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做不到讓寧澹一個人去麵對這種困境。
隻見不遠處,寧澹一身黑衣,背對著她站在那。
而周圍的人也確實如若青所說,正朝著寧澹投去若有如無的目光,他們並不知道寧澹耳力卓絕,似乎正在評判著什麼,其中有些人還在竊竊低笑。
不用想,也能猜到他們會說些什麼。
沈遙淩正打算出聲,讓仆從提醒寧澹去馬車裡坐,至少不必暴露在人前,恰在此時,寧澹似有所覺地回頭,目光朝她這邊看來。
而這一轉頭,沈遙淩便瞧見了寧澹的正臉,不僅神采奕奕,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神采飛揚,仿佛沐浴在什麼悅耳的聲音中一般,帶著些許驕傲。
沈遙淩:“……”
她唰地放下了車簾,重新捧起了書。
若青也不懂自家小姐這默不吭聲的一拉一放是什麼意思,茫然地抓抓後腦勺。
好在寧澹並未往這邊靠,直到車隊出發走了半日,在城郊稍作歇息,寧澹才在外邊敲了敲車轅。
“是我。”
沈遙淩無聲吸
了口氣。
她將書攤開,蓋在臉上,低聲說:“說我睡了。”
若青點點頭,鑽出去道:“小姐說她睡了。”
寧澹黑眸湛湛的:“我聽到了。”
若青:“……”
所以呢。
寧澹轉身離開。
書卷滑落,沈遙淩微微睜開眼,旁邊的車簾動了動,幾顆被井水洗得乾淨清涼的果子塞進來,嘰裡咕嚕地滾落,若青趕緊伸手接住,捧到沈遙淩麵前來。
“小姐?”
沈遙淩頓了頓,還是拿起一顆,在齒間咬得脆響。
魏漁忙完了他那邊的事,習慣性地爬上沈家的馬車,沈遙淩給他預留了一個坐墊,專門用的冰蠶絲,熱天趴著頗為涼爽,魏漁倒下去就不動了。
沈遙淩連忙叫來人給他扇扇子。
從回到京城再到出發,總共也沒隔多少日,老師在這期間做好了所有的文書準備,不知需要多少辛苦。
過了沒多久,簾子又一晃。
寧澹一身輕薄黑色騎裝,貼著胸膛手臂,弓腰進來,渾身帶著火團似的滾燙。
他看了沈遙淩和魏漁一眼,剛要說話,趴著閉目養神的魏漁先開了口:“誰啊?好熱。”
外麵熱浪滾滾,轟然湧進來,沈遙淩連忙道:“快把簾子拉上。”
若青也不滿地偷偷看寧澹一眼,很偷偷的那種,瞟一眼就立刻收回來,然後趕緊去拉緊車簾。
沈遙淩搖著玉柄絲竹扇,不動聲色地擋著寧澹的目光。
這輛馬車不大,寧澹身形又太高大,擠進來後占了許多地方,不經意間撞到膝蓋,也是一片火燙。
沈遙淩屏息躲開,不自覺地忽然想到寧澹說的那句不要錢給她看,又趕緊搖了搖扇柄,拂去亂七八糟的念頭。
魏漁爬起來,瞥了寧澹一眼,說道:“就知道又是你。”
什麼叫又是?
寧澹一擰眉,這分明是在沈遙淩麵前說他討嫌。
開口道:“你又為何在這裡?”
他中氣很足,聲音低沉有力,有些迫人的氣勢。
魏漁一愕,一時間沒答上來,轉頭看了看沈遙淩。
沈遙淩扇柄在桌上頓了頓,出聲道:“好好說話。”
寧澹指責:“是他先惡言惡語。”
“哪有?”沈遙淩驚訝。
“他諷刺我。”寧澹擺出證據。
沈遙淩搖頭:“不要這麼敏感。”
魏漁滿意地點點頭,再看向寧澹,下巴也抬了起來。
寧澹:“……”
他凝眉收了收腿,往旁邊退了退,不吭聲,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他都不會再主動跟沈遙淩說話了。
車夫高揚馬鞭,高頭駿馬飛蹄疾馳,直往西北而去,身後車隊緊緊跟隨,在官道上踏起滾滾煙塵。
途經沿溪鎮,停下來稍作整頓。
此地已經接近邊關,條件不算好,鎮上客棧不多,乾淨整潔能夠入眼的房間更是稀少,僅有的幾間上房烏爾占一間,沈遙淩占一間,就隻剩下一間,魏漁和寧澹已經不夠分。
好在這間房足夠寬大,擺得下兩張床,沈遙淩便道:“你們擠一擠吧。”
寧澹聞言自然不願意,剛要說話,結果餘光瞥見魏漁老神在在、默不吭聲,好似很是懂事忍讓的樣子,寧澹便立即收了聲,把臉扭到一邊去,點了點頭算是應承。
沈遙淩有些欣慰,按說經曆了那麼多,寧澹與老師也該是熟識了,但看起來還是關係不佳。
他們既然要同行,能多親近親近,當然是最好的。
沈遙淩進了自己的屋子,門沒拉上,過了會兒,門外走進來一陣腳步聲。
她本以為是魏漁,轉身正要說話,看清人後卻是一愣。
“烏爾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