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蕭無憂還未適應這處環境,更對和陌生人的接觸徒生抗拒。多來是在突厥隱忍侍奉同榻之人生出的恐慌遺症。
隻是眼下,她沒有掙開的道理。
她死在二十二歲那一年,生命的前七年被養在藥師穀,後七年在邊塞和親,同母親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多。
如今回來,母親亦去了。
去時,她的女兒,兒子,丈夫都已不在人間。
不知生前最後一瞬,她是為著至親先她而去,覺得這世間荒涼;還是會為了即將與所愛之人團聚,而感到欣慰。
蕭無憂想,當是後頭一種。
她的生母,文昌皇後,從來樂觀明朗,溫厚慈和。便是自己前往突厥的那一年,母親在滿目淚水裡,還是擠出笑容與她。
同她說,“日子難熬,但是活著,總有盼頭。母後……阿娘等你回家。”
“阿娘!”蕭無憂低聲呢喃。
“阿娘、在的……不怕……”梅姨娘愈發握緊她,竟緩緩睜開了眼,重複道,“阿娘在,不怕的!”
她渾濁了多日的雙眼明亮起來,手上多出幾分力道,笑容都舒展開來,話語愈發清晰,“今晚,陪阿娘一起睡吧。”
蕭無憂看著久病的人驟然神色清明,心下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隻點了點頭,撐著理智臥上床榻。
婦人攬著她,給她蓋好被子,掌心貼在她背脊,蹙眉問,“怎生出這般多汗?”
蕭無憂笑了笑,“和阿娘睡,暖和。”
梅姨娘便給她將被子往下掖了點,“明個瀾姐兒想吃些什麼,阿娘給你做。”
蕭無憂低聲道,“都成,阿娘做的我都喜歡。”
梅姨娘道了聲“好”,便不再說話,隻一下接一下拍著她背脊,哄她入睡。
蕭無憂合著眼,不敢睡過去。
月上中天的時候,待梅姨娘睡實,蕭無憂起身,吩咐人將盧文鬆請來。
聞言“回光返照”,自是來得及快。
梅姨娘安靜地睡了一個多時辰,寅時初醒過來,道是想和盧文鬆單獨待一會。蕭無憂遂帶著丫鬟們守在外堂。
琳琅給她送了盞紅棗梨羹養胃,蕭無憂慢慢用著。
不由低眉看盧七姑娘這具弱不禁風的軀體,可惜梅姨娘沒有時間了,自己又歸來不久,元氣匱乏。不然,可以試一試藥師穀“采血引魂”的秘術,雖然隻剩了殘缺本,難以讓人起死回生,但召一召魂魄大抵還是有希望的……
滴漏滴答,兩炷香的時辰過去,屋內突然傳來碗盞碎裂的聲響,夾雜著婦人一聲含悲帶泣的“滾——”。
盧文鬆沉著臉出來,丟了句,“你進去。”
蕭無憂眉心陡跳,難言的怒意激湧上來。
麵對著一個將死之人,有何不能哄騙安撫的,如何要這般刺激她!
屋中,梅姨娘坐在妝台前上妝,隻貼身的宋嬤嬤侍奉身側。
看著精神尚好,甚至兩頰還染上了一層紅暈。她招手讓蕭無憂上前,將人拉至自己膝前,說了不少話。
先是感慨,同裴家狀元郎的婚事不成了。
她握著蕭無憂的手,說一句喘一回,“你打小便性柔膽怯,多來聽話,從前阿娘也這般認為。但想想,你到底還有膽子大的時候,譬如喜歡極了那狀元郎,縱是給他衝喜,也願去。可惜難得他大安了,卻又不曾相中你。本想由他長輩作主,讓你過門,卻偏又……被那處看上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