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霖, 你涉嫌故意殺人罪，詐騙罪，請跟我們走一趟！”專案組的警察展示過逮捕令, 便拿著手銬往人身上一拷。
冰冷的觸感來襲, 李子霖才驟然回過神來，愕然的看著眼前大紅的公章，眼眸微微一眯, 梗著脖子往門內看，邊走邊道：“這是玩什麼整蠱遊戲嗎？”
瞧著人雙眸帶著些希冀, 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警察絲毫攔著李子霖，字正腔圓道：“忘記說了, 我們第二季專案組的大本營就在你家！哦, 嚴謹些，就在韓家主宅！”
聽得背後響起陰惻惻的話語，李子霖隻覺得自己耳朵都聾了。他都不知自己這一刻該不該邁步繼續往裡走。可偏偏身後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如芒刺在背, 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韓家大門。
畢竟不管怎麼說韓董肯定在家的。
隻要人在家, 萬事都有回旋的餘地。
竭力的自我寬慰著，李子霖轉眸間看見屋內的景象：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群群穿著製服的公檢法機關，所有人像是蝗蟲一般，行動迅猛的將韓家的擺設都貼上了封條。這入目的景象，仿若韓家一夜之間破產倒閉一般。
見狀, 李子霖瞳孔猛得一震, 目光幽幽的看著為首的局長, 眼眸沉了沉, 聲音帶著自己都察覺到的惶然：“燕城……燕城公安局的李局長？你……就算……”
“喲, 還真認識我啊？！”局長聞言慈眉善目的看著李子霖，一副熟稔的口吻：“你說說韓家也忒大了是不是，從你進山門到這大門口，都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可不就方便我們準備開工慶祝儀式了。”
李子霖：“？？？”
望著人滿臉問號的表情，局長頗為耐心的介紹道：“我們也入商圈隨俗，搞了個對賭協議。韓思維韓董說了，查出多少蠹蟲多少被貪的錢，他就願意捐多少身家！這可把我們全國司法機關的兄弟們給激動的。到時候我們沒準能夠換個出行裝備，順帶還給邊區的兄弟們整一個新房子。像這大城堡，寬敞大氣！”
抬眸看著金碧輝煌的挑高客廳，局長還拍拍手：“來，兄弟們，讓我們一起謝謝李老板，感謝他讓我們今年業績超標！”
專案組所有成員十分配合，齊聲高喊：“感謝李老板！”
這一聲不亞於晴天霹靂，震得李子霖整個人都惶恐害怕起來，腦海一瞬間浮現萬千權衡各種利弊。來回反複深呼吸，李子霖強行咬著牙維持著冷靜，“爸爸，不……不會的……不會的……”
瞥了眼還喃喃不可置信的李子霖，局長一個眼神，當即就有技術人員打開投影儀。
下一秒就有人神色肅穆的開口——
“報告指揮部，一號組已經進駐韓氏集團總部，順利打卡帝都金融韓氏大廈！”
“二號組進駐向南機械集團總部，打卡行政辦公大樓全景。”
“三號組進駐向東船業有限公司，麵向大海麵向碼頭，打卡。”
“…………”
“海外機動三組準備完畢。”
“商業經偵分部共計出動五十六個小組，監察韓家全國以及全球產業。請指揮部放心！”
這一聲聲擲地有聲的話語配合著一張張打卡傳回的照片，仿若能夠無視時空和地域的局限性，凝聚在一起，恍若煙花盛開般，在韓家主宅燃放出來。
李子霖雙眸都瞪圓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大屏幕，大口大口的喘氣，“瘋了……不，這是假的，絕對是假的！”
哪個公司敢讓官方司法機構進駐？這不是破產倒閉的信號是什麼？
明明韓家運營良好！
可偏偏眼前出現的地標又無情粉碎了他一絲念想。韓家最核心的商業機械重工這些，沒有上市的這些公司，竟然也有官方進駐了。
韓思維這老東西，是真的瘋了！
“當然是真的，沒看見我們還跟著專業紀錄片導演嗎？”
