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證據,更多的思考。
“……寶寶,彆著急。”
邪祟反而成了唯一一個能夠理解他的家夥,蒼白俊美的非人類動作自然地坐在原地,甚至有空朝著慈生拍了拍身子,讓他坐下來休息一下。
慈生也沒有特彆“搭理”蕭望勉,隻是伸出手來讓蕭望勉牽著。
就像是小孩子觸碰到了自己喜歡的玩具和糖果一樣,蕭望勉頃刻便低下頭開始細細密密地親吻,忠犬一樣等著乖寶的誇獎。
“寶寶在前麵走就好了,老公在後麵保護你,嗯?”
蕭望勉虔誠道。
慈生稍微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蕭望勉不可能忽然說這話,難道……
喬西尚且還是在自己分析,站起身來煩躁地踱步轉圈。
他轉身,發現慈生稍微有點怔愣地站在原地。
兩個人轉頭,都意識到了門口傳來的聲音和異響。
是獄卒。
男獄卒,帶著屬於顧緒秋的那一頂鴨舌帽,很顯然是簡餘。
“他來了?”
喬西下意識地這樣道,目光朝著慈生望過去,竟然有些慌張。
喬西吸了口氣,他隻能說自己還好聽了慈生的勸阻,沒有一下子跑出去。現在兩人發現男獄卒過來了,都站起身來,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簡餘將房門給打開了,他動作自然地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慈生和旁邊的喬西:“你們現在跟我走一趟吧。”
他這話一說,剩下來的兩個人自然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跟在他的背後稍微有點緊張,不知道簡餘要帶自己去做些什麼。
實際上,從昨天的事情看起來,他似乎並不是一個壞人;但跟他走,兩人走的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我想問一下,”慈生忽然開口,“那一天顧緒秋說的,空出來一天是什麼意思?”
簡餘似乎是僵硬了一下,不知道慈生怎麼會忽然提出這個問題。
喬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點吃驚,雖然他自己也想問,但是沒想到慈生竟然會這麼直白:“你……”
簡餘打斷了喬西的話:“她的意思……你們等會兒就會知道了。”
慈生安靜了一會,才問:“是因為今天沒有什麼其他的獄卒過來嗎?還是說你代替了他的位置,所以她空閒了?”
顧緒秋確實空閒,確實不用再承擔獄卒的職務了,但是……
慈生的發問每一條都踩在精準的點上,簡餘本來都想要脫口而出回答他了,但是又停頓了一下,將話咽回了肚子裡。
這件事情說出來可能稍微有點太殘忍了,雖然本來要帶他們去看的就是那樣的場麵,但是……
簡餘不想要折磨自己,也不想要折磨慈生,他隻希望慈生能夠快點解決這一切。
兩人的心中都懷揣著同樣的疑問,還有一個人則是揣著明白當糊塗;三個人麵色都有些凝重,終於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穿過了泛著點點冷白光的走廊,又從幽深的電梯井從下往上,終於窺見了一點點的光亮,但是在電梯打開之後,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剛剛的黑暗。
“到了。”
到哪了?喬西的心裡尚且還有這個疑問,但是當他偏頭過去看到慈生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臉色煞白,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太好的東西。
“——怎麼了?”
慈生沒說話,臉色更加煞白了,現在唯獨有他身後的蕭望勉算得上是能夠唯一安慰他的人,冰涼黏膩的氣息將慈生整個包裹住,甚至沒有他身上的冷汗冰冷。
喬西順著慈生的目光看了過去,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副煞白的神情了。
麵前這個熟悉的地方,不是彆的,正是原來慈生他們在迎新大會的時候曾經來過的地方。
麵前還是一個熟悉的“L”形的餐桌,但是這個餐桌卻完全、完全變了個模樣。
黑色的火焰好像在灼燒,一切都在扭曲,甚至將這餐桌變成了鐮刀的模樣,那鋒利的刀片就抵靠在了顧緒秋的脖頸上。
漂亮的女人垂眸,頭發散亂,手腳都被吊起來,像是即將遭受絞刑和火刑的女巫一樣,甚至還有閒情逸致露出一個笑容。
她的身上都是電擊的痕跡,衣服淩亂露出了裡麵的內裡,看得出雪白的皮膚上全部都是血痕。
慈生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感覺血液上湧,整個眼前都是一陣黑一陣白。
慈生的喉結滾動。
喬西則完全沒有忍住,驚叫了一聲:“為什麼!”
