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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搞基建 998 78197 字 2個月前

第41章 中州平叛

這幾日長途跋涉的趕路,加上昨晚發生火災受到驚嚇,宋玉竹一下病倒了。

趙驍抱起宋玉竹,連忙讓人把府邸收拾出來,又叫城中的郎中來診脈。

沒一會郎中來了,給宋玉竹診過脈後,隻開了幾服辛溫解表的桂枝湯。

宋全守在旁邊伺候,哽咽著說:“桂枝湯我都會開,吃這個管什麼用啊。少爺自小身體虛弱,這一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要是我們家老爺在這就好了。”

可東州離著江城縣上百裡地,這麼遠把人接過來也不現實,趙驍皺著眉又派人再找幾個郎中來治病。

病來如山倒,宋玉竹喝了湯藥後,夜裡又開始反複發熱。宋全和趙驍兩人衣不解帶的在身邊照顧,直到亮人才平服下來。

“趙將軍,您去休息吧,我在這照看就行了。”連著兩夜沒怎麼合眼,趙驍眼珠布滿血絲,臉頰生出不少胡渣。

“沒事,我不累。”

宋全忍不住感歎:“你是除了我們家老爺和夫人外,對他最好的人了。”

“你們老爺和夫人對他好嗎?”

“好!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能不好嗎?我們少爺幼時身體不好,老爺每日不管坐堂多晚,回來都要給他診脈,開好明日溫補的藥膳,一直吃到少爺十二歲才停。”

趙驍還是頭一次聽宋玉竹的身世,忍不住了解更多:“他以前就這樣嗎?這麼沉穩老成。”

宋全點點頭:“我剛到少爺身邊的時候,他才八歲,你猜我們公子怎麼著?”

趙驍追問:“怎麼著?”

“每日寅時起,讀書,背藥方,學診脈。日複一日,沒有一天落下!”

八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啊?趙驍回想起自己八歲的時候,還在雜耍班子每日為了吃飽飯,跟班主鬥智鬥勇。

“我們公子,是我見過最刻苦的人了,像他這般努力人,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咳,咳咳……全哥,你莫要誇我了,誇的我都臉紅了。”

宋全和趙驍同時回頭,看見宋玉竹笑盈盈的看著他們。

“少爺,你醒啦!”

“你醒了。”

“嗯。”宋玉竹支撐著床坐起來,趙驍連忙坐在他身後,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錢鳴安的銀子找到了嗎?”

“找到了,已經讓士兵搬到府中了,大概有三百七十多萬兩。”

宋玉竹握拳咳了幾聲:“還真是官途吸儘黎民血,禍國掏穿盛世椽。”

“流民安排的怎麼樣了?”

趙驍道:“已經安排妥當,你不必憂心,好好養病。”

“嗯。”

*

臘月初六,洛陽官馬道上,忽然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

數以萬計的士兵穿著鎧甲,騎著駿馬正在朝中州駛去。此行正是朝廷派出的的軍隊,由雲麾將軍沈從武親自領兵,前去中州平叛。

中州是中原腹地,這裡土地肥沃人口眾多。自從有人揭竿而起後,反叛的人數越來越多,上個月聽聞隻有三千餘人,這個月居然已經發展到兩萬多人了。

這些亂民搶占了中州府和各縣的府衙,將原本的官員拉出去遊街示眾。連封地在此處的五王楊元宗也難逃厄運,直接被亂民吊死在城樓上。

朝廷怕他們成了氣候,趕緊命大軍前去討平。

叛賊雖多,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農民,沒正經打過仗,所以朝廷隻派了兩萬兵馬

“還有多久到洛陽?”沈從武神色冷峻的詢問。

副將道:“回稟大將軍,還有三十裡就到了。咱們是在此地修整一夜明日攻城,還是直接攻城?”

“直接攻城,不要浪費時間。”

“遵命!”

大軍加快了行軍的速度,戰馬嘶鳴著向前奔跑起來。

*

中州起義軍為首的人,名叫張義,原本隻是個落第的秀才。不過他頗有些口才,鼓動人心是一把好手,很快便招攬了不少有誌之士,大家擁戴他為義王,王宮就在原來的中州府衙內。

此時洛陽城中,張義穿著厚重的華服,頭戴金冠,麵色惶恐的詢問侍衛:“你說從官道上來了許多兵馬?!”

“是,是的!”

“有多少人?!”

“俺沒數清,反正人不少正在朝咱們這趕來!”

張義嚇得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流:“快,快去叫大將軍過來,準備領兵迎敵!”

張義口中說的大將軍名叫賀樵,原是個守城門的士兵,叛軍興起時他因為擒住楊元宗有功,便被張義封了將軍。

賀樵接到命令後也嚇得屁滾尿流,他哪打過仗啊!這輩子參與過最大的戰役,就是十二歲時跟胡同裡的小孩打群架,還被人揍了一腦袋包。

如今趕鴨子上架當了個將軍,想跑都沒法跑,隻能硬著頭皮穿上不合身的鎧甲,顫顫巍巍的來到了府衙。

“大將軍,你可算來了!盛軍正在朝咱們這攻來,這怎麼辦呐!”

張義看見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且不說這草長得什麼樣,最起碼不是自己一個人頂著這巨大的壓力了。

賀樵想都沒想張口道:“義王,咱們不是盛軍的對手,趕緊逃命吧!”

張義大義凜然道:“咱們若是逃了,這中州百姓怎麼辦?”

賀樵心想,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裝什麼裝?誰不知道誰啊。

“你要是不想走就留在這,俺可不在這呆著!”說著摘下沉甸甸的頭盔扔下,扭頭就往外跑。

張義見狀也顧不上太多,拎著沉重的衣袍跟在後麵大喊:“等等我,咱們一起走!”說罷趕緊讓下屬趕緊收拾細軟。

一個秀才王爺,一個守門大將軍,和雜七雜八的官員,乘坐幾輛馬車,悄悄從西門離開。

*

盛軍趕到時,整個洛陽城幾乎是失守的狀態,隻有數百個手持兵器的農民在看大門。

他們種了一輩子地,啥時候見過這種陣仗,見烏泱泱的軍隊,嚇得丟盔棄甲逃命去了。

副將縱馬追過去,抓住一個跑的慢的帶了回來。

“兵爺饒命!饒了俺吧,俺啥都沒乾!”這漢子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求饒,把副將逗的直笑。

“這他娘的也能算軍隊?真不知道洛陽是怎麼失守的?”

沈從武倒是沒笑,而是拿著長槍抵住這人的脖子,強迫他抬起頭問:“城中現在什麼情況?”

“俺不知啊……俺就是被派來巡守的小兵。”

“城裡有多少兵馬?”

“俺也不知……”

沈從武神色不耐道:“那個義王何在?”

“義王在府衙呢!”這個他倒是知道,結果話剛說完,就被一槍捅進了脖子。

沈從武道:“攻城,抓活的!”