局長欣賞著表情來來回回變化的李子霖，望著人眼底翻湧的嫉恨，麵色難得帶著肉眼可見的不屑，涼涼道：“我這不尋思著豪門狗血劇裡警察出現的太晚，好像也不太接地氣，甚至更沒什麼用處，顯得豪門隻手遮天，當法外狂徒張三李四王五的。所以就善於學習，開啟全球打卡模式，一來接地氣比較容易普法，二來作為豪門商業大戰的警示片，發送給所有商業大鱷，讓他們好好學習學習！”
最後四個字，局長說的是發自肺腑，擲地有聲。
以致於尾音響徹整個大廳，似春雷一般，帶著令萬物複蘇的魅力。好像無聲的宣誓著要開啟一個嶄新的時代。
李子霖隻覺得對方橫掃過來的眼神，帶著自己從未見過的肅殺，但回想著自己這些年的所見所聞所學，又覺得自己還是又回旋的餘地。畢竟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又不是幼兒園的小朋友，隻信世間隻有黑白。
琢磨著，李子霖喘著氣，再一次開口，還演著惶然害怕下意識逃竄的模樣：“不……爸爸呢？他肯定不會這麼作的，這……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們是不是給我下藥了，給我催眠了，我還是做噩夢？”
自我找著合理的邏輯，李子霖還撒腿往外跑。
跑了兩步，他一回眸瞧著老神在在的警察，一動不動的警察，心中越發恐慌無比，揣測萬千：這得抓住什麼把柄，才能如此有恃無恐？這韓董哪怕出事了，這韓家就不怕出事嗎？就不怕牽一發而動全身嗎？就不會顧全大局嗎？
思忖著，李子霖眼角餘光瞄著門口出現的盾牌，眼底閃過一抹狠厲，豁出去全部力量就讓自己撞上。
“咚”得一聲，清脆響亮。
局長一揮手，示意組員鎮靜。在他們審訊之前，先來一出“惡人自有惡人磨”，滅滅這種所謂精英人士的儀仗。
渾然不知局長早已預判了他的預判，李子霖疼得倒抽口冷氣，但他此刻也顧不得頭頂的大包，繼續惶然狀：“不……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呢？哎喲，子霖少爺您這待遇可真夠好的。”福貴APP的負責人穿著囚服緩步入內，瞧著額頭都青腫起來的李子霖，慢條斯理的開口：“你彆激動啊，也彆想著裝神經病逃避責罰！”
李子霖聽得這一聲紮心的話語，下意識的抬眸剮著人，“你……”
“我沒死，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待看清開口冷嘲熱諷的人，李子霖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的茫然一瞬：“你……”
福貴APP的負責人居高臨下的看著神色開始真的惶然害怕起來的李子霖，不急不緩的開口：“韓老爺子這魄力，你害怕你惶恐，但隻抓你一個，你就覺得自己還有保障是不是？甚至還覺得你可以跟韓董講感情，是不是？”
如果殺氣能殺死人的話，福貴APP負責人覺得自己此刻都已經死了無數遍了。可沒事，他此刻還是比較爽的。
“這連根拔起的能耐，我真是爽爆了！我不好過，你們所有人也彆想好過！”福貴APP負責人一把薅起李子霖的頭發，迫使人眼睛直視著他，“你這個蠢貨，你怎麼不想想啊，曆史都教過你了。朱元璋為了給他孫子鋪路，都能鏟除陪他打天下的功勳元老，韓老爺子現如今隻是公司大換血而已，這算得了什麼呢？”
“你們這些人上躥下跳的想要勾結中高層領導，逼、宮嗎？想要拿捏權勢架空韓董嗎？這不他就反擊了啊。”
“子女全滅又如何呢？你以為所有人一樣的黑，全員惡人，他就要掂量掂量，捂著家醜嗎？！”
李子霖：“…………”
這連番的質問，還用上了確鑿可查的史實作為佐證，聽得局長不由自主的點頭，瞧著整個人徹底心理被擊垮，雙眸都有些呆滯的李子霖，示意下屬做筆錄備份的時候標注個重點：利用千百年來“豪門水深”、“權勢爭奪血、腥”的刻板印象，外加上史書案例證明，營造恐怖氛圍，比較容易擊垮想要奪權的豪門貴公子們。
瞧著筆錄備注都寫完了，李子霖還是傻愣的模樣，局長橫掃了眼福貴APP負責人退下，聯係第二輪出場“嘉賓”。
在外收到示意的柏川整了整自己重新穿上的LM高定西裝，還替李敏昊整了整衣服，雄赳赳氣昂昂的入內。
