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一向不留人伺候,下人灑掃過便去外院歇息,未經她允許,不會入內打擾。
沈蘊微剛脫下外衣,便聽得院內牆頭一陣聲響。
她眸光倏地嚴寒起來,將外衣罩了回去,隨手握劍走了出去。
待看清對麵牆頭上的人是誰後,她眸中寒意頓消,反多了些玩味。
“二公主不回宮,怎麼跑來翻在下的牆頭?”
季清嵐是從隔壁院子翻過來的,她被困在牆頭上,上下不得,苦著一張臉看向沈蘊微,“沈蘊微,我下不去了,你快幫幫我。”
對外喊她沈學傅,但私底下還有信中,都喜歡直呼她的名字。
不讓她喊,她偏要喊。
沈蘊微把劍放到一旁,雙臂環胸冷冷看著她,一點心軟的意思都沒有,“殿下既然能爬上去,就一定能爬下來,最多摔一下。”
“摔下來很疼的!”季清嵐強調。
“那就當是教訓,這樣以後就不敢隨便爬彆人的牆頭。”沈蘊微淡淡地道。
季清嵐表情更苦了,她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嚴厲得要命。
這種時候還不忘教訓她。
“誰說是彆人的牆頭了?我租了這家人的院子,現在這個牆頭也是我的,我怎麼不能爬了?”季清嵐理直氣壯地道。
沈蘊微點頭,“殿下說得有理,那殿下慢慢爬,我先回去了。”說著轉頭就走,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季清嵐氣到不行,一咬牙就要往下跳,喊了一聲,“你有本事就彆管我。”說完縱身往下一躍。
人到底是沒跌在地上,沈蘊微轉身大跨步往前接住了她。
季清嵐順勢摟住她的脖頸,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下來。”沈蘊微冷然道。
“不下,我走不動路了,你抱我進屋坐坐。”說不鬆手就不鬆手,還抱得更緊了,力道大的似要把人的脖子勒斷。
沈蘊微無奈,不想和她鬨,便抱著她進屋,把她放到榻上,“跑來做什麼?不怕被旁人發現?”
“我來之前讓影衛看過,沒有人盯著。”
季清嵐根本坐不住,她四下看看沈蘊微的住處,屋內擺置很少,最多的就是書。
“方才在醉仙樓不好問,陸雲霜給你寫什麼信,值得你欠一個人情?”
沈蘊微任她四下巡邏,坐到桌前飲茶,“我的調令到隨州之後,同時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是陸大公子的,一封是孟小姐的,兩人不約而同提醒我回京之時要小心,最好放出一個假消息,不要讓人知道我回京的真實路線。”
季清嵐瞬間沒了閒看的心思,她坐到沈蘊微的對麵,“你遇到危險了?是什麼人做的?”
“沒有,”沈蘊微搖頭,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對麵,“我改走水路,和那些刺客錯開了。我派去的人前些日子回信,說是在途中遇到了一波刺客,個個出手狠絕。最為巧合的是,他們中也有人用毒針作為暗器。”
“什麼?”季清嵐皺眉,“難道和逆黨有關?可我印象裡沈閣老沒有和厲王結仇。”
所以他們為何要針對沈蘊微?
“或許,這些逆黨背後另有其人。”沈蘊微若有所思,“我記得,當年你遇到刺殺之前,宮中傳出了陛下將要冊封你為皇太女的消息,若是……這二者之間有關聯呢?”
若是有關聯,便說明有人不想要季清嵐成為皇太女。
利益相關者,無非就那幾個人。
“你的意思是皇子中有人和逆黨勾結?”季清嵐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厲王生前極恨父皇,他的屬下怎麼會和父皇的兒子合作?這對他們來說能有什麼好處?”
“比如,擾亂大晟朝堂,越亂才越有機會。”沈蘊微道。
不過都是沒有證據的事。
“這次逆黨的案子揪出來不少人,有意思的是,其中有幾人和二皇子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所以,季宣廷是首要懷疑對象。
季清嵐明白了,“我會派人去查,先看看榮家從前和厲王有沒有什麼關係。”
說完朝堂上的事,季清嵐便有些懶洋洋的,她伸手去摸沈蘊微衣上的紋飾,“你一會兒是不是要去刑部?”
沈蘊微捉住她的手,扔到一邊,“最多還有兩刻鐘。”
“那還是挺久的。”
季清嵐起身,她按住沈蘊微的肩膀,膝蓋一彎單腿跪到她的腿上,不斷拉近距離,“你兩年前離開的時候,說要我想清楚,我對你的心思是不是一時玩鬨。如今我想清楚了,那你呢?沈蘊微,你想清楚了嗎?”
兩人近到彼此呼吸交纏。
沈蘊微麵上神色微動,她在季清嵐的眼裡看到毫不遮掩的愛慕之情,她聽到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然而……
“殿下才十九,未來還有很多變數,莫要妄下定言。”
*
“你真的把它送給我嗎?”
季清沅看著眼前這匹漂亮的白馬,它毛色純白雪亮,性情很溫馴親人。
季清沅摸了它一會兒,它便高興地搖起尾巴。
“我一看到它就知道你肯定喜歡,它還沒有名字,殿下給它取個名字吧。”
季清沅現在不用人扶,已經可以自己上馬了。
她騎到白馬的背上,看到滿山的楓樹,再看向毛發棗紅的追雪,思索了一會兒,在陸雲霜手心寫下兩個字,“棲楓,如何?”
“風字會不會更好一些?”陸雲霜建議道。
季清沅搖頭,“我還是更喜歡楓樹的楓。”
追雪,棲楓。
甚好。
“你要不要和我比一比,看看誰跑得更快?”小公主很有興致。
陸雲霜自然樂意陪她,“贏了有什麼獎勵嗎?”
“你想要什麼?”
“唔,殿下好像都沒送過我什麼,我若贏了,殿下送我一個禮物?”
她才不是在意溫九的新衣。
她隻是想要小公主送她一個禮物而已。
季清沅聞言,認真想了想,才發現她隻送給陸雲霜一個穗子,那張繡著她背影的帕子原本也是陸雲霜的。
“好,不過要等你先贏了我再說。”
季清沅說完,騎著棲楓就跑了出去。
張揚的肆意像是要乘風而去。
陸雲霜不急不躁追在她身後,最後還是慢了她一點,沒有贏過她。
“我贏了!”小公主歡欣地道。
她轉頭看向陸雲霜,忽才想起之前的約定。
她都贏了,還怎麼送陸雲霜禮物呀?
“怎麼了?剛剛不還挺高興的嗎?”陸雲霜下馬,牽起小公主的手,順便揉了揉。
“你明明能贏的,何必讓我?”
季清沅和她同騎過馬,知道她的實力。
“贏了才高興嘛,”陸雲霜不覺得有什麼,“你不高興嗎?”
“高興的。”季清沅糾結了一會兒,轉頭對她道:“那既然你讓我高興了,我給你一個獎勵,你要不要?”
“什麼獎勵?”陸雲霜故意裝作不懂。
“我沒想好,你若不是很想要,那我就不做了。”
季清沅有些失落,她覺得陸雲霜也沒那麼想要她的禮物,不然怎麼不贏她呢?
