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就是(1 / 2)

此時雙方交戰的房間幾乎完全化為廢墟了。

沒有一根鐵柱能夠完好無損地佇立在這個房間,四麵牆壁更是破的破、塌的塌,腳下的地磚儘數碎裂露出了原本地基的色澤,大片的鮮血灑在室內,到處都是交戰後的刀痕與武器所留下的可怖印記——仿佛上弦一的地盤是什麼新鮮出爐的凶殺現場。

而在場內,飛舞的流星錘與日輪刀齊斬,逼得黑死牟都當場爆衫了。

不,不止爆衫,他那副赤.裸精壯的上半身身體裡伸出了無數血紅色的刀刃,整個人如同一根生長了怪異樹枝分岔的大樹,化作了一台無情無義的切割機器。

每一把刀刃都能自動攻擊,原本三人應付一把鬼刃就夠辛苦了,這會兒還要突然麵對十幾把一模一樣的鬼刃……

無法破防,無法傷害。

這就是上弦一黑死牟的驚人防禦能力和攻擊力!攻防一體結合得如此完美,連“柱”的斬擊都無法使他受到重創!

不得不說,打持久戰這種事情,人類總是吃虧一點的。他們會累,會痛,會疲倦,會露出破綻,但是鬼不會,尤其是像黑死牟這種戰鬥了好幾百年的武鬥派,那更是氣勢輕鬆碾壓全場。隨便瞪人一眼都讓人有種難以呼吸的窒息感產生。

汗水流進了時透無一郎的眼睛裡,刺痛著他的神經,如同刀在割裂眼球,他卻不敢眨眼。

沒時間了……他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就好像靈魂開始要從這身體裡逸散出去,去往另外一個世界。

他知道自己沒時間了。

可是不能就這樣放棄啊!

秋原前輩已經戰死了,剩下的悲鳴嶼先生是對付無慘的主力軍之一,我妻君也是新人中難得的強力後輩……他們都不能死!他們沒有受太多的致命傷,他們必須活著,活著贏過黑死牟,活著去擊敗無慘,活著去替所有受傷了、死去的同伴們看到這遲到了千百年的勝利!

——所以……死的人會是我。

時透無一郎在這一刻,明白了這道理。

幾乎是隨著這個念頭產生的同時,無一郎眼中的世界悄無聲息地變了個模樣。

景觀還是景觀,唯獨敵人與己方隊友的身體變得透明了。

或者說,肌肉、骨骼、紋理、血液……這些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來,身體產生了什麼樣的波動,也就預示著接下來要做什麼動作,到底是進攻、後退、佯攻還是其他動作。

這是什麼?

少年感到了困惑,但是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這種仿佛大腦在發燙,身體也變得很輕盈敏銳的感覺。

必死之人,何懼之有?

於是無一郎抬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岩柱”,後者儘管盲目,麵孔卻朝無一郎所在的方向微微偏了一下,意思是看到了他的暗示。

與此同時,黑死牟正逮著三人中實力最弱的我妻善逸拚命迫害,但是金發的少年此刻哪裡會畏懼分毫呢,儘管已經腰背中刀,麵對呼嘯而來的鬼刃,他還是擺出了居合蓄力的起手式。

太慢了太慢了!

黑死牟的刀劍劃在半空之中,也許隻要0.01秒就能觸碰到我妻善逸的頭頂,一道強到近乎作弊的居合斬從少年的刀鞘中咆哮而出!

更快!更強!更憤怒!

少年的眼睛裡燃燒著火焰,如同雷霆萬鈞在裡麵誕生。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條巨大的金色雷龍環繞在日輪刀身側,精準無比且不惜一切代價地斬向黑死牟的脖頸處。

這就是我妻善逸自行研發出的“雷之呼吸”的第七個劍型,其名“火雷神”!

這孩子的師父,桑島慈悟郎沒有看錯善逸——每個能夠自行開發出新的“型”的劍士,都是本門的天才。

哪怕強如黑死牟也不想用自己的脖子來試試能否接住這一刀居合斬,他後退了一步,原本要斬殺我妻善逸的刀刃也慢了一分。

但就是這一瞬間,巨大的流星錘狂嘯著撕裂空氣,重重地撞在猝不及防的黑死牟身上。

而時透無一郎也終於得到了機會,一刀刺向了自己的鬼先祖!

