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交代後事(上)(1 / 2)

張玄斷定顧卿隻剩百日的壽命了,可家中沒有人相信他們家的老太太會這麼快走掉。

無奈的是,老太太堅信這一點,而且積極的為自己的後事準備著。

她如今昏睡的時候比醒著的時間多,一醒了,就催著家中的人趕緊給她整修墓穴,趕緊把喪事要準備的東西準備好。

隨著老太太的囑咐,家中大量的金銀和老國公留下的不易搬動之物,都隨著修建墓葬的材料一起搬進了齊雲山的合葬墓裡。

由於指揮此事的是家中的親信和心腹,而負責搬運的下人們對自己運的到底是石頭還是木頭完全不清楚,所以邱老太君的私庫已空大半的事情,全家上下除了少數幾個死忠的下人和主子們,竟然沒有幾個人知道。

但邱老太君這麼浩浩蕩蕩的整修自己的陵墓,自然是引起了京中無數人家的關注。

許多交好的人家都上門來拜訪,實際上是來打聽這位老太太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墳墓都開始大修了。

明明沒傳出重病的消息來啊?

顧卿隻要醒著,就一定會接待這些前來拜訪的人家。她快死了,自然是趁著最後的機會結些善緣。有些交好人家的婦人,她就親自教彆人怎麼算安全期、排卵期,有些交好人家的孩子,她就送人家一些遊戲棋牌,告訴他們能開發哪一個方麵的能力。

李茂並不在家,男客都是由李銳接待的,他在宮中是太子舍人,連宮中的官員都接待了,在禮儀上是找不出任何錯誤的,而且態度不卑不亢,也絕不木訥拘謹,在訪客中留下了一個“頗有其父其祖之風”的名聲。

彆小看這個名聲。李茂即使當了這麼多年國公,也沒誰說過他有“其父其兄之風”。

所有來的人家都詫異與邱老太君的好心態。將死之人這般看得開的,他們還從未見到過。

尤其說到自己的死,就如同要回老家似的,不但沒有任何恐懼遺憾之情,而且還經常露出“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的樣子。

超脫豁達如斯,不佩服都不行!

外麵在轟轟烈烈的打仗,京城裡邱老太君在大肆準備自己的後事,這讓一貫不管彆人家事的皇帝和皇後都坐不住了。

帝後召來了所有去信國公府給邱老太君診過脈的太醫和禦醫,開始仔細詢問她的病情。

“說實話,從邱老太君的脈相上來看,確實是油儘燈枯之象。人本來就是由精、氣、神組成的。精為物,氣為變,神為固。‘精’是人體的命源,‘氣’驅使身體動作,而‘神’滋養精氣,使其不會消耗過劇。如今邱老太君氣還在,但‘神’已經漸漸沒了,一旦神衰體弱,精氣就會枯竭,最後就會慢慢消耗而死。”

黃禦醫不但是楚睿的禦用太醫,而且也多次為邱老太君看過診。

“臣並不如宋大人那般擅長風症,卻可看到人身體自身的變化。邱老太君自去年遇刺以後開始消耗過劇,到如今撐不住了,也很正常。”

楚睿有些失望的讓太醫們下去,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璿璣說邱老太君是“蔭星”,是消災解厄之星,以後救世的福星都會聚集在她身旁。可如今無論是道門還是禦醫都說這位老太君活不了多久了,這難道是天意?

天要讓他帝星黯淡,讓大楚的天空黯淡無光?

他失道了嗎?

不!他決不信自己失道了!

自他登基以來,沒有一日不是兢兢業業,他自認從未做過奢侈荒1淫之舉,也沒有大肆搜刮過民間女子填補後宮。這麼多年了,他遇災賑災,遇難救難,輕徭薄役,收歸流民,哪一點不是明君該有之為?

一定是哪裡錯了!一定是哪裡錯了!

“皇後,朕想派太子去探望探望邱老太君。”楚睿看著皇後,“你也把信國公夫人召進宮,問問究竟吧。”

“是,陛下。”

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長了以後,顧卿每一天都不肯糊塗的過。

來到古代一回,回去以後總要留下點什麼。錢和東西是帶不走,可是知識和儀態卻是帶的走的。

她如今又癱又傻,就是想學古人那般舉止高雅的走路行動方式都不行了,但這不妨礙她聽,她看,她學。

世族的規範是從三歲開始的,小李湄如今才兩歲不到,但花嬤嬤就已經按照尹朝皇室的規矩在教導她了。顧卿每天看著、學著、在心裡模擬著,也許她在現代學不到立不搖裙、用小碎步走的弱柳扶風,但舉凡坐、立、食、飲的規矩,不但她學了受益無窮,若是她能回到現代,家裡又生了個女兒,教導教導女兒也不錯。

