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京城報仇第三十三天(1 / 2)

應小滿打開隨葡萄酒送來的信封。

信封裡裝一幅上好的宣紙,紙上寫“應家羊肉鋪”五個大字,字跡遒勁帶鋒,七郎果然寫得一筆極好的字。

拉開院門時,隋淼還在門外等回複。

“七郎問應小娘子,寫得字可滿意?若不滿意的話,他再寫幾幅也無妨的。”

“字很好,不必改了。”應小滿抿著唇問,“七郎很忙麼?長樂巷這麼近,昨日公務纏身,不能抽空過來,前兩日也不得空,隻托你送東西?”

“七郎最近都不在家中,接連幾日睡在官廨。”

隋淼低頭稟道:“七郎這次險些遇害,家中有人暗中通風報信,但朝堂之敵才是欲治七郎於死地的幕後黑手。上回七郎過來七舉人巷,被人暗中盯梢尾隨,盯梢的兩人被當場擒獲。短短一兩日,卻又出了重要人證暴死之事。最近七郎不輕易前來應小娘子這處,也有保護之意。”

應小滿點點頭。她明白隋淼說的是實話,也明白七郎保護她的心意。

但或許剛才喝了兩杯葡萄酒,有點上頭的緣故,心底有股熱氣往上湧。

她已經很久沒見七郎,很久沒和他說話了。

阿娘說,等七郎來,問一下沈家的事他如何想的。她自己最近也琢磨出許多關於報仇動手的新念頭,打算和他細細商量。

——說好的三天內過來呢?

——自己不來,派人三番兩趟地送東西。把她當做小阿織,腦袋瓜子裡隻惦記著吃嗎?

目送隋淼快步離去,應小滿表麵上沒說什麼,關上門,隨手揪下一串十來顆葡萄,遞給阿織。阿織蹦蹦跳跳去洗葡萄。

說好的三日爽了約,卻又時刻惦記著給她送時令鮮果,遣隋淼登門當麵對她解釋。

心裡有個小人說,該體諒他;卻有另一個小人跳出來說,不痛快。

正好阿織洗好了葡萄,跑過來踮腳捧起瓷碗,“阿姐也吃!七哥送的葡萄好甜,又大又甜!”

應小滿彎腰含住阿織遞過來的葡萄,嚼了嚼,滿嘴清香。

堆了整盤的時令鮮果子,紅石榴剖開,甜瓜切成瓣,誘人的果香彌漫小院。

母女仨圍坐在桂花樹下,應小滿取過琉璃杯,又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

“七郎是不是說好今天來,結果人沒來?送來這許多貴價果子,稀罕葡萄酒,也沒說定明天來不來。”

“他在咱們這處賃下四個月的東廂房,卻沒正經住幾晚。晚上到底要給他留門呢,還是不給他留門……”義母邊剝石榴邊絮絮地念叨著。

應小滿抿了抿唇。唇線弧度抿成一條直線。

葡萄酒上頭,喝得有點暈暈乎乎的。

借著衝上頭頂的那股酒勁,她砰地放下酒杯。

“家裡現成的羊肉,鋪子門麵也準備妥當。娘,明早肉鋪子便開張罷。”

義母停下動作,吃驚道,“這麼快?不需要再準備準備?鋪子上頭的匾還沒

做……”

“肉鋪子有沒有匾無所謂,有肉就行。出攤罷。

*

話糙理不糙?,應小滿脫口而出的話說得其實很對。

肉鋪不需要氣派的匾額,有肉賣就成。

清晨時分卸下門板,鐵鉤子掛起新鮮羊肉,一串千響紅炮仗拿長杆子掛在迎風高處,劈裡啪啦鞭炮聲響徹鄰裡小巷,應家羊肉鋪便開張了。

“開業惠賣上等肥羊肉一斤百文。肉臊子一斤百二十文。羊下水一斤二十文。買三斤肉送羊大骨一根。”

應小滿把滿頭如雲烏發拿布帕子紮起,小巧耳垂上隻墜一對銀玉蘭耳墜,對好奇圍攏詢價的主顧們利落報價,隨手一刀切下,拿油紙包攏,遞給頭單生意主顧,“一斤羊肉整。”

頭單主顧是個家住附近的中年婦人,驚道,“小娘子,你未過秤!哪有嘴裡報一斤便算一斤的道理。”不肯伸手接肉。

應小滿耐心地放下斬肉刀,提過杆秤,把油紙包扔上秤盤。

秤頭在十六兩刻度處齊平,顯示稱重一斤肉整,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切肉斤兩多少,我手下有數。嬸子多來幾次便知道了。”應小滿把油紙包又遞過去,婦人大感驚奇,和相熟的鄰居們熱絡議論起來。

因為頭天開張的緣故,附近住家們都議論說肉饅頭老店邊上,有個美貌小娘子開了家羊肉鋪,幾戶主婦專程來買個新鮮。

應小滿切肉包肉,義母收錢找錢,如此做下三五單買賣,主顧們驚奇地發現,這肉鋪小娘子下手切肉,壓根不必過秤,一刀下去,斤兩奇準!