感受到腹部傳來的涼意與詭異的滾燙熱度,黑死牟當時就愣住了。

怎麼回事?無一郎的刀避開了自己的動脈要害,但是這一刀為什麼能夠刺穿自己的皮膚?

身體變得僵硬和難以動彈,如同烈火在內臟裡劇烈燃燒,仿佛有人在黑死牟的身體裡投入了一個太陽那樣無法忍受!

他緩緩低下頭,看見了劇烈喘息的時透無一郎,以及那把火紅色的刀刃。

【刀身……變紅了?】

無一郎修煉的“霞之呼吸”是“風之呼吸”的分支,按道理來說,日輪刀是泛著白光的淡藍色。但在此時此刻,它竟然不知為何,變得比最炙熱的烈火還要顏色純正!

這赤紅的刀刃喚醒了埋藏在黑死牟記憶中最深刻的痛楚,而借由他的眼睛觀戰的無慘也在意識裡朝他發出了憤怒到堪稱恐慌的嘶吼。

【殺了他!殺了“赫刀”的持有者!不要讓我失望,黑死牟!】

那位大人說得沒錯,殺了他,殺了所有握住這種赤紅刀刃的劍士才行。

還有這孩子的那雙眼睛……

黑死牟一看就明白了。

那是被稱為“通透世界”的至高領域,在經曆了巨大的痛苦和生死,忍住了所有磨難後才有極其微弱幾率開啟的領域。那是人類頂尖強者所能攀升到的最高峰之一。

在此狀態下,通過集中並關閉多餘的感官,生物的身體看起來會變得宛如透明一般,所有身體的相關戰鬥素質和觀察能力會直接翻倍。就連環繞在強者身上的那股“鬥氣”(也可以視為強者的氣勢)也可以自由的關閉。總得來說,就是更好地操控身體了。

黑死牟又抬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悲鳴嶼行冥,原來如此,你也開啟了“通透世界”嗎?真不愧是將身體打熬得如此完美的人類對手。

借由血液的混亂來製造他的感知判斷錯誤,同時與金發小子聯手打出攻擊,從而給時透無一郎製造出能夠刺傷他的機會。

不錯,真不錯。已經很久沒有感覺過這種窒息到緊張的……

一個黑影從他的頭上跳下來。

這個影子的快得讓人無法反應過來,黑死牟緊急避讓,腳下的磚石碎裂,然而右肩還是差點被直接砍斷。因為這把新來的日輪刀竟然也不知不覺得變成了“赫刀”的模樣!

這個是……

“秋原前輩?”無一郎詫異地喊道。

其他兩人也震驚地看著幾乎要失去意識、五官淌血卻依舊手握日輪刀的少女。

我妻善逸更是難以置信:“師姐!”

你的心臟不是被黑死牟給刺穿了嗎?他還把你的心臟給切碎了,你怎麼還能站得起來呢?

你怎麼……還能做到這一步呢?

“繼續。”竹取澈感覺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了如同布帛撕裂的怪異聲響,“還沒完。”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看東西模模糊糊,耳朵裡充滿著血液的轟轟回響,但是……這不還有新的外掛嗎。

【秋原椎名:100級(滿級,[斑紋]buff20級,[赫刀]buff5級,[通透世界]buff15級,當前等級為140級)】

雖然在前兩個周目裡都沒有見過這三種buff分彆是什麼,但傳聞多少還是聽過的。

“斑紋”來源於最早創造呼吸法的某個無名祖師爺,據說開了斑紋的人,都活不過25歲。但作為英年早逝的代價,他們的戰鬥力會直線翻倍。

“赫刀”是將刀劍變得赤紅,觸發原因未知,唯一可知的是隻要在場中有一人解鎖赫刀,就會像是傳染一樣的將同伴的日輪刀變紅。

“通透世界”差不多就是一個透視掛,可以理解成“見聞色霸氣”,但是要更偏向提升自身作戰能力這一方麵。

三個BUFF加起來就有40級的額外加成,不用白不用,過期作廢。

正是考慮到這點,作為省錢活動狂熱愛好者的竹取澈才從地板上爬起來,狗狗祟祟地跳到了房間的高處橫梁,打算給黑死牟來個正義的空中暗殺——可惜失敗了。

“啊啊啊啊!”

