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兩束煩惱絲(1 / 2)

敕勒歌 赭梧 3987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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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忙亂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了,風還在窄口處吹個不停。子夜歌氣喘籲籲地爬起來便從後門走了,阿忍心裡發緊,趕到主臥,看見趙無量還好端端待在角落時簡直熱淚盈眶,抽出腰間彆著的、對於自己身材來說過長的刀割斷了繩子。

“您受苦了。”

“也沒受多少。”趙無量由她扶著坐到床上。阿忍給他喂了幾口水,又裡裡外外把驛站檢查了一番,確認沒人留在附近,便對他說:“您坐著休息,我立刻便回來。”

她把巴瑞施瑪牽過來拴在門口的樹上,又用雙手拖著伽衡腋下把他拖進來。趙無量此刻已經站起來活動腳踝了,見身材小巧女兒費力拖著個大漢卻並不來幫她。

床也是土壘成的,和地上沒什麼區彆,她便將巴瑞施瑪背上的坐墊卸下來鋪在地上,讓伽衡躺上去。忙完這些後,又急著從貨袋裡挑出最軟的麵餅遞給趙無量,並把自己的鬥篷給他披上。

趙無量聳了聳鼻子,聞到一股濃重的腐爛味兒:“他快死了。”

阿忍怔了一會兒,跑到屋後打了滿滿一壺水,回來用布頭蘸著給他擦身子。趙無量總算是湊過來,一雙雕塑家的手很快就解開了纏在伽衡手上鼓鼓囊囊的布條。他盯著發黑流膿的手指道:“把壞死的地方切了吧。”

“可是這裡沒有止血的東西。”

“他這麼大個人,切半個手掌會死?熱毒才最要命。你若不切,他都活不到後天早上。”

阿忍無話可說,趙無量的人生閱曆比她多,除了信他,她再也沒辦法了。再三鼓足勇氣拿起那柄長長的刀,始終下不去手,她麵向趙無量的時候幾近哀求:“義父,要不您來?您用刀最熟練了。我怕切不——切不利索,那可要疼死他。”

趙無量搖搖頭,“他醒不了。而且我的手不是用來做這種汙糟事的。”

她默坐了片刻,起身去敞開前後門、生了火,又把長刀在堅硬的禪杖上磨利,用酒澆了一遍再放到火上烤。沒找到可供包紮的布片了,就撕開了自己的袖口搭在最乾淨的桌上。室內氣味不好聞,氣氛也焦灼,趙無量抱起剩下的酒到室外看星星去了。他這一走,阿忍才好意思跪在地上靠近伽衡,用臉貼了貼他的臉。

就像雕泥塑一樣,我怎樣描摹佛,就怎樣對待你。她熟悉小型雕刻刀的手感,便握著離刀尖近的地方,仔細而快速地將爛肉和壞死的骨頭割去——無名指、小指,連帶下麵的部分手掌。

刀刃劃破她的手掌,血液順著掌紋流下來,她沒有覺察到。她的手不可能比伽衡的更痛了。她也沒覺察到自己冷靜到一滴眼淚都沒有。

幾乎不忍心看那殘缺的手掌,阿忍拿水壺衝了衝,立刻就包紮起來。血很快就滲透了布片,滴滴答答往下流,即使她用力抓著他的手舉起來也沒好到哪裡去。

中途趙無量避風進來過一次,屏住呼吸又出去了。身上沾染了這麼濃重的血腥味,他怕下次雕佛像時,佛祖不肯在他心中顯形。

早上再進去的時候味兒已經散了。伽衡仍躺在地上,右手被一根繩子栓到床頭、高舉起來,牆上有一大片暗紅發黑的血跡,然而現在已經不流了。阿忍憔悴的臉上布滿陰影,啞聲說:“他倒是不發燒了……卻變冷了。”

趙無量隻好跟著歎息一聲:“這是天命,救不回來也不怪你。”

“您腿腳不能受寒,進來坐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