這失落還沒維持兩息,一塊桂花米糕被喂到了她嘴邊,陸雲霜笑著對她道:“我還想著我輸了,殿下不會給我禮物了呢。我當然想要,殿下做什麼我都喜歡。”
季清沅這才反應過來又被她騙了,一生氣把所有的米糕搶了過來,“不給你吃了,我要去休息了。”
銀袖和侍衛早已來了雲楓苑。
陸雲霜見她不理自己了,當真告辭離去。
季清沅一人悶悶地推開小閣樓的房門,裡麵重新布置過,床上鋪著雲軟的被褥,她臥躺上去,翻個身把被子裹住,遮住自己的臉小聲說了幾句什麼。
陸雲霜沒聽清,“殿下在說什麼?”
季清沅瞬間掀開被子,隻見陸雲霜正站在桌邊倒茶喝,仿佛沒有消失過。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還以為她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呢。
陸雲霜喝完茶,坐到床邊,從懷中掏出一瓶藥,“從前門到後門,很快的。”
她根本沒準備離開。
“這是上次那藥,可以維持清醒,”陸雲霜從藥瓶中倒出兩粒藥丸,沒急著服用,“不過會像上次一樣,情絲蠱在一天之內頻繁發作,殿下要不要吃?”
不吃就完全被情絲蠱控製,其實真論起來也沒什麼,相反情絲蠱反複發作,才折騰人些。
陸雲霜見季清沅沒回答,以為她不想吃,準備收回手。
誰知季清沅思考後,伸手從她掌心拿走一粒藥丸,她低著頭不瞧人,聲音很低地道:“沒關係的。”
她說完,將藥丸含了進去。
陸雲霜怔了一瞬,沒問什麼,將手中的那粒藥丸也吞了下去。
第47章
清晨濃霧彌漫,初升的日光透不進濃厚的霧氣中。
偶有風吹來,簷角下墜著的鈴鐺叮鈴作響。
地板有些生硬的冷意,季清沅光腳走在上麵,她幾若無聲地走到桌前,靜靜看了一會兒放在桌上的酒壺,終於生出勇氣,將酒塞打開。
酒香彌漫,似能醉人心,也能給人無儘的勇氣。
這是陸雲霜從醉仙樓帶回來的醉仙釀,她昨夜晚飯喝過之後,便放在桌上。
季清沅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她打算隻喝一點,一點點就好。
她有想做的事情,如果不喝酒的話,她實在沒有勇氣。
她小心捧起酒壺,往茶杯裡倒了小半杯,喝一口就能見底的程度。
“好辣。”極小的一聲。
她說完趕忙回頭看一眼睡在床上的人,見陸雲霜沒有反應,這才放下心,把酒塞按回去,再次輕手輕腳地回到床上。
她睡在裡側,想要回去必須越過陸雲霜。
季清沅起身站在床側,小心地抬腳往裡踩,剛剛踩到裡側的錦被上,被子忽然被人拽了一下,她腳下一滑,跌坐在床尾。
這一動靜不小。
陸雲霜剛醒,她拽完被子,聽到床上的動靜,睜眼朝床裡一看,見沒人,一坐起來,便瞧見跌坐在床尾的人。
季清沅坐在床尾沒動,她看起來有些呆呆的,一雙杏眸蒙著水霧,臉上暈著淡淡的紅。
忽見她瞧過來,目光有了聚焦之處,眸光亮得驚人。
“雲霜,抱抱。”
她朝著陸雲霜的方向伸出雙臂,歪著頭粲然一笑。
陸雲霜被她笑得心尖怦怦跳,喚醒她的情絲蠱似是躁動得更加厲害。
她把人從床尾抱過來。
季清沅乖乖軟軟地臥在她懷裡,不像是上次因為害怕逃跑,她這一次格外認真地盯著她看,聚精會神得像是在瞧什麼寶物。
陸雲霜覺得奇怪,手背貼了貼她的臉,感覺到一片溫熱,“很不舒服嗎?什麼時候醒的,怎麼跑到床尾去睡了?”
季清沅沒有立即回答,她看著陸雲霜,一會兒才遲緩地道:“我有點渴,下去喝水。”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陸雲霜很快意識到哪裡不對,“喝水?我怎麼好像聞到一股酒味?”
醉仙釀的酒香沒有散乾淨,她逼近季清沅的臉頰,仔細聞了聞,“你是不是喝酒了?我聞到醉仙釀的味道了。”
季清沅盯著她近在咫尺的唇,眨了眨眼,不再撒謊:“唔,我喝了一點點。”說著還伸出兩根手指比了一下,很小的量。
“一點點?”陸雲霜看著她臉上越來越深的紅暈,有些無奈,“你不知道自己酒量淺嗎?怎麼還喝酒?不怕醉了?”
“沒事的。”
季清沅搖頭,她覺得自己很清醒,就是臉很熱。
她看了一會兒陸雲霜,忽而伸手按向她的唇瓣,軟聲問她:“你……要不要做點什麼?”
陸雲霜呼吸一窒,她神色十分複雜地道:“殿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呀,”季清沅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一貼,滾燙的熱度順著掌心不斷蔓延,她彎起唇角甜甜一笑,“你上次先親我的呢,我記得,是這裡。”
她握著陸雲霜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耳垂。
與她的臉頰一樣,圓潤的耳垂像是被火灼一樣,很熱很熱。
陸雲霜眸色愈深,她順勢捏了一下季清沅的耳垂,聲音低沉下來,“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知道的,你不要重複問我。”
季清沅鬆手,她伸手按到陸雲霜的肩膀上。
她軟綿綿的胳膊一用力,陸雲霜順勢躺了下去,看著她坐到自己腰上,訝異地挑了挑眉,“殿下這是做什麼?”
季清沅食指抵上她的唇,不高興地道:“你今天話好多呀。”
陸雲霜意外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嫌她話多,什麼都不做是嗎?
“好,那我不說話了。”
陸雲霜抬手握住那一截細腰,從衣擺下鑽進去,掌心貼上滾燙的肌膚,往上攀爬,在她後背略一用力,壓著人倒向她的方向。
一瞬間近到鼻尖相碰。
她的手指從衣領間鑽了出來,撫摸著她的後頸,慢慢摩挲著,眼見季清沅眸中水光震顫,一滴淚垂落下來。
衣領鬆散,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肩頭滑落。
陸雲霜一低眸能看到一捧雪。
季清沅看著她,目光沒有落進她的眼裡,她輕咬著唇,忽而又往她靠近了一些。
溫熱的唇瓣相互碰撞。
陸雲霜指尖一頓。
季清沅抵著她的唇瓣小聲說:“這一次應該是我先親你。”
她想主動一次,所以飲了酒。
日漸黃昏,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
季清沅靠在陸雲霜懷裡,一抬眼瞧見她唇角的細微傷口,紅著臉低頭,不敢再瞧人。
醉仙釀的酒意早散了。
但做下的事沒有後悔的餘地。
她飲酒壯膽主動親人,動作輕緩不得其法。
陸雲霜說要教她,她還不服氣,一不小心在陸雲霜的唇角處留下傷口。
“這個,怎麼辦呀?”
