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1 / 2)

廝磨 弱水千流 15283 字 4個月前

Chapter49

就在韓錦書打量那個年輕男人的時候,年輕男人的視線也看過來,注意到了韓錦書和言渡。

在看清言渡的時候,年輕男人的眉峰很輕微地挑了下,更平添幾分桀驁不馴的英氣。

背後多壽佛等人也齊齊走進了這間藏於盤絲洞內的雅間。這個笑麵虎仍是一貫的笑容滿麵,他隨意而熱絡地揮揮手,向言渡和年輕男人介紹彼此雙方。

多壽佛樂嗬嗬說道:“野哥,這是言渡言總和他的夫人。言總,這位是鄭西野,野哥。”

話音落地,兩個男人的反應出奇統一,都是朝對方略略點了下頭,既不打招呼也不微笑,頗為冷淡。

韓錦書繼續盯著那個年輕男人瞧。

言渡的氣質,凜冽如結了寒霜的刀。多數時候,隻要是言大暴君出現的場合,他那身凜冬氣場都能將在場眾人秒成渣。能和言渡同框還不被他碾壓的人,不多,能勉強不輸陣的人,已是少數。

而現在,韓錦書終於見識到了第三種人。這個年輕男人,渾身氣質之獨特,氣場之淩厲,竟完全能與言渡平分秋色。

而且,多壽佛這把年紀,喊鄭西野“野哥”,實在有些滑稽。

可見,此人絕對不是平凡角色。

腦子裡胡七八糟地思索著,那一頭,多壽佛叼著雪茄又說話了。他夾雪茄的手點了點旁邊的大圓桌,扭過頭,朝身旁一個穿西裝的高大青年,毫無征兆地破口大罵:“媽的一個個跟死人一樣!沒看見言總和野哥都還站著麼!也不知道過去把椅子拖出來擺好!言總和野哥都是我的貴客,惹了他們不高興,信不信老子扒了你們的皮去喂狗!”

那個手下明顯非常怕多壽佛,忙顛顛地點頭哈腰道歉。接著便領著其它人一起把圓桌旁的椅子拖出來,恭恭敬敬彎下腰,請幾位貴客落座。

“來來來,言總,野哥,言夫人。”多壽佛喜怒無常,前一秒疾言厲色得像要吃人,再次開口時,卻已又換做那副隨和和善的麵孔,招呼韓錦書他們:“坐坐坐,咱們今天新朋友老朋友齊聚一堂,可得好好喝個幾杯。”

韓錦書隱隱不安,側目看了一眼言渡。

言渡從始至終都握著她的手。察覺到她的忐忑,他修長的五指略微收緊,回看她,目光深邃且柔,形成一種無聲的寬慰和安撫。

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韓錦書內心安定下來幾分。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韓錦書自幼家教嚴格,連與社會青年交個朋友,都會被父母以雷霆手段束縛管教,自然從來沒接觸過像多壽佛這樣的人。

從弗朗打的那通電話來看,阿欽在內比都與多壽佛的手下起了衝突,多壽佛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約見宋欽,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個局就是一場鴻門宴。

充滿難以預計的危險。

但,神奇的是,言渡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和滿滿底氣。

也正是這一刻,韓錦書心中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她對言渡的依賴心理已經越來越強。他令她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又非常強烈的自信,那就是隻要有言渡在的地方,韓錦書就能有恃無恐。

在多壽佛的熱絡招呼下,韓錦書被言渡牽著手,跟在他身邊鎮定入座。

圓桌很大,但屋裡的人也多,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席位。

韓錦書在坐下以後環顧了一圈,發現偌大的圓桌,坐下的人有她、言渡、宋欽,那個叫鄭西野的英俊男人一行,還有多壽佛跟他的四名手下。除去坐下的人,還有好些個西裝筆挺的高大青年恭恭敬敬站在旁邊。

韓錦書不露聲色地收回視線。看見桌上擺著一杯倒好的清茶,她有點口渴,端起來微抿一口。

這時,多壽佛又出聲了,與老友閒話家常的語氣,說:“我這個雅間哪,是專門搞來宴請貴賓的,什麼家具啊,燈具啊,我都全部找設計師定製設計,連這個煙灰缸,我都是請齊白石的徒弟親手繪的圖,價值連城,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說到這裡,多壽佛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轉頭看旁邊,見在座眾人隻有韓錦書在跟他一起喝茶,多壽佛頓時皺起眉,說道:“言總,野哥,彆拘謹,到了我這兒就像回家一樣,來來來,嘗嘗這茶,今年新上的極品龍井,很難買的!我都隻有三罐,專程拿出來招待你們,你們可得賞臉。”

言渡和鄭西野神色冷漠,沒有動。

韓錦書倒是本來就渴。聽見多壽佛說是極品龍井,連忙又悶了一大口,細細品味一番。嗯,果然唇齒留芳,好茶。

多壽佛見韓錦書喝得津津有味,眼睛一亮,道:“言夫人也喜歡喝茶?”

