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正文完結](1 / 2)

戲春嬌 過春雪 11066 字 3個月前

第89章

天已經完全暗下, 客棧正堂,一盞油燈散發出微弱的光。

掌櫃將手撐在下巴上,早已是昏昏欲睡, 昏沉間,客棧大門被人推開, 一抬眼, 眼前多出兩人來。

“兩位嗎?”掌櫃來了精神,下意識道:“正好還餘下兩間……”

廣吉樓這處客棧已經有些年頭了, 推門而進時,陳在溪最先嗅到的是熏香,濃重的讓人反感。

她將目光落在泛著黴斑的牆壁上,腳步一頓。

這處客棧沒有什麼稀奇的, 是她所熟悉的,布滿煙火氣的地方。

可殘舊的牆麵下, 男人一襲黑衣, 冷肅沉靜,卻同這裡格格不入。

宋知禮這樣的人,最不應有煙火氣了。

他好像天生就不屬於這樣的地方。

陳在溪張唇, 提醒說:“這裡好像有很多人。”

“是表哥未來得及準備。”

宋知禮側眸看她, 他一向隻對她有耐心,“明日表哥帶你換一處。”

陳在溪怔了怔,忽然覺得他有些陌生, 跟著他往前走。

***

江陽隻是小鎮, 刑獄司並沒有那麼完善。

自聽說上京的大人要前來拜訪時, 刑獄史提心吊膽了幾日, 深怕被挑出什麼錯處來。

獄史早早便命人將供詞整理好,隻是臨到送出, 那些被整理好的供詞卻被人打亂。

一時間獄史也不懂這是何意思了……

獄司的裡屋內,擺滿了這些年大小案子的卷宗,都是極珍貴的留存,日日都有人在此處看守。

今日卻無人,宋知禮帶陳在溪進屋。

書桌上,擺著還未被整合的供詞。

私鹽一案牽扯了太多人,零零散散的供詞不少,若是要全看完,得費上不少時間。

審閱的過程中,是極枯燥的,隻是宋知禮已經習慣這樣的枯燥,抬手翻開紙張。

陳在溪便搬著小椅子坐到門邊,認真看著他。

昨夜在客棧,因為思憂舅舅舅母,她隻是渾渾噩噩睡了一覺。

此刻困意浮上來,她看著這些堆在一起的折子,更為困倦。

陳在溪忍了忍,隻是越來越昏沉,她隻好站起身,去一旁的院子裡走一走。

這是她頭一次來刑獄司,對這般場合,她本能性敬重,不敢亂看。

初夏裡,日光尚且還算溫和,落在裙擺間的溫度剛好。陳在溪站在光下,忍不住想到,地牢裡是沒有光的。

忽然就不困了,陳在溪隻好回到書屋。

在屋中的身影未曾動過,宋知禮的眼眸仍舊清明,就這般看了一個上午。

連她都犯困,可他好像不會疲倦。

“表哥……”陳在溪醞釀著說辭:“要喝茶嗎?”

是有求於人,她又開始喚他表哥。

男聲卻平靜:“不用。”

陳在溪便繼續坐在椅子上看他,因著擔憂,她雙眸眨也不眨,直直盯著人。

片刻後,她仍舊不眨眼。

宋知禮忽然歎氣,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她,無奈道:“你乖一些。”

“我可乖了表哥,”陳在溪急切地證明自己:“我沒有打擾你的……”

她聲音忽然變得很輕,沒什麼底氣地說:“那我出去等你。”

“過來。”

宋知禮也不知自己怎麼了。

在往前數幾十年,他已經習慣這樣的枯燥,甚至可以說,他本就是一個枯燥的人。

他不會分心。

隻是在麵對她時,這樣的篤定仿佛不複存在。

她遠遠看著他,他也會被影響到。

是他的問題。

等人走近,宋知禮分出幾本折子遞給她,哄孩子的語氣:“是表哥錯怪你了,既是無聊,自己來看如何?”

陳在溪有些猶豫,但表哥既然這樣說,那她應該可以看吧?

想了想,她將折子接過來,認真翻開。

桌上的供詞不少,一個上午過去,宋知禮已經看完一大半。此刻他雖拿著折子,目光卻落在一旁人身上。

小姑娘眼睫纖長,根根分明,有時會顫一下。

他看了好一會兒,但陳在溪想著舅舅,尤其認真地看著手中折子,並沒有注意到。

片刻後,她將折子放下,眼眶紅起來。

陳在溪心裡有些難過,搖頭道:“表哥,我還是不看了。”

這份折子上,一位姓張的小官,透露林渝曾用白茶行賄,不僅如此,還協助行販私鹽,包庇知縣。

因為這些話,陳在溪心涼了半截,此刻焉巴下來。

私鹽這案,翻供的人不少,在死亡麵前,無人能做到真正的義氣,大多抱著拖人下水的想法,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刑部那邊其實已經見慣,整理了好長一串名單,都是與此次案件牽扯不大的名字。

能定罪也不能定罪,其實多數人都隻隨意地審完便放走,根本不用派人來一趟江陽。

這些話,宋知禮不會與她提。

他隻是看著她眼睫濕潤起來,不再根根分明。

實際上,在決定好計劃之際,宋知禮就料到她會哭。

可親眼見到她落淚並不好受。

“表哥……”

陳在溪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緊張地猜想:“那舅舅會一直在獄牢裡呆著嗎?”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去猜忌最壞能如何。

可這些親人,她不想,也害怕他們受到傷害。

她當然也想堅強一些,若在獄牢裡的是父親,她都不會這般難過。

可舅舅舅母待她極好,她無法冷靜。

陳在溪抬手捂住眼睛,忽然有些挫敗。

在光下,順著臉頰滑落的淚珠更為晶瑩,宋知禮起身,抬手落在她腕上,輕輕扯開。

“不會,”對上她濕潤的眼眸,他不得不打亂計劃來哄她,“隻是一方言詞,若你在多看些,便會發覺對不上。”

陳在溪怔了怔。

落在耳畔邊的男聲平靜,給人一種,不論他說什麼都會成真的錯覺。

“是嗎?”她呢喃了聲,卻沒有完全放鬆,緊張道:“表哥你不能騙我的。”

宋知禮便帶她去了一趟獄牢,隱隱縱著她。

這是整個獄司裡最黑的一段路,長路兩旁,整齊排列的鐵欄森嚴,血腥氣傳來。

陳在溪捏著裙擺,她是在獄牢裡呆過的人,知道又黑又沉悶。

相比於她的緊張,宋知禮走在前方,黑衣融進暗色中,極平和。

男人的右手也自然地垂在身側,垂落下來的手掌寬厚,骨指卻修長勻稱。

就在兩人朝前走時,一側的鐵欄猛地被人相撞。

“放我出去,我無罪!”

是關押在此處的罪犯抱怨。

男聲尤其尖銳,嗓音都要撕裂一般,陳在溪本就緊繃著,忽然聽見這句,心臟不聽使喚地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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