慈生咬住了唇。
很顯然,跟自己的猜測大差不差。
他終於知道顧緒秋說的,空閒一天是什麼意思了。
因為現在跟慈生有接觸的就是喬西,他們隻有兩個人,所以要麼死的是喬西要麼就是慈生。
——顧緒秋代替了他們。
在離彆之前,她還沒有忘記對著慈生他們輕輕地笑了笑,或許是不必維持那副“女獄卒”的模樣了,所以非常溫和地衝他揮揮手,說蕭望勉不準欺負他。
為什麼啊,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死,為什麼一定要讓慈生看到這副模樣,看到她被懸掛在絞刑架上,黑色的火焰從下往上灼燒,要將整個漂亮的她融化在火焰之內。
喬西驚恐道:“這火焰在燒嗎?怎麼能這樣!不應該……”
他著急萬分,試圖掙脫開簡餘的束縛直接衝出去拉著女獄卒走開,但是沒辦法,隻能狼狽地在原地掙紮。
慈生則臉色蒼白。
儘管他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可是真正麵對這副情景的時候,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緊緊攥起來的手,看著顧緒秋像是一片破敗的葉子一樣在火焰之中來回擺動,足尖點在火上,像是在跳舞。
同歸於儘?
博取時間?提醒慈生?
心臟像是要被擠壓到爆炸,兩人的麵前都是火光,火焰是黑色,很快就將顧緒秋整個給吞噬了下去。
簡餘在一旁也微微地歎了口氣,他的鴨舌帽擋住了他的臉和眼睛,看不出他現在是什麼神態。
慈生惶然地搖晃了一下身體,小聲道:“……這是第三天了。”
第一天是孫媽,第二天是小唐和老外,第三天就是顧緒秋,或許第三天本來應該是喬西或者慈生——
不,或許,從第一天開始就應該是——
“是我嗎?”
慈生也像是樹葉一樣,單薄纖弱的身體略微搖晃了一下。
“……從第一天開始死的就該是我嗎?都在救我,為什麼呢,為什麼……”
顧緒秋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沒有發出任何的叫聲,而是沉默安靜地像是火一樣被吞噬,消亡,慈生漸漸看不到她的身體。
在火焰消失之後,慈生隻能看到“L”上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她似乎就來了這麼一趟,之後就消失了,全然不存在了。
“……”
喬西怒罵了一聲國粹,半晌之後眼球爆凸,脖頸都紅了。
他雖然跟顧緒秋沒有什麼交集,但是一方麵聽說過她是個幫助人的好人,另外一方麵則是……
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麵前消失,被懲罰的火焰燒成灰燼,喬西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接受。
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臉,漂亮穠麗的臉上煞白,他纖長的睫毛抵在掌心,被沾濕,弄亂了。
順著下頜流淌下來的淚水被胡亂地擦掉。
“草!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啊!”
喬西在控製不住自己怒罵,但是同時他也意識到,倘若自己剛剛出去,恐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他糟心地閉了閉眼睛,在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卻注意到了這次出現在了絞刑架旁邊的人。
這個人……
好眼熟。
喬西忽然意識到一個事情,剛剛在黑色火焰燒起來的時候,那一塊周圍都是沒有人的。隻有黑色火焰旁邊一點點的光在照耀,其他的地方全部都是黑魆魆的。
所以說是不是從剛剛開始就有人一直隱藏在黑暗之中,沒有被他們發現。
現在等顧緒秋死了,那個人也打算走,但是剛剛好喬西抬頭,撞見了他。
“……姚長官?!”
