的口吻教訓道:“封印鬆動也就算了,你還吐血。你當你有傳說中的聚寶盆,想要多少血就有多少血?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越是強大的修士,越要注意不能受傷,血是最金貴的。你現在是合體,等到了大乘渡劫,包括後頭成了仙,就知道血的作用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大……”

北微訓起人時堪稱六親不認,拂珠垂眸聽著,不敢說話。

她抿抿唇,下巴都要縮進衣領裡。

長長一番說教結束,北微重新說回烏致,看拂珠的眼神簡直恨鐵不成鋼:“狗屁的他一時失手!天天就知道替烏致說好話,心全偏他身上去。怎麼不見他給你說好話?”

難得聽師父爆粗口,拂珠仍舊縮著,半聲不敢吭。

見她跟鵪鶉似的,北微更氣了。

也就外人以為烏致天賦奇高,才能短短數百年便修煉至渡劫巔峰,還躋身三界名人榜,占了個不算低的位置。

唯有他們這些做師長的心裡門兒清,若非拂珠有意退讓,萬音宗的名人天驕,哪裡冠得到烏致的頭上。

烏致他算個屁!

他根本屁都不是!

“你啊你,”北微又苦口婆心道,“合體巔峰離大乘隻差那麼小半步而已,當真不能一鼓作氣把它給突破了?換作人家,早閉個幾十年的死關,各種揚眉吐氣。就你不好好修煉,成天往楚歌峰跑,真想知道烏致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說完,沒能忍住,手指往下一戳,切切實實地點上拂珠心口。

她並沒用什麼力氣,但拂珠還是輕哼了聲,同時皺起眉,做出疼痛的樣子,好求師父憐惜。

拂珠自懂事後,再沒撒嬌過。

北微瞬間就被俘虜了。

見北微神色微緩,拂珠趁機開口道:“好師父,你說過,修煉需有張有弛,我這不正在弛嗎?等弛夠了,我就開始張了。”

北微無奈:“你就儘找借口吧。等哪天你發覺以前居然白白浪費了那麼久的天賦,非得後悔死。”

音落,忽然“嗷嗷”的一聲,一直等在外頭的白近流不顧獨孤殺的阻攔扒開門,虎虎生風地衝了進來。

它以為那句白白是在喊它。

眼見白近流快要衝到拂珠躺著的榻邊,北微沒好氣道:“誰喊你了,給我滾回去。我沒出去,你不準進來。”

拂珠道:“師父,白白呆在這裡沒關係的。”

白近流也嗷嗷地喊了句父父。

“父你個頭,叫師父,”北微對白近流的稱呼嫌棄極了,忽而想到什麼,表情更嫌棄了,“等回頭我給你們找個師母,你是不是還要管人家叫母母?”

“嗷嗷!”

叫母母!叫母母!

最終白近流還是被趕了出去,理由是它不是母的。

白近流委委屈屈地蹦回獨孤殺手裡,跟它的兄兄一起繼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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