主顧們嘖嘖稱奇。京城人好熱鬨,越罕見的事傳得越快,消息頓時一傳十,十傳百地在附近傳了出去。

新開張的應家羊肉鋪門麵前排起人龍。

不少都是風聞起了好奇心的鄉鄰嬸子,過來“三兩”,“二兩”地買肉。無論要多少斤兩,應小滿都是一刀。

天還未過午,準備好的二十斤羊肉便賣個精光。

“承蒙惠顧生意,明早再來。”義母不住地和主顧們打招呼。

天氣漸漸熱了,應小滿額頭沁出一層薄薄的晶瑩細汗,阿織小手掂一塊浸井水的涼帕子,踮腳給阿姐擦汗。

義母關上門板,坐在桌子邊上數銅板。

二十斤肉半天賣光,還賣出不少肉臊子、羊下水,隻今天的收入,就超過了三貫!

義母又驚又喜,數錢的手都隱約發顫:“肉鋪子生意……原來如此好做的麼!整羊一隻三貫錢,我們半天就回了本,家裡還有十斤羊肉……小滿,小滿!一起算算,咱們能賺多少!”

應小滿一口氣喝完整杯涼茶,“京城的肉鋪子生意確實好做。明天把剩下的羊肉賣完,一斤羊肉賣百文,十斤千文……”

她盤算了半日,“娘,刨去店麵賃金,賣一隻整羊,淨賺半貫綽綽有餘。”

錢財仿佛從天而降砸在頭上,義母抱著新入帳的沉甸甸的幾千文錢,如墜雲中,簡直不敢

往下想。

咱家兩天賣一隻整羊,一個月下來賣十五隻,豈不是能賺到……七八貫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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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就去找羊商那老頭,繼續跟他買羊。”

應小滿抱起裝滿銅錢的竹籃子,“娘彆急著把銅錢串成貫。就這麼抱給老頭看,告訴他這是我家肉鋪開張半天的進賬,看他還賣不賣羊給我。”

賣。當然賣!

隻要肉鋪生意好,不砸了坐商的整羊招牌,哪有放著生意不做的道理。

六貫錢撒出去,應小滿這天踩著漫天彩霞回家時,牽回兩隻哞哞叫的肥羊,一左一右拴在桂花樹下。

義母在屋裡咳嗽。

阿織蹦蹦跳跳地跑出來迎接,如實跟應小滿說,“嬸娘下午一直這樣。咳咳咳,咳咳咳。嬸娘還叫我不要跟你說。”

應小滿抬手摸了摸小腦袋,遞過路上買的兩塊芝麻糖,“那就悄悄地跟我說。”

“嗯!”阿織捧著芝麻糖,蹲去肥羊麵前瞧新鮮去了。

應小滿側身望向東廂房的方向。

屋門半掩著。

七郎喜歡在屋子裡放置小物件,路邊盛開的一簇小花,河邊揀來的漂亮鵝卵石,心情好時隨手畫的一幅小畫,形狀彆致的樹葉子做成的書簽……

搬家時都搬過來了。

搬家那天七郎收拾東廂房,小物件放在案頭窗邊,現今依然在原處。

說來給付了四個月的賃金,其實搬家當天,人深夜便走了。細算起來,一夜也未住滿。

晚飯過後,應小滿心情低落地鋪開黑布,取來刀具,用一套新買的磨喝樂[1]把阿織哄去屋裡玩兒。

趁阿織不在,在晚霞漫天的夕陽餘暉裡,一刀下去,宰了隻羊。

刀太快,連叫聲都沒有。

義母在屋裡躺著,忍著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出來想幫手。應小滿把老娘趕回屋裡休息。

“從前累著了容易眩暈,如今又添了咳嗽。早些睡罷,當心明早起不來。”

明天出攤的二十斤鮮肉準備妥當,她抬頭打量暮靄聚集的天色,拉下吊籃,取出三貫交子,對屋裡喊,”娘,我出趟門。”

“這麼晚了,去哪兒?”義母在屋裡問。

“七郎替我們寫了鋪子名,我去量一下門麵能掛多大的匾,再去問問製匾要多少錢。”

“這麼晚了,做匾的鋪子還開門嗎?”

“開門的!”

其實壓根沒去製匾鋪子那邊。

她隻是不想大晚上待在家裡,聽一次小巷裡走過的腳步聲,便想一次,是不是七郎今晚過來。

饅頭鋪子老夫妻已經收攤,在店裡點燈對坐吃飯。

店掌櫃笑著招呼,“小滿,今天新開張,生意好得很,怎的人不大精神?可是哪處出了不順心的事?”

倒也沒什麼不順心的事。應小滿抬臉笑了笑,“累著了。”

老板娘嗔怪地打了自家老頭子一下,“上趕著問什麼不順

心。”遞了一屜還溫熱的肉饅頭過來,“餓了罷?吃點肉饅頭。肚子裡吃飽,心情就好。”

“嗯。”其實不餓,但想吃東西。

人坐在肉鋪子門麵的店棚子下,就著一壺溫水心不在焉地啃饅頭。

忙活半天,又從家裡走過來幾裡路,出一身薄汗,低落的心情反倒好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