大軍橫衝直撞的進入洛陽城,沈從武騎馬直奔府衙。

府衙大門口站著兩個侍衛,一個是香油坊的夥計,另一個是西街的鐵匠,二人見有人過來,居然還敢上前阻攔。

“你,你你是何人?不不不,不許隨隨,隨便進王府!”

沈從武啼笑皆非的看著二人,這就是反叛軍?跟小孩子過家家有什麼區彆。

他甩著鞭子抽在結巴頭上:“滾一邊去!”

香油鋪子的夥計被抽的滿臉血,他捂著臉嗚嗚的大哭:“恁欺欺,欺負人,告告高訴俺爹去!”他爹正是率領農民在外巡邏的“遊擊將軍”。

沈從武進了王府,見裡麵隻有幾個仆人。

“義王在哪?”

仆人們搖頭:“俺不知道啊。”這些仆人大都是張義的親朋好友,還有不少同村的人。他們被張義忽悠到這裡乾活,一個月能賺兩貫錢。

士兵們把府衙翻了一遍也沒找到義王,最後還是從馬夫那得知,一個時辰前義王已經逃走了……

城中倒也不全是義王之流,還有一些當初奔著義王來的能人,他們在這呆了一個月才發現,義王並非是傳聞中那樣的賢能的首領。

表麵上說著推翻朝廷,拯救天下百姓,可實際上跟之前的官員幾乎沒什麼兩樣,吃穿奢靡,還納了好幾個側妃。

他們得知盛軍攻進城了,趕緊組織百姓反抗。結果一個照麵就被那群士兵殺的片甲不留。

沒捉到張義交不了差,沈從武便拿這些造反的民眾泄憤。讓城百姓互相揭發,抓了上萬個參與謀反的人,將他們套上盔甲,拉到城外虐殺……

鮮血幾乎染紅了附近的河水,殘肢斷臂堆得跟小山一樣高。他還命城中百姓每日出來圍著屍體轉一圈,告誡他們這就是造反的下場!

自古以來謀反都是重罪,這波威懾著實嚇破了中州百姓的膽子,這件事幾十年後都老人們都不敢提。每每想起來都是頭皮發麻,渾身發抖,恍如人間煉獄。

*

另一邊張義和賀樵坐著馬車一路南下,直奔著同為造反軍的徐州過去。

馬車長途跋涉了十多日,終於趕到了徐州城外。

守城門的士兵攔住馬車,詢問他們何許人,來徐州乾什麼,還要檢查馬車上的人。

趕車的馬夫擋住車門厲聲道:“不得無禮!車上的人乃是中州的義王,特地來徐州見一見你們城主!”

士兵看著這幾輛寒酸的馬車,鄙夷道:“什麼義王,聽都沒聽過,趕緊走!”

“你!”馬夫氣的紅了臉。

這時張義的口才又發揮了作用,隻見他下了馬車,先是謙卑的朝守衛作揖,然後開口說:“這位兄台,請幫忙給城主傳句話,就說中州張義前來拜訪。”

士兵見他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竟真唬住了,連忙道:“大人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傳!”

張義勾起嘴角,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賀樵也下了馬車,咳嗽兩聲吐了口痰小聲說:“你他娘的還真有兩下子!”

第42章 回到徐州

徐冰接到消息愣了一下,半天才想起張義是誰。

心中嘀咕:他來乾什麼?徐州可不是好客的地方。現在還不知道跟他們是敵是友,更不願主動招惹上中州。

“他們來了多少人馬?”

“回稟大人,他們十幾個人駕駛馬車來的。”

徐冰驚訝:“沒有領兵?”

士兵搖頭:“沒有。”

“那讓他們先進來吧。”這件事非同一般,得趕緊給竹公子他們送消息過去。

城外張義一行人被告知允許進城,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唯獨車夫有些不服氣道:“竟然不親自迎接我們義王!”

張義咳了一聲:“出門在外,還是在人家地盤上,不要在意這些啦。”

進了城張義才發現,徐州跟自己想象中的非常不同。

原以為這裡很洛陽一樣,都是亂亂騰騰的景象。中州因為官府被他們推翻了,城裡沒了管治,老百姓鬨翻了天,街上亂七八糟,隨處可見打架鬥毆的人。

沒想到徐州街上乾淨整潔,百姓有條不紊的生活著,看起來絲毫沒受到造反的影響。

士兵將他們帶到樓中樓,一進來大夥發現這裡居然是座酒樓。

賀樵把手揣在鎧甲裡感歎:“這徐州城主還挺有誠意,知道咱們吃不好飯,特地先招待招待。”

張義卻皺起眉,就算招待不也應該在王府裡嗎,為何把他們帶到酒樓?

不過其他人顯然想不到那麼多,圍坐在桌子前,讓夥計趕緊上些解飽的飯菜。這一路忙著逃命,風餐露宿連口熱水都沒有,眼下能吃上熱乎飯,心裡自然是高興極了。

湘玉現在一旁看著這群人,說他們尊貴吧,吃起飯絲毫沒規矩,邊吃邊嚷嚷,像極了市井小民。可偏偏衣著華貴,身上還佩戴著玉玨香囊,不像是尋常百姓能帶的起的。

不一會徐冰從後院走出來,詢問士兵:“中州那些人怎麼還沒到。”

士兵指著大堂裡狼吞虎咽的人說:“大人,他們就是中州來的。”

徐冰也吃了一驚,捋著胡子看了一會,等他們吃的差不多了才踱步走過去。

“諸位吃的可好?”

賀樵剔著牙道:“還成,魚淡了點,紅燒肉火候有點小……”

張義悄悄拉了他一把,賀樵皺眉:“火候是小啊,給我牙都塞住了!”

張義連忙起身道:“不知這位兄台貴姓?”

徐冰捋著胡子笑道:“貴不敢當,在下徐冰。幾位若是吃飽了,不妨上樓說說來徐州所為何事?”

賀樵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穿著灰突突的棉袍的中年男子好像是徐州城主?

嚇得他顧不上剔牙,連忙起身跟著一起上了樓。

徐冰把他們領進議會堂,有小廝端上茶,幾個人局促的坐下,張義拱手道:“徐大人見安,在下中州張義。”

徐冰擺擺手讓他坐:“中州義王,略有耳聞,不知你們突然來徐州有何事?”

張義眼圈一紅竟掉下淚來:“此行在下有要事與城主商討。”

徐冰道:“莫要心急,慢慢說。”

“我們中州自從推翻朝廷後,勢力迅速擴大,百姓歡欣鼓舞,眼看著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卻不想……朝廷派出大軍前來清繳。”

“城中的百姓們手無寸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本想跟百姓共進退。奈何賀將軍不願看著我赴死,舍身護送我逃了出來,隻可惜沒辦法救下中州所有百姓。”

張義捶著胸口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把同行的人都嚇了一跳,心想你可真能裝啊,當初跑的時候,屬你跑的最快!