精英BOSS黑死牟暴走了,渾身的鬼刃“樹枝”像是刮起了刺眼的血色風暴,將所有人都彈飛。

沒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敵,凡是打過副本的人都知道,當一個BOSS陷入暴走狀態時最好不要和它硬碰硬,除非你比它更猛!

“黑死牟!”

在血肉風暴之上,沉重地、巨大的流星錘毫不猶豫地砸下,正中上弦一的後頸處!將黑死牟直接壓彎了腰!

這片殘酷的血肉風暴被迫摁下了暫停鍵,原來是滿臉是血的悲鳴嶼行冥選擇硬剛了過去!

這才是真正的猛男!

黑死牟目露怒光,想要轉身斬殺幾乎快騎到自己背上的悲鳴嶼,卻被時透無一郎的赫刀給造成持續性掉血傷害!與此同時,我妻善逸如同瘋了一樣的使用著“霹靂一閃”,完全就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逼得黑死牟無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去對付岩柱。

竹取澈大笑起來,一刀刺出。

這一刀輕飄飄的,好像沒有什麼威力,甚至連赤紅色的刀尖也僅僅穿透了黑死牟的皮膚下幾寸就被肌肉死死地卡住了。

但是,黑死牟的表情變了。

因為竹取澈用的這一劍型,名為“黃泉燈”。

恍惚之中,黑死牟又回到了那個平靜的黃昏,他還是個人類的年代,與自己的弟弟商量著一件重要的事情。

由於找不到合適的天才無法將自身的呼吸法完整的傳承下去。這件事令繼國岩勝十分苦惱。

但在他的記憶中,那個穿著紅色羽織的年輕人是如此平靜地說:“兄長大人,我們並非多麼了不起的人物,我們不過是人類浩瀚曆史中渺小的一顆塵土。”

“才智遠勝我們的後輩此刻正在呱呱落地,他們一定會達到與我們相同甚至更高的程度。”

說到這裡,名為繼國緣一的年輕劍士微笑著看向遠方,那夕陽美得令人心曠神怡。

“什麼都不必擔心,無論何時,我們都可以心無掛礙地告彆人世……兄長大人,這豈不令人快哉?”

為什麼……為什麼緣一你能夠笑著說出這種可怕的話?

隻要一想到自己會輸,會輸給某個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成為新的傳說故事裡的踏腳石,他就悲憤地不能釋懷。

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被人踐踏、被人羞辱、被人無視到最後的遺忘,從古至今,多少天才就這樣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無人知曉?

繼國岩勝,不想成為這樣可憐的、被人忘記的失敗者。

所以他選擇成為“上弦一”黑死牟。

“我才是!最強的!武士!”從悲傷的幻境中掙紮出來的黑死牟發出了怒吼,“我不會再輸了!才不會輸給你們這些……”

“加把勁啊!”悲鳴嶼行冥的大嗓門壓過了惡鬼的哭嚎,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喊過這麼高的分貝,“一起砍斷他的脖子!”

因此我妻善逸的日輪刀狠狠地砍在了巨大的鐵球上。

那是新的“火雷神”,不計代價地將鐵球往下推進了五六分。

而時透無一郎的赫刀也將同伴的武器們徹底染成了火焰一樣的純正赤紅。

三個人齊心協力揮力暴斬,竹取澈直接縱身而躍,完全不顧自己在敵人的麵前空門大開的潛在危險。這是二段跳,第一跳直接踩碎了地板,停滯在半空中的第二跳踩的卻是自己的日輪刀!

相當於竹取澈不惜代價的將全身重量都壓在刀背上,然後給鐵球施加了新的壓力!

於是,一個完美的斷頭台,就此形成!

【自那以後。】

人類泣血般的呼喚與怒吼充斥在耳朵裡。弟弟昔日的笑聲依稀未曾散去。

【總有一天新生的孩子們會超過我們。】

黑死牟發出了痛苦不堪的咆哮,宛若古老神話傳聞裡那些貨真價實的怪物,震破了四人的耳膜,鮮血倒灌湧出。

血肉的刀刃如同網狀一樣地朝著後背的敵人們撲去,它們閃爍著暴怒的惡意——但是沒有人後退絲毫。

【然後,向更高的峰頂,攀登。】

轟隆!

