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1 / 2)

楚元辰此言一出, 楚元逸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有了些許微妙變化。

他一臉無辜,不明所以地問道:“大哥,你說什麼呢, 我怎麼聽不懂。”

楚元辰盯著他,楚元逸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想要避開他的目光,結果楚元辰隻是發出了淡淡的輕笑,然後轉身走了,留下楚元逸站在殿中,眼神閃爍。

楚元辰走出金鑾殿,邁步剛下台階, 就有一個渾厚的聲音叫住了他。

“王爺。”

楚元辰停下腳步, 一個身形健碩的武將從後麵匆匆上來, 抱拳道:“王爺,末將時安,多年前曾在嶺南王麾下三年, 嶺南王出事時,末將也在嶺南軍。王爺, 您若得閒,末將想與您喝上一杯, 您看如何?”

時安已有四十上下的年紀, 是朝廷的正三品武勇將軍。

“當然可以。”楚元辰笑著微微頜首。

大榮朝有不少的武將在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嶺南,在梁州, 北疆拚殺過,積累了足夠的軍功後才一步步調到禁軍。

這些武將如今還遠沒有到致仕的年紀,而且還大多執掌一軍。

在金鑾殿上, 楚元辰表麵上是拿到了爵位,但這其實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撕開了今上的偽裝,讓他的真麵目展露人前。

楚元辰知道,這朝堂上,應該還有不少人惦記著幾位藩王的,惦記著他們的功績,和為大榮流過的鮮血。

時安心潮起伏,難以自抑,他抬手道:“王爺,請。”

時安是第一個,接下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他能夠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走到了如今這一步,那就唯有繼續走下去。

有些事需要一步一步的做,急不得。

楚元辰含笑道:“張將軍,請。”

朝臣們也陸陸續續地出來了,他們大多心思有些複雜,有些糾結,更有些煩亂。

若說曾經,他們或許是真以為,皇帝對鎮北王府如何器重,今天之事一出,也徹底打破了他們原有的認知。

皇帝不但對鎮北王府除之而後快,而且,楚元辰也絕非愚忠之人。

楚元辰的手上有著北疆軍,還有如今的彌國,可想而知,要是楚元辰被逼到了極至,他必然要反。

逼宮謀反,這樣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偏偏落在楚元辰的身上,反而會讓人覺得有些可悲。

若非無路可走,以鎮北王府的忠義,他又豈會走到這一步呢。

而他們也不知道如今還能做什麼,是該去勸皇帝不要再逼迫楚元辰,還是應該要讓皇帝儘早斬草除根?

十萬彌國大軍就在邊境,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是楚二公子。”

不知是誰的一聲低呼,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眾人紛紛看向了那個正獨自從殿中走出來的單薄少年。

他低著頭,身上帶著一股書卷氣,乍一看很是斯文知禮,可聯想起他在殿中的所作所為,這斯文就成了懦弱可悲。

楚元逸頭也不抬,慢慢地朝前走著。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本來今天,他應該成為鎮北王,和爹爹一起榮耀而歸,回鎮北王府,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什麼也沒有了。

他的腦海裡,反複回放著楚元辰剛剛的那句話,心裡忐忑難安。

他遲疑了很久,還是不敢回鎮北王府,最後依然回了江家。

江老太太和江氏早就換上了她們最鮮豔的衣裳,眉開眼笑地等好消息。

一見到楚元逸回來,她們立刻歡天喜地地迎了上去,江老太太還不忘看一眼他身後,問道:“逸哥兒,你爹呢?”

“爹被抓走了。”楚元逸無精打采地說道。

“什麼?!”江老太太大驚失色,臉上的喜色一掃而光,驚懼道,“怎麼會被抓走的?你不是被皇上封為鎮北王了嗎,他們怎麼還把你爹抓走?”

楚元辰其實看不懂朝上的這些玄機,他支支吾吾地說道:“皇上說爹偽造了祖父的折子,下令三司會審。我回來的時候聽說,爹已經被關到了大理寺的牢裡了。”

江老太太手腳發軟,向後退了好幾步,嘴唇也在顫抖:“關、關進牢裡了?”

楚元逸點點頭。

江老太太慌不迭道:“那你大哥呢?你大哥沒給你爹求情嗎?”

楚元逸咽了咽口水,回答道:“大哥不管他,也不理我……”

他的心裡很不安,無意識地捏緊了腰間墜下的荷包。

江老太太用力拍著自己的大腿,哭喊道:“這也太沒良心了,怎麼會有你大哥這種人,連親爹都不管啊!”

她滿心想著從今天起就能當上鎮北王府的老太君了,讓楚氏在她麵前立規矩,誰能想到,老太君不但沒當成,連兒子都被抓走了。

“不行。”江老太太氣道,“我要去找你大哥,那可是他親爹,他要是不管就是不孝,就算鬨到衙門我也可以告他的。”

“可是。”楚元逸訥訥道,“爹已經和大哥斷親了。”

江老太太:“……”

既已斷親,就再無父子,楚元辰就算不管,也是理所當然的。

江老太太狠狠地一跺腳,哭得眼淚鼻涕糊成了一臉:“怎麼會有這等子事啊!我可憐的庭兒啊。怎麼就養了這麼個殺千刀的兒子喲!”