徐冰聽罷沉默片刻:“義王想要我們幫忙?”

張義伸出食指道:“我想朝城主借一萬……兵馬攻回中州。”其實他心裡清楚徐州肯定不會借他兵馬,他也壓根沒有往回打的想法,這麼說就是給自己找回點麵子。

徐冰道:“借兵一事,事關重大,還是等我們城主回來再說吧。”

張義愣了一下:“你不是城主?”

“在下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軍師。”

張義臉色有些難看,自己演了半天沒想到對方隻是個軍師?這徐州城的城主麵子好大,竟然連一麵都不見。

“幾位若不著急暫且在城中休息一下,過幾日城主回來,我再同他說這件事。”

“敢問城主大人去了哪裡?”

徐冰道:“他們啊,剛打敗了東州的楊元震,現在正在東州安撫民眾呢。”

張義一聽眼珠亂轉,這徐州城主跟自己好像不大一樣,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是能接近他,好好拍拍馬屁,興許能留在徐州混個官當當。

等這幾個人離開後,湘玉氣的罵罵咧咧:“什麼人啊!白吃白喝還挑三揀四!呸!”

徐冰笑道:“莫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了。”說起來同為百姓起義,竹公子卻跟他有著天壤之彆。

無論是氣度還是心計,宋玉竹比起京中的世家子弟也不逞多讓,很難相信過去他隻是一個醫館的小郎中。

“他們還想借一萬兵馬打回中州呢,大軍出動,吃穿用度,哪樣都少得了銀子,這幾個人也好意思張嘴。”

*

中州平叛和張義去了徐州的消息同時送到東州。

宋玉竹看著桌子上的兩封信陷入沉思。

中州的信是商隊送回來的,前麵雖然寫的字數不多,但把義王逃跑,以及當地百姓慘遭虐殺的慘狀描寫的淋漓儘致。

信中說:鮮血流至一裡外,離老遠就看見那座用屍體堆積的“人山”。護送的商隊嚇得不敢進城,連夜改道去了隴西。

另一封信是徐冰送來的,信中說到張義想要借兵一萬前去中州。

還說此人頗有一副好口才,在城中籠絡了不少百姓,如今上了街,百姓前呼後擁的稱他為義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這徐州城的城主。

馬副將曾帶兵警告過他一次,結果這人也不知用了什麼迷魂湯,忽悠的馬震威對他俯首帖耳,稱他為“真君子。”

趙驍看了信,氣的舔著後槽牙道:“這傻子,等回去看我怎麼修理他!”

馬震威是他提拔上來的,如今被奸人迷惑,自己也沒有臉麵。

宋玉竹笑笑:“那個義王倒是有點意思,雖說是個草包,但也不全無用處。”光是這個口才,不去乾傳銷真是可惜了。

“咱們什麼時回去?”趙驍有些焦急,怕回去晚了徐州都改姓張了。

徐州有徐冰坐鎮,宋玉竹還是挺放心的,他不相信徐冰也會被蠱惑。義王怕是隻能忽悠些沒什麼見識的普通民眾罷了,不足為慮。

“不著急,第一批精鹽馬上出來了,安排妥當咱們就回去。”隻要把鹽路打開,以後就不愁沒銀子花了。

東州的事宜暫時由大司馬公羊青代管理,宋玉竹給他三個月的試用期,期間如果他敢背叛自己或者魚肉百姓,定不會手軟!

軍隊則留下了李吉辰和另一個姓朱的千戶率領兩千兵馬鎮守,李吉辰的契兄還在徐州,不怕他敢有異心。

一切安排妥當,臘月二十宋玉竹一行人才遲遲趕了回來。

出來大半個月,徐州城外也堆了厚厚的一層雪,馬車壓在上麵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因為提起打過招呼,還沒進城就有許多人迎了出來。

林大勇和田小波騎著馬,徐冰則坐著馬車上,後麵還有副將杜衝,柳燕子,白一州和常明道長,唯獨不見馬震威。

趙驍騎在馬上尋視一圈,見人群裡真沒有他,一股火噌的竄了起來。

“駕!”他騎馬率先跑了過去。

“趙將軍,回來啦!”大夥歡快的叫他。

“嗯。”

“這一趟辛苦了!”

馬車行過來,宋玉竹掀開車簾,揮手讓他們趕緊回去,這麼冷的天還出來迎接。

宋全坐在一旁嘿嘿的傻笑:“公子,雖然咱們在徐州待了沒多長時間,怎麼一看見大夥就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宋玉竹笑道:“是啊,我也有同樣感覺。”

回到了樓中樓,宋玉竹一下車湘玉就迎了出來,拉著他一個勁的感慨:“您可算回來了!大夥可想死你啦!”

一眾人簇擁著宋玉竹進了酒樓內,廚子孫茂趕緊端來一碗薑湯。

“公子,快趁熱喝了,驅驅寒!”

“哎,謝謝。”宋玉竹端起薑湯一口氣喝乾淨。

孫茂抓著衣擺滿臉高興道:“廚房還有呢,各位都盛一碗吧!”

宋全也沒客氣,放下包裹就去盛湯,屋子裡一人一碗,誰也沒落下。

薑湯送到徐冰麵前,隻見他麵色凝重的擺手:“先不急,下官有重要的事跟您說。”

“去樓上,趙驍你也來。”

三人一起上了樓,樓下的人知道他們有正事要辦,也沒太在意,圍著宋全讓他講講這陣子在東州發生的事。

宋全這小子口齒伶俐,把他們遇上難民,差點被大火燒死,以及少爺怒殺東州知府的事跟他們說了一遍,驚訝的大夥時不時發出吸氣聲。

樓上宋玉竹和趙驍坐下,徐冰焦慮的走來走去。

他倒不是為了張義發愁,而是怕盛軍兵討伐他們。

中州大敗後,給朝廷造成一個錯覺,好像起義軍也不過如此,輕而易舉就可以打敗,甚至不如山上的土匪。

“馬上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我這心裡總打著鼓,就怕他們改道南下……”

趙驍道:“來了咱們也不怕,咱們未必不能與朝廷一戰!”

徐冰搖頭:“打自然是可以打一場,可萬敗了,徐州的百姓怎麼辦?”

眼下也沒有彆的辦法,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宋玉竹詢問:“那個義王現在人在何處?”

“他在城中的客棧住下了,這陣子可是出儘了風頭,日日在城中說故事,百姓們像被灌了迷魂湯似的,對他極為推崇。”

宋玉竹打趣:“你沒被灌迷魂湯就好。”

“我怎麼可能會信他?明眼人一看他就知道是繡花枕頭,嘴裡說的話也不可信。”

“不信就對了,鏢局送來東州消息,說朝廷派兵馬去中州平叛。張義連反抗都沒反抗,直接逃跑了,他一跑導致城中數萬名追隨他的百姓被虐殺,屍骸遍野。”

“造孽啊!”

