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京城報仇第三十五天(1 / 2)

七舉人巷口響起咕嚕嚕的車輪滾動聲。

初夏陽光灑落在雙輪木板車上,兩頭肥羊捆紮放倒,咩咩叫個不停。

應小滿從車上跳下,把肥羊扛進自家小院。

木桌上又擺出一盤圓嘟嘟的紫葡萄,特意拿家裡唯一的紗罩子罩在大瓷盤上頭。

供奉在屋裡的觀音畫像也請了出來,就掛在桂花樹上。阿織圍著小桌子轉悠。

應小滿納悶地掀開看了看。

“娘,你買的葡萄?不必等我回來,先拿給阿織吃罷。看把小丫頭給饞成什麼樣了。”

義母從堂屋裡探出頭來,緊張說,“先擺著。”

自打應小滿無意間說漏了嘴,新上市的西域紫晶葡萄竟然賣一貫錢一串,把義母給嚇著了,從此看到葡萄就心肝顫。

“晌午你不在,七郎又派人送來的葡萄。還是上回來的姓隋後生,說給咱們嘗鮮。之前不知道葡萄賣這麼貴價,比新上市的櫻桃更貴許多,我死活不肯收,但姓隋的後生好一把力氣,硬把葡萄塞我手裡自己跑了。想來想去,索性把葡萄供奉給觀音大士做貢品罷。”

“哦。”應小滿聽明白了。

她衝觀音大士像拜了三拜,心裡默念,“菩薩慢慢吃用,我隻拿兩顆給阿織吃。菩薩不會和小丫頭計較的對不對。”

趁義母沒留意,掀開紗罩子揪下兩個紫葡萄,悄咪咪遞給阿織。

阿織撒歡兒跑去屋裡玩。

義母在灶台邊沒留意,還在跟女兒說:

“七郎托人說他最近實在忙,每晚得空時已過了半夜。這兩日手邊事有進展,他儘量早些過來,叫你彆嗔怪。哼,我當即傳話給七郎,咱家不嗔怪他,七郎姓晏,和應家又不是真表親。既然預付了四個月的賃金,廂房替他留四個月就是了。”

義母念叨:“小滿,我這樣回他,你可彆不高興。你們原本就八竿子打不著的乾係,他一個外男,不清不楚地給你送東西,人又不親自來,到底算什麼?”

應小滿不想當麵頂撞老娘,隻回說,“他最近真的很忙。娘,莫要怪他了。”

黑布鋪開,刀具擺好。桂花樹下手起刀落,即刻宰一隻。

半個時辰不到,明天肉鋪子出攤的一十斤羊肉準備妥當,應小滿拿出賬簿,算了算最近幾天的入項,心情愉悅。

掀開紗罩子,悄咪咪又揪下兩顆葡萄,觀音畫像前拜了拜。

“菩薩慢慢吃用,我隻拿兩顆自己吃。七郎送我的葡萄,菩薩不會和我計較的對不對。”

——

義母這個月身子始終不大好,夜裡又發了回眩暈。

應小滿早起燉藥,把阿織帶去肉鋪子看顧,叮囑義母好好休息。如果身子實在不舒服,就敲鄰居的門,托隔壁沈阿奴去一趟肉鋪子,喊她回家。

義母連聲道不必,“考進士的文曲星,哪能耽擱了人家念書。我這是老毛病了,睡一覺便好。”

應小滿心裡

不大安穩,領著阿織出去時,還是敲了隔壁的門,問應門的沈家少年郎能不能幫聽著隔壁動靜。

沈俊青在肉鋪子那晚雖說被不知何處冒出來的“七郎”傷到了心,隔了兩天,心懷倒也放開,當場拍著胸脯應下。

應小滿彎著眼道謝。

她覺得自家的運氣實在不錯,處處都能尋到好鄰居。沈家阿奴處久了,為人倒也不差。

但世間事大抵有高低時運。難得順遂,易生波折。

應家肉鋪子自從開張起,接連順風順水了兩三日,今天拖著一十斤新鮮羊肉剛出攤,便遇到了波折。

往常早起買肉的多是附近持家婦人,亦或是大戶人家專程采買的管事。今天倒好,大清早堵在肉鋪子外頭的,居然是個一十出頭年歲、穿著光鮮的衙內。

豪奴前後簇擁,大剌剌坐在小巷口,旁若無人高聲談笑。

應小滿領著阿織還沒走近店麵,就灌了滿耳朵。

“這處便是那肉鋪西施的攤子?——‘應家羊肉鋪’,門麵瞧著稀鬆尋常。”

“肉鋪子本身尋常,但操持肉鋪子生意的那應家小娘子,嘿,長得絕不尋常。衙內一看便知。”

“有意思,本衙內倒要當麵瞧瞧。如果小娘子的長相跟‘肉鋪西施’的外號名不副實的話,嗬嗬,把鋪子砸了,也不值當本衙內大清早起身花費的精力。”

“衙內,值得!小娘子長得花容月貌,肉鋪西施,名不虛傳!”

