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麵的那個帶路的男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是這個場內的主管,從來都是愛德斯公爵的心腹,從愛德斯公爵尚且還是個青年的時候,他便努力奮鬥,最終從一個府內的小廝成為了他的大主管。
所以,他的眼力和見識毫無疑問是超過不少普通人的。
曾經跟年輕的愛德斯公爵一起去參加某場宴會時,他就對麵前的這個男人留下過印象。
雖然隻是在門口驚鴻一瞥,但是這個男人的力量感、壓迫感,這種天生上位者的氣息,恐怖至極的實力,包括極其蒼白俊美的外表……都讓這個主管覺得祂絕對並非池中之物。
所以,在今天看到他的時候,主管幾乎是兩股戰戰,膽戰心驚地望著祂過來,看著祂說話、動手,幾乎是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這個時候,那位主管才勉勉強強地鬆了口氣,感覺自己明明是個吸血鬼,但是心臟跳的快得離譜。
“這邊的宴會廳到了,您請。”
他伸手朝著裡麵,故作鎮定,但是實際上聲音都在發顫。
蕭望勉則是平靜地“嗯”了一聲。
身體微動。
慈生在祂的口袋裡麵都要聽懵了。
怎麼能這麼害怕?再說了,到底是找什麼場子?
慈生有點吃驚但是又有點困惑,他總覺得自己剛剛想的那個可能不太現實,所以喉結微滾,蹙眉小聲問道:
“望勉,你說什麼找場子?”
蕭望勉似乎是頓了一瞬,但是旋即則有些答非所問道:“乖乖放心吧,這次過來不是讓你覺得難堪或者讓白藤他們覺得難做的;但是這件事情必須要解決。”
慈生心中忽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臭蕭望勉讓他現在變小了揣在兜裡,簡直就是“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沒有辦法去讓蕭望勉彆亂動手,所以進退兩難。
“什麼事情必須要解決呢?”慈生尚且還是懵的,他想到了那個主管有些驚慌的語氣,“我記得愛德斯並沒有對我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呀,而且白藤和愛德斯的感情非常和睦,如果他們真的感情破裂了你再幫我和白藤找場子也不遲……”
慈生這麼個絮絮叨叨的樣子配上他可可愛愛縮在口袋裡的小腦袋,簡直就是可愛到爆炸,乖到讓蕭望勉恨不得湊上去狠狠地親兩口,直接將慈生含到自己的口中,讓他動都動不了。
胸腔微微的振動,似乎是蕭望勉笑了一下。
慈生還沒有來得及“生氣”,也沒來得及再勸兩聲蕭望勉,就聽到了從外麵傳來的聲音。
這聲音他最近這些天簡直就是再熟悉不過了——白藤。
白藤開口,遲疑了片刻之後,望著慈生給他發過來的照片,與麵前這個沉鬱冷靜的男人比對來又比對去,最終還是狠了一把,大膽開口,稍微有些許地猶豫道:“您好,請問您是……我哥哥,慈生的愛人蕭望勉嗎?”
