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1 / 2)

槍聲響起的瞬間,時間都仿佛停止了一樣。

我沒辦法去思考眼前發生的事情,或者說我不敢睜開自己的眼睛。

空氣中漸漸濃鬱的血腥味,下巴上不小心沾到的粘稠觸感——

明明已經決定跟過去劃清界限了,明明我自己也不是什麼會憐惜他人生命的善類,明明知道眼睜睜目睹這一切發生的自己再怎麼在意那個人的安危都隻會顯得是惺惺作態。

可在聽到槍聲之後的瞬間,我的內心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動搖。

大腦當中出現了足有兩三秒的空白,直到費奧多爾把擋在我眼前的手拿開。

我垂著眼,視線所能及的範圍隻有他骨節分明的手背上迸濺的猩紅的液體。

直到安室透的聲音遠遠地傳進了我的耳廓。

“你早就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了吧。魔人費奧多爾。”

“沒錯。”費奧多爾沒有否認,他將攬著我的手收得更緊了些,於是我下意識地將自己的頭邁進了他的肩窩。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他用近在咫尺的聲音幽幽地說道:“那個男人才不會那麼輕易死去。”

我的大腦有些混亂,甚至一時間沒辦法理解費奧多爾在說些什麼。茫然而僵硬地抬起腦袋,我疑惑地看著費奧多爾,終於從他眼中的倒影看到了桌子對麵的情況。

沒有預想當中的倒下的身體,有的隻有倚靠在椅背上拿著槍的安室透的半身。

我慌忙回過頭去,這才發現除了濺灑在台布上的猙獰的血痕之外,原本坐在對麵的兩個人竟然都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這下可麻煩了呢。”安室透稍稍彎下了身子,用手撫摸著桌子的一角:“子彈留在這裡麵了。”

“雖然說流血量有點誇張,但從這個彈痕來看,那家夥最多隻是受了點擦傷而已。”

“是可以讓人憑空消失的特殊力量呢。”費奧多爾稍稍垂下了眼睛:“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這樣一來,一年前港口黑手黨的大樓被武裝偵探社的那個貧民窟來的小鬼襲擊的時候,首領大人突然消失的事情倒是解釋得通了。”

“襲擊?”我不解地看向費奧多爾。

一年

前的事情,他姑且跟我提起過,說是港口黑手黨的總部大樓被武裝偵探的芥川龍之介襲擊,原本港口黑手黨的遊擊隊長“白色死神”中島敦因為護衛不力,被太宰治當場開除,與“三十五人斬”的泉鏡花一起加入了武裝偵探社。

當時的太宰治似乎是被芥川龍之介逼退到了窗口,之後不幸從港黑總部的頂層墜落——不過第二天,他依然毫發無損地重新出現在了那裡。

多數人推測,太宰治之所以能安然無恙,全仗著港口黑手黨的某位號稱重力使的乾部大人的異能。

“但事實上,那位首領大人恐怕一早就把那位乾部調離到很遠的地方了吧。”

“至少從我對這場戰局的解讀來看,那個男人從布局的時候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留過活路。”

費奧多爾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我的頭發:“從窗口跳下去,這應該是他事先寫好的劇本——”

“因為對於當時的他來說,好像也沒什麼值得牽掛的東西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但很快,攬著我肩頭的力量也驟然加大了些許。像是安慰,又像是禁錮。

雖然暗中做了這樣的小動作,但表麵上,費奧多爾的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他繼續說著:

“但由於某種超自然的力量,他的生命得以延續,這對我們誰來說都是意想不到的麻煩。”

這樣的推斷費奧多爾從來都沒跟我提起過,但很顯然,他一早就知道太宰治一年前曾經為自己策劃了一場“死亡”。

呼吸有一瞬的凝滯。

雖然我總是固執地認定自己已經徹底跟太宰治的事情劃清了界限,但方才槍響的瞬間,我才赫然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沒有想象過太宰治會死掉這樣的可能性。

這倒並不是說我對太宰治有什麼餘情未了,相反,我其實並不期待與他的重逢。比起在意或者擔憂,我想我隻是單純地不希望他就這麼死去。

——或者可以說,我不想再聽說自己認識的人就這麼死去。

死亡實在是太沉重的字眼了,那傾注了整個生命的重量。我知道任何有形之物終會有消散的一天,所有活著的人都會死去,但我還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著不會再次聽到認

識的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消息。

就算一輩子都不再見麵了也是一樣,我寧願他們永遠在遙遠的地方好好生存。

那些與我徹底切斷了聯係的,家人,同事,還有以前的愛人們——

“我想你該不會隻是為了得出這樣的結論才特意找我來幫忙的吧。”檢查過了桌麵情況的安室透站直了身子,隨手把玩著自己手裡的槍。

“當然不是。”費奧多爾回答:“打攪您這樣同時身兼三份工作的男人實在是一件讓人於心不安的事情,但事實上,比起黑衣組織的事情,我更在意的是您本人。”

“對於我身邊這位可愛的女性,我想您應該並不陌生。事實上,也正是因為您的存在大概能帶給她一點驚喜,所以我才帶著她找上了您現在工作的這間店鋪。”

“我想這裡應該沒有什麼組織為了監視你的動向而特意設下的監控設備吧,降穀零先生。”

安室透的臉上出現了一瞬的驚愕,甚至有殺意從那雙灰藍色的眼瞳當中一閃而過。但旋即,他輕輕倒吸了口氣:“真不愧是最擅長搜集情報的‘死屋之鼠’,我甚至不敢想象你們已經查到了哪一步。”

一麵歎息著,他順手將太宰治方才坐過的椅子往後拉了拉,自己順勢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