小公主問著,不安地動了動腳。
纖細的腳踝上綴著一對銀色腳鏈,她輕輕一動,銀色鈴鐺清脆作響。
這聲音時歇時停,一直從清晨響到黃昏時分。
陸雲霜不覺得有什麼,夾了一個圓子喂給季清沅,“就說不小心碰到的,沒人會多想的。”
哪怕多想也不敢在她麵前表露出來。
“那就好。”季清沅聞言安心下來。
飯菜撤下去之後,陸雲霜抱著她坐到梳妝台前,梳妝台上放著幾張圖紙,正是陸府西苑的一些布局改造。
“你看看有沒有哪裡要改動的,”陸雲霜一張張翻著給她看,“這張是正房,目前是打算這樣擺置,你有沒有想添的東西?”
圖紙繪得詳細。
陸雲霜畫不出來這麼詳細,是請人畫的。
紙上是未來她們的住處,季清沅起了幾分興趣,與陸雲霜討論著,提議在書房窗外種一棵玉蘭樹,這是她從前在書上看到的,有過這個想法。
“好,再看看有沒有其他想要的。”
陸雲霜沒有不應的。
一直看到正房的屋內擺置,季清沅發現內室裡有一處放著等身的長鏡,她指著那鏡子問道:“為什麼要放這麼長的鏡子?”
還特意在圖紙上標注出來,像是怕忘了似的。
陸雲霜伸手蓋住那一處,“就是想著你以後試衣裳可以照鏡子看看好不好看,比起這種銅鏡肯定要更好用。”
她們麵前就是一麵圓圓的銅鏡,一抬頭就能看到鏡中的彼此。
與鏡中的人對視一刹那,像是什麼被喚醒。
最後一張圖紙看得模模糊糊,季清沅始終難以集中注意去看紙上的布局。
偏陸雲霜還在耳邊不停問她的意見,她提不出意見就要受罰。
腳上鈴鐺不停晃動。
恍惚間她聽見陸雲霜讓她抬頭,她含著淚光抬頭往前看去,淚珠滾落而下,她看清鏡中的自己,慌亂要躲。
銀袖不知何時上樓,輕叩房門。
“殿下,熱水已經備好了,您要下去嗎?”
她捂著唇沒有回話。
陸雲霜無辜地看著她,在她耳邊小聲道:“殿下,你再不說話,銀袖說不定就要著急地推門進來了。”
她話音一落,銀袖當真在門外又問了一聲,“殿下,您在裡麵嗎?”
“我在。”
極輕細的一聲,尾聲帶著輕顫。
“我一會兒下去,你不要進來。”
之前已經吩咐她們不準近身伺候,上下連著鈴鐺,有事會拉響鈴鐺。
門外的腳步聲漸遠。
季清沅氣極,咬上陸雲霜的肩膀,這次用了些許力氣,留下一點齒印,譴責她,“你又欺負我!”
陸雲霜把人抱起來往外走,“這次是我過分了,你要氣就繼續咬我,不要心疼我。”
“誰心疼你了?”
說著不心疼,咬人卻像給人撓癢癢。
陸雲霜聰明地沒有反駁。
溫熱的浴水環繞周身,銀色鈴鐺沉入水下,再發不出半點聲響。
浴水滿溢……
陸雲霜又把人抱了回去。
外麵天色已黑。
陸雲霜剛把人放到床上,季清沅便很快鑽進被窩裡,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背著身子一言不發。
陸雲霜吹了燭火,上去試探握她的手,剛碰到手指,手背就被人狠狠打了一下,“你不許碰我,離我遠點。”
“阿沅,我真的知道錯了,”陸雲霜揪住她衣袖的一角晃了晃,語氣可憐巴巴,“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一定沒有下次了。”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嗎?”小公主嗓音冷漠得很,把衣袖也抽了出來,往裡挪了挪,與她拉開距離。
陸雲霜不敢得罪人,一個人孤單地躺在外側。
屋內極暗極安靜。
不知何時響起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陸雲霜一點點挪啊挪,挪著挪著就把人擠到了牆邊,怕她貼上冰涼的牆麵,趕忙把被子掖好了。
“夜裡涼,我們一起睡才暖和。”
季清沅躲無可躲,氣不過,轉身瞪著她,嚴厲地控訴:“你今天真的很過分,你說,你為什麼要在內室放那個長鏡子?”
什麼照衣裳好不好看,她再不信了。
陸雲霜心虛得很,立刻搖頭,“還沒放進去呢,你要實在不想放就不放了。剛才我在想,我們的婚期會定在什麼時候,得看一看要不要快點收拾西苑。”
她刻意轉移了話題,偏偏轉的話題是季清沅在意的。
“按慣例,公主出嫁至少要五個月。”季清沅悶聲道。
走六禮的時間就很長,五個月還算短的。
“不行,太久了,”陸雲霜皺眉,“我想辦法,看能不能把婚期縮短一些,三個多月雖然倉促但也不是不行。”
“三個月,年前嗎?”
“對,年前,快一點比較好。”
季清沅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畢竟情絲蠱一月一發作,早些成婚才能早點安心。
陸雲霜成功轉移話題,將人抱住,“快一點成婚,這樣我才不用日日提心吊膽,怕榮妃和二皇子對你不利。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不止是因為情絲蠱的事,更多是想要她在自己身邊。
季清沅眸光微微一動,唇角輕輕彎了彎,她不由自主往陸雲霜懷裡靠了靠,“好,那就快一點。”
其實,她也想快一點的。
第48章
輕盈的日光躍入房中。
薄透的輕紗擋不住越發明亮的光線,陸雲霜伸手將被子拉高,遮住刺眼的光線,感覺到懷中人動了動,輕拍著她的後背道:“再睡一會兒,還早呢。”
“不早了,”季清沅把遮臉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該起了,昨日都忘了給你後背上藥,今日不能再忘了。”
昨日陸雲霜纏她纏得太近,沐浴之後回來再沒什麼心思給她上藥。
其實也是不敢,怕這藥上著上著心思又浮動起來。
“不上也行的。”陸雲霜不在意,她現在更想抱著小公主美美睡下去。
“不行,必須上藥。”季清沅不容反駁地道,她說著坐起身,纖長的手臂越過陸雲霜,在床頭的小抽屜裡翻了翻,找出上次的那瓶藥,“你快起來,我給你上藥。”
陸雲霜不起,抱著小公主的腰擋著日光,“不起,除非你也讓我幫你上藥。”
“我沒有說不行呀。”季清沅軟聲軟語,捉住她在腰側作亂的手,“你不要再鬨了,你再鬨……”
“怎麼樣?是不幫我上藥了嗎?”陸雲霜睜眼去瞧她,她捏著小公主腰上的軟肉,眼見她臉紅起來,坐起來,逼近她緋紅的臉頰,“我說的是全身上下,殿下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季清沅眨了眨眼,她理解了一會兒,在陸雲霜的暗示下,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捏緊手裡的藥瓶,低頭不看她,“不行,我可以自己塗藥。”
“可是你看不見,”陸雲霜理直氣壯地反駁,“你幫我塗藥不就是因為我看不見後背嗎?那我幫你塗藥不也很正常嗎?還是說,殿下想到什麼了,才覺得不正常?”