冷不丁被點名,韓錦書差點被嘴裡的龍井給嗆到。她靜默兩秒,朝多壽佛很端莊地笑了下:“剛好口渴而已。我平時很少喝茶,對茶沒研究。”

“哈哈哈,年輕人小姑娘,沒幾個喜歡茶文化的。”壽老笑著擺擺手,表示理解,接著道,“說起我這三罐龍井,其實也來之不易。本來呢,那個賣茶的老板說是今年最後三罐新葉,早就被人訂好了,怎麼都不肯賣給我,我說出高價,他都不肯,硬骨頭,很拽很厲害。”

“不過,我家園丁養的狗也很拽,見人就咬,凶得很,可是現在它再也沒咬過人。為什麼?”多壽佛深吸一口雪茄,哈哈大笑起來:“因為我幾棍子就把它打死了。”

“所以說,凶又怎麼樣?厲害又有什麼用?打狗看主人。”多壽佛嘴角笑意濃濃,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我家園丁的狗,我想宰也就宰了。還有些狗,仗著自家主人,就到處亂吠亂咬人,也要當心點,當心被宰。”

這番指桑罵槐彆有深意的話,令宋欽的臉色驟然一沉。他眯了眼,怒急攻心,渾身殺氣畢現,已經有些坐不住。旁邊的韓錦書見狀,微蹙眉,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宋欽一腳。

宋欽理智回歸,用力握了握拳頭,忍住了,不再有動作。

那邊廂,多壽佛一口把杯子裡的龍井喝了個光,砰的聲,杯子一放,慢條斯理從懷裡取出一串紫檀木佛珠,捏在手裡數起來。

雅間內陷入一陣詭異的死寂。

在多壽佛的佛珠數到第十八顆的時候,他忽的側過頭,朝鄭西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說:“野哥,前幾天我們阿龍看上隻小貓,烈性得很,幾爪子下去,阿龍左邊眼睛差點兒讓她撓瞎。聽說這隻貓兒和你有淵源,今晚我把她請來了,你給掌掌眼,看認不認得。”

鄭西野耷拉著眼皮麵無表情,沒吭聲。

多壽佛叼著雪茄抬起雙手,隨意擊了兩下掌。不多時,雅間大門重新打開,韓錦書見狀,下意識轉頭看去,瞬間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哪裡是什麼貓。

隻見那個被魁梧大漢單手拎著拖進雅間的,是一個女孩子。一個體格嬌小身形纖弱的女孩,身上還穿著藍白色相間的校服,雙眼被人用黑色布條蒙住了,嘴角破了皮,像是被人狠力掌摑過。

韓錦書用力皺起眉。

看那女孩子的年紀,最多也就十八.九歲,身上的校服和白皙小巧的臉蛋上全都臟兮兮的,狼狽不堪。她明顯很恐懼,低著頭,牙齒咬住下嘴唇,兩隻小手死死攥著校服的下擺,不敢掙紮,也不敢自己伸手解去蒙眼的黑布。

但她的背脊卻又挺得很直,倔強堅韌,沒有發出絲毫求饒的聲音。

像一朵純潔無瑕的梔子,沾了血色和泥汙,格格不入地落進這片肮臟地獄。

韓錦書心猛地一緊。

她從小就見不得弱者被欺負,以前吳曼佳被圍堵,她隻身一人也能不要命地挺身而出,如今看見一群大男人為難一個小姑娘,更加怒不可遏。

幾乎是條件反射,韓錦書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

然而話音還未出口,手背處忽然傳來一陣涼意。韓錦書怔住,垂眸一看,是言渡。

他握住了她的手,朝她極緩慢地搖了搖頭,目光深不見底。

“……”韓錦書咬緊了牙關。確實。看這情形,這女孩子顯然是壽老和鄭西野之間的事。

言渡這邊還有阿欽的事要處理。她如果這種時候替這少女出頭,隻會讓言渡和阿欽陷入非常被動的處境。

還是先靜觀其變為好。

韓錦書按捺住。她移開落在校服少女身上的目光,深呼吸,低頭又喝了一口茶水。

另一邊。

看見少女臟了的校服,破了皮的嘴角,鄭西野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瞬間冷戾到極點。

多壽佛端詳著鄭西野的神色,試圖從他臉上捕捉到什麼蛛絲馬跡,慢悠悠笑著道:“阿龍呢,叫他也出來。”

