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2 / 2)

在這個世間有這樣一個地方,你可以不受束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是親手將一個人虐殺,哪怕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也隻會被滿足,甚至於,錢財美人,權勢地位,這些都可以帶走。

是真正的隨心所欲,比當什麼峰主長老也舒服得多。

所需要付出的,隻有小小的一點方便而已。

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甚至於,將來,還可以被人再開方便之門。

有來有往,有來有往。

但溫瑾不在意。

想起無雙拍賣會上聽個響的一擲千金,想起私庫中隨意一件便是龍骨玉髓笥,想起懷玉城民對於城主近乎盲目的相信,巫振鋒意識到,若是溫瑾,本身就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吧。

他的提議,確實沒有一點吸引力。

“那這樣如何?”巫振鋒聲音漸漸揚起,幾乎有些興奮:“溫瑾,你享受將這世界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嗎?”

“享受逆流而上,去做成一件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嗎?”

“享受眾人皆認你純良,而你輕而易舉撥動風雲嗎?”

巫振鋒很激動,仿佛回憶起了什麼過去的記憶,那張蒼白的臉也有了點血色。

係統:【這像是什麼傳銷現場。】

溫瑜無言,默默給桌上的一切加了一個靈氣防護罩,她看到巫振鋒激動地開始噴口水了。

她並不心動,甚至覺得無趣。

因為他說的,和她現在做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對於溫瑜來說,這隻是任務而已。

可巫振鋒卻不停止,他像是憋了許久似的,如今逮到機會,便控製不住地想要吐露:“你享受的這些,我們一起,都可以做到。”

“當年我就是父親那麼多孩子中普通的一個,那些長老們沒有人覺得我能成事,可就是我,我找到了隱匿於世的赤烏一族,得到了它們的信任,用他們的血肉和魂靈鑄就了我禦獸宗無上陣法,成了這禦獸宗的宗主。”

“這就是我!”

“也是我,用這蓮花樓盤根錯節,我達到了父親前所未有的成就,這修真界中,壓根就沒有我辦不成的事,隻要我想,每一個宗門中,我都有捏著他們把柄的人。”

“也是我,利用靈獸大會邀請那些宗主,暗暗將他們控製,讓他們成為禦獸宗壯大的養,活著的,永遠是我們私底下的附庸,死了的,便和鷲鳥一樣,當陣法的養料。”

“隱在暗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成為這修真界永遠的王者,那天不高興了,想要促使一場修魔戰爭看看樂子也可以。”

“溫城主,你與我,是同類人,我們一起,才是真正的隨心所欲。”

巫振鋒的話極具煽動性,他眼中隱有狂熱,描繪出的,卻是叫任何一個隱匿的偽裝者都心動的未來。

溫瑾的呼吸微微急|促,他身體不自禁地靠前了些,幾乎要壓抑不住眼中的興奮和渴望。

那是對人命、生死、欲|望、萬物都能肆意踐踏的興奮和渴望。

“這樣的畫麵,真不錯呢。”他聲音帶一點陰柔低沉,沒了往日的溫和,像是偽裝成無害花朵終於露出本來麵目吐信的細軟小蛇。

“隻要我們一起合作……”巫振鋒看過來,他眼底是同樣的紅。

“那天下就在股掌之間。”溫瑾接上他的話。

巫振鋒笑意和興奮更真實了些:“如此,我便認溫城主這個合作夥伴了?”

果然無論是什麼人,隻要抓住他的欲|望,就能對症下藥,將他玩弄在鼓掌之間。

溫瑾此番模樣,明明是被他說中心中渴望,狂熱至極,一人一句,從此他也是合作者了,也是蓮花樓的奴隸了。

可令巫振鋒意外的是,溫瑾並沒有很快地回複和答應,甚至於,他臉上的狂熱和癡迷在瞬間消失,整個人重新後靠在小凳上,臉上沒有了溫和,隻有冷淡。

巫振鋒的笑意淡了些:“溫城主,怎麼了?”

“沒怎麼,隻是,我並不想合作。”他的聲音很淡,沒什麼情緒。

“可你我才是同類,剛剛說的那些,溫城主明明身有所感,為何要壓抑自己——”

“剛剛?”溫瑾打斷了他的話,他露了點笑容,金邊黑袍下,隱有世家貴公子的矜貴:“剛剛巫宗主不是在演戲嗎?”

巫振鋒怔住。

寒意從脊骨一寸寸爬上來,像是被一條醜陋的蜥蜴緩慢地舔上來,綠色冰冷的眼睛,都泛著涼。

眼前溫瑾仍在說著,他笑意漫不經心:“巫宗主的演技不太好。”

“演不出那樣的狂熱。”

“在下有些興趣,便為巫宗主演示一番。”

陰冷爬上了巫振鋒的嘴角,剛剛的一切,都是溫瑾在演戲?!