她如此說著,仿佛自己純潔得什麼都沒想到。
季清沅氣得把藥瓶扔她懷裡,“你才想到什麼呢,明明是你的錯,昨日沐浴前你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出爾反爾……”
說了不要她幫自己擦身體,非要幫,沒一會兒,雙手環繞到她身前,靠在她肩膀上,“殿下想不想?”
鬨得浴桶裡的浴水濺得滿地都是。
季清沅一想到這件事就生氣,她覺得自己昨日就不該飲酒,不該主動。
“那會兒要是讓銀袖聽出什麼怎麼辦?”季清沅氣得抬眼瞪人,“我還要不要出去見人了?”
陸雲霜沒想到一句話讓人動了氣,趕忙把藥瓶塞到她懷裡,再不提什麼要求,“你幫我上藥吧,便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
她說著轉身直接脫下上衣,動作利落得很。
季清沅在她背後冷哼了一聲,還是打開藥瓶細心地給她後背抹藥。
看到她滿背的傷痕,再大的氣也消了。
陸雲霜穿好上衣,順手從抽屜裡拿了兩瓶藥出來。
“你自己塗嗎?”她把兩瓶藥遞過去,不敢多說一句。
季清沅從她手中接過藥瓶,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糾結了一會兒,捏住她的手指小聲道:“那你不許胡來,你要胡來,之後我都不見你了。”
陸雲霜自然不會胡來。
隻是塗了個藥,濕了一張帕子。
小公主整個人縮進被窩裡,從脖頸到臉頰泛著粉紅,心裡埋怨自己不爭氣,再不肯露臉。
陸雲霜索性連人帶被子抱了起來,“我要走了,你不看看我嗎?”
季清沅露出半張臉,水潤的眸子瞧著她,“看過了。”
陸雲霜無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再過幾日我就要去禁衛軍中任職,不能常去宮中,我們見麵的機會可能真的會變少。”
讓她進禁衛軍,是皇帝的意思。
陸雲霜其實不太想這麼早進禁衛軍中做事,但是旨意已下,也沒有拒絕的可能。
“我知道的,”季清沅瞧著她,忽然就有些舍不得了,“你今天,可以不走嗎?”
“不行,我有事在身。”陸雲霜很是遺憾地道。
“那好吧。”季清沅不好強留她,也不想讓自己的失望表露得太明顯,低頭把臉又埋進了被子裡,“那你走吧,一會兒銀袖可能要過來了。”
“那我走了。”
陸雲霜把人放下,她穿好衣裳,往外走去。
沒有上次的去而複返,她這次走得急。
季清沅掀開被子往外瞧,屋內已經沒了人。
她著急地穿上鞋推開門看去,屋外空空蕩蕩,觀景台上也沒人。
陸雲霜當真走了。
她心裡沒來由升起濃濃的失落。
銀袖上來問要不要擺早膳,她無精打彩應了聲好。
早膳擺上桌,季清沅夾起一個湯包慢吞吞地吃著,一個小湯包咬了許久還沒吃完。
銀袖見她有些不高興,本打算問一問。
護衛忽然在外稟報道:“啟稟殿下,陸公子來了,在外問能否進來與您共進早膳。”
湯包一下掉回了碗裡。
季清沅愣愣地問了一句,“你說誰來了?”
“殿下,是陸公子,要讓他進來嗎?”銀袖問道。
季清沅終於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聽,她裝作猶豫了一小會兒,矜持點頭:“這早膳挺多的,便讓她進來吧。”
她瞧著門口望去,明亮的視線中,很快出現陸雲霜的身影。
陸雲霜換了一身衣裳,她像是剛剛來此,笑著道:“今日我來得早,忘記用早膳,多謝殿下願意分我一份。”
季清沅微低了頭,掩飾唇角的笑意,“這有什麼可謝的,你快坐下吃吧。”
剛剛還覺得索然無味的早膳,如今多了一人,仿佛就變得美味起來。
更何況陸雲霜在,不可能讓她吃得少。
銀袖知道自己不必再問公主失落的原因,悄聲退了下去。
屋裡隻剩下她們兩人,季清沅抬頭看向陸雲霜,“你不是說你今日有事在身嗎?”
“對啊,”陸雲霜給她添了半碗粥,十分理所當然地道,“我今日要陪五公主一整日,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哼,”小公主輕哼一聲,話裡有些嗔怪,“你說的話果然不能輕信。”
如此說著,眼裡卻是真切的歡欣愉悅。
“殿下今日想去哪裡?還想騎馬嗎?”陸雲霜一邊投喂小公主,一邊問她今日的安排,“還是說去街上逛逛,買些釵環衣裳或者好玩的東西?”
“唔,”季清沅把口中的包子嚼完,“我想去書肆買些書,然後我們去一趟公主府好不好,我還沒想好怎麼布置呢。”
“可以,殿下想買什麼書?”
“唔,是詩集。”小公主含混地道。
陸雲霜一聽見是詩集,不再繼續往下問。
離開雲楓苑,一路往東市的書肆而去。
陸雲霜不怎麼進書肆,季清沅說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這書肆名喚清風書肆,陸雲霜和季清沅走進去,書肆內隻有一個姑娘家在看書。
她捧著手中的書看得認真,根本沒注意到有人走了進來。
直到陸雲霜在她身前的桌上敲了敲,她才反應過來,抬眼瞧了一下,立刻放下書,笑著道:“兩位想要看什麼書?放心我們清風書肆什麼書都有,隻要你想要沒有我們找不出來的。”
“詩集有嗎?”
“有的,在這邊。”
這姑娘指著一排的詩集,笑著問:“你們想要誰的詩集?我幫你們找。”
陸雲霜一看到詩集就開始覺得頭疼,她默默看向了旁邊。
季清沅從中拿了一本詩集,翻開一頁頁看得認真。
陸雲霜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話本的擺放處。
季清沅抬眼瞧了她一下,見她離得有些遠了,轉頭看向身旁的姑娘,極小聲地問了她一句什麼。
“有的有的,東家私留了一本,今日剛剛好看完,我給姑娘包好拿出來?”阿歡體貼地道。
她在書肆裡待久了,自然看得出這姑娘不想要讓身邊人知道自己買了什麼。
“多謝。”季清沅輕聲道謝。
包好再拿出來,便不怕陸雲霜發現是什麼了。
皇姐之前送她的話本,有一本是沒寫完的,她是聽說出了下本,這才想來書肆買。
這是不好讓陸雲霜知道的。
不然她日後看那些話本,豈不是更理直氣壯?
“挑好了?”陸雲霜看她手中拿了幾本詩集,走了過來,“要不要再買幾本話本,我看這幾本還不錯。”
陸雲霜把挑出來的話本一並遞過去付錢,沒注意到詩集中有一本很特殊。
她接過沉沉的書,牽起小公主的手往外走。
剛走出書肆,迎麵撞上一人。
“姨母?”陸雲霜驚愕地喚道。
薑渺腳步一頓,她懷中打橫抱著一個青衣女子,女子身若無骨地靠在她懷中,聽見這一聲姨母,從薑渺懷中抬頭看人。
她視線從陸雲霜和季清沅的麵上掃過,不知看出了什麼,嫵媚一笑,“阿渺,這就是我未來的外甥嗎?”