倒不是白藤眼神不好,主要是因為慈生發過來的照片上,這個麵色蒼白冷淡的男人是溫和笑著的,照片似乎是抓拍,能夠毫無意外地抓到了男人寵溺的那一麵,而且那男人看上去隻穿了件襯衣,非常好相處。
但是現在看上去,祂身上的大衣簡直就不像是普通的大衣,反而像是某位王者的披風一樣,淩冽的風似乎伴隨著這件大衣的衣擺,在它掀起來的時候能夠帶來風雪的氣息。
祂整個人都很特殊,這種氣質在麵對慈生自己的時候還不甚明顯,但是在麵對彆人的時候就愈發特殊了。
蕭望勉在聽到白藤小心翼翼詢問著祂是否是“蕭望勉”的時候,竟然聽上去心情還不錯,或許是因為白藤加上的前綴是“慈生的愛人”,所以祂如此輕鬆。
“是我。”蕭望勉頷首,“你好。”
慈生微怔,霎時間就將自己的腦袋給縮了回去,會動的小娃娃緊張兮兮地將自己的身體給貼上了蕭望勉的,似乎在告訴祂自己在仔細地聽。
白藤停滯了一瞬,因為蕭望勉感覺還是挺友好的,他心中的勇氣更加充盈了兩分,大石頭也落下來了。
他主動地伸出了手,繼續道:“您好,我是白藤,是慈生的弟弟。”
這兩聲招呼一旦打過了,白藤的話匣子也自然被打開了,他時刻都記得請哥哥的愛人過來是要乾什麼的,所以清了清嗓子,打算委婉一點先從寒暄開始。
“我早就聽我哥哥經常提起您,您二位的關係想必一直都非常好,我也非常感動,非常高興……”
白藤很聰明,他可是主角受,所以話術非常高明。
他緩慢地誇著慈生和蕭望勉的感情,一邊又帶著祂往裡麵走;一開始他跟蕭望勉兩個人都在宴會廳的門口,這會是背著身子,差不多已經到了能夠品嘗到一些點心的餐桌,這裡的氛圍和環境非常能夠讓人放鬆。
“我哥人非常好,”白藤這些話每一句都非常地誠懇,“以前我想要擁有彆人一樣的親情和兄弟情,現在我終於擁有了,我非常、非常不想要失去這一份感情。”蕭望勉淡淡地“嗯”了一聲,慈生能夠聽出來祂現在的心情並不糟糕,似乎是在想往下繼續聽白藤說什麼。
而這個被議論著的慈生本人則傻乎乎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是,哥哥一直都沒有告訴我,他身上稍微有一些疾病,”白藤說到這裡的時候則是有點鼻酸了,但是語氣聽上去非常真誠和可靠,“您肯定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所以我想,我們必須得要做些什麼……”
蕭望勉頷首,黑色的帽簷遮住了祂駭人的血眸,其中的感情並沒有讓白藤看見。
白藤咬了咬牙,說的比較委婉,但是含義卻是昭然若揭的:“哥哥跟姐姐說這個病不太好治療,但是他相信隻要跟您在一起,這個疾病定然是會痊愈的,我自然也是相信的,隻不過我想哥哥這些天在我這裡上班,他總得要出來辛苦。”
“愛德斯之前曾經在柏林街道的尾端有一家彆的店鋪,如果您不介意的話,”白藤試探著說,“您是否能拿來接手?這樣的話,收入大概能夠提升一些,我想哥哥也不用再總是奔波了……”
話隻是說到這裡,但是顯然,白藤就是想要幫助他們。
慈生一怔。
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更多的還是感動和心軟。
實際上,自己那個疾病……拇指姑娘症確實比較絕症,也不算是欺騙了白藤,但是自己真的過的還可以呀,他們倆人的“窮”稍微有點太成功了,讓白藤都覺得擔憂和難受了。
不過慈生並不覺得生氣,他可不是什麼不識好歹的人,白藤能夠這樣想到他、不計成本地幫助他,這樣一個小小的炮灰……慈生就真的感覺他好心極了,特彆溫柔,真的完全不愧是主角受。
但是,慈生現在不在場,這個回答白藤的人就成了蕭望勉。
慈生還不知道蕭望勉會怎樣回複白藤呢,這會心臟略提,抿唇聽。
“……多謝。”
蕭望勉真是不太適應這兩個字,但是為了慈生的朋友,祂還是禮貌地開口了。
這句謝說完之後,在白藤覺得祂接受的同時,蕭望勉卻又搖頭了。
“不必。”
“?!”
白藤蹙眉,幾乎是下意識地他道:“為什麼?”