幾秒種後,一個穿灰色外套的瘦高男人進入雅間。他左眼區域包著一塊方形紗布,其貌不揚,臉色難看,剩下的右邊眼睛透著一股陰險勁和潑天怒氣。

他走到多壽佛麵前,恭敬喊了聲:“壽老。”

“阿龍。”多壽佛微微眯了下眼睛,“來,跟野哥說說,你這眼睛是怎麼弄的。”

“是,壽老。”提起自己左眼的傷,阿龍氣急敗壞。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那塊紗布,扭頭揚手一指,惡狠狠道:“就是這個臭丫頭!我隻是跟她說了兩句話,媽的,拿辣椒水滋了我一臉,還拿刀砍我!幸好我躲得快,刀刃子就擦著我眼皮底下過去,再往上半寸,我這隻眼睛就沒了!”

聽見這番話,蒙住眼睛的少女再也克製不住,顫聲道:“你胡說。你根本不是和我說話,你當時死死抓著我的手往巷子裡拖……我、我太害怕了,所以才反抗的。”

獨眼男被女孩說得一陣心虛,嗓門兒立馬拔得更高,厲聲嗬斥:“死三.八,你再亂放屁!老子什麼時候對你動手了……”

“好了好了,彆吵了。”多壽佛不耐煩地打斷。他看向鄭西野,沉聲道:“野哥,我查過,這小妞叫許芳菲,是淩城一中的,好像還是你的朋友。既是學生妹,又是你鄭西野的朋友,我當然也不可能跟一個小丫頭片子過不去。”

多壽佛說話的這陣光景,韓錦書餘光看見,鄭西野垂著眸,隨手便拿起了多壽佛口中那枚齊白石弟子繪圖、價值連城的白玉瓷煙灰缸,掂在手裡把玩,臉色漠然,像是在試這玩意兒的硬度。

“我本來也說算了,隻要這小丫頭態度好點兒,跟我們阿龍賠個禮道個歉,這事就算翻篇。可這學生妹是個倔性子,怎麼都不肯,咬死了是我們阿龍有錯在先。”多壽佛說著,語氣忽然變得苦惱,“野哥,你說說,就算我們阿龍有錯,可她差點搞瞎他一隻眼,懲罰還不夠嗎?她敬個酒說聲對不起,大家都有台階下,哪裡不好……”

話音剛落,雅間內忽然響起“呲”一聲,是椅子腳在地板上拖出痕跡的聲音,刺耳突兀。

鄭西野動身,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雅間內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這位大佬忽然站起來,手上還拿著個煙灰缸是幾個意思。

就在眾人大惑不解的時候,鄭西野已經邁著一雙大長腿,閒庭信步似的走到了那名校服少女麵前。

校服少女背後站著的壯漢瞧見鄭西野,哪裡敢多半個字,悻悻讓開到一旁。

少女蒙著眼睛,世界一片黑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低著頭,小手絞著衣擺惴惴站在原地。

鄭西野低眸看了少女幾秒鐘,然後伸手,拇指指肚輕輕撫過她破皮紅腫的嘴角。

許芳菲被他一碰,不知是疼還是害怕,整個身子下意識往後縮著躲。

他淡淡地問:“誰乾的。”

“……”聽見這個聲音,許芳菲一滯,遲疑片刻,然後才抬起雙手解開蒙著眼睛的黑布。露出一張白皙而精致的小臉,清麗嬌柔,鉛華弗禦,

雙眼長時間沒有接觸到陽光,驟然被光線刺激,出於身體的保護本能,許芳菲抬起胳膊遮擋燈光,眯了眯眼睛。等視野習慣明亮,她終於看清眼前高個兒男人的臉。

鄭西野瞧著她,語氣聽著很隨意,甚至顯出幾分慵懶漫:“指出來,哪一個。”

許芳菲沒有動作。怯生生的目光無意識掃過獨眼男,臉上寫著恐懼和後怕。

而下一秒鐘發生的事,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鄭西野一反手,白玉瓷煙灰缸便重重朝獨眼男砸了下去,眼神冷戾,殺氣衝天,狠進了骨子裡。

獨眼男猝不及防挨了個結結實實,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頭破血流,踉蹌倒在地上。

韓錦書的座位離獨眼男站的位置很近,幾滴血液迸濺上來,又在濺上她臉頰的前一秒,被言渡的手背擋住。

韓錦書已經被眼前這過分血腥暴力的一幕嚇傻了,捂住嘴,倒吸一口涼氣,目瞪口呆。

旁邊的宋欽知道自家老板有潔癖,見狀微驚,立即給言渡遞過去一張消毒毛巾。

言渡垂下手,接過毛巾優雅地將手背上的血跡拭去。臉色風輕雲淡,仿佛剛才被砸碎的不是一個大活人的腦袋,隻是一顆爛掉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