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1 / 2)

諸縈雖然走的悄無聲息,這些弟子們聽得又認真,但他們隻是無心外物,而非全然沒有反應。

於是,便有人注意到不知何時來了位姑娘,不免回頭同身旁的弟子耳語。因此,瞧見諸縈的人便愈發多了起來。

底下甚至發出嗡嗡聲。

末尾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廉思老先生的注意。

和這些背對諸縈的弟子們不同,廉思老先生從諸縈一踏進竹林中,就瞧見了她。

雖然是位小姑娘,但性情寬厚仁和如廉思老先生,是不會在授業時有意趕走一位小姑娘的。

所以當諸縈來了之後,他也將諸縈視作尋常弟子,任由她在這聽,而自己神色如常的繼續講道授業。

但底下的弟子們卻大抵沒有廉思老先生這樣好的心性,大多數人都關注到諸縈。

自然也有幾個弟子心誌堅定,縱使身旁的人在為陡然多出來的姑娘而覺得訝然和驚豔,他們也仍然能專心致誌的繼續聽道,不分半點心神。

最終在底下嗡嗡聲漸重的時候,廉思老先生揮了揮手中的羽毛扇,略停頓了下來,底下的弟子們才發覺自己的失態。

身為貴族,又兼是先生的弟子,遊曆諸侯國多年,莫說來了位姑娘,縱使是被甲胄圍住、刀劍相向,也應當麵不改色,如此方謂君子。

隨著底下聲音的平息,竹林中,又陷入安靜,隻能聽見竹葉落下的沙沙聲,以及周遭禽鳥清脆的鳴叫聲。

比起這些,更多的是天地自然的玄妙,萬物帶來的韻律,幕天席地的爽朗清舉。

如此景象,愈發令人心神寧靜,心無瑕瑜。

廉思老先生看底下的弟子重新安靜下來,他沒有立刻繼續,而是用羽毛扇慢悠悠的幫自己扇了扇。

過了一會兒,廉思老先生才開口,但他卻是對諸縈說的,“既遇上了,若姑娘不棄,不妨坐下,略聽老夫粗鄙之言。”

廉思老先生所言,其實過於自謙,但卻是思慮周全,顧慮了諸縈的顏麵。

諸縈方才貿然出現,的確是有些唐突,但是經廉思老先生這麼一說,反倒是成了他主動請諸縈前來,絲毫沒有提及諸縈方才貿然闖入的唐突。

他的確當得起當世大賢的名頭,心性胸襟,都不同於常人。

諸縈走上前,伸手一拜,行的正是他們儒家的禮。

見諸縈如此,廉思老先生的目光愈發和藹。

諸縈行完禮後重新抬頭,眉眼坦然,落落大方,半點也不拘泥,縱使是當著這許多人的麵,諸縈也沒有半分怯弱,實在是難得。

換作尋常的士人,此時縱使沒有結結巴巴,恐怕也會兩股兢兢。

自然,諸縈能這樣渾然不懼,是因為她見過更大的場麵,莫說是當著幾十人的麵貿然出現,便是在衛國郢城,她還受過數萬人的祭祀跪拜,兩相比較,自是小巫見大巫。

“多謝老先生,能得老先生教誨,便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諸縈抬首,對著廉思老先生道。

廉思老先生乃是當世大賢,恭維之話不知聽了幾多,卻少有諸縈這般誇獎人的,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笑吟吟的重複了一遍,“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一席話,十年書。此言甚好啊,老夫雖無這般深厚的學問,但這番話卻足以說清,做學問定然不能閉門造車。

老夫令你們周遊列國,也正是如此。若無開闊眼界,縱使將典籍悉數背下,恐也不能融會。”

說著,他搖了搖頭,不知在感歎什麼。

若是有心,便會發覺廉思老先生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方才這些弟子們的反應,不過是來了位生人罷了,何至於如此,著實是不夠沉穩。

也不知曆練到何時,才真正能有君子該有的沉穩儀度。

廉思老先生搖了搖頭,手輕悠悠的揮了揮羽毛扇,繼續授業了。

而底下的弟子,不知是哪一位,竟硬生生多弄出了一張席子,遞到了諸縈的麵前。

她也跟著席地而坐,徹底放開心神,任由自己沉浸在廉思老先生的講授中。

竹林間吹過微風,將諸縈額間的散發吹拂起來,心靜神凝。

這般感覺,的確舒適愜意。

等到廉思老先生言語的間隙,諸縈甚至可以分開心神想到子硯。其實子硯如今過得應當甚好,作為廉思老先生新收不久的弟子,諸縈卻發覺子硯的坐席很是靠前。

而且方才諸縈出現時,許多弟子都轉身望了諸縈,亦或是私底下竊竊私語了起來,但子硯,便是少數幾個,毫不受到影響的弟子之一。

成為廉思老先生的弟子之後,子硯的確有了不同,不管是心性還是通身的儀度都與過去不同了。

過去的子硯,縱使強裝出一副儒家弟子的溫和君子模樣,卻怎麼也掩蓋不了骨子裡的孤僻狠辣,一心報仇的壓抑。

但如今,這份壓抑的孤僻感,悉數散去了,猶如脫胎換骨。

諸縈相信,在最開始,廉思老先生就能看出子硯的不對,但還是將他收為弟子,後來應當是悉心教導,廢了許多的心血。

否則,從前那樣偏激的心性,又如何是聽了些許授課,就能變做如今這樣的模樣。

如此一來,諸縈的心也算是徹底放下。

哪怕有朝一日,子硯還是借著廉思老先生弟子的名頭,受某位大國國君的賞識,進而躋身貴族,實現複仇的心願,但諸縈至少不必擔心他失控,禍及他人。

因為子硯畢竟是她所救,若是因此害了人,諸縈自己都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廉思老先生歇息了一會兒,並沒有繼續講授學問,而是含笑著反問底下的弟子,來日想做些什麼。

有一個眉眼高闊,身體魁梧,腰間佩劍的弟子率先說,“願為將,守疆衛土,勇武無匹。”

廉思老先生笑著頷首,並不言語。

於是那位魁梧的佩劍男子便坐下,另一位風姿儀度俱全的男子站起身,對廉思老先生先伸手行禮,然後才道,“子亭欲為上卿,終身所學,何不施為?”

廉思老先生依舊沒有開口,既不說好,亦不言壞,隻是微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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