陸雲霜徹底呆在了原地。
阿渺?
未來的外甥?
薑渺低頭警告地看了一眼秦苒,她抱著秦苒往裡走,“你一起進來。”
這話是對陸雲霜說得。
書肆內的阿歡瞧見人又回來,看清薑渺懷中的人,趕忙上前問道:“東家這是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不小心崴了腳,她不放心才抱我回來。”秦苒笑著回答。
薑渺直接抱著她進了後院。
陸雲霜跟在她們身後,待到眼前的門被嘭的一聲關上,她才回神。
她轉頭看向季清沅,神情有些複雜地道:“我不知道我的猜想對不對,但我覺得……她們兩個有問題。”
不對啊。
姨母她要麼去太醫院當值,要麼在家中看醫書?
她是怎麼抱到的美人?!
而屋內,秦苒坐在榻上,看著薑渺給她看腳上的傷勢,忽而笑道:“若我看得沒錯,外麵那兩個,是被種了情絲蠱吧。我瞧著,她們感情挺好的,你說,這情絲蠱會不會種對了?”
薑渺握著她腳踝的手一僵,她抬頭看向秦苒,麵無表情,“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秦苒指尖劃過薑渺的下巴,笑得魅惑,“情絲蠱是不能讓人生出感情的。動心,隻是因為你動心了。”
“所以,何必自欺欺人呢?”
第49章
陸雲霜在屋外等了一小會兒,眼前的門被人拉開。
薑渺麵色冷淡地對她們道:“進來吧。”
秦苒坐在榻上,瞧著兩人走進來,彎眉一笑,“我腳上有傷,你們若想喝茶,可以讓阿歡去準備,就是在書肆裡的那個小姑娘。”
陸雲霜一看薑渺的表情,就知道她心情不好,趕緊搖頭:“我們不渴,您腳上有傷,坐著休息便是。”
她說完轉頭看向薑渺,“姨母讓我們留下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是有事情,”薑渺點頭,她看向秦苒,伸出手,“拿出來吧。”
“我如何拿給你?”秦苒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腳。
薑渺沉默一瞬,走到她麵前,“放在何處,我去找。”
“在我屋裡,左邊架子下那個木箱子裡,你翻到最底層,把壓箱底的那本書拿出來。”秦苒指揮著薑渺去拿。
陸雲霜在一旁看著,心裡稱奇。
她從未見過姨母這麼聽誰的話,平日裡與旁人的距離都是越遠越好,今日又是抱人回來,又是聽話去找書,當真像換了個人。
當然她麵上不會表露半點。
半晌後,薑渺走出來,她手中拿著一本古舊的書,將書交到秦苒手中。
秦苒將書翻過來,露出底封被小刀劃開的側麵,“我前幾日嫌來無事收拾這些舊物,偶然發現這本書的底封有些厚,便劃開看一看,結果從裡麵翻出這一頁紙。”
秦苒說著,取出夾在底封裡的一張薄紙。
不知放在裡麵多久,紙頁泛黃陳舊,薄脆到仿佛一碰就會碎。
她將這張紙連同書一起遞給薑渺,無奈道:“我也沒想到,情絲蠱的解藥配方會放在這裡。”
陸雲霜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叫情絲蠱的解藥配方?
這麼輕易找到了?
“這真的是解藥配方?”陸雲霜與季清沅一道上前去看。
待看清上麵的文字,陸雲霜皺眉道:“這是什麼字,我怎麼一個看不懂?”
寫得歪七扭八的,跟鬼畫符一樣。
“這是南巫舊時的文字,你們看不懂很正常。”秦苒在一旁解釋。
陸雲霜看不懂索性就不看了。
姨母看得認真,一看就是看得懂的樣子。
陸雲霜很放心。
三人靜靜等了半晌。
薑渺把紙合在書中,麵上神情沒有半點鬆緩。
陸雲霜迫不及待地上前問:“怎麼樣,是真的解藥配方嗎?”
“真假不知,需得試驗之後才知,”薑渺把書放到桌上,神情嚴肅,“這上麵的藥草都很珍奇,其中幾味草藥若是費些心思去找,或許能找到。隻有一味,南巫的莫離草,無處可尋。”
“無處可尋?”陸雲霜不明白,“這什麼莫離草,長在什麼地方?我讓人去找,說不定能找到呢。”
“南巫的莫離草,自然是長在南巫,”秦苒輕聲一笑,她的指尖輕輕劃過舊書的封頁,語氣平靜,“南巫滅國的那一日,南巫的大祭司在宮中燃了一把火,將整個星樓燒成一片廢墟,那些種在星樓內的莫離草,也在這場大火燒成灰燼。大祭司葬身火場,世人再無人種得出莫離草,所以無處可尋。”
那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連皇宮都燒了大半。
聽說南巫皇室的幾個皇子,都被燒死在這場大火裡。
這件事不是什麼秘密。
陸雲霜知道此事,她沒有那麼悲觀,“莫離草既然能長在星樓裡,說不定也能長在南巫彆的地方,或者有人提前摘了莫離草呢?這莫離草長什麼樣子,我派人去找,先試試再說。”
“你倒是挺樂觀,”秦苒笑著抬眸看向陸雲霜,又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季清沅,“如此著急去尋莫離草,怎麼,迫不及待要解開情絲蠱嗎?”
陸雲霜上前,將季清沅擋在身後,“畢竟是害人的蠱蟲,早些解了才好,不過前輩是怎麼看出來的?還有這本古書,總該有個來曆吧。”
秦苒瞧見她護人的動作,輕輕一歎,“果然,阿渺什麼都沒和你說。她還是想要抹去我們的過往,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這一聲輕歎,仿佛薑渺是什麼負心人。
陸雲霜眼觀鼻鼻觀心,當作什麼都沒聽見。
“秦苒。”薑渺冷著嗓音道。
秦苒仿佛沒聽懂她的警告,傷心地瞧著她,“你總要說清楚的,不然她們可要把我當成什麼壞人了。”
事到如今,薑渺自然知道要把事情說清楚。
“你知道莫離草長什麼模樣嗎?”她問秦苒。
“我當然知道。”秦苒點頭,目露憂傷地道:“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你隻想與我撇清關係,我幫你這麼多,又有何用呢?”
屋內一時寂靜下來。
陸雲霜越發覺得自己不應該站在這裡。
她牽著季清沅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我先出去,有什麼事你們再喊我。”
她毫不猶疑地轉身就走,出去時不忘貼心地關上門。
季清沅跟在她身側,她望著陸雲霜的背影,停下腳步,沒再往前走。
陸雲霜轉頭瞧她,“怎麼了?”