“嗬嗬嗬……”

靠近大街這邊,肉饅頭店老夫妻兩個急得唉聲歎氣,遠遠地瞅見推著小車、頭戴鬥笠沿街走近的應小滿,掌櫃的急忙奔過來攔阻。

“今天莫開張了!不知何處來的衙內,好生囂張!我聽他們說話,像是直衝你來的。趁他們尚未注意到你,原路回家去罷!”

應小滿不肯走。一十斤新切的羊肉還在車上呢。今天不趁新鮮賣出,等明日賣相就差了。

“之前不是說,這處鋪子靠近大理寺衙門,無渾人敢登門鬨事麼?”

她納悶問,“說好的五品大理寺正,每天坐你家店門口吃肉饅頭坐鎮場麵,晏八郎他人呢?”

“嗐,人早來過了。”

店掌櫃的跺腳道,“小店每天四更三刻開門出攤,晏寺正每天五更整,準點從對麵官衙出來,往小店門口一坐,悶不吭聲啃倆肉饅頭,起身便走。一句話也不多說,年紀輕輕的官人,瞧著像幽魂似的……有點瘮人!老漢不敢攔他!人早回官衙了。”

“那算了。”應小滿瞥一眼小巷口的門麵處。

晏八郎早走了,卻還有幾名身穿青色官袍的大理寺官員坐在肉饅頭店外頭,一個個默不作聲,抬眼去瞅羊肉鋪子昨晚新貼出的店名字幅,神色有些古怪。

不知來曆的衙內依舊大剌剌坐堵著巷口,和眾豪奴高聲談笑。

那衙內穿一身鮮亮撚金團花錦袍,五官尚算得上端正,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麵孔瞧著有點眼熟……記不清了。

應小滿推著小軲轆車繼續往前,徑直走到攔路的木交椅邊上。

“讓讓,要出攤了。”

高聲談笑的衙內倏然收了聲。目光轉過來,上下打量麵前的鬥笠少女。

軲轆車雖小,分量不輕。一十斤新鮮羊肉外加車上坐著的阿織,再加上車本身重量,足有百來斤。應小滿壓根不鬆手,對著前頭圍攏的人群就撞過去,迎麵幾個豪奴驚得慌忙閃避。

軲轆車輕易撞進巷子裡,應小滿把阿織抱下車,開始卸門麵木板,準備開張。

“有意思。”衙內起身走近肉鋪子門麵,“小娘子,把鬥笠摘下來看一看?”

“買不買肉?買肉排隊,不買肉讓開。”

應小滿把一十斤羊肉扛進鋪子裡,阿織端來幾個木盆,兩人一起把不同部位的羊肉分開裝盆,定價最高的後腿肉高掛在鐵鉤子上。

“買。”衙內站在肉鋪子當頭第一個,笑道,“買五斤十斤都不成問題。但掏錢之前,先得讓我看看,肉鋪西施這外號,小娘子是否當得起?”說著竟抬手要摘麵前少女的鬥笠。

應小滿:?

怎麼回事,動作眼熟,似曾相識!

她唰一下拍開麵前的手,瞬間想起舊事。

喜歡揭小娘子鬥笠的貨色?難怪麵孔似曾相識,他們分明從前遇過一次。

鬼市買扇子調戲未遂,被她一鐵爪掀開遮麵布,後來憤而搬兵馬清繳鬼市的那位紈絝衙內,莫三郎!

應小滿犀利地盯一眼莫三郎。

還真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浪蕩子,去哪兒都能撞見他調戲小娘子。

她叮囑阿織去隔壁肉饅頭店玩,自己抬手把鬥笠掀開,放在旁邊,揭下鐵鉤子上掛的羊腿。砰一聲悶響,整條羊後腿肉沉甸甸地甩在砧板上。

“買幾斤?說清楚。”

莫三郎的瞳孔微微收縮,被拍開的手停在半空。

肉鋪西施,竟然如此的……名副其實!

明眸皓齒,姣色穠麗,嗔怒亦動人。京城難得一見的,春秋西子般的美人!

莫三郎的聲線都蕩漾起來。

“買……買……小娘子鋪子裡有多少羊肉,本衙內全買了~”

應小滿不冷不熱,“你全買了,鄉鄰主顧們今天買什麼。賣五斤羊腿肉給你,其他的彆想。”

莫三郎滿臉春情蕩漾,連連點頭,還未來得及說調戲話,應小滿彎腰從鋪子下方取出一把斬骨刀,纖長手指在羊腿中部略按了按,尋到羊腿骨關節處。

鐺!一聲巨響,耳膜震蕩。

斬骨刀光雪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羊腿骨從關節處一刀兩斷。半截羊腿震起老高。

莫三郎正往前頭湊,刀光幾乎從他鼻尖劃過,刀鋒森寒涼意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沒等他反應過來,斬裂的砧板木屑碎片已經飛刮過臉頰。

豪奴齊聲驚呼,忙不迭把主人往後頭拉。

莫三郎還在發愣,臉頰火辣辣地疼。他本能一反手,摸了

摸臉頰不知何時擦出的兩道血痕。

驚怒之下,他破口大罵,“反了天了!你可知道本衙內的身份——”

“京城衙內,莫三郎。”應小滿不在意地答,掂了掂羊腿分量,“頭次切五斤肉分量,略多了。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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