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娟眉繞山