趙驍坐不住了,他起身道:“沒什麼事我先去趟軍營。”

宋玉竹和徐冰相視一笑,知道這小子憋著火氣呢,隻盼馬副將彆在這個時候觸他的眉頭。

第43章 張義

趙驍騎馬狂奔回到軍營,把馬鞭往侍衛手裡一扔,翻身下了馬。

“馬震威呢?”

士兵連忙道:“馬副將出去了,下午應當能回來。”

“去,叫幾個人馬上把他給我找回來!”

“是!”

不多時,馬震威笑嗬嗬的趕了回來:“將軍您回來啦!我還以為你們得下午能到呢。”

掀開營帳的門簾,馬震威收起笑臉,任誰都能看出趙驍正在生氣。

“你過來。”

馬震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心裡七上八下,誰又惹老大生氣了?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軍營裡怎麼樣?”

“挺好的啊!將士們每日勤加訓練,俘兵也認真砍樹,沒出什麼事啊。”

趙驍看著他的眼睛問:“就沒彆的事想跟我說?”

“啊,對了!最近我結實了一個朋友,他人是真的不錯!說話也招人聽,而且他的理想跟竹公子一樣,都是想要掀翻朝廷,帶領百姓們過上富足的生活!”馬震威把張義誇的天花亂墜,絲毫沒注意趙驍臉已經黑的像鍋底灰。

“將軍,要不要我幫您引薦此人?我想您一定會喜歡他的!”

趙驍冷笑一聲:“好啊。”他倒要看看這個張義是何方神聖。

*

張義住在相逢居客棧,這會正給幾十個百姓講當初推翻縣衙的事。

“還記得那日是個雷雨天,滂沱大雨像撒豆子一般,嘩啦啦的下個不停。百姓們卻紛紛打著傘出來,所謂何事呢?原來是為了一樁冤案!”

“中州府長明縣有一戶姓劉的人家,當家的二十出頭是個木匠,媳婦比他小兩歲,才十八歲正是芙蓉一般的年紀。夫妻二人成親沒兩年,家裡隻有一個剛學走路的奶娃娃。”

“這日,兩人帶著孩子趕著牛車去縣裡送家具,卻不想因此招惹上了橫禍!”

旁邊的百姓紛紛屏氣凝神,被他勾起了興趣。

“縣裡有一戶姓賈的富貴人家,在劉木匠這訂了幾把椅子,夫妻二人來送貨。天氣炎熱,門房好心讓小娘子抱著孩子進院納涼。卻不巧碰上了賈家的小公子從外麵回來。”

“這賈公子是個色坯子,見到香汗淋漓的劉家娘子便走不動路了,當即讓隨從上前詢問她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劉娘子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小廝問她什麼,她便回答了,沒想到就此埋下了禍根!”

“那日夜黑風高,賈公子帶著十來個打手悄悄來到了劉木匠住的地方,二話沒說便砸開了門,從床上拽出劉家小娘子。”

“劉木匠抱著孩子緊追其後,卻被賈家少爺狠狠的踹了翻在地,父子倆跌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妻子被人帶走了,可憐那還不會說話的娃娃,隻會抱著爹爹哇哇大哭。”

聽故事的百姓聞之紛紛落淚,幾個月前慶王攻入徐州的時候,有多少小娘子被糟蹋死,又有多少娃娃沒了娘?

“後來呢?劉娘子找回來了嗎?”

旁邊人紛紛責怪他:“勿要打斷義王,讓他繼續講。”

張義繼續道:“劉木匠一怒之下便去報了官,卻不想賈家早買通了官府,非但不還人,竟然還要打他的板子!”

“百姓們氣不過,便自發圍著縣衙想幫忙討說法,可縣令執意要行刑。大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劉木匠被打的苦苦哀嚎。就在這時,讓人沒想到的事發生了,劉木匠兩歲的兒子竟然走到他父親身邊,擋著父親不讓衙役打板子。”

大夥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劉木匠怕傷到孩子,推著他遠離,可兩歲的孩子懂什麼,越推越不走,那喪儘天良的衙役竟然舉起刑棍砸在了娃娃的身上……”

“哎呀!”大夥驚叫出聲。

“我實在看不慣,振臂大喊:“衝進去救人!”數以千計的百姓衝進了衙門,救出劉家父子,將作惡多端的縣令活活砸死!”

“好!義王好樣的!”百姓們紛紛鼓起掌來。有的人還擦著眼淚詢問:“那劉家夫妻後來團聚了嗎?”

“團聚了,之後我又帶著一眾百姓又衝到賈家,救出了劉娘子,將強搶民女的賈家少爺綁到大街上,讓百姓唾罵他!”

“好!”又是一陣鼓掌聲!

張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著歡呼的百姓心裡一陣得意。這故事他已經講了十多遍,可依舊人人愛聽。大概普通人的事比較容易跟老百姓共情,特彆是這種報應不爽的故事。

其實這件事半真半假,真的是劉木工家娘子確實被搶了,假的是他並沒有膽量報官。而是賈家少爺花錢想讓官府打死他,沒想到誤傷了孩子才激起民憤。

後來這些百姓便是第一波跟著他造反的人。

站在門口的馬震威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朝他走了過來:“義王!”

“馬兄弟,你剛剛走的匆忙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我們將軍回來了,剛才叫我回去問話。”

張義眼睛一亮,既然將軍回來了,那城主應該也回來了吧。他對這個神秘的竹公子可是好奇極了。

“我跟將軍提了你的名字,將軍也想要結識你。”

“真的嗎?”張義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那快帶我去吧,彆讓將軍等急了。”

*

張義跟著馬震威來到軍營,看著校場上練得火熱的官兵,他心中一動。

當日在中州時,他因為目光短淺並沒有想過練兵一事,所以才在盛軍平叛時落荒而逃,如果他手底下能有這麼些精兵強將,就算是盛軍來了又如何……

“義王,快點啊。”馬震威朝他招招手,兩人一起進了趙驍的營帳。

一進來張義便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抬頭看了眼這個姓趙的將軍,見他年歲不大,可身上的威儀卻讓人心驚膽顫。

說白了,半年前他也不過是個白身的秀才,當了幾個月的義王並不能讓他漲多少見識。

“你就是義王?”

“不敢當,不敢當,叫我張義就好。”

趙驍哼笑一聲:“你從東州逃出來的?”

“啊……是,是的。”

馬震威道:“將軍,義王他們且戰且退,最後隻剩下這麼幾個人,能逃出很不容易了,您莫要看輕他。”

趙驍看了眼這二愣子道:“你聽他說的?”

