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納芙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去找自己的身體。她動一動手指,還能感覺到手指的存在,可怎麼,到處是一片透明……
她的身體消失了,所以現在已經在水中腐爛,成為了漂浮的魂靈嗎?
但是,她似乎還能感覺到生的氣息。
納芙嗅到了草木花香、泥土的潮濕氣息,聽見鳥雀唧啾,水的嘩啦啦聲響。甚至抬頭去望,還見到了矗立在兩旁的繁茂樹木。
自己的視角怎麼變得如此古怪?
她抬眼向上看,看到的是即將下雨的布滿濃鬱陰霾的天空。
納芙再次試著抬起手臂,隨著“嘩啦啦”一聲,目光轉向聲音來處,河沿一側泛起了漣漪。
再次嘗試,她加了力道,漣漪變為了忽然流溢出的水花,噴濺起老高,灑在了河畔邊的土壤上,將幾片樹葉打得簌簌作響。
納芙的手似乎與河流融為了一體。
她深感震驚之餘,聽到不遠處傳出了人聲,連忙停止了試探,生怕被人看出異樣。不明情況的她,隻是默默聆聽著河岸旁發生的一切。
兩個身披獸皮的男人,費力地拖拽著一隻麻袋。
麻袋微微動了幾下,隨後恢複了平靜。從納芙的角度看,那裡麵應當裝著一個人,一個身體虛弱難以反抗的人。
這讓納芙有了強烈觸動,所以這又是一個命運悲慘、被推入河流獻祭的人嗎?
仔細觀察,並非如此。男人們並不來自於某個貴族,也沒有什麼獻祭儀式,更沒有請來自神廟的大祭司之類。
這可能隻是一場單純的謀殺。
謀殺對象就是麻袋中的人,納芙試圖阻止,可自己勢單力薄,並不知道除了撥弄水花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況且,她擔心剛才的水花噴濺隻是自己的錯覺,或許是河床不平,河流奔騰中剛好濺出了水花也說不定,而不是被自己的身體驅使。
納芙略帶恐慌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麻袋的人已經一動不動,而那兩個人已經將麻袋拖到了河邊,其中一個男人啐了一口:“去死吧你!”
說完順勢使勁一踹,麻袋“撲通”一聲掉入河中。
隨著麻袋沉入河底,兩個男人露出奸笑,互相對視看了一眼,拍著拍著手掌沾上的灰塵,轉身離開。
湍急的河流將麻袋鬆鬆的係口處衝散,男人從麻袋中滑了出來,他的外衣在河流衝刷之下被河水帶走,留下的僅有一件內襯衣物。
納芙透過澄澈的河水,看到他裸露的胳臂和露出的小腹,他身上全是鞭打的傷口,一條條紅如蛇蠍的印子攀爬在皮膚上。
脖頸是被人用手掐過的青紫痕跡,這或許是他剛才有氣無力的原因。
男人的麵容也被破壞了大半,無數崩裂的傷口之下,隱約能看出他原本年輕的麵容。他身體肌肉線條勻稱健美,應當是乾活的一把好手。
刹那間,納芙對他的死亡產生了深深的感傷,那種強烈的悲痛之情,讓她似乎想要跟隨一起落下淚來。
仿佛自己的透明身軀將他包裹之後,能夠感知到他同樣悲痛欲絕的情緒。
年輕男人應該是遭遇了十分難過的事,納芙這麼想的同時,看到他在河水中緩緩伸出了手臂,手指微微一動,驀然睜開了眼睛。
這一瞬間的動靜,讓納芙確信他還沒死。
她要想辦法救下他。
河水如同被丟入火炭般燃燒沸騰,猛烈的浪潮在河床中激蕩不已,納芙嘗試著操縱自己新的“手腳”,驅動河水深處的力量。
深色的漩渦越轉越大,激蕩起的水花噴濺向四周的樹木,河床淺處,納芙蓄力將他一推而出!
閉上眼睛的男人被衝上了岸。
直到了傍晚時分,他終於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趴在濕潤的泥床上。
這是被扔下鬆果樹林的不遠處,男人猛地嗆了幾聲,將口中的水吐了出來,身上的傷口被浸泡的淤青失去了痛感。
在水裡泡得久了,他感受到逼人的寒冷,抬手抹了一把臉,咬著牙努力站起身,朝遠處走去。
男人目光中流露出無比堅定的神情。
他是去找剛才那兩個要殺死他的男人嗎?他們之間有什麼血海深仇?
納芙好奇之餘,隨著男人的行走,漸漸追丟了他的蹤跡。
成為一條河流中的魂靈,實在太約束了……
怎麼才能跟隨男人一起去看看?
納芙被強烈的欲望驅使著,赫然間發現,自己透明的身軀有了變化。
她不再停留在是停留在河裡的魂靈,而是在目光追隨那個男人的時候,一隻腳踏上了岸。
納芙擁有了一具不同於原主的身軀,這具身軀優美極了,有著緊實健美的女性皮膚,細看起來,皮膚邊緣還泛著隱約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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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具身體似乎比之前有力,走起路來卻更加輕盈。
納芙跟隨男人行走,沿著河徑穿越樹林,走了很遠的距離。忽然間,她隱約感知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那是一種古怪的腥氣,隱隱朝這個方向吹拂而來。
她思索片刻,暫時拋下男人,朝那個方向走去。
走了不久,看到一處半塌陷的房屋,頹圮的土牆裡坐著七八個穿獸皮的男人。
其中一個獸皮男正是將剛才男人推入河中的殺人凶手,言笑晏晏的和幾個人團坐在一處。
他們之間距離相等,圍攏成一個圓圈,仿佛是在進行什麼儀式。
納芙遠遠地透過土牆站在樹後觀望,總覺得這房屋裡透露著一種詭異的氣息,仔細去看,才發現他們腳下是用動物鮮血畫成的圖案。
她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這是一個陣法?
陣中央放著一隻土爐,爐子裡麵燃燒著通紅的火焰,煙上麵放置著一塊鼓鼓囊囊的布,布裡遮蓋的東西正在散發出熱氣。
是在燒灼什麼點燃其上的東西嗎?
納芙感到好奇,卻不敢湊近。畢竟對方有七八個人,她一個不是對手,隻能等待剛才的男人想辦法找到這裡。
不過換句話說,就算是他的到來,兩個人也很難對抗。
不敢輕舉妄動的納芙極力隱藏好自己,看到其中一個獸皮男從衣服裡掏出一把利器,隨後從手臂中央切開一道極深的傷口。
切割的人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雖然疼到難忍,下一秒,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我完成了。”
鮮血咕咕從他的大臂流出來,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