“我在想……”季清沅有些糾結,她不知該不該問出口,怕答案讓自己失望。
“想什麼?”陸雲霜捏了捏她的手,“你說,我聽著呢。”
陸雲霜眼神鼓勵,季清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問出口,“我在想,如果找到了莫離草,情絲蠱解了,我們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陸雲霜不太明白。
季清沅望著她,朝她靠近一小步,有些忐忑,“你忘了嗎?你說過,如果情絲蠱解了,我們……可以和離。”
明明還未成婚,竟然說到了和離的事。
陸雲霜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她心裡莫名有點不舒服,“我記得,但是那莫離草還不一定能找到呢,如今說這個是不是早了些?”
“那假使呢,假使到了那一步,你會……”季清沅追問著。
她話沒說完,正屋的門被人拉開。
薑渺在她們身後道:“雲霜,你跟我來。”
薑渺朝著東側的廂房而去。
“姨母應該是要和我說裡麵那位的事。”陸雲霜小聲道,她很好奇薑渺和那位的事,眼裡放光,“外麵冷,你要不要去屋裡坐一會兒?”
“我沒事的,你快去吧。”季清沅鬆開她的手,看著陸雲霜進了東廂房。
一陣瑟冷秋風吹來,深秋時節,冷風已有刺骨的感覺。
季清沅在門口躊躇著,屋內忽然傳出女子輕柔的聲音:“進來吧,外麵那麼冷,不要染了風寒。”
“什麼,你們也被種過情絲蠱?!”陸雲霜震驚地道。
薑渺看著院內的枯枝,淡聲道:“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候南巫還沒滅國,我隨師父遊曆到南巫,與她結識,陰差陽錯之下被人種下情絲蠱。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南巫大祭司座下的弟子,她有意設計在我身上試驗情絲蠱,被我得知實情後,她從她師姐手中花重金得到解藥,解了情絲蠱。當年我得知自己被騙,決然離開南巫。後來南巫國滅,我再尋不到她的半點音信。直到三個月前,她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一如從前那麼笑著,仿佛她們之間沒有謊言,沒有分彆。
她不想再有牽扯,但總是做不到。
一次次心軟,一次次沉淪。
陸雲霜恍然大悟。
所以姨母根本不是見過身種情絲蠱的人,而是切身體會過,所以才能第一次給她把脈,便診斷出她體內有情絲蠱。
“南巫大祭司很信重她嗎?”陸雲霜仍有不解,“若非信重,那本古書如何在她手中?”
若是得大祭司信重,又為什麼要從師姐手中拿解藥?
“她說她隻是大祭司座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弟子,”薑渺眼中閃過諷刺,“她從未想過與我說實話,便是我去問,她也隻會編個理由搪塞我。”
陸雲霜從這話中聽出些彆的情緒,她閉上嘴不再多問。
姨母知道她可疑那就行了。
至於她們之間的感情問題,與她無關。
她怕多問幾句,姨母會訓她。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薑渺轉身問道。
陸雲霜想了想,還真想出一個問題,“我想把婚期定在年前,我算了一下,如果婚期定在十二月,按照慣例成婚一個月前,我們不能再見麵,到時候怕是她也不好出宮。所以我在想,有沒有壓製情絲蠱發作的藥?”
生生熬過去還是太痛了。
她不想讓季清沅體會蠱毒發作的噬心疼痛。
薑渺沉默幾息,道:“有,可以壓製二十日左右,但是下一次發作,你們兩日內不能離開彼此,若是距離過遠,一樣會感覺到疼痛。”
陸雲霜了然。
姨母這麼清楚,一看就是經曆過。
“好,那就麻煩姨母了。”
一株枝葉火紅纖細的莫離草漸漸在紙上成型。
秦苒落下最後一筆,吹乾上麵的墨水,抬頭看向對麵坐得規規矩矩的小姑娘,遞過去,“要看看嗎?這就是莫離草的形狀,是不是很美?”
季清沅接過,低頭去看紙上的莫離草,線條繪得精細,可見秦苒對其印象至深。
“嗯,紅豔似火,像是畫中的美人。”季清沅點頭讚道。
秦苒往身後的軟枕靠去,她看著眼前眉眼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忽而道:“陸公子嘴角的小裂口,是你咬出來的吧。”
一句話讓眼前的小姑娘頓時方寸大亂。
季清沅錯愕地抬頭看她,著急想要解釋:“不是,那個是她不小心碰到的……”
秦苒低低一笑,“彆緊張,這很正常。我瞧你看她的眼神,很是歡喜,你喜歡她吧。”
又是一句肯定的話。
季清沅覺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她放下紙,捏緊自己的袖角,“我沒有,你看錯了。”
“是嗎?”秦苒輕聲笑著,“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隻是作為過來人,我想告訴你,想要什麼要主動,不要怕,也不要想那麼多。你若能抓住她的心,到時候情絲蠱解與不解,又有什麼區彆呢?”
“主動?”季清沅從未聽過這樣的話。
“對,主動,”秦苒耐心教著,“可以對她好,可以讓她習慣身邊有你,你一天不在她都不舒服,讓她離不開你。”
若是如此,等到情絲蠱解的那一日,陸雲霜還會再提和離嗎?
季清沅心裡有些不確定,“可我若有意讓她喜歡上我,豈不是從一開始就心思不正?”
“這如何就是心思不正了?”秦苒沒想到這小姑娘有這麼大的心理包袱,“你喜歡她,想要對她好,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你和她即將成婚,你在她身邊也很正常。你隻是依從本心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她若動心,是她的問題,何來心思不正一說?”
“小姑娘,我還是那句話,想要什麼就去爭,這樣才不會後悔。”
第50章
窗欞半開,冷風吹起輕薄的紙張。
紙張輕飄落地,落到薑渺的身前,她一低頭,正好看到紙上繪著的莫離草。
火紅似是天邊的一輪紅日,熱烈張揚。
陸雲霜先她一步,彎腰撿起這張畫紙,拱手對秦苒道謝:“多謝前輩幫我畫出莫離草的形狀,不知晚輩該如何感謝?”
“感謝就不必了,你姨母已經答應我的條件了,”秦苒柔媚一笑,“你也不要一口一個前輩了,我姓秦,喚我秦姨就好。”
“好,多謝秦姨。”陸雲霜順勢道,她雖然很想知道姨母答應了什麼,但顯然不好多問。
她將畫紙妥帖放好,一邊牽起季清沅的手,一邊對薑渺和秦苒道:“姨母,秦姨,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兩人手牽著手離開。
秦苒透過那扇半開的窗,看著她們的身影愈行愈遠。
忽而,這扇窗被人關上,冷風被悉數擋在了窗外。
秦苒的視線落到薑渺的身上,她半撐著下頜,看著眼前這張冷淡的麵孔,“怎麼,你是打算這幾日都這樣冷冷看著我嗎?若是如此,那你還是不要照顧我了,我怕我夜裡都要夢到你這張冷漠的臉,夜難安枕。”
先前她們說好了,秦苒畫出莫離草的形狀,薑渺答應在她腳好之前照顧她。
“你會夢到我?”薑渺靠在窗邊,看著眼前似乎從未變過的女子。
秦苒總是笑著,像是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受其影響。
薑渺不認為她會夢到自己。
“為什麼不會呢?”秦苒知道她的意思,話音一轉道:“你知道南巫皇室為什麼那麼喜歡莫離草嗎?”
