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1 / 2)

左邊。

巫振鋒震撼於承繼者的身份,但同時又鬆了一口氣,因為雕像的力量被維係在了沐顏的身上,就像是能量相互反哺一樣,即使脫離了鷲鳥,也並不會飛灰湮滅。

竹兒的生命暫時不會有危險。

她隻要老老實實地待在地底,不要出來,就不會有事。

可衣服拖地軀體摩~擦的聲音傳來,注意到不遠處被烏振海護住的四月,巫振鋒變了臉色。

竹兒神魂與身體相合不穩,這樣的狀態,更趨從於獸類的本能。

赤烏一族喜愛太陽和陽光,就連築巢,也是建在扶桑樹上最頂端的位置,恨不得整天沐浴在陽光之下。

陽光初現,竹兒殘存的本能是追逐。

可竹兒現在是見不得光的。

日光固魂驅陰,她神魂不穩,是用邪法殘留世間,身體也被草藥浸泡儲存過,一經日光照射,很快就會化作飛灰。

而現在,太陽快要升起來了。

除了光之外,還有四月這個麻煩。

靈獸妖獸多是族群群居,四百年的孤單,追尋同族同樣也是根植於髓的本能。

剛剛那撞擊聲,隻怕是陣法破解,通道打開,竹兒感受到四月身上赤烏血脈的氣息,想要破門而出發出的聲音。

若不是他留下的禁製足夠穩固,那些叛逃的靈獸又懼怕竹夫人,當她與他們巫家是一夥,聽到撞擊聲隻會跑得更快更遠,不會給她開門,隻怕剛剛她也從那打開的通道裡出來了。

隻是,沒想到老祖竟會被溫瑾哄騙,他一時無法分心控製,而老祖還恰好打中了竹兒所在的房間。

現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必須要保護竹兒。

攻擊如影隨形,巫振鋒沒有絲毫的閃避和回望,他其實已經將近強弩之末,但仍舊撐著不露頹勢,靠著一腔愛意和在乎,向著那深坑而去。

竹兒,不要出來,等我。

可事與願違,在那片暗紅色的背景中,有瘦小萎縮的長著紅色絨毛的一雙扭曲的手掌抓住了深坑的邊緣。

天光微弱,日頭漸起。

“滋滋”的腐蝕聲響起,那暴露出來的猴爪般的手掌像是被炙烤般泛著黑煙,絨毛皮膚肉眼可見地萎縮,很快便露出白色的骨頭。

“吱吱”痛叫聲中,那手掌卻死死扒住邊沿,甚至因此而折斷了一根脆弱的指骨,痛苦至極,卻像是有另一重渴望,戰勝了這一切,讓這手掌沒有放開,死死地抓住。

然後,將整張臉都蓋住的兜帽黑袍露了出來。

渴望一般,急迫而沉重,像是水下瀕臨窒息的人,終於冒出頭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拖長的兜帽擋住了手掌,那消呢的疼痛暫緩,可整個黑袍上,開始緩緩地冒出細密的淺煙。

“吱吱吱!”

“吱吱吱!”

蓮花池外圍,因為烏振海出現而從靈獸袋中出來的三隻赤耳火尾猴突然興奮起來,抓耳撓腮,吊著尾巴,衝那黑袍之人叫著。

黑袍微滯,像是想要轉頭看過來,可很快,又轉了回去。

她沒有力氣再出來,明明痛苦,卻也不肯鬆手。

帶著某種渴望和膽怯,她臉朝向的方向,是四月的位置。

就像是,廢了這許多功夫,隻是想要看上這一眼。

紅衣少女似有所感,她轉過頭來。

黑白分明的眼,略帶些天真和好奇地看過去,幼態的臉看上去稚嫩又懵懂,卻並沒有成年人世界中的警覺和詫異。

竹夫人的身體隱藏在黑袍之下,她似是極其緊張這看過來的一眼,有些想要留下好印象似的,明明靜止不動才是最好的選擇,可她卻鬆開右手,僅用左手支撐,空出來的右手去整理衣服和兜帽。

即使在那一團黑之下,整理不整理,並沒有什麼區彆。

四月眨眨眼,在她的認知中,蓮花池底的妖獸都是被巫振鋒囚困的,過得並不好,很可憐,他們不是她的敵人,因而她很快揚起笑容,比春天裡的太陽還要炙熱光明。

那大大的、始於孩童之心的最真摯的笑臉,能夠驅散一切的陰霾。

竹夫人僵住,她其實並沒有什麼理智,完全是憑借身體的本能行事,此刻,迎上這個笑容,兜帽之下,她的嘴角和麵皮顫~抖著,試圖扯起一個笑容。

她隻是想看看她。

可很快,她眼前的視野就被另一個人所占據。

竹夫人再度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這麼多年來陰魂不散:“竹兒,彆怕,我會保護你。”

“你放心,你很快就要恢複正常了。”

竹夫人從來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但對他的靠近,有本能的排斥,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神魂上,一個是厭惡,一個是懼怕。

可在這之外,身體之上還有另一重渴望,這渴望勝過了其他所有的情感。她紅色的眼眸透過巫振鋒的袍袖縫隙,捕捉到被他擋住的那一角紅色。

“你感受到那丫頭的存在了是嗎,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崽子而已,竟然差點將你害死。”巫振鋒聲音溫和,眼眸中是溫柔和懷念。