整座大殿都震動了一下。

碩大的鐵球砸落在地,上麵的尖刺血肉模糊。

傲慢而威嚴的上弦惡鬼,黑死牟,被當場斬首了!

戰鬥結束了。

竹取澈失去平衡摔倒在一旁,在地上滾了兩圈也爬不起來。至於時透無一郎在最後一刻放棄了防禦,撲了過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所有刺向其他人的血肉鬼刃。

他被當場刺穿成一個篩子,那些利刃如同密林,痛苦與傷害可想而知,但是少年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散去。

“時透君!”一把接住他的我妻善逸惶恐不安,眼淚終於掉下來。他的熱淚滾滾,跌落在無一郎那張蒼白冰冷沒有血色的麵孔上,讓時透無一郎感受到臨死前的小小溫度。

“沒事……我可以死……可你們不行。我……我可能沒法再和大家一起……”

黑色長發的獨臂少年這樣說著,眼睛裡的光芒卻慢慢地變暗,直到最終凝固了色彩,眼皮再也沒有眨過。

他就這樣始終微笑著,用儘了最後一絲心血去保護了同伴們,然後就這樣心滿意足地死在了朋友的懷抱中。

“等等,事情不對。”顧不上悲傷,悲鳴嶼行冥轉動鎖鏈拖回流星錘,看著不遠處佇立的惡鬼身軀,如同怪誕中那些“無首”戰士,眉頭緊鎖。

為什麼黑死牟的身體還不肯消散呢?

也就是說……他還沒死!!

但是出乎預料的是,儘管累得要休克了,竹取澈的身體依舊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機械那樣,比岩柱本人更快一步的俯身,彎腰,握緊了刀柄。

她其實也快要到了極限了。

七竅在流血,心臟被切成碎末,此時還能夠站立,足以成為人類醫學上的珍惜標本。

但是不知為什麼,隻要惡鬼的身軀尚未消散,握劍的手就不曾鬆開。

“椎名!善逸!他還沒死!”悲鳴嶼大步奔來,呼喚著同伴們與自己一同上前,“不要浪費了無一郎的犧牲!”

“修羅……”竹取澈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一刻說出了百年前的某位劍聖的話語,就好像記憶中那位劍聖的意誌從她的靈魂深處緩緩浮現,借著她的口在講話。

那個男人明明老得就要死了,但當他拔出刀時,雙眼裡流淌的分明是如同岩漿一樣的戰意。豪邁壯烈至此,哪怕一腳踏入黃泉,也要掉頭回來再為世人除一次惡鬼。

所以竹取澈發出了那句百年之前所遺留下來的不甘咆哮。

“——斬殺修羅啊!!”

獄之呼吸·九之型……葦名流·一心!

記憶中的那位劍聖老者使出了這樣精妙絕倫的秘技,能夠被其用自己的名字驕傲地命名的招式,恐怕是攀升至劍道巔峰才得以見得的絕佳風景吧?

居合斬斬出之後,竹取澈麵無表情地收刀入鞘,看似一切結束,然而直到這時,萬千的劍刃風暴才在正前方驟然爆炸開,將黑死牟牢牢地籠罩入其中。

數不清的斬擊將黑死牟剛剛恢複的皮膚又劃出鮮血淋漓的傷口,然而他新的頭顱還是長了出來!

這一次,完全拋棄了人類的健美身軀的惡鬼化作了滿口獠牙、麵生六目、背有數支粗壯鬼刃宛若蜘蛛腿的怪物。

還在掉眼淚的我妻善逸嚇得半死:“這發展太過分了吧!”

“繼續攻擊!”悲鳴嶼大聲鼓勵兩人,“他才剛剛複活,還沒有那麼強,自愈能力沒有無慘那麼厲害!彆給他再戰鬥的機會!”

這話大家都能聽見,上弦鬼當然也能聽見。

但是……不可能了!他黑死牟已經克服了脖子的弱點!除了陽光外,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傷害到他了!

惡鬼麵貌猙獰得不可一世,就要對三人發起新的致命攻擊。

但是竹取澈卻愣住了……或許,這個時候,又是秋原椎名的“讀取痛苦”天賦上線的時候了。

黑死牟如此強大,內心的痛苦和迷茫卻也同樣到達了頂峰嗎……兄弟,武士,執念,那位大人,戰鬥……無數關鍵詞在腦海中碰撞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