喜歡到要在整座星樓裡種滿莫離草,將其奉為聖物。
薑渺不知,“為什麼?”
“因為他們心存妄念。”秦苒眼中的笑意帶上諷刺,“莫離草嬌氣難養,南巫皇族做儘惡事,拿活人試煉蠱毒,卻希望能長生不死。古書記載莫離草可製長生不老藥,服下莫離草,幻境猶如登臨仙境,所以他們樂此不彼。”
一次次服下莫離草,一次次祈求不可得的長生仙境,可笑至極。
秦苒低頭,掩蓋住眼底愈發濃烈的嘲諷。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薑渺不明白秦苒為什麼要說這些。
“是啊,與你無關。”秦苒低著頭,眼底多了些難言的苦澀,她不想讓薑渺看見,所以不會抬頭,“那年你走後,我也曾服過莫離草製成的仙境丹,但我看到的不是什麼仙境。我看到的是,在盛夏日裡,你你站在小院門口遙遙對我笑著,說你不走了。”
她們在春日初識,盛夏分彆,而今又在盛夏裡重逢。
但中間隔了太久,久到讓人覺得當年的相遇相愛是一場幻夢。
薑渺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了起來,她的嗓音有些乾澀,“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秦苒輕笑出聲,她抬頭看向薑渺,神色落寞許多,“我每每夢醒,滿屋荒涼,唯有握在懷中的木簪餘些真實,也讓我無比真切地意識到,你不會再回來了。”
“薑渺,你的心何其狠。”
“一聲道彆都不與我說,一句話都不留下,就那麼走了。”
淚珠滑落,將視線模糊。
秦苒隱約看到薑渺朝她走了過來。
眼前的淚被人用帕子抹去,視線變得清晰起來,她仰頭看向薑渺,“薑渺,當年你說你是因為情絲蠱才生出那些虛幻之情,如今你還是這麼認為嗎?”
薑渺沉默看著她,沒有回答。
秦苒得不到她的回答,心一點點冷了下來,她甩開薑渺的手,“我不用你可憐,你若真的已經對我沒有半分感情,現在就走,我絕不會再纏著你。你我從此以後,便是陌路人。”
她說得決絕,似是不想再看到薑渺,撐著桌子起身就要離開。
“那你呢?”薑渺出聲,她按住秦苒放在桌上的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你口中的真心又有幾分是真的?”
“我說了你信嗎?”秦苒目含淚光地望向她。
薑渺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珠,“隻要你說,我就願意信。”
一雙柔荑抱住薑渺的脖頸,耳邊的吐息溫熱真實,“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秦苒這個名字,這個人,這顆心,一直是真的。”
“薑渺,是你不肯信我。”
冰涼的淚珠從臉頰上垂落,滴落在薑渺的頸間。
薑渺靜靜地站著,片刻後眼中露出自嘲的笑意。
“我剛剛說過,你說我便信。”她的手握住眼前女子的軟腰,接著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著內室而去。
內室裡,左邊架子下麵的木箱打開著。
擺在最上麵的木盒被人動過,木盒裡放著一支雕刻簡單的桃花木簪。
存放多年,依舊完好如初。
*
馬車朝著公主府而去。
陸雲霜翻過手中的話本,季清沅坐在她身側,兩人仿佛都在很認真地看著話本。
直到進了公主府,將整個公主府看了半圈下來,陸雲霜先忍不住歎了一句:“真沒想到姨母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薑渺說得不多,但陸雲霜可以想象出來許多糾葛。
若非糾葛太深,怎麼會多年後再見還放不下呢?
季清沅聽完,有些擔心,“我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不好?”
陸雲霜詫異看了她一眼,“怎麼不好?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姨母肯定知道我會與你說的,彆怕哈。”
“那你是怎麼想的?”季清沅試探地道,“她們都是女子,你會不會覺得奇怪?”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陸雲霜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她看了那麼多的話本,早已習慣,“女子和女子怎麼了,相互喜歡就好,誰說一定要和男子在一起?難道殿下是這麼想的?”
“不是,我沒有,”季清沅擺了擺手,她放下心,“你不這麼覺得就好,你說得對,相互喜歡就好,為什麼要顧忌那麼多呢?”
陸雲霜滿意地點頭,“走了這麼久,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季清沅本想說不累,念頭一轉,點了點頭,“嗯,是有點累了。那裡有個涼亭,我們去坐一下?”
“好。”陸雲霜走過去,掏出帕子擦了一下靠欄,“好了,乾淨了,坐吧。”
這靠欄座椅可以容得下三四人。
陸雲霜坐得靠裡一些,季清沅貼著她坐下,兩人像是一起擠到角落裡坐著。
“我有點累,可以靠一下你的肩膀嗎?”
小公主純澈透亮的杏眸瞧過來,陸雲霜哪裡會不應,“靠吧。”
她說著把人摟到懷中,季清沅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握住她的手,“若是彆的姑娘累了,你也會讓她這麼靠在你肩膀上嗎?”
陸雲霜奇怪,“哪裡來彆的姑娘?彆的姑娘又為什麼要靠我的肩膀?”
“你不要問這麼多,”季清沅不想讓她把話題岔開,“你隻說你會不會?”
陸雲霜當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我身邊就這幾個姑娘,除了你,應該沒人要靠我的肩膀。”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季清沅不滿意這個回答,她想了想,伸出雙手勾住陸雲霜的脖頸,在她耳邊撒嬌似地道:“反正我不許,除了我,不可以有其他人靠你的肩膀,你也不可以摟其他姑娘,知道嗎?”
小公主嗓音本就軟如春水,一撒起嬌來更是讓人沒有招架之力。
一字一句的滾燙吐息像是在陸雲霜耳邊點火。
陸雲霜覺得心砰砰跳得快了些,她揉了揉小公主的纖腰,一口答應,“好,隻給你靠,隻抱你,不會有彆人的。”
“你說話算話嗎?”季清沅抬頭瞧她,眼睛水潤潤的,看著讓人想欺負。
陸雲霜行隨心動,捏住她的臉頰揉了揉,“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答應你的事,我都會做到的。”
“那……”季清沅停頓半晌,抿著唇望著她,最後像是下定決心,忽而湊近,在陸雲霜的側臉上很輕的碰了一下,接著羞紅了臉低頭靠到她的肩膀上,低聲道:“這是我給你的獎勵。”
獎勵?
什麼獎勵?
陸雲霜覺得自己大腦有點遲緩,不太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雖然她平日裡會抱抱捏捏小公主,但是像親吻這種事,她們隻在情絲蠱發作的時候才會做。
好吧,其實剛剛也不能算是親。
季清沅就是很輕地在她臉頰上碰了一下,都沒碰她的唇,算什麼親?
這不算親嗎?
好像也可以算吧。
陸雲霜感覺腦子打結了,一時想不清楚。
她沒有回應,季清沅便忐忑起來,怕自己做得過分了,引得人厭惡,抬頭小心瞧她,“你怎麼不說話呀?是我……做錯了嗎?”
小公主紅著一張臉,眸中泛水,看得人甚是心軟。
陸雲霜直接把她抱到了腿上坐著,嚴肅問她:“你剛剛是在親我嗎?”
