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路上給趙新月打預防針,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來的是位很不好惹的貴婦。
但她一露麵,名片還沒遞出去,傳說中“不好惹的貴婦”倒意外地緩緩站起來:“趙小姐?是你啊。”
“顧太太?”趙新月也認出對方來,不熟,在白拓明的飯局上打過兩次照麵,她馬上賠禮道歉,“真對不起,你女兒的醫藥費,我會全額負責,以及後續的精神賠償……”
“那病人是你姐姐呀?”顧太太整個人都還在錯愕。
“你們怎麼不早說?”她扭頭就把質問扔給在場的工作人員,幾個護工麵麵相覷,誰也沒吱聲。
接著,顧太太放下二郎腿,站起了身:“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律師和助理沒有派上用場,被打發走了。
被罵了半天的護工們也終於得到放行,回崗的回崗,睡覺的睡覺。
“你姐姐,是什麼情況呀?”趙新月陪同著顧太太一起出院,顧太太好奇問她,“也是雙相?”
“她……更複雜,複雜得多。”趙新月一時說不清楚,想起自己大二那年,忽然有一天接到警察的電話。
每當整理這一塊思路,她都有種宿命般的悲愴。
“顧太太,你一定很不容易,我們這些病人家屬……”趙新月思緒僵滯住,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但那絲毫不影響顧太太連連應聲,並且提出,周末請她吃飯,深入交流一下親人的狀況。趙新月反倒傷感不起來了,咬著唇,光是笑。
對方前後的態度扭轉如此之大,其中的契機是源自於什麼,她明白。
“我最近加班,改天吧。”趙新月把手揣在口袋裡,緊緊地捏著一樣東西。
那是從白拓明的書房中拿走的那塊拚圖。
今天這一天,實在是太漫長了,直到現在都沒有結束。她處理完這些事情,還要去房間裡安慰姐姐媛星。
“怎麼不乖啦?”她關上門,問得小心翼翼。
趙新月努力讓自己和顏悅色,因為她看出那張臉寫滿了不知所措,就好像闖禍的小孩害怕被大人責罵。
“我沒有錯。”坐在身邊,趙媛星小小聲地嘀咕,雙手捏拳,“是她偷我的餅乾,你給我買的餅乾,我太生氣了。”
趙新月一奇:“什麼餅乾?”
問完,她想了起來。
該是和白拓明從橫濱回來的那次,給媛星帶的的伴手禮吧。機場商店裡的貨架上,擺滿了白色戀人,趙新月看到來往的旅客都是幾盒幾盒地拿,自己也跟著買了一盒。
“你都沒吃?這得過多久了。”趙新月瞪圓了雙眼,這時的她與自己的姐姐,長得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早該過期了。趙新月歎息,卻又對人無可奈何。
她摸著姐姐粗糙的手指:“留這麼久,有什麼意思呀,要供起來嗎?”
“一整盒她都吃光了,真能吃啊,”而媛星仍沉浸在憤憤不平之中,“一個都沒有留。”
趙新月搖了搖頭,拉過她,對著耳朵說了句話。媛星本來還在生氣,緊擰的眉頭神奇地一下子鬆開了。
“真的嗎?她會拉肚子嗎?”她開心地問道。
兩姐妹躲在房間裡嘿嘿笑起來。
趙新月很害怕吵到隔壁的病人,一個勁兒地豎著手指:“噓——噓——”
她哄著媛星睡了。
而自己在傍晚那會兒睡了覺,實在沒什麼困意,萬籟俱寂之後,趙新月鑽過窗簾,坐上了陽台。
手機裡還是工作短信,和工作短信,白拓明最後的信息還是好幾天的那句:“知道了,我在登機。”
她當時回:“那,一路順風呀。”
現在再看一遍,她才忽然想起來,好像當一個人坐飛機,是不可以祝福他“順風”的。
趙新月用手捶了捶自己的額頭。
這個時候,白拓明大概還在睡著,沒有發現她跑出來了。
出來之前,她在他枕邊留了張字條:“我去姐姐那兒了,出了點兒事,明早我就回來。”如果他醒來,就會看到。
白拓明知道她姐姐的病情,應該,不會責怪她吧?
趙新月回到床上,迷迷糊糊中,再睜眼便是清晨,她陪著姐姐在療養院裡吃了早餐。
媛星在很多時刻能維持正常人狀態,一覺醒來又變回了姐姐,急著催人下山:“好了,囉裡八嗦,忙你的事去,我在這裡會好好的。”
趙新月被她扭送到員工車站,準備上那輛即將下山的大巴,“嗚嗚——”遠處響起兩聲緊湊的汽車鳴笛,引得她們轉過頭一看。
一輛保時捷商務車在草坪上停著,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副駕駛推門走下來,朝著趙新月禮貌一鞠躬。
白拓明讓人來接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