“李子霖。”柏川打破了屋內的靜寂，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麵色蒼白的李子霖，“你認識我吧？見到我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被點名道姓的李子霖眼眸微微一眯，死死的盯著柏川，眼眸閃了閃。靜默了幾秒後，他回頭看看忙碌的警察們，倏忽間哈哈哈大笑了幾聲，覺得自己是徹底明白緣由了：“顧翎沒死？所以韓董有底氣了，想要一網打儘，想要算賬了？”
柏川捕捉到李子霖一閃而過的陰鷙，也不敢當眾透露出他們的底牌來，道：“顧翎死沒死，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靠老李能耐，救了我一條命。但我們也廢了一番時間養傷，九死一生啊。”
聞言，李子霖回想著李敏昊的出身，倒是覺得可信。畢竟飛機失事，怎麼可能真的全都活下來？
瞥著眉眼間還真露出一抹得意的李子霖，柏川默默在內心感謝顧翎提供的談判套路，然後道：“但聽說要感謝你？我們在皇庭那一夜是你背後搞事啊？”
故意拉長了音調，柏川細細觀察著李子霖的表情，一本正經的轉述顧翎胡說八道的話語：“所以呢顧總就一不做二不休，留了精、子，以防不測。”
冷不丁聽到這話，李子霖眉頭緊擰，也顧不得自己先前打算裝瘋賣傻用神經病逃避刑罰的套路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柏川，一字一頓，“精、子？”
“你自己想想啊，現在哪個有錢人不簽婚前協議？顧翎不跟秦甜甜簽婚前協議原因很簡單啊，他們簽訂了生子協議。”柏川一臉真摯：“當時事發第二天他們就去檢查了，順帶做了個相關手術。”
李子霖回想著三八婦女節，秦甜甜炫體檢報告那傲然的模樣，眼皮猛得一跳，覺得自己是應了那一句老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所以你們就算全都滅了也不用擔心，顧靖昱有天才病，可能不太適合當商業接班人也沒事。”柏川覺得自己很設身處地的替韓家偌大的商業帝國籌劃未來繼承人了：“哪怕韓董不喜歡秦甜甜也沒事，顧翎的精、子在手，以韓董的能耐，他想要男孫女孫龍鳳胎都可以有。一個不夠，生個足球隊都成！”
展望完美好未來，柏川擲地有聲總結：“明白了嗎？所以你，你們都輸給精、子了。”
聽到如此鏗鏘有力的總結，李子霖氣得整張臉都鐵青了，隻覺得心理燃燒著的火焰瞬間吞噬了理智，甚至這一股怒火將他五臟六腑都燒出疼痛來了，甚至讓他抑製不住的喉嚨都腥甜起來，咳咳的吐出一口血。
瞥了眼真氣到吐血的李子霖，柏川輕咳了一聲，默默給萬裡之外的顧翎點個讚。
牛逼了，真一針見血！
李子霖看著自己咳出的血水，雙眸帶著猩紅，徹底瘋狂了起來，聲音都尖銳了些，仿若指甲刮過黑板一樣，刺耳無比：“我輸給精、子？爸爸知道顧翎有精、子，就敢這麼大手筆的整頓韓家？”
“有問題嗎？”柏川見狀扭頭拿過高音喇叭，對著李子霖吼，“跟我比嗓門嗎？”
“不可能！”李子霖瞧著柏川一個區區助理都敢這麼耀武揚威，氣得聲音更加拔高了些，歇斯底裡的訴說自己的底牌：“顧翎的體檢報告，我分明看過！我看過的！你們每年都定時體檢，何嬌靈跟醫生在一起，我們都能看得到。”
柏川聽到這話，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問：“醫生？所以你們是聯合醫生動了陸傑的體檢報告單？”
李子霖聽到這聲質問，手死死捏緊成拳。
見狀都不用人開口回答，柏川就覺得自己腦子轉的夠快，能夠明白了原委了。
陸傑豁出去命帶著他們一起死，原因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恐怕還是你們暗中引導，說陸傑之所以生病，是壓力太大，是顧翎不體恤，是不是？哪裡像你一樣，時時刻刻關心著基層人員的生命健康。”柏川說著拍拍李敏昊的肩膀，繼續說著自己的揣測：“比如我跟李敏昊這個保鏢之間的年終獎就不一樣，我是千萬！”
“人都是有三六九等的是不是？”
聽到這些揣測，李子霖獰笑了一聲，“你這麼聰明，怎麼就甘願替顧翎打工呢？自立門戶，你也能乾得很好吧？”
