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2 / 2)

眾人視線的焦點中,溫瑾笑容和煦,眼神真誠地緩緩拍手。

聲音不急不緩,在眾人近乎屏住呼吸的寂靜中越發醒目,讓人們越發摸不到頭腦。

“好,”隻聽溫瑾讚許說道:“不愧是我的摯友,隻有摯友你,才能將話說得這麼漂亮和滴水不露!”

對方明明在拿話陰你,可你卻在為他鼓掌。

有賓客甚至擦了擦眼睛,揉了揉耳朵,確保自己沒有眼花和耳背。

這到底是個什麼走向?!

莫說他們,就連巫振鋒也不懂。

可他眼神越加陰鷙,神情越加嚴肅,甚至懷疑溫瑾身上的雕像之力是不是假的,他此刻並不受控,否則他怎麼會輕輕巧巧地一句話,就將他剛剛那副慷慨激昂話語打下的不敗機台就打散了呢?

而且,明明雕像控製下,他對這些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世間險惡,為防小人暗害,切莫不可讓人知道他們倆的關係。

溫瑾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叫他摯友呢?

他真的很不喜歡這個稱呼。

可溫瑾眼神看過來,他笑容溫和,似乎全然不覺巫振鋒的陰鬱:“雖然摯友你說過,叫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不好,但你就是太小心了,這麼小心活著多累啊,你看,現在我說出來了,是不是也沒有什麼事情?”

“這下,你就可以放輕鬆了。”

這下,巫振鋒覺得那杯讓溫瑾毒發的酒,藥引的劑量太弱了。

當時就不該貪圖能名正言順地控製懷玉城,讓他多活這幾個時辰。

溫瑾的話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入到廣闊深沉的大海中,“咚”的一聲,並沒有激起太多的波瀾。

後來的大佬賓客們隻是略微驚訝,原來溫城主與巫宗主關係這麼好,以往從來沒有聽過他們相熟的消息,但他們並不是十分關注。

唯獨萬廣海心知肚明實情如何,故意出聲,順水推舟,將這話點了一點。

但小範圍的波瀾卻在最初到來的賓客中逐漸泛濫。

有人眼神驚異——什麼?巫振鋒和溫瑾才是摯友嗎?那我算什麼?

有人眼神幽怨——什麼?振鋒和溫瑾是摯友,可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他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有人眼神震驚——什麼?巫宗主竟然還有摯友?他是我最重要最敬佩的人,我連他背後肩膀處有一顆黑痣平日裡愛種花吃飯前喜歡先喝蛋花湯都知道,這摯友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我不夠格了……

彼此眼神偶爾撞見,發現對方眼神中相似的驚異、幽怨和震驚,然後又是——

——我知道我在驚異、幽怨和震驚什麼,你是在驚異、幽怨和震驚什麼?

——嗯……這個我不能說的。

——但像溫城主說的那樣,說出來了,是不是也沒有什麼事情呢?不如,你先說?

——女子優先,還是您先說吧。

——長者為重,您不說我怎麼敢說。

在賓客們先是眼神碰撞,然後又開始小聲嘀咕互相推讓時,溫瑾渾然不知道他自己一句話即將造成多大的後院失火,他隻是看著巫振鋒,在身上又有一根絲線繃斷的同時,覺得自己的摯友,臉色不太好看。

唉,大喜的日子,摯友總是因為這樣一些小事而臭臉。

“摯……”眼見巫振鋒臉色越加難看,溫瑾很體諒摯友心情地將剩下的“友”字吞了回去,開口說道:“巫宗主,禦獸宗與鮫人的爭端,我也有所耳聞,但我相信巫宗主和禦獸宗,是不會做出囚困鮫人的事情的。”

溫瑾明明說的是好話,可巫振鋒卻像是失去了勁力一般,他無法再喜悅,失控的感覺越來越強,隻覺得今日這場麵,恐怕會是他的一道難關。

接連兩日不眠不休,耗儘靈力精血救治竹夫人,巫振鋒的心神損耗都已經到達了一個頂峰,剛剛一喜一怒、又一喜一怒、又又叒一喜一怒的折騰,讓他心力交瘁,此刻,甚至連去接溫瑾話的心思都沒有。

因為他知道,也終於深切地體會到,被雕像控製的溫瑾,是不可控的,就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完全無法預料它會奔跑到哪個方向。

但無論是哪個方向,這匹野馬腳下踩壞的,都是他精心培育的良田。

而萬廣海也在這裡,巫振鋒早就注意到他的徒弟沐顏並不在此,也猜到她會去蓮花池探查,妄圖推翻他,但因為早有布置,所以他並不擔心。

但現在,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

萬廣海和沐顏不足為慮,窩裡反的巫興謀不足為慮,正交頭接耳的被控製賓客們不足為慮,鮫人和那些大能們不足為慮,可隻有這一個溫瑾,不得不考慮。

溫瑾在這裡,一切就都充滿了變數,所有的不足為慮,隨時都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變成了紮向他的毒針。

而溫瑜不在,獻心印無法結下,這場婚禮也沒有了意義。

必須儘快結束這場鬨劇,不能讓事情有更多發展的機會。

“溫城主,”巫振鋒終於開口,他的臉上,露出了幾許中年人精力不足的疲累:“既然懷玉城和溫小姐無意結親,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吧。”