季清沅見她如此肅言厲色,以為她不喜歡,心中委屈起來,“你昨天也親我了呀,我親你一下不行嗎?隻是獎勵呀,這也不可以嗎?”
她心裡難受,眼中的淚就滾了下來。
陸雲霜見不得她委屈地哭,趕忙給她擦眼淚,“可以,當然可以,我沒說不行啊。不哭不哭,你想親就親,我們都要成婚了,親一親有什麼的?沒事的,不行你再親一下。”
陸雲霜把臉貼過去。
季清沅撇開臉,不瞅她,“誰要親你了?我為什麼要隨便親你?剛剛是給你的獎勵,獎勵又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的,我才不親。”說著還要從她腿上下來。
陸雲霜抱著她不撒手,“不是說累了嗎?這才坐了多久,再坐一會兒。”
“誰要坐你腿上了?旁邊還有那麼大的空位呢。”
話是這麼說,卻沒再鬨著要離開。
小公主坐在她腿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頭又靠到她的肩上,“你下次不要這麼嚴肅,我會害怕的。”
“肯定沒有下次了。”陸雲霜斬釘截鐵地道,她剛剛就是太震驚了,想要弄清楚算不算親。
過了會兒,她捏了一下小公主的手,問她:“那你下次獎勵我的時候,還會親我嗎?”
季清沅把手抽了出來,不讓她摸,“這個要看我心情的,要是每次親你一下,都要看一次你的冷臉,我是不親的。”
“怎麼會冷臉呢?剛剛都是誤會,你現在親我,我保證不冷臉。”陸雲霜信誓旦旦。
季清沅不理她,閉上眼睛,“你不要說話了,我想休息一下。”
這是不肯再親的意思了。
行吧。
陸雲霜感覺有些遺憾,轉念一想又道:“那下次獎勵,換我親你也是一樣的。”
“才不一樣。”季清沅小聲嘟囔了一句。
換陸雲霜親她,能隻親側臉嗎?
“你再說下去,就沒有下次了。”
涼亭內頓時隻剩下潺潺的流水聲,再無人開口說話。
午後兩人將公主府剩下的地方走了一下,討論著該如何布置,轉眼就到了黃昏。
陸雲霜把人送到宮門口,歎著氣道:“後日我就要去禁衛軍中,你便是出來我也不能陪你了,若是什麼急事,就讓人去找溫九,她會幫你的。”
“你放心,我這裡沒事。”
季清沅細心叮囑:“你在軍中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聽說禁衛軍中有人對剛進去的人不太友好,你凡事儘量不要和人起衝突,不要讓自己受傷。若真受了傷,一定要讓人告訴我,不能瞞著我,知道嗎?”
陸雲霜一一點頭應下。
小公主叮囑完,一步三回頭地往前走。
陸雲霜站在原地,季清沅一回頭,她就揚起笑臉,待到看不見小公主的身影,她才轉身離去。
如季清沅擔心的那樣,禁衛軍中確實有人看陸雲霜不順眼。
她一來就得了百夫長的官職,自然有人覺得她是仗著陸家的權勢才能如此,沒有親眼見過她救駕的人,揣測她是碰巧救了陛下,或許沒有真才實學。
倘若有,陛下為什麼隻給一個百夫長的官職?
頭兩日還好,大家壓著心思不說,等到話傳開了,不滿的情緒升騰,終於有人開始尋陸雲霜的麻煩。
陸雲霜簡單粗暴地選擇和這人比試,赤手空拳把人打趴在地上。
一個不滿打一個,一雙不滿打一雙。
在絕對的武力麵前,再多的流言都會消散。
大家開始變得客氣起來。
陸雲霜漸漸習慣軍營裡的生活,訓練雖然辛苦,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她平日裡也要練武,現在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練。
就是每日天不亮起床,回府之後天也黑了,完全抽不出一點時間去看小公主。
還有一些人真的很煩,動不動就喜歡勾肩搭背。
陸雲霜冷冷地掃過去,身旁的人立刻收回了手,“我搭一下你是能少塊肉嗎?”
“不會,但是你的手會斷。”陸雲霜冷聲道。
趙陽立刻想到之前被她痛揍的經曆,往後退了兩步。
這人一看就是不高興,不高興的時候不能惹,惹了會被揍。
陸雲霜收回目光,心裡煩著,懶得理他。
她正要往前走,後麵忽然來了個人,揚聲對她道:“陸雲霜,有人找你。”
找她?
陸雲霜皺著眉走到軍營門口,待看清軍營門口站著的人是誰後,她眉間的陰鬱頓時消散,像是雨過天晴似的,大步朝前走去。
“殿下怎麼來了?”陸雲霜看著眼前的人,語氣愉悅,“是有什麼事嗎?”
季清沅正站在外麵張望,見她走過來,淺淺一笑,“我沒有事,就是,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來之前還特地問了一下皇姐,可不可以去看人,得到肯定的回答,才鼓足勇氣跑這一趟。
“我好得很,你看看是不是跟之前一模一樣?”陸雲霜在她麵前轉了個圈。
季清沅仔細瞧了瞧她,搖頭,“不一樣,你好像瘦了一點,是最近休息得不好嗎?”
“有嗎?”
“有的,你肯定是累到了。”
季清沅越看越心疼,她轉頭從銀袖手中把食盒接了過來,“我帶了一些糕點,你要不要吃?”
“好啊,”陸雲霜把食盒接過,順便牽起小公主的手,“我還能休息半個時辰左右,你陪我去馬車上坐一會兒好不好?”
季清沅以為隻能見她一麵,這會兒還有時間獨處,自然願意。
兩人手牽著手上了馬車。
趙陽跟過來在後頭瞧著,搭上身旁人的肩膀,“你瞧,搭個肩膀都不行,這會兒主動牽人家手了,區彆對待啊。”
剛剛還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這會兒就喜笑顏開了,嘖嘖。
身旁人把他的手挪開,理所當然地道:“你當誰都像你,光杆一個?”
“欸,你怎麼說話呢?!”
馬車上,陸雲霜打開食盒。
食盒中放著一盤白玉糕和一盤芙蓉酥。
陸雲霜先嘗了白玉糕,她吃得快,三兩下吃完一個。
季清沅瞧著她,有點緊張,“怎麼樣?好吃嗎?”
“還不錯,”陸雲霜拿起一塊投喂給小公主,“你也嘗嘗,感覺甜味正好,比我常吃的那家甜味要淡些。”
“我不吃,你吃吧,你都瘦了。”季清沅推開糕點。
“真的瘦了嗎?”陸雲霜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季清沅認真點頭,“真的瘦了,是不是軍營裡很累?”
“還好。”陸雲霜把手上這塊很快吃完,她抱住小公主,心思一活絡,忽然把臉湊了過去,“那你看我都瘦了,你要不要親一下?親一下我就胖回來了。”
她還記著上次那個獎勵的親親。
這會兒沒獎勵,也要隨便捏個理由。
“親一下是胖不回來的,”季清沅搖頭,她把糕點拿起來,遞給陸雲霜,“多吃,多吃才能胖回來。”
“你不親一下,怎麼知道胖不回來呢?”陸雲霜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行,你要試一下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