除此之外,她還仔細觀察家中的前朝古董,希望能多看出些門道來。

這裡雖然是平行世界,但古人的生產力在這裡,東西應該是大差不差的。人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她學會一二辨彆古董的機會,回去淘淘古玩市場,說不定也能小發一筆。

彆的不說,如今她天天在一堆好東西裡呆著,若是拙劣的假貨,一定是看的出來的。

李家兩個孫子李銳和李銘難掩心中的悲傷,可見祖母一副“啊我隻要把最後幾個月過好就沒有遺憾了”的樣子,也隻能強忍著心中的難過,每天笑對祖母。

顧卿很快就發現了兩個孫子的抑鬱,連兩個孫子帶李釗一起拉過來勸解了一頓。

“你們看看我現在,左手左腿不能動,衣食住行全部要彆人伺候,我現在連吃的東西味道都辨不出來了,每次睡醒都渾身難受,猶如從水裡剛剛撈出來一般……”顧卿現身說法,“不光如此,我還便秘、頭暈、時不時失憶、突如其來的呼吸不暢……”

李銘聽到“便秘”的時候就滿臉黑線,李銳更是眼眶都濕了,仰著頭假裝屋子裡的屋梁很好看。

顧卿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不適的地方,然後又接著說:“禦醫都說了,我以後若是一覺睡死,反倒是我的幸運,若是能撐下來,和你們祖父那般在床上耗成人乾,又有什麼意思?這般半點生活質量都沒有的活著,還不如好生生的死了。”

“奶奶!”

“祖母!”

“堂祖母,何謂生活質量?”

“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你們可以當做我要去另外一個世界享福了,不要再一天到晚愁眉苦臉啦。我理解你們的難過,可是你們以後能生活的幸福美滿,才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你們都是好孩子,我活著的時候沒有哪一天不覺得快活,這就夠了。最後的幾個月,大家應該更加打起精神來,過的開心才是啊。”

幾個孩子的表情都很陰鬱,尤以李銳為最。顧卿見她的開解一點效果都沒有,心裡也是一聲歎息。

有時候,自己看開了,不代表彆人就看開了。

“太夫人,太夫人!太子駕到!”一個門子慌慌張張的跑到主屋門口報信,初夏的天氣滿頭大汗,顯然跑的太急。

“什麼?宮中來人不是都會提前通知嗎?”顧卿連忙看向李銳。他在宮中待的時間最長,又是太子的近臣,對於太子出宮的流程應該比其他人都清楚。

“按理是如此,禮官先行,然後接駕的府內冠服齊整相迎……”李銳站起身,“太子微服前來,應該是顯示親近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用太過隆重。孫兒和弟弟親自去迎就是。”

“我……我還是換個大衣裳吧。”顧卿看了看自己身上輕薄的常服,“那是太子,還是不要太隨便的好。”

電視上不都演著嗎?他能禮賢下士,你可不能隨便,你隨便了,他就要不高興了。

李銳想了想,就在持雲院換了衣裳,再出去接太子的駕。

如今他是一國儲君,是他的“君”,自己為臣,確實不該和其他那般隨便。

奶奶這一棒敲的及時,免得以後自己惹了禍還不知道。

太子此次前來沒有帶著大批的宮人侍衛,確實就如李銳所想的,是以示親近的意思。

他被父皇召去,讓他代表父皇去探望下邱老太君。一來是為了表示皇家的愛護之情,二是去看看,邱老太君是不是真的身體已經差到快要仙去的地步了。

李茂如今正在前線積極組織反擊,邱老太君如果這時候去了,對李茂有極大的影響。他必定是要回京奔喪的,這時候奪情讓他不準回京,和在京城直接起複在孝期的官員可不同,這是真正的“奪情”了。

楚睿隻要一想到信國公滿門忠烈,可到了最後李國公的母親去世,連讓他回京送最後一程都不準,就覺得這事做的不太妥當。

可北方確實需要李茂坐鎮,居庸關不是什麼普通的關城,如今涿縣懷朔情勢大好,正是趁機收回範陽的最好時候,忠與孝孰輕孰重,李茂心中的天平想來也有自己的定論。

無論如何,楚睿不想李茂日後恨他。

所以,他隻能讓太子去看看邱老太君的情況,若是真的身體不行了,隻好讓太子說動邱老太君,讓她勸李茂不必回來奔喪。

如此一來,李家大義全了,李茂也不會怨恨朝廷,他也好有理由厚葬邱老太君。

最重要的是,這奪情就不會顯得那麼不近人情了。

太子被信國公府的家人在前廳裡誠惶誠恐的伺候著,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身官服的李銳帶著同樣穿著禮服的兩個弟弟從後院奔來過來,見麵就拉著兩個弟弟行大禮。

“李銳你實在太鄭重了!你是我伴讀,李家又是我父皇的肱骨之助,我既然微服來,便是不想興師動眾的意思。”楚承宣沒想到李銳會這麼鄭重其事,連忙攙扶三個李家的孩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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