“亡妻忌日剛過,巫某實在不忍心再讓此間今日之事惹她煩心,還請各位海涵,若是有所不滿,今日過來,各位隨時可以再來找我。”

一番話,就將所有的都了結,並且將所有可能的隱患,都轉向了一對一的私了中。

蘇淨蕊如水的眸子輕抬,落在了巫振鋒的身上,然後,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向了正與巫振鋒對視的萬廣海,眉目微斂。

淩朗原想要上前,可也知道,“亡妻”一出,鮫人一族本就不占理,此刻再鬨下去,隻會起到反效果。

正在發布“我相信摯友,摯友絕對不會做這種事”言論以向摯友表決心的溫瑾在被巫振鋒打斷後,看著傷心疲累的摯友,雖然話還沒有說完,氣勢還沒有展開,但是他決定很大度地體諒下摯友此刻的心情。

無人說話時,夜不醒又開始來填場,他剛說了個“既”,天邊又是“嗖嗖嗖”二十多道遁光疾行而來。

這遁光與此前這十幾位大能不同,光芒顏色都弱了些,但是風聲疾厲,隱有幾分凶悍煞氣。

不像是來慶賀婚禮,倒像是來砸場子的。

遁光落下,現出來人,巫振鋒微微皺眉,來的人中,有一些他並不熟識,還有一些,和他、和禦獸宗並不對付。

為首的人身著勁裝虎紋袍,正是靈馭門的宗主韓勝。

靈馭門也是以豢養馴服靈獸為主的宗門,但因為好的門派名被禦獸宗搶了,好的紋路被禦獸宗搶了,平常說起靈獸宗門人們也隻提禦獸宗,所以靈馭門的宗主韓勝對巫振鋒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是一個紅臉高個漢子,生了一雙粗重的鷹勾眉,天然一副厲色。

韓勝微拱了拱手,粗聲粗氣:“巫宗主好大的氣性,為兒子舉辦個結親禮,想要將整個修真界都請來嗎?”

“我們這些小門小派,接到這樣的請柬,可不敢惹巫宗主。”

韓勝將手中請柬輕飄飄地一甩,巫振鋒裹了靈氣接住,打開一看,發現上麵是他的筆跡,他的印章,他的紙張,在邀請韓勝參加結親禮,隻不過,請柬之中,還提了幾句可以與對方交流馴服靈獸之法,若是不來,就是怕了的話。

然後,剩餘的二十餘張請柬一並被甩上來,巫振鋒粗粗一看,所有的請柬,再不是用秘密威逼,再不是用勢壓人,再不是不說好話激人前來,也怪不得這些人這般怒氣衝衝了。

這……

不做他想,這定然又是溫瑾的手筆!

當他看過去時,溫瑾甚至含笑頷首,有些不好意思讓他不用謝的模樣。

謝?

巫振鋒想現場就給溫瑾灌一杯暖酒弄死他!

耳邊,瞧見受傷鮫人的韓勝粗聲粗氣:“哼,此前就聽說禦獸宗囚困鮫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他這話明顯就是生氣了故意刻薄,人們都知道禦獸宗和靈馭門的糾葛,又知道鮫人情況,自然不會當真,巫振鋒也隻能大度笑笑,並不在意。

此刻,來了這樣一波憤怒的人,他隻想息事寧人,儘快將事情壓下來了結。

可誰知,這時候溫瑾卻突然炸了。

他厲聲出言,聲聲堅決:“禦獸宗和巫宗主清清白白,絕不會做出囚困鮫人之事,韓宗主,你怎可因為聽到外界傳言,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什麼鮫人就被困在宗內的蓮花池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今天,我就要為我的摯友正名!”

“你們都看好了,這是能藏人的地嗎?”

一道靈光自溫瑾身上指出,迅疾如電,靈力磅礴,莫說是現在身心俱疲的巫振鋒,就連在場明麵上修為最高的夜不醒,倉促之間,也根本無法攔下。

因而,眾目睽睽,就隻能看到那一指靈光,以一道優美的弧度飛出落下,然後,炸開在那片廣場高台上清晰可見的蓮花池上。

靈光威力強橫,眾人心道這溫瑾城主莫不是喝醉了,怎麼行動如此不著痕跡地跳脫,這一道靈力打出去,隻怕禦獸宗這座以顏色嬌豔漂亮的蓮花聞名的蓮花池要徹底翻新了。

因為被炸毀了,所以不得不翻新。

正在交頭接耳互相試探卻還沒試探出一句話來的賓客們都是滿臉痛惜——禦獸宗的一草一木,被破壞了都覺得好痛啊。

——嗯,我知道我為什麼痛惜,你痛惜做什麼?

——您先說。

——不,還是您先說。

夜不醒已經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打圓場了。

可靈力靜歇,光芒隱現,那座蓮花池仍舊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甚至池中的蓮花,還隨著微風搖曳,一點露珠自荷葉上滑落,滴在碧色淺粉的池水中。

嗯……

眾人一時寂靜。

這看上去,還真像是能藏人的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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