“是啊!”馬震威將張義講的故事複述了一遍。

“盛軍攻城那日,義王率領數萬民眾奮起抵抗,奈何兵器不如盛軍,百姓也沒有作戰經驗,苦苦支撐了七八日被盛軍破了城門。”

“義王本想留在城中跟百姓共存亡,賀將軍怕他被俘,便私自敲暈了帶到咱們徐州。這一路義王幾次想要回去赴死,都被他們攔住了!”

“義王還打算借一萬兵馬打回中州,給百姓們報仇雪恨!”

馬震威越說越敬佩:“這樣有膽識,有抱負的人,難道還不值得我們深交嗎?!”

張義笑著擺了擺手:“馬兄弟謬讚了。”

“您當得起!”

趙驍看著二人這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火噌噌的往上燒。

“既然他這麼厲害,你便跟著他吧,將你的軍服脫掉,明日起不用再來軍中了。”

“啊,啊?!”馬震威愣住,“將軍這是為何啊?”

“我看你這麼崇敬他,跟著他不是更好?”

“沒,沒有,我不走……我不走。”馬震威撲通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這才後知後覺到趙驍生氣了,而且氣的不輕。

旁邊張義也嚇了一跳,不明白這個趙將軍為何突然發火。

趙驍起身走到馬震威身邊,照著胸口踹了一腳,“鬥大個字不識,竟然跟人家稱兄道弟起來,也不怕讓人給你賣了!”

馬震威不敢還嘴,爬起來低著頭挨訓。

“你他媽知道他是什麼人?聽他編幾句瞎話就被哄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張義顫顫巍巍道:“趙將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趙驍抬起手扯了他個大嘴巴:“閉嘴!老子讓你說話了嗎!”

這一巴掌打的張義掀翻在地,滿口是血,他驚恐的看著這個暴怒的男人,自己好像招惹上了不該招惹的人。

趙驍繼續道:“中州被攻,你知道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嗎?”

馬震威搖了搖頭。

“上萬人!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就因為相信了這個騙子,被盛軍拉到城外砍頭射箭,活活虐殺死,而你口中的義王早他媽提著褲子跑了!”

馬震威震驚的抬起頭:“這……這是真的嗎?”

趙驍拎著張義的衣領把人拖過來:“你自己告訴他,是不是真的?”

張義沒想到中州發生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頓時麵如死灰,張張口隻能解釋道:“我沒想到……盛軍會殺他們……”

“畜牲!”趙驍抬手把他扔了出去,摔的張義慘叫一聲。

馬震威瞪大眼睛看著他,想起這些日子,自己居然跟這種貪生怕死的小人稱兄道弟,心裡頓時惡心的不行。

“同為副將,杜衝為何能堅守本心不被他所迷惑?馬震威,你太讓我失望了!”

馬震威鼻涕眼淚流了一臉,砰砰磕了幾個人頭道:“將軍,是我錯了!我自願卸任副將之職,從小兵做起,立下功勞再做您的副將!”

趙驍點頭同意,讓他下去了。

營帳裡隻剩下他和張義兩人,張義趴在地上裝死,希望能借此饒他一命。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不想死就給我起來。”

張義嚇得連忙爬起來,跪地磕頭求饒。

“跟我去見一個人。”

張義不敢拒絕,連忙小跑著跟在他身後。

要不是宋玉竹想見一見他,趙驍早就把他砍了,這種人留著就是禍害!

把人帶到樓中樓,張義跪在地上不敢造次。

一個聲音突然從頭上傳來:“你就是張義?”

“草民張義拜見大人……”這回他不敢再用義王自居,他的那點老底早讓人揭了,再裝下去沒準小命都保不住。

“抬起頭。”

張義顫顫巍巍的抬起頭,四目相對,他驚訝的發現眼前這人年輕的過分!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

他就是徐州城的城主竹公子?

宋玉竹簡單的問了他幾句話,張義一五一十的回答。

他本來就是個秀才出身,沒什麼見識,在宋玉竹麵前又有些拘謹,絲毫沒了往日能言善辯的模樣。

宋玉竹想到此人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百姓,心中滿是厭惡,揮揮手命人把他帶了下去。

趙驍問:“這人還留著嗎?”

“暫時先留下吧,將來興許能用上,把他送到柳燕子手裡,讓他好好調教調教。”柳燕子與馬震威不同,他在江湖上闖蕩這麼多年,一眼就能看出這人什麼德行。

宋玉竹笑著問:“小馬怎麼樣了?”

“自己辭官了,回兵營裡做大頭兵。”

“也好,他年紀輕經曆的事少,這次當做教訓,以後可不能再輕信彆人。”

“剩下的其他人怎麼辦?”同張義一起來的還有七八個人。

宋玉竹道:“若是遵紀守法,暫且讓他們在城裡待著,如果不服管教直接攆出去,讓他們自生自滅。”

趙驍點頭說:“好。”

交代完正事,宋玉竹道:“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我打算帶全哥回家一趟。”

第44章 回家

自打從江城縣出來後,宋玉竹隻給家裡寄了兩封信。

並不是不想他們,而是自己乾的這件事實在駭人聽聞,他怕嚇著家中的長輩。

不過現在徐州和東州已經控製在自己手中,心中的顧慮小了許多,也時候跟他們坦白了。

最起碼讓他們有個心裡準備,這個朝代可沒有獨善其身一說。一人惹事全家都得遭受牽連,宋玉竹不願讓父母稀裡糊塗就跟著自己受了難。

臘月二十五,宋玉竹和宋全二人由柳燕子和梁一刀等人護送著離開了徐州,朝江城縣出發。

本來趙驍想跟他一起回去的,不過徐冰沒同意,他怕盛軍突然偷襲,到時候沒辦法回防。

趙驍隻好送他們的馬車走了十多裡,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梁一刀是樓外樓新招的人,善使長刀,武功雖不如柳燕子,不過打十個八個人不成問題。有他們在身邊保護,這一路自然是安全感倍增。

路上宋全興奮的臉通紅,一會提起父母,一會說起小梅,心中滿是喜悅。

前些日子他剛在徐州買了間小院,兩進的院子有三間正房,還有偏房和倒坐,即便把小梅母女接來也足夠住了。

宋全捂著胸口道:“少爺,你說我們馬上要到家了,怎麼心這麼慌呢?”

“這叫近鄉情怯。”

宋全聽不懂什麼意思,反正就覺得心砰砰直跳,既期待又害怕。

宋玉竹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麵荒蕪的田野。心中也是如此,他還沒想好怎麼跟父母開口提這件事,生怕嚇著他們。

馬車行了三天終於抵達江城縣外,看著熟悉的城門宋玉竹和宋全都紅了眼眶。

終於到家了……

“糖葫蘆,糖葫蘆,酸甜的糖葫蘆誒~”

“熱乎的麵果子!一塊管飽~”

聽著城內熟悉的叫賣聲,看著來往的商販,宋全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嗚嗚嗚嗚嗚……回……回家真好……少爺,咱們……咱們能不走了嗎!”