喬西的聲音裡麵含著一點點的怒氣,幾乎是控製不住自己爆發式的吼了出來,而且身後的簡餘似乎沒有也在束縛他的行動,就放任他這樣竄了出去。
那邊的姚長官眸色一凜,似乎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沒來得及避開,就感覺到自己的麵前忽然竄出來了一個人。
喬西發現了他,現在站到了他的麵前。
雖然說昨天和慈生的交談之中,讓他懷疑自己這個許久沒有看見的老朋友是不是已經變了,但是他還是勉強擠出來了一個算不上多好看的笑容,嘴角抽搐了一下:“姚長官,好久不見了。”
姚長官的神色非常自然,好像自己剛剛一直都沒有在這裡看顧緒秋的死刑一樣,甚至還有閒情逸致對喬西笑了一下:“是,好久不見了。”
“……”
喬西喉頭一哽,道:“你不該問問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嗎?”
慈生剛剛在簡餘的旁邊,也一同過來了,他的身後還尚且有著蕭望勉,祂在無聲無息地揉捏著他的手指,好像在傳遞給他一些力量和平靜的心緒一樣。
姚長官偏頭,他也看到了旁邊的慈生和簡餘,不知道為什麼,他完全沒有任何要躲開的意思,也看上去並不心虛,非常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伸出手來拍了一下喬西的肩膀。
“那麼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我記得你沒有什麼犯事兒的習慣吧。”
喬西眼眶通紅:“……”
“我跟你寫過很多消息,但是全部都石沉大海了,我迫於無奈才來找被無辜帶到監獄來的朋友和親人,但是過來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全部都生死未卜。”
“……”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嗎。”
姚長官雖然話語說著很遺憾,但是神色卻完全沒有遺憾的意思,甚至含著點笑意。
喬西幾乎是有一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沒有想到姚長官給自己的回複竟然是這樣的。
那些自己為他做出的辯駁,包括下意識的維護和辯解都變成了虛偽的假象,變成了落在自己臉上的巴掌。
“你!你在裝什麼?!”喬西臉色通紅,“你明明就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們被抓過來了,但是你卻一點行動都沒有,我還在想會不會是你的仇家將他們抓過來當替罪羊,沒想到這個罪魁禍首就是你本人。”
“你分明就是殺人凶手!”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姚長官說的非常平靜,麵含笑意,非常自然:“首先,死去的孫媽違反了規定,擅自闖出了監獄;其次小唐和那個老外兩個人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回到宿舍;最後,顧緒秋是自己違背了規定,所以才死掉的。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放屁!”喬西喃喃。
什麼狗屁的兩派,一開始他就不該對姚長官抱有任何的幻想,大概顧緒秋他們才是變數,剩餘的獄卒全部都是和這家夥一夥的。
“你他媽的放屁!”喬西有點像是要即將崩潰了,他伸出手來直接扯住了麵前姚長官的衣領。
很顯然他是練過的,手上有幾分巧勁,雖然那個看上去是中年男人的姚長官比他要高大一些,但是這個清秀的青年還是動作利落地鉗製住了他的手,簡單又粗暴的握住了他的頭發,直接將他逼到了旁邊的絞刑架那。
加入他吧,你看,隻要將他也掛上這個絞刑架,這個姚長官死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現在不是夢了呀,可以動手了。
他在夢裡都那麼過分,那麼現實呢?肯定更過分,對吧?
可以殺了,可以殺……
慈生拳頭緊握,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強行冷靜地看著麵前的場景。
身後的邪祟似乎是在吻他的唇,冰涼的觸感像是在喚醒他的理智一樣。
“不對寶寶,再好好想一想,好嗎?”
慈生一怔,像是整個身子浸入了冰水,清醒了過來一樣。
喬西沒來得及回頭看慈生,隻是跟這姚長官扭打在一起:“我到底是哪裡惹你了?你要這麼對我!你才是最該死的那一個——”
姚長官在原地,衣服被他撕扯得有點淩亂,嘴角尚且還有一點詭異的笑容,悄無聲息地將目光放在了慈生的身上。
慈生感覺自己渾身一涼。
“停下來!”
慈生道。
“你不能。”
“你不能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