明明他以為抓到了對方的欲|望,故意如此表現想要將他拉攏,趁他答應之時可以強行建立雕像契約,結果不僅他在演戲,溫瑾也在演戲?

溫瑾當這一切,是在玩嗎?

他直起身子,眼眸微眯,將額間散落的碎發梳攏,重新恢複出那個泰然自若的禦獸宗宗主模樣:“溫城主,既然不想活,那便死吧。”

“這麼愛演戲,六道輪回,下輩子做個戲子。”

巫振鋒端坐,絲線在他身後交織出一張網,四通八達,襯得他的頭像是中心蜘蛛的肚子。

絲線繃直,光影交錯中,有數道人影齊齊向溫瑾襲來。

巫振鋒盯住溫瑾。

溫瑾是一個摸不透的人,巫振鋒知道,在這些人的攻擊下,溫瑾不會活下來,他突然很好奇,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溫瑾那張讓人討厭的帶笑的臉上,會不會有恐懼?

溫瑾的瞳孔,會不會放大到可怖的模樣?

可溫瑾仍然是笑著的。

殺招在前,他甚至都沒有抬頭,而是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桌上的茶具:“血灑過來,會弄臟的。”

“巫宗主,請你離遠一點。”

什麼?

巫振鋒下意識地皺眉,可聽到破空聲靠近,靈壓近在咫尺,慌忙間以手撐地,翻身回轉讓開了位置。

就在這瞬間,他對上了襲來之人的眼。

隱隱清明,偽裝混沌,並不受控製的眼睛。

他們手裡法器各樣,詹開濟一馬當先,殺招所向的,確實是溫瑾。

這些人,是在後來的大能賓客中,他的合作者。

剛剛為了保存精血,巫振鋒隻傳音他們偽裝被控製,伺機跟隨行動。

他們殺過來,沒有問題。

他不需要躲。

溫溫瑾剛剛那話,隻是故弄玄虛。

可心剛剛落下一點,巫振鋒就察覺到餘光有異,他轉過頭去,心在那一瞬間,徹底的墜|落。

那個方向,是蓮花池法陣開啟的通道位置。

那裡本該是受控的烏振海、四月和倒下的韓勝。

可現在,韓勝完好無損地站著,正呲著一口大白牙,笑得幾乎看不到眼睛,像個傻子。

他受傷的左腿膝蓋,已經被暫時穩住,是較近的烏振海處理的。

因為,四月正蹲在韓勝的旁邊,拿著一根灰布條,認認真真地綁著一個蝴蝶結,用於固定靈藥。

看布條的缺口,這是從烏振海衣服上剛撕下來的。

但這並不能叫巫振鋒驚駭。

他驚駭的,是在烏振海身旁,站著的那烏壓壓一大片的鷲鳥靈獸。

他們殘缺不堪,惡臭不堪,有沒有眼睛的,有沒有耳朵的,有沒有手臂的,有沒有翅膀的,有沒有腿的,有沒有牙齒的,很多羽毛都半禿著,與汙垢粘連著,互相攙扶,站在那裡。

“樹!”

清亮的童音中,小小的鷲鳥鑽出來,黑亮的眼睛,盯著蓮花池旁的木欄杆,興奮地小腳點跳。

若是平常,一個孩童認錯,人們會不自禁地會心一笑。

可現在,誰也笑不出來。

鷲鳥生而自由,棲身於樹,從生到死,樹木是他們永恒的相伴。

但這樣一隻困守地底,不知道經曆多少代記憶遺忘傳達的鷲鳥,卻並不認識樹。

“呐,它旁邊更高的,才是樹。”四月咯咯笑出聲,她輕撫鷲鳥的羽毛,將遠處的柳樹指給它看:“你和我一樣,我小時候,也認不清樹。”

小小鷲鳥茫然抬頭,待看到那龐然高物時,眼神有一瞬的震顫:“樹?”

“對,樹。”四月點頭:“這是柳樹,外麵還有好多其他的樹。”

鷲鳥囚困在地底的認知,並不知道什麼叫柳樹,什麼叫其他的樹,它有些興奮,拍打著翅膀,躍躍欲試。

三百年的時間,在那處狹小地底出生的鷲鳥,很多都先天不足的畸形,沒有力量,翅膀過分瘦弱,甚至萎縮。

這些鷲鳥,連化形都做不到,沒有用處,便被留在監牢中,從生到死。

若是有出去的機會,那便是誰缺了虐殺的玩物,或者要隔著監牢殺雞儆猴,出去,便是生不如死。

小小鷲鳥,便是如此。

展開的翅膀中,左麵是正常的大小,右麵僅左麵一半的大小,它太小,又見到鷲鳥一族多是殘缺不堪,便以為這是正常的,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而鷲鳥展翅,是一種本能。