宋玉竹哭笑不得,“你若不想走可以留在家裡。”

宋全想了想搖搖頭:“還是算了,不陪在少爺身邊我不放心。”

馬車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就到了宋家的醫館,宋玉竹掀開車簾下了馬車,看著熟悉的招牌,鼻子一酸差點落下了淚。

柳燕子吹了個口哨:“公子,這城中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帶小梁轉轉。”

宋玉竹道:“城東有家賭坊,旁邊就是安居客棧,你們就在那休息吧。”

“得嘞~”柳燕子甩了甩鞭子,帶著梁一刀走了。

宋玉竹急步走進醫館,裡麵還是老樣子,夥計們忙忙碌碌的正在給病人抓藥,掌櫃的則趴在櫃台上算賬。

“二位是看病還是拿藥?”新來的夥計並不認識宋玉竹。

“不,我不是來看病的。”

掌櫃的聞聲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宋玉竹:“竹少爺?您回來啦!”

宋玉竹笑著點點頭:“好久不見,明叔。”

宋大明連忙從櫃台後跑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哎喲我的少爺,您可算回來了!這段時間可想死我了!”

宋大明不是裝的,相處這麼多年,他是打心底稀罕這個懂事又穩重的少東家。之前聽聞他被慶王的軍隊帶走,急得上了好大一場火,生怕他出了什麼意外。

“我爹呢?”

“東家出去診病了,應該快回來了。”

宋玉竹環視了一圈,見大堂裡坐著兩個人:“那是等著瞧病的?”

宋大明點了點頭。

宋玉竹脫掉外袍遞給宋全,自己擼起袖子便走了過去,準備給二人把脈診治。

“這位小郎中看著麵生是新來的吧?我們不找他瞧。”那兩人居然還看不上宋玉竹。

宋大明哭笑不得:“這是我們少東家,醫術頂頂好呢!你們今天運氣好碰上他了!”

其中半信半疑的伸出手,宋玉竹切了下脈搏便道:“這幾日是不是偶爾乾咳,覺得胸口憋悶,喘氣費力?”

男人連忙點頭:“是的!”

“偶爾喘息急了還犯惡心?”

“對對對!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男人看著宋玉竹的眼神都變了,沒想到這小郎中看著麵嫩,瞧病的本事卻不孬!

“此乃因風寒引起的肺阻痹,風者,百病之長也。病入舍與肺,名曰肺痹,發咳上氣。①”

男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郎中我該怎麼辦好?”

宋玉竹拿起筆開方子:“因於風者,需薄荷、桑葉之屬,兼寒又用麻黃、杏仁,阻痹用連翹、竹葉、沙參。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飯後服用,連吃三日就會見效,去抓藥吧。”

“哎,哎!”男人趕緊收起拿起藥方道謝。

宋玉竹連看完兩個病人,擦了擦手,剛準備喊下一個,結果抬起頭就見宋柏背著藥箱,立在門口,雙目通紅的望著自己。

宋玉竹哽咽道:“父親……您回來了。”

“竹兒!”宋柏急步走過來,緊緊的抱住兒子,父子倆都激動的落下淚來。

半晌宋柏才平複下心情道:“你回來怎麼沒與我說一聲。”

“說了怕您跟娘親著急,索性給你們一個驚喜。”

“倒真是個驚喜!快跟我回家,你娘要是看見你,不知道會多高興!”

宋柏放下藥箱,拉著兒子便坐上馬車,馬兒疾馳著朝宋宅跑去。

路上宋柏拉著他的手詢問:“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看著你瘦了一些,臉色也有些蒼白。”

“天氣寒冷,著了幾次風寒。”

“出門在外可得好好保重身體,萬不能馬虎。”

“嗯。”宋玉竹看著宋柏泛白的鬢角,心裡一陣難受。自己離開前父親還是滿頭黑發,短短四個月,便讓他生出白發。說起來他也不過三十四歲,上輩子自己離開時就是這個年紀。

宋柏絮絮叨叨跟他講家裡的事,說宋玉民的瘋病好了,現在能認得人,也能正常說話。還跟著他學了一段時間的醫術,雖然不及兒子,但悟性也不差,以後當個坐堂醫應該沒什麼問題。

“娘她身體還好嗎?”宋玉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江蓉。因為江氏身體一直不怎麼好,他怕自己離開這段時間,讓娘親憂慮加重,壞了身體。

“你娘的身體還好,有件事……爹還沒跟你說。”宋柏意外的紅了臉,半晌才喃喃道:“你娘快給你添弟弟妹妹了……”

宋玉竹愣了一下,立馬驚喜道:“真的嗎?這是好事啊!”

宋柏老臉一紅:“起先我跟你娘都不知道,自從你離開後她便總吃不下飯,偶爾聞到油煙味還會乾嘔。我還一直以為她是胃口不舒服,開了幾副治胃病的藥……”

江蓉的月事一直不準,幾個月沒來也沒往那方麵想,畢竟都十多年沒懷孕了。

直到快顯懷了,姑奶奶宋嵐來的時候,隨口問了她一嘴,是不是懷上了。

江蓉這才想起這個問題,等宋柏回來連忙讓他給自己切了脈。

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可不就是喜脈!夫妻倆都愣住了。推算了一下這個孩子都快四個月了,如今便是不想要都不成了,輕者傷身,重者直接一屍兩命。

兩人一夜沒睡,最後商議決定,這個孩子來的有緣,甭管男孩還是女孩,留下來給宋玉竹做個伴吧。

添丁進口是喜事,宋家老太太高興的合不攏嘴,這是自大兒子去世後老太太第一次這麼開心,還特地開了箱子,給了江氏一對價值不菲的羊脂白玉鐲子。

可把秦氏嫉妒的不輕,不過嫉妒也沒法,誰讓她沒那麼大本事。於是逢人便譏笑著說:“我那妯娌可厲害,三十多歲了又懷了一胎。”這個時代人均壽命才四五十歲,三十多歲實打實的高齡產婦。

話說回來,馬車終於到了家門口。

宋玉竹和父親下了車,看著熟悉的大門,宋玉竹這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到家了!

門房小廝過來開門,見宋玉竹先是一愣,然後大喊著:“竹少爺回來了!竹少爺回來了!”

管家宋大義聞聲連忙跑了出來,見自己兒子跟在兩人後麵,登時抹起了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一群人簇擁著他們先去拜見了老太太,長幼有序,他們不能越過她去。

宋老太太看著眼前如翠竹似的孫子,心裡一陣感慨。當初因為自己的多心,冷落了他十多年,如今想想真是可笑。如今看他這般好的模樣,心裡越發覺得慚愧。

老太太朝他招招手:“過來讓祖母瞧瞧。”

宋玉竹有些驚訝的走過去,離著有一步的距離停下了。

老太太歎了口氣,終究是傷了他心,跟自己不親近也是難免的。

“你這次出去苦了你的爹娘,如今回來就彆走了罷。”

宋玉竹道:“孫兒回來隻能小住幾日,過完年還是要走的。”

宋柏驚訝道:“還去?那個慶王不是已經死了嗎,還回去作什麼?”