無邊的黑從他的身上蔓延開來,遮住了竹夫人所在的這一片天空,他將她溫柔抱起,背過去的後背上,鮮血淋漓,甚至破開了碗口大的一個洞,從左腹直直地貫穿至前方,僅差最邊界的那一塊肉皮,就要打通了。

這是巫振鋒為了來到竹夫人麵前所付出的代價。

他並不是多麼天才的修煉人物,如今硬扛著這麼多修者,之所以能撐到現在,一個是因為高階修者要臉麵,不會主動出手,另一個則是能出手的那些人,因為想要活捉他而有所顧忌,讓他能夠尋到暫時支撐的空子。

巫振鋒很擅長利用這樣的空子來活命。

但現在,巫振鋒的離開,激怒了那些人。

他抱著竹夫人剛轉過身來,就見十幾個修者追殺而至,再次出手,毫不留情。

若是剛剛,巫振鋒是避不開的。

他甚至會死。

可現在,神魂為祭,他已經拖延了足夠的時間。

烈火焚燒般的紅光閃過,伴隨而來的,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熱度。

巫振鋒鬆了一口氣,他站在那裡,不再躲避。

回轉陣法,就在這一刻開啟!

同時,“溫瑾”的視野中,漫天柳絮被烈火點燃,炙烤狂熱,讓人頭痛想吐,是一種牽扯進靈魂的壓抑和煩悶。

*

右邊。

沐顏如同神女,金光閃耀中,微微闔目。

雕像以她為中心被驅動,而她身上的威壓那般強大,讓人快要控製不住地想要跪伏。

“承繼者,是承繼者。”

“沐顏是承繼者嗎?那溫小姐呢?”

“事實就在眼前,看來我們之前是認錯了,承繼者是沐顏才對。”

禦獸宗門人們竊竊私語,卻都沒有之前激動,隱隱還有些存疑,但因為這景象就在眼前,又有種被壓迫的不得不相信的感覺。

畢竟,對於承繼者,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信仰和念想。

是在無涯苦海中唯一的等待和慰藉。

那段人人都能默背的預言中,眼前沐顏所引動的力量,讓雕像都為她顯現,將所有的力量都灌輸到她的身體裡,甚至引來所有的禦獸宗門人來朝拜她。

這確實像是承繼者現身的景象。

此刻,所有門人們此前的喜悅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如果沐顏是承繼者,那麼溫小姐呢?

他們不禁向溫瑜看去,卻不由為之一愣,就連那因為雕像光芒的癡迷之心,都有些鬆散。

因為溫瑜正在收桌子。

對於溫瑜來說,這是攜帶最便攜,坐著最舒服的桌椅,眼前這是要打架了,哥哥妹妹要是都出去了,沒人護著,說不準哪道靈光打下來,就把桌椅給天降正義了。

溫瑜喜歡這套桌椅,自然不願意受這份沒必要的損失。

隻是許久不這麼雙向操縱,一時分心兩用上手,竟然還有點暈3D。

溫瑜:……

她略站了會兒,揉了揉眼睛,感受到眼前漸漸清晰,確認好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的所在物之後,才開始收桌子。

收完了桌子,溫瑜轉頭看向女主,見她如同神奇寶貝變身一般還處在超長的前搖中,秀眉微皺,聲音清亮。

“沐顏,快醒醒,這雕像是邪物,彆讓它控製了你!”

明明該是著急的話,可溫瑜說來,就有點懶散和漫不經心,似乎,這樣一聲招呼,隻是儘於某種義務,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急切和關心。

即,這話說了就算完成任務了,說了就說了,其他不重要。

圍觀這小團體幾天,禦獸宗門人也都知道圍繞在溫瑾、沐顏、溫瑜等人身上的愛恨情仇。

而眼下溫瑜這表現,顯然是被哥哥交代了才會如此說話。

可她一語道破,卻讓很多微有迷惑和茫然的禦獸宗門人,眼神漸漸清明。

對,據說這雕像是巫振鋒用來控製人的,巫振鋒很清楚承繼者對於門人的意義,如今操縱雕像控製一個練氣修者,再讓老祖配合演戲,也未嘗不可。

這樣,當他們認定了沐顏就是承繼者後,巫振鋒就可以借由沐顏的口,再度地控製他們,真的是從此磨難禁錮,生生死死,無窮儘也。

“溫小姐才是承繼者,這是巫宗主給我們看的障眼法吧。”

“沐顏若真是承繼者,我們對她供養侍奉這麼久,她怎麼會一點表示都沒有呢?”

“我們作為侍奉者,應該會有些感應的吧。”

細碎的懷疑如燎原烈火般蔓延,站在高空,猶如神女的沐顏也閉不下去眼睛了。

剛剛那時刻,那感覺,就像是她幼時的夢想一樣,沒想到竟然被溫瑜這樣隨意開口的一句話給打散了。

偏偏,這些人竟然還相信她的話。

她就是用這樣的花言巧語,奪走了岑樓的嗎?

沐顏睜開眼,她周身沐浴金光,偶爾某個瞬間,能看到眼眸中反射著紫藍色的光,如同夢幻水晶球一般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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