“……抱歉,”白藤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的語氣稍微有些太像是指責,“我沒有責怪您的意思,抱歉,我想您肯定是有彆的事情,隻是我想要讓哥哥更加舒服一點……”
“嗯,我知道。”蕭望勉並沒有生氣,祂下一句話竟然換了一個奇特的話題:
“你能夠告訴我,這些天,是不是都有人過去騷擾你們兩個?”
慈生實際上一直都沒有在家裡提過這件事情,蕭望勉卻也知道。他心中微微一動,不知道白藤會怎麼樣回答。
白藤微怔,下一刻誠實坦白道:“確實是這樣的,而且那個人有些時候會撞空,哥哥不在,他就要湊過來很惡心地問我為什麼。有時候他就遠遠在外麵窺視我和哥哥……”
“……嗯。”
蕭望勉冷聲。
這聲音一出,慈生霎時間就感覺有些許的不對勁了,祂肯定、百分之一百是生氣了,否則不可能這樣地冷淡。
“好,”蕭望勉望向了白藤,“多謝幫助,之後給你的答謝都不會少。”
白藤搖了搖頭,都有些難為情,哥哥在自己這裡要跟自己一起被騷擾,自己也沒有幫上忙將那個店鋪所有權送出去,到底怎麼能擔得上接二連三的謝謝?
“不不……我都沒有幫上什麼忙,其實,其實您隻要對哥哥好,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夠好好的。”
他歎了口氣,抿唇,想到現在的時間大概是不早了,自己目前是看過了哥哥的愛人,不過愛德斯還沒有看過,還是讓他們見一麵,萬一愛德斯可以幫襯一下……
想到這裡,白藤就頗有一些靈光一現的神色,他轉過了身,先是將自己這裡的一些點心遞到了麵前男人的身邊——想要讓祂等一會兒再離開;旋即望向了宴會廳的另外一個方向,開口道:“您先彆離開好嗎?我的丈夫也想要見一下你,他正在從那往這走。他也是吸血鬼,我想你們之間應該會更加有話題一些……”
白藤的語氣不卑不亢又非常禮貌,讓人覺得好接近好相處,所以蕭望勉隻是頷首站在原地,並沒有拒絕他的要求。
隻不過……在白藤自己抬頭望過去的時候,他卻小聲短促地“啊”了一聲。
手裡本來還拿著另外一盤點心,這會兒卻差點打翻了;瞳孔猛地縮小,似乎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裡見到他。
蕭望勉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祂是吸血鬼,眼睛要更加的敏銳,所以在看清之後,從鼻腔之中溢出了一聲淡淡的哼。
“這是否就是那個騷擾你們的人?”
遠處,那個老貴族大張旗鼓,看上去頗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了,有些皺紋的臉上看上去刻薄非常,臉上帶著譏笑和嘲諷。
似乎是注意到了蕭望勉和白藤的目光,這老貴族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旋即就衝著自己旁邊的人又耳語了兩句,似乎是在說什麼嘲笑的事情。
白藤腦袋都有一點點僵硬,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人是個老貴族,也跟自己的丈夫愛德斯公爵認識,但是怎麼也沒想到他今天會過來,他過來乾什麼,來攪局的嗎?
