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和離之戰(2 / 2)

舒朗反問:“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如果繼承人不是大哥,換成我,或者您最喜歡的小六,亦或者周姨娘生的舒海,您還敢做出這般好似毫無後顧之憂的事嗎?”

榮伯爺自然不敢。

他敢這麼乾,勢必是有倚仗的。

他冷著臉道:“這世上沒有如果!”

舒朗撫掌,待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總結陳詞:

“您肯定覺得您是大哥的親生父親,大哥再如何生氣,最後為了伯府的名譽,為了將來能順利繼承伯府,都得想辦法為您善後。而二嬸為了大哥的前途著想,必然不能見死不救,不管二嬸去求柳家還是動用自己的嫁妝,都會幫您度過這個難關。

可惜您沒想到二嬸會做的這麼絕,她甚至不考慮大哥至今還未成婚,拚著影響大哥婚姻大事的可能,也要與您硬碰硬。所以您之前做的一切準備都用不上了,眼下所有辯解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舒朗話落,議事堂內一片寂靜,隻能聽見外頭麻雀啾啾聲回蕩在耳邊。

老太太無聲拍了拍榮夫人手背。

榮夫人回以安撫的笑。

二人都顯得十分鎮定。

隻有榮舒堂,見父親無可反駁,麵色青紫交加,恍恍惚惚覺得,他大概還是沒能清晰看透父親人性中的卑劣,每當他以為已經見識過父親最卑劣的一麵時,現實總會用響亮的巴掌告訴他,他見識淺薄了。

舒朗見狀安慰了一句:“也不是什麼人都有緣分做親人的。”

這安慰還不如沒有呢,榮舒堂更難過了。

倒是柳家父子,看的瞠目結舌。來之前他們三湊在一起商議時,便想到會有如此一番臉紅脖子粗的辯駁,不過他們的預想中,這個辯駁是由位居太仆寺少卿,將犯人問的當場吐血的老大柳寄良主導,身為戶部侍郎的柳父從旁應付榮家老太太。

他們的計劃是先禮後兵,先文後武,若是他們二人敗下陣來,關門放老三,相信在老三的鐵拳下,沒人不會為之震顫。

誰料他們屁股還沒坐穩,時機還未找好,戰鬥已經被外孫三兩下給打響,還穩穩占據了上風。

這讓打了一輩子嘴炮的柳家父子感覺十分新奇,看舒朗的眼神頓時熱切了許多。這孩子合該是他們柳家人啊,瞧瞧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多像!

榮伯爺麵皮被人扯下來扔地上踩,大約是覺得今日已然丟人至此,便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圖窮匕見,直接對上榮夫人,話說的十分意味深長:

“寄雨,我知你當年心儀的是大哥,從骨子裡便看不起我這種出身卑微之人。大哥沒了後你為此傷心許久,後來也是聽聞與我成親便可過繼一孩子於大哥膝下,才答應了兩家長輩定下的親事。

你說,你現在與我和離,叫外人知曉此事,他們會如何想?舒堂和舒朗如何在人前抬得起頭?你忍心為了與我爭這口氣,便毀了兩孩子的一生嗎?”

婚後惦記小叔子,並為之與丈夫鬨到和離的地步,說出去不僅柳家姑娘的名聲要受牽連,便是榮舒堂和榮舒朗的婚事也會被影響。

這話叫柳家父子震驚不已,他們對柳家最小的女兒萬分疼愛,可他們常年在外,相處時間有限,並不清楚她的心思。

現下仔細回想,榮軒那樣耀眼的兒郎,女兒/小妹心悅於他,也是人之常情嘛。

算了,寄雨心悅過就心悅過唄,若真心悅過榮軒,後來為她擇榮橋做婿,真是委屈她了!至於榮橋說的那些屁話?他們祖輩專門乾這個的,話有三說,就看誰更有理了,反正死無對證,回頭還是先安慰安慰寄雨吧!

此時再看,榮夫人滿臉淡漠,榮老太太連吃驚都懶得裝,舒朗還是那副“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我該乾嘛乾嘛”的樣子。

在場唯有榮舒堂,是真心實意的驚愕。

他並不覺得母親在成親前有心悅之人是什麼天理不容之事,若母親一開始心悅之人是大伯那般英雄,隻能證明母親眼光之好。何況母親婚後孝敬長輩,慈愛晚輩,打理中饋,無一不好,不過是心裡惦記個已經亡故之人而已,又不是背著父親偷人,父親本就不喜母親,難道還能要求母親滿心滿眼都是他?這不是腦殼兒有問題嘛!