它跌跌撞撞,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時候,飛了出去。

然後滑落。

細爪滑過蓮花池水,被冰冰涼涼的觸感一激,它又猛地加速拍打著翅膀。

“樹!”它叫道。

然後,飛了起來,向著樹的方向。

在它的身後,烏振海輕拍鷲鳥一族打頭站在最前的族長:“去吧,這裡交給我們解決。”

鷲鳥啼鳴,無數雙翅膀紛紛展開,均是殘缺汙|穢不堪,可卻蘊含著從未屈服的力量,在夜色漸淺時,劃破長空。

沒有一隻被留在原地,即便是翅膀被齊根掰斷的,也會被同伴馱著飛上長空。因為,這是三百年來,第一次的自由。

細碎灰色翎羽飄落,像是下了一場灰色的雪。

細瘦高挑的黑衣勁裝女子微微偏頭,有灰色的絨毛被風吹來,飄落在她臉上,發間,身上。

那一刻,她仍舊是沒有表情的,沉默冷硬平淡至極。

*

巫振鋒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他有頭腦,所以知道,如今,鷲鳥的出逃,已經不是他所能阻止的了。

而消解掉鷲鳥暗傷陰毒的,是飄向溫瑾的花,粉粉白白,有著瑩潤薄淡的光。

鷲鳥,也有溫瑾的手筆。

這座他所鑄就起的高樓,溫瑾正在一根根地拆除著地基。

而他,無能為力。

鷲鳥隻是個開始,此刻的巫振鋒,身上被十數種術法和靈寶鎖定。

那是,在那些後來的賓客中,與他並不合作關係、正因為剛剛的控製和暗害而暴怒的人。

“巫宗主剛剛的話,各位道友都聽到了。”旁側,溫瑾輕撫那粉白小花的花瓣,溫和而笑:“道友們演技很好,不僅讓巫振鋒不打自招,還揪出了他的同夥。”

那些人笑著與溫瑾恭維,此刻,相比於最初相見,人們更加不敢小覷這個隻有百歲的年輕人。

剛剛巫振鋒不知道用了什麼招數,他們完全無法抵抗,在尚未反應過來時,就已經心神失守。

可很快,便有一種安撫的力量將他們喚回,城主溫瑾聲音溫和:“各位道友稍安勿躁,請裝出陷入美夢的夢幻模樣,配合我演一場戲。”

於是,他們便將計就計,發揮演技。

係統吐槽:【宿主,演技好這句話太違心了,你看他們剛剛演被控製的夢幻,有的那是夢幻嗎?是看了會做噩夢的好吧。】

係統:【還有麵癱,沒想到到了修真界,我還會被麵癱演技荼毒!】

巫振鋒笑笑,他看向溫瑾,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音,像是咬牙切齒:“溫瑾,你很好。”

溫瑾微笑:“謝謝誇讚。”

巫振鋒咬牙,猛地又聽到“咯嘣”一聲,察覺到另一顆後槽牙的搖搖欲墜,他沒有再用力。

巫振鋒沒想到,他幾乎耗儘精血,利用雕像想要控製所有人,試圖拉攏無法被控製的溫瑾,可到頭來,卻是掀掉了自己的老底。

而那些夥伴,也都太過愚蠢,竟然被這樣的伎倆給騙了,若是溫瑾真與他合作,溫瑾定然不會被哄騙,暴露了行跡。

所幸,也不是全部都這般愚蠢。

“詹開濟!難怪你剛剛說話不對勁,隱有偏幫禦獸宗之感,原來,你早就被巫振鋒給收買了!”萬廣海怒目而視,劍光森然。

他留了個心眼,既然沒被控製,那麼什麼都不做,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如今,便剛剛好的,站到了正確的隊伍裡。

而巫振鋒,是留不得了。

萬廣海目光隱隱略過溫瑾,不禁膽寒,本以為是個靠祖宗隱蔽、過分正義的年輕人,沒想到,他竟智計如此。

留下他,後患無窮。

他視線微轉,僅是與巫振鋒一個目光對上,彼此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們要讓這片蓮花池,成為溫瑾的葬身之地。

*

“父親,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嗎?”巫興謀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他眼神微晃,似遭受了極大的打擊:“剛剛,你連我也不放過嗎?”

剛剛巫興謀也被雕像控製了,如今巫振鋒敗露,他便可以順勢洗清自己,將自己放在安全的陣營裡。

溫瑾掃他一眼,給他打了個“演技不及格”的標簽。

係統眯著眼睛不去看:【宿主,不管他嗎?放著他在這裡辣眼睛,對廣大人民群眾太不友好了。】

溫瑾笑笑:【好戲才剛剛開始,他演他的,我們看我們的。】

係統:【嗯?什麼好戲?】

溫瑾:【狗咬狗咬狗咬狗二。】

作者有話說:

係統:請不要侮辱狗,謝謝!

昨天紅包已發,今天繼續評論區前五十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