“對……就是他!”白藤聲音有點乾澀,明顯是很討厭的,“算了,您跟我都不要再看了,總之今天在宴會上他應該是不會做什麼出格的舉動的,否則愛德斯大概會生氣的。”
老貴族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到了一旁,與愛德斯幾乎是擦肩而過,又帶起來了一陣風波。
蕭望勉則是輕笑了一下。
祂在外麵基本不會笑。
祂的笑基本上隻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在麵對慈生的時候輕笑,那是完全的愉悅、完全的放鬆;另外一種則是在麵對外人的時候笑,如果確實不是那人太會說話,那麼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一種極度危險的可能——
祂生氣了。
而且比蹙眉的時候要更加生氣,祂興奮了,祂想要將那個惹怒他的人給撕碎,祂覺得有趣。
慈生心中一跳,各種複雜的心緒、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事情,以及模棱兩可的態度,都讓他覺得有些惶恐不安。但是一切的本能在遇到蕭望勉的時候都會選擇祂,他捏緊了蕭望勉胸前的料子,似乎在無聲無息地安撫著他。
“沒事。”蕭望勉再次輕笑了一聲,“等會兒再解決。”
白藤敏銳地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些稍微不對勁了,似乎有些某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他抿唇、稍微有些緊張,半晌之後才摸了一下自己的發絲。
唯一能夠讓他好受一些的,就是下一刻自己的丈夫就從那裡過來了。
白藤的眼睛霎時間就亮了,他朝著愛德斯的方向揮了揮手,但是卻有些驚訝的發現,平常絕對都會溫柔回應自己的愛德斯今天似乎是稍微愣了一下,有些沒看懂自己在做什麼一樣。
愛得斯臉上的神色霎時間從輕鬆和自然、遊刃有餘,變成了有些緊張和震驚的神色。
白藤睜大著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丈夫愛德斯公爵,有些著急的從那邊趕回來,一直到過來的時候站到了自己的麵前成了一個保護的姿態,旋即竟然是率先清了清嗓子,非常小心翼翼的朝著自己麵前的人打了個招呼。
“閣下,您夜安。”
光隻說這一句話,他都覺得不夠;片刻之後,吸血鬼公爵似乎是做了一個傳統血族的禮儀,非常繁複且動作華麗。
“閣下請稍等,我馬上就讓人去準備座椅。我從來沒想過會在今日在這裡再次遇見您,您願意撥冗蒞臨簡直就是——”
慈生現在在蕭望勉的兜裡,聽他們說話都是朦朦朧朧一知半解的,隻能夠聽出來這個愛德斯公爵似乎是很尊敬——並且非常小心翼翼的,他這樣就更讓慈生覺得奇怪了。
隻不過還沒有再仔細的聽到一些,他自己的愛人蕭望勉就打斷了對麵人的話音。
“不必多禮,”蕭望勉淡聲,“我是你妻子兄長的愛人,也都是一家人。”
那位愛德斯公爵額頭上麵都快冒出冷汗來了,他一個吸血鬼竟然也能有這樣的一天;英俊的外表下內心是瘋狂的思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能讓自己麵前的人高興起來。
不過他還是沒有來得及多說什麼,就聽到蕭望勉開口道:“和你愛人先去忙彆的事情吧,不用在意我。”
慈生心中又是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蕭望勉到底是發了什麼瘋了,之前祂是上位者的態度,因為自己的身份就是比較高貴的,但是這個世界裡怎麼也這樣拽拽的,都不害怕被彆人打嘛。
不過,麵前的兩個人顯然沒有要打蕭望勉的意思。
白藤在愛德斯的帶領之下,很快就衝著蕭望勉打了個招呼,之後去旁邊忙他們宴會開席的事情。
於是,這一塊地方霎時間就隻剩下來了慈生和蕭望勉兩個人。在蕭望勉胸口前口袋的慈生終於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了,他衝著蕭望勉的口袋邊緣悄悄的扯了兩下,讓愛人將自己從口袋之中捧出去。
“望勉。”慈生頗有些憂心忡忡的開口,“你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麵又做些什麼了?你給彆的人洗腦了嗎?他為什麼會覺得你的身份那麼高貴。”
小小愛人眼睛眨巴眨巴,臉蛋紅撲撲,嘴唇也亮晶晶的,不管身上上下哪裡都非常完美漂亮,可愛地想讓蕭望勉一口將他吞下去。
蕭望勉有些拿他無奈的樣子,又是無奈又是寵溺。祂將自己的小小愛人從口袋裡拿了出來,背過身,用一個彆人都看不見的姿勢將他捧在手上,纖黑濃密的睫毛被青年的臉蹭住了,有些癢。
“寶寶,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