“此事晚一些我再與爹爹說。”

宋柏沒再追問,兩人在老太太屋裡待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回了後院。

一路上宋玉竹心跳加速,想念之情溢於言表,幾乎是飛奔著跑進了娘親的小院。

江氏剛吃完午飯,正坐在椅子上曬太陽,身上穿著厚實的襖裙,手裡還捧著個湯婆子,人看著圓潤了一圈。

宋玉竹走到她身邊,小聲的喊了聲:“娘…”

江蓉緩緩睜開眼睛,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伸手拉住宋玉竹的手道:“你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看一看娘。”

結果摸到兒子溫熱的手,瞬間睜大眼睛,眼淚劈裡啪啦的往下掉:“竹兒,竹兒你回來了!”

宋玉竹抱著她哽咽道:“娘,我回來了。”

“我的兒,我的兒……”江蓉泣不成聲,捶打著宋玉竹的肩膀,高興的說不出話來。

宋柏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道:“好了,快彆哭了,兒子好不容易回來,讓他進屋歇一歇。”

江蓉牽著他的手往屋裡走。

宋玉竹看娘親鼓起來的肚子,緊張的扶住她的胳膊:“娘,你慢點,不著急。”

“沒事,娘好著呢!”

進了屋,母子倆忍不住又哭了一場。

上輩子宋玉竹不是個多情善感的人,姥姥姥爺過世的時候,因為自閉症的原因他都沒怎麼掉淚,還被鄰居議論說沒良心。

這一世,從小生活在父母的關愛中長大,不知不覺心也變得柔軟,再見父母忍不住落下淚來。

江蓉兩手托著他的臉上下打量:“我兒瘦了,個子也長高了。”

宋玉竹小聲說:“都十六歲了呢。”

宋柏長歎一口氣,若是沒有這些事,兒子十六歲應當在家裡辦加冠禮的,如今都錯過去了。

江蓉緊緊的抱住他:“娘想你快想瘋了,總夢見你受了欺負。”每每夢醒都要哭一場。

“這次回來還走嗎?”

宋玉竹道:“爹,娘,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與你們說,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宋柏和娘子見兒子這麼鄭重忍不住問:“什麼事啊?”

“我謀反了。”

作者有話說

①《岐黃之術》

第45章 坦白

“什麼反?”江蓉以為自己聽錯了。

宋玉竹連忙握住娘親的手坐下道:“您彆激動,坐下來聽我說。”

宋柏神色凝重道:“竹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宋玉竹想了想,先從自己離開江城縣後遇上的事給兩人講了起來。

“那日我被迫拉去給楊元慶治傷,他見我醫術不錯便把我留了下來。”

“這些宋全跟我們說過了。”

宋玉竹繼續道:“之後我隨大軍一起去了徐州,誰成想看見了一場人間慘劇……”

宋玉竹把攻城那日,徐州百姓遭受的苦難,詳細的跟父母說了一遍。

“楊元慶縱容士兵在城內□□。那些可憐的女子,明明什麼都沒做,便遭受了生不如死的對待,隻恨我無力提刀解救她們與水火!”

女人更能共情女子,江蓉眼裡噙著淚水,抓著衣襟心揪到了一塊。

“後來我便決定留在徐州,同趙驍一起謀劃了之後的事。”

宋玉竹繼續講他們是如何建立玄衣樓,又如何利用玄衣樓刺殺楊釗,然後奪得了楊元慶的軍權。

講到楊元慶被自己養的兩隻熊吃掉時,夫妻二人同時吸了一口冷氣。

原以為兒子說的謀反是小打小鬨,聽到最後他把楊元震都俘了,東州也拿下時,宋柏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

“竹兒,你說的那個趙驍能靠得住嗎?萬一哪天鬨翻了,會不會把你害了。”

“爹,你知道他是誰嗎?”

宋柏搖頭,心想自己怎麼會認識那樣厲害的人?

“這個趙驍正是那日咱們在醫館救下來的人。”

“居然還有這麼巧的事!”

“我信任他就如我信任你們一樣,所以才敢把這件事告訴你們。”

江氏紅著眼圈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口:“這段時間,受苦了吧。”

宋玉竹嗓子一哽差點哭出聲來,原以為父母會勸自己不要亂來,或者罵他一頓不知天高地厚。沒想到兩人第一時間都是在關心自己。

“孩兒走上這條路,斷沒有回頭的可能,就怕以後連累了你們,和我這沒出世的手足。”

宋柏沉默了一會道:“玉竹,為父知道你心智成熟,我想你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就算將來失敗了,我們也不會怨你。”

江蓉跟著點頭。

宋玉竹:“家裡怎麼辦?我怕祖母和二伯一家知道後會鬨起來。”

“彆怕,明日我去跟他們說。”

宋玉竹想了想道:“還是把二伯和堂哥們叫到書房,我同他們講吧。”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江蓉道:“不說這些了,這麼遠回來還沒吃東西吧?娘去給你包餃子。”

宋柏連忙拉住她:“你歇著吧,還是讓廚娘去做。”

宋玉竹也道:“娘,我還想跟您說說話呢。”

江蓉慈愛的看著兒子:“好,那娘就陪你說說話。”

宋柏去廚房安排飯菜,母子倆坐在靠椅上,江蓉給他講這些日子家中發生的事。

“你堂哥屋裡納了房小的。”江蓉神秘兮兮的說。

“真的啊?彆是二伯母給納的吧?”

江蓉捏了他一把偷笑:“可不就是!她跟你嫂子合不來,自己又不敢得罪,便弄了個妾室惡心你嫂子。”

宋玉竹對秦氏挺無語的,這女人經商的手段不錯,要是能把這心氣用在事業上,估計宋家藥坊的利潤能翻一倍。

“堂嫂肯定不能同意吧?”

“不同意也沒辦法,畢竟是婆母給納下的,也不能攆出去。不過啊……”

江蓉附在兒子耳邊悄悄說:“你嫂子的娘家也給你二伯送了房妾室,這回誰都彆想消停。”

宋玉竹驚的目瞪口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

江蓉吃了大房這麼多年的虧,如今看她吃癟心裡自然是高興。

不過高興歸高興,一想起兒子前途未卜,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

*

“你說誰回來了?”秦氏嗖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摘掉頭上的暖敷。

“三房的竹公子。”丫鬟春紅說。

“他竟然沒死?還真是個命硬的。”秦氏倒也沒說什麼風涼話,畢竟二房就這麼一個男丁,雖說江氏肚子裡還有一個,能不能生出來還兩句話呢。

“去拿庫房的鑰匙,估摸一會老爺得過來取東西。”

“哎。”春紅應了一聲,轉身去拿鑰匙,剛好更跑進來的宋玉灃撞了個正著。

春紅被撞了個趔趄,宋玉灃趕緊伸手去扶她。

春紅抬頭看了他一眼,連忙又低下頭,雙頰泛紅眼波蕩漾。

宋玉灃壓根沒瞅他,著急忙慌的說:“娘,我聽說堂弟回來了!”

