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霖撐傘,說:“此地亦有掌職之神。”
“分界司連妖城也管?”
“正是他們職責所在。不過,”淨霖打量街市,“妖氣這般外漏,此地的掌職之神多半還在冬眠。”
“除了那東君,彆人便喚不醒嗎?”
“看運氣。”淨霖說,“東君……你若見得他,便知為何偏偏要他來做這等差事。”
“莫非他生著三頭六臂,連妖怪見了也怕?”
“正相反。”淨霖說,“他生得很好。”
他二人並肩傘下竊竊私語,那邊顧深已經下馬投店了。他在堂中用了些飯菜,見一個赤腳稚兒巴巴地望著他,便
掰了饅頭遞過去。
這小兒接了饅頭,小口抿著。顧深點了點對麵的空位,說:“一道用。”
小兒翻爬上桌,卻不碰筷,隻是趴在對麵盯著顧深看,口水幾乎溢出來。顧深見他饞得厲害,便又給了些饅頭。
店中女兒捧著盤上酒,彎腰時對著顧深親熱媚笑,推了把小兒,自個跟沒骨頭似的滑坐在顧深一旁,捧麵凝視著他,含情脈脈道:“壯士從哪裡來呀?”
顧深吃著菜:“南邊。”
女兒杏眸微眨,貼近幾分:“南邊繁華……”她麵色一滯,又生生笑出來。
桌下繡鞋一晃,將鑽在桌底下的小兒踢了一腳。小兒踉蹌撲地,對著那蓮足無聲呲出獠牙。
女兒繼續說:“奴家居山中,還沒見過船呢。”
顧深幾口扒乾淨,拭嘴喝酒。女兒軟若無骨的手順著顧深的肩臂下捏,一寸寸,那結實的肉感叫她更加殷勤。
“城中少有人來,奴家從沒見過像壯士這般神武的人物。”她捧心羞澀,“此刻心兒還怦跳呢。”
顧深捏過她的手,將她端詳片刻,忽地一笑:“這臉捏得好看,你爹娘教的嗎?”
女兒登時色變,顧深從懷中掏出一符,與酒同咽下去。女兒被抓著的手立即化現毛爪,她連忙哀聲掩麵。
“無禮!休要窺我真容!”
周圍食客隨之驚恐萬狀。
顧深鬆手:“老子不欲擾你修行,你也莫要誤我時辰。”
女兒掩麵哭哭啼啼地退下,顧深見四周人具看自己,也不理會,隻從桌下拉出稚兒來,往他手中塞了幾顆銀珠。
“這店是妖怪開的,你去彆處討飯吧。”
這小兒啞口無言,結巴道:“妖、妖、妖怪!”
顧深拍了他腦袋:“尋常猴精,不害人。休要怕,去吧。”
小兒被他拍腦袋時怕得牙齒打架,抱緊銀珠調頭就飛奔而去。顧深擱了銀錢,便出門牽馬,準備重新尋處客棧。他從熱鬨的街市上過,察覺雨滴答將停。隻是他不知曉,他所經之處,人人舉頭相望,腦袋都跟著他轉。
小兒跌了一跤,腦袋骨碌地滾出去。他又趕緊撿起來,提在手上對另外幾隻驚聲:“我遇著神仙啦!他不僅一眼看破侯娘的原身,還給了我錢!”
“錢!”紮著衝天辮的蘿卜頭
們圍著他,“哥哥!哥哥!我們也要錢!”
小兒摸出銀珠,遞給弟弟們瞧。他把腦袋按上,毛絨絨的耳朵擠出發間晃了晃,說:“神仙還摸了我的頭。”
蘿卜頭們頓時整齊劃一地張大眼睛,各個都往他身上跳,爭先恐後地摸他腦袋。
“哥哥!”他們七嘴八舌,“我們也要摸摸頭!”
小兒由著弟弟們爬到身上,欣喜又珍惜地挨個摸了腦袋,說:“被神仙摸了頭,便沾了仙氣!便不同啦。娘若是回來,定能找到我們。”
“那我們該跟著神仙走。”一隻衝天辮冒出來,振振有詞道,“娘說她去找神仙,神仙必然知道她在哪兒!”
“哥哥!”他們興奮地手舞足蹈,“我們跟著他去找娘!”
蒼霽正待詢問東君生得怎麼好,便見一群蘿卜頭嘻嘻哈哈地湧衝過來,然後風一般的穿過他與淨霖的傘下,光腳跑到另一頭,刮得他們袖袍翻飛。
蒼霽盯了好久,淨霖狐疑地問:“你喜歡稚兒?”
蒼霽揉著肚子:“看著鮮嫩,就是沒看出來是什麼妖怪。”
淨霖說:“除了打頭的是隻耗子,剩餘的皆是小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