“我覺得顧翎這個人是大傻逼，這麼好的家庭出身，愣是要自己白手起家。”柏川環顧著低調奢華的客廳，涼涼道：“可是靠自己賺錢，靠自己的實力賺錢，我們問心無愧！”
“那又如何？不還是有人會心生怨念嗎？”李子霖嗤笑著開口，睥睨著柏川，帶著高高在上的傲然，一字一頓訴說自己的成功：“顧翎不還是死了嗎？”
柏川見狀恨不得拿著喇叭吼出實情。
一旁的李敏昊見狀，拉著柏川，看看人又看看嘚瑟的李子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事情，朗聲道：“我知道了！你們恐怕除了拿他的病他的愛人威脅外，還跟陸傑說他或許會失業，對不對？！畢竟顧翎的確挺愛學習的，且自打他大哥大嫂出車禍後，他就喜歡自己開車！要不是公司處於上升期，他忙著腳不沾地的，以顧翎的性情要去把飛行證考下來！”
李子霖聽到這聲切入要害的揣測，斜睨了眼身形魁梧的李敏昊，眼裡的殺氣不帶遮掩的。
看著麵色驟變的李子霖，局長一行人跟著恍然大悟狀。
失業問題，這點他們也真沒想到過。
顧翎掌握技能太多，這也……這也一不留神能招惹嫉恨的。
“連保鏢都能一起殺的最好辦法就是意外事故，製造團滅了，是不是？”柏川壓著自己的怒火，磨著牙讓自己發揮出一個優秀線人具有的職業素養，“你們聯手合作這麼嫻熟的，敢製造飛機失事，恐怕背後有高人指點吧？你們又不是航空專業又不是飛機製造專業出生的。可我就不一樣了，作為一個助理我替顧翎辦理定製私人飛機時，可了解過現如今的飛機製造，尤其是最新高科技的係統。”
“你連跟我比都不配，怎麼還有膽子跟顧翎比？”說到最後一句，柏川拔高了音調，嘲諷著。
此話一出，整個客廳都有一瞬間的靜寂。
局長打個手勢，示意其他人繼續忙著，尤其是研究院保衛處某些人員，這一刻一定要鎮定自若，彆打草驚蛇。
“你以為你厲害嗎？韓家核心主業是機械製造。”李子霖的注意力早已被柏川一行人吸引去，無視身邊其他警察們，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柏川，瞧著人這倨傲的模樣，嗤笑著：“連這些都不懂，我怎麼敢想繼承家業？”
“切？”柏川翻了個白眼，“實踐操作比一比？！”
李子霖看著人趾高氣揚的模樣，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比就比！”
局長聞言立馬示意眾人準備飛機模擬係統，瞧著李子霖說的還真頭頭是道，麵上沒有任何悔改之色，甚至還昂首挺胸，一副理直氣壯為自己學識傲然的模樣，當即心中沉甸甸的。這飛機知識懂，要是汽車製造……
越想越不敢想，局長等人一說完，當即麵無表情示意警察將李子霖帶回審訊室。
在審訊室這種專業氛圍下聊，才有氛圍感。
“三年前的車禍案，交代一下？”局長開門見山，問道：“老大不死，你也不會盯著老二吧？”
李子霖聞言回過神來，輕蔑的一笑：“原來柏川激將法是為了這件事。但你當我是瘋子嗎？姓韓的都知道找你們司法機關來調查，我要是弄死大哥還行，要是弄死大嫂，你們會不管？”
“還挺清醒啊！”局長深呼吸一口氣壓壓火氣，冷笑著：“或許你會借刀殺人呢。比如為了弄死你大哥，出賣他的行程，方便外人設計車禍。”
李子霖聽到這話，無所謂的笑笑：“我左右一個死，你們有本事自己調查啊。”
“精、子的事情是柏川騙你的。”局長看著一副滾刀肉模樣的李子霖，喝口菊花茶冷靜冷靜，道：“顧翎終究還是輸給你了。”
一個字一個字，局長說的緩慢，瞧著白熾燈下麵色變化清晰可見的李子霖，他真真假假的訴說道：“韓董豁出去調查，懇求司法機關查個清清楚楚，的確是為繼承人鋪路。雖然你不是他的親兒子，但他對你還是很有好感的。”
頓了頓，局長一臉和善的開口，問：“你聽過養子製度嗎？婿養子製度？山景國際集團傳承幾百年，據說就是靠著這個製度，每當有危機的時候就是養子力挽狂瀾。”
刻意壓低了最後四個字，局長靜靜的看著李子霖。
聞言，李子霖隻覺得自己似乎被人控製了，耳畔抑製不住的就回旋著“力挽狂瀾”四個大字，讓他熱血都開始澎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