“我也剛聽說。”

“我想去看看他,你給我拿點東西。”

秦氏道:“春紅去拿鑰匙了,待會一起去庫房。”她早注意到春紅那點小心思,這小賤蹄子惦記老二不是一天兩天了。隻可惜這傻小子還沒開竅似的,壓根都不搭理她,讓秦氏好氣又好笑。

等了半個時辰,宋橋也聞訊趕了回來:“聽說玉竹回來了?”

秦氏愛搭不理的應了聲:“嗯,中午回來的。”

“去開庫房,我拿件像樣的東西,待會給他接接風。”

秦氏倚著床欄道:“玉灃在裡麵選呢,你自己找吧。”

宋橋見她這副沒精打采的模樣,知道這陣子準是給她氣的狠了。可想起妻子非要攪和大兒子兩口子的日子,又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要是難受就好好休息吧。”說罷出了屋子。

秦氏對著他的背影狠狠的剜了兩眼,男人都是沒良心的,一個娶了媳婦忘了娘,一個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

傍晚宋玉堂從藥坊回來了,加上宋玉民,今天宋家三房男丁終於聚齊了。

六個人圍坐在一起,都在感慨宋玉竹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宋玉灃率先開口道:“你這些日子在徐州過的怎麼樣?徐州好玩嗎?”

宋橋咳了一聲打斷兒子:“這陣子受苦了吧,我聽說慶王殘暴不仁,有沒有挨欺負?”

“多謝二伯關心,這段時間還好,就是想家想到厲害。”

宋橋點點頭,畢竟年紀還小,想家難免不了,隻要人沒事就好。

“這次回來就不用走了吧?我聽說慶王已經死了?”

“還是要回去的。”

宋玉竹頓了頓:“我有一件事想跟大家說,這件事關乎咱們宋家的未來。”

“不知道二伯有沒有聽到徐州的事。”

宋橋道:“略有耳聞,聽說出了一個承天軍,把楊元慶殺了占領了徐州。”

宋玉堂接觸的人多,他知道的更詳細些:“這個承天軍很不一般,不光把慶王的軍隊全盤接手,還把東州的楊元震也俘了,也不知道掌權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真是讓人敬佩。”

宋玉竹微微一笑:“承天軍確實已經占領了徐州和東州,接下來還會陸續拿下晉州和西州。”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是承天軍的掌權者。”

屋子裡靜默了一會,宋玉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竹弟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開什麼玩笑?”

他笑著笑著見宋柏和宋玉竹臉上絲毫沒有笑意。

咕嚕咽了口唾沫:“你說的是真的?”

宋玉竹點點頭。

“你…你們這是謀反吧……”

宋玉竹臉色冷靜且鎮定道:“那又如何?”

宋橋沉下臉,啪的拍在桌子上,“胡鬨!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這是把宋家都拉下水了!”

宋玉竹已經料想到會是這個後果,他泰然自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既走上這條路,沒有回頭的可能。眼下有兩個選擇,第一你們同我一起反。”

宋柏噌的站起來,“不可能!宋家祖祖輩輩都是良民,從未做過這般出格的事!沒想到出了你這麼個大逆不道的……”

“二哥!”宋柏打斷了他的話,兒子再不好也是自己你,豈容他說的那麼難聽。

宋玉竹:“既然二伯不肯,那隻好選擇另一個辦法,我們三房分出去,從此以後與宋家再無瓜葛。”他的身份一直在暗處,分了家即便以後失敗,宋家也不會受到牽連。

“分家是你這小兒說分就分的?!”

宋橋怒氣蹭蹭的漲了上來:“老三!你不說句話嗎?倒反天罡了!”

宋玉堂連忙拉住父親,他眼裡閃爍著精光,覺得興許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竹弟真成了,那宋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宋柏道:“玉竹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管著他一輩子。”

“所以,你這是也打算要分家?”

“二哥如果同意,我沒問題。”

宋橋鐵青著臉冷笑:“好,真是好樣的!”原以為三房不聲不響,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沒想到一出聲就是炸彈!

“既然要分家,那明日就去娘那說吧,反正我是不會同你們一起造反的!”說完甩著袖子走了。

宋玉灃猶豫了一下,把自己提起前準備的《散金方》塞到宋玉竹懷裡。

“以前知道你喜歡醫典,特地給你找來的,也不知道你現在喜不喜歡。我爹生氣了,我得趕緊走了。”說罷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屁顛屁顛的跟在宋橋身後。

宋玉堂反而留了下來,目光熠熠的看著宋玉竹道:“我很好奇堂弟這幾個月是經曆了什麼?”居然從一個治病救人的小郎中,一眨眼就變成了造反頭子。

以前雖然知道宋玉竹聰明,穩重,卻不知道他還有這般膽量,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殺了慶王奪兵謀反。

宋玉竹:“沒什麼太驚奇的事,堂哥若是想聽,抽空我講給你。”

“好,一路辛苦,早點休息吧。”宋玉堂放下一幅畫,起身也離開了。

最後屋子裡隻剩下宋玉民一個外人,他拘謹的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這……這是我搓的醒腦丸,困了乏了捏一粒貼在太陽穴上……可以提神醒腦。”

宋玉竹接過來道謝:“多謝民弟弟了。”

“不,不謝,這是從你編撰的書上學來的方子。”

這孩子真是不容易,之前話都說不利索,現在都能自己做藥了。

宋玉民往外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道:“三叔,你們如果要走,能不能把我也帶上?”

按說宋玉民是大房子嗣,分家不能跟著三房,不過宋玉民情況特殊,爹娘都沒了。這段時間他和宋柏也相處出了感情,跟著三房是最好的選擇。

宋柏點頭道:“好,明日我會跟你祖母說的。”

宋玉民這才露出笑容,腳步輕快的離開的書房。

宋玉竹看了父親一眼,父子倆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無奈。

宋玉竹拉住父親的胳膊道:“我還以為您不會站在我這邊呢……”

宋柏歎氣:“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站在你這邊還能占哪邊?”

“快回去休息吧,想想明日怎麼對付你祖母,她可未必會同意分家。”

第46章 過年

分家不是件小事,自古以來都有父母在不分開家的說法,所以這件事必須先跟宋老太太商量。如果她不同意,這個家肯定是分不了的。

“反了,這是反了!”宋橋怒氣衝衝的回到自己院子裡。

“這是怎麼了?”秦氏聞聲連忙起身詢問。

“老三家那小子,可真是出息了!居然敢謀反了!”

“哈?”秦氏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小子過了生辰才十六歲吧,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