榮舒堂真不明白,父親在這種事上有何好斤斤計較的?

他隻是再次被父親的無恥給驚到了,沒想到人的下限會在眨眼間便一降再降。在眾人麵前用這種事來威脅母親,他還是個人嗎?

舒朗又一次憐愛大哥了,放外頭也是風靡京城的清貴公子,放這家裡跟傻白甜似的,叫他忍不住想要摸摸他頭。

榮伯爺臉上還帶著得意又猙獰的笑,仿似打了一場勝仗般,有幾分終於揚眉吐氣的意思,環視全場,滿眼都寫著:

“瞧瞧,這就是你們柳家教養出來的好女兒,是我榮家的好主母,你們的好母親!都好好看看她的真實麵目有多醜陋!”

榮夫人懶得瞧他這幅蠢樣子。氣急敗壞,被憤怒衝昏了頭,猙獰而不自知,惡心至極。

她是心悅過榮軒,當年便是敵方陣營也有女子哭天搶地要嫁給榮軒,她心悅一下怎麼啦?

後來榮軒沒了,傷心的是她一個嗎?三軍為其送行,滿城縞素皆是百姓自發而為,小半年裡城內家家戶戶不得笑顏。若這都值得榮橋大驚小怪,和她同一時代的少女們都不用活了。

後來嫁給榮橋,那就更簡單了,她是瞧不上榮橋,但她瞧中了老侯爺夫妻這對公婆。女子嫁人,又不是嫁給一個男人,是嫁的對方整個家族。榮柳兩家關係親厚,她自小跟大姑姐榮語一道兒長大,情同姐妹,老侯爺夫妻也將她當成另一個女兒疼愛。

榮橋頭頂有這麼多大佛鎮著,諒他也不敢做出格之事,她婚後不曉得多自在。

牽扯到給榮軒過繼孩子,更是扯淡,兩家長輩早早談好的事,不管誰嫁給榮橋,都要過繼。她覺得孩子雖過繼出去了,但榮軒骨灰都沒了,孩子還跟著她一道兒生活,對她來說和沒過繼有何區彆?還能安了老侯爺夫妻的心,一舉兩得的事兒,為何不答應?

可惜老侯爺去了後,榮橋這老東西就開始飄了,她一直隱而不發,確有兩個孩子的原因,可也放心不下老太太一人在這大宅院裡熬日子,太苦了。

老太太如今隨守光搬出去住,而榮橋的行為,對老大來說,已然是弊大於利。榮夫人再也不想忍受這蠢貨在跟前晃悠。

對榮橋的愚蠢,榮夫人隻有一句評價:

“書讀傻了,但凡能睜眼看看呢。”

見榮橋不明所以,她好心情的解釋了一句:

“你我雖同歲,但經曆千差萬彆,我與榮語姐姐十來歲在戰場上拚命,在敵軍鐵騎下逃生時,你躲在老侯爺身後,躲在榮軒身後,躲在無數將士身後,讀那些沒用的聖賢書。

你的聖賢書告訴你,女子生來注重名節,重視子女,愛重丈夫,凡此種種皆比女子自身感受來的重要,因此你認為拿這些東西便可拿捏住我。

要不說你是暖房裡沒經受過風雨的花朵的,異想天開的可笑!

但凡你走出家門,去問問老夫人,問問我父兄,問問與我等有想同經曆之人,亦或者多聽聖上吹噓當年戰場上的凶險,也不至於覺得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會在乎這點東西!”

說罷再也懶得跟對方多說一個字,直接吩咐薑嬤嬤:“去後頭請張姨娘出來見見客人。”

榮橋一愣。

舒朗眨眨眼,忽覺他之前想錯了一件事。

他把榮夫人想的太過“後宅女子”,甚至將眼下時局想的太過溫和。事實上,從高高在上的陛下到隱居後宅的榮夫人,這個朝代還處於戰場上遺留的熱血未涼,上一代人行事普遍彪悍的時期。

作者有話說:

舒朗:傻白甜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