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那姑姑帶你出去玩,正好這處有位小哥哥,你們一道玩。”
琳琅說的是衡兒,如今一直養在蕭無憂身邊,由琥珀帶著。說這話時,她扭頭問過蕭無憂,蕭無憂自沒有異議。薑氏亦笑笑,道是他不在正好容她兩個說說話。
“走吧,小公子。”琳琅牽過他的手,不想孩子隻是逗弄著手中的娃娃,並無反應。
“阿垚,隨姑姑去吧,彆亂跑就成。”薑氏起身至孩子身處,揉了揉他腦袋,輕妮道。
孩子看她一眼,搭上琳琅的手,出了屋。
薑氏含笑過來,繼續同蕭無憂閒話,“有時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三年過去了,孩子能跑能跳。”
蕭無憂的目光還不曾收回,隻越過薑氏落在孩子身上,隨他背影眺望。
她自個沒有生養過,但突厥汗王處,三任汗王皆有妻妾,膝下子嗣不少,三四歲的孩子她也接觸過,便是性格靦腆,也不似這般呆愣。
“七妹可是覺得阿垚奇怪?”薑氏也不掩飾,回首亦看了眼孩子,“左右是我的過錯,沒照顧好他,累他成這幅模樣。”
“二嫂何出此言?阿兄去了,這些年留你們孤兒寡母,您一人撫養孩子,雖說府中有的是侍者仆人,但小七知道,再多人亦頂不上一個生父。”蕭無憂握上薑氏的手,想到盧溯之死,到底心中愧疚,卻也不知說什麼好,隻摩挲著她手背,半晌道,“阿垚到底怎麼了?”
盧七的記憶中,自盧溯去世,除了逢年過節,這三年來薑氏極少出內院門,孩子更是內向寡言。隻因盧七自己又是個被動性子,梅氏囑咐不許去擾薑氏母子,她遂聽母命不敢多去叨擾。
確切地說,除開這次,上次驪山上,算是她同孩子接觸的最長的時候。再加上這回……
蕭無憂不比盧七,她擅觀多思。
——孩子不對勁。
果然,薑氏歎了口氣道,“瞧過大夫了,阿耶阿娘亦請來名醫診治,都沒個結論。有說孩子胎中不足所致,有說是受了教養之人情緒所致,亦有說他年幼至潔、見了不乾淨的東西嚇到了……”
“我足月生他,如何胎中不足!”薑氏低眸冷嗤,“倒是後頭說的有幾分道理,到底我隻顧沉浸在喪夫之痛中,影響了他,皆是我的錯罷了……”
“二嫂!”蕭無憂不忍她妄自菲薄。
又許是……許是他瞧見了他阿耶。”薑氏抬起眼眸,柔柔望向蕭無憂,明明是一雙含情目,這一刻卻多出兩分淩厲和冷寒,“想來你二哥死不瞑目,不舍離開我們,如此伴著我和孩子。”
蕭無憂望向她,心中莫名一緊。
此情此情,此言此行。
她驀然覺得看到了她真正的阿嫂,太子妃崔氏。
那個攜子出逃,至今生死不明的女子。
是否也在這樣思念亡夫,這樣切齒痛恨著仇人!
須臾間,換薑氏握住了蕭無憂的手。
已是盈盈含淚,轉眼淚如珠落,然投向對麵人的目光,卻愈發冷如利劍。
她抬手抹去淚水,又將滴在蕭無憂手背的淚漬輕輕撫去,笑道,“若你二哥???當真如此,我不覺有何不妥。隻是他情深至此,舍不得我母子,我該如何報他?”
“殉他且不成,幼子未成人。”
“修來世,我不信往生,唯念今生。”
“然,此一生,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