楚元逸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娘。”江氏慌亂地說道,“我們一定要救庭哥啊!他在牢裡也不知道吃不吃得飯,這天越來越冷了,肯定會凍著的,我們拿些銀子通通門路,好歹進去看他一麵吧。”

江老太太回過神來:“對!對!我們現在就去。”

她說著,匆匆回房去拿壓箱底的銀子,然後帶著江氏就出門去了,還不忘叮囑楚元逸在家把門關好,等她們回來。

隻是,她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既沒有權勢,又沒有門路,走關係也不是那麼好走的,早出晚歸了三天,才花了兩百銀子求了牢房的差衙,讓她們得以進去探望了一下。

見到兒子滿頭滿臉的鮮血,蜷縮在牢房裡,江老太太的心都快要碎了。

江氏更是一口一個“庭哥”,哭得梨花帶雨。

江氏的這副作態讓江庭心裡更加煩亂,自己已經落到這般地步,她除了哭,還會什麼?!簡直沒有半點用。

“夠了!”江庭不耐煩地打斷了。

江氏不敢再哭,連忙用帕子拭著眼角,有一搭沒一搭地抽泣著。

江老太太抹著眼淚問道:“庭兒啊,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不說是十拿九穩嗎?!

“是楚元辰,”江庭咬牙道,“楚元辰為了斷親,和江家劃清乾係,故意害我!”

江老太太簡直要瘋了,哭得撕心裂肺:“他怎麼能這麼做,你可是他親爹啊,這簡直就是喪良心啊!”

江庭的眼裡滿是對生的渴望,“現在隻有靠逸哥兒了。”

他額頭上的傷已經止血,乾涸的血糊了滿臉都是,更顯猙獰。

“娘,您聽我說,逸哥兒是靜樂一手帶大的,這情份非同一般,隻要逸哥兒去靜樂那裡求情,靜樂一定會心軟的。”江庭言之鑿鑿地說道,“娘,你讓逸哥兒回去,叫他跪在靜樂麵前。”

“一次不肯就跪一天,一天不肯就跪三天。”

“娘,你一定要讓逸哥兒回去。要不然等到楚元辰籠絡住了靜樂,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江老太太忙不迭地應好,她的腦子裡如同團了一整團的亂麻,理都理不清。

兩百兩銀子不能讓她多看幾麵,沒一會兒,就有差衙過來把她們打發了。

江氏扶著江老太太,雙腿無力地出了牢房。

夕陽把天空染成了一片通紅,寒風瑟瑟,帶著一種深秋的淒涼。

兩人跌跌撞撞地回了家,江老太太開口就是讓楚元逸回鎮北王府。

楚元逸這三天來也是心裡沒底,他本是個沒有主見的,偏偏江老太太這次不管怎麼勸,他都沒有應,隻說要等靜樂來接他。

江老太太不舍得罵孫子,苦口婆心地勸道;“逸哥兒啊,你娘一向最疼你了,你要是不回去,豈不是所有的便宜都讓你哥給占了嗎。你哥已經是鎮北王了,再讓他唬住了你娘,你日後連家產都分不到,你哥就是個貪心的,這是故意要把你趕走吧。你趕緊回去,哄哄你娘。”

楚元逸還在搖頭。

他怕,他怕楚元辰。

他又怎麼可能會不怕呢,那日在金鑾殿上,就連皇帝看到大哥,都有些畏懼,他隻是一個普通人,當然也會怕。

而且……

“祖母,娘她一定會來接我的,她最疼我了。”楚元逸一遍又一遍的這麼告訴他自己,連他自己都像是快要被說服了,“祖母,等娘來接我,才好求情……”

隻要到時候,他再認個錯,娘不想讓他見爹,他以後都不見了,娘一定會原諒他的。

江老太太怔了怔,覺得這麼說,似乎也有些道理。

她就不信楚氏真得能狠得下心來不要兒子,這可是帶把的兒子,跟了她姓楚,她該好好珍惜才是。

“那好吧……”江老太太勉強道,“那你一定要給你爹求情,讓你娘想辦法把你爹救出來。”

楚元逸低著頭,幾近無聲地說了一句:“好。”

楚元逸不敢回去,他等著靜樂能來接他。

娘肯定知道爹已經入獄了,她知道自己會害怕,她肯定會來接自己的。

楚元逸一遍又一遍的這麼告訴自己,娘一向最心軟了,等到娘來接自己,自己再求一求,哄一哄,娘就不會再生氣。

“娘!娘!”

江氏欣喜若狂地從外頭跑了進來,人還未進屋,嘴上就喊道,“是鎮北王府,鎮北王府的人來了。”

“真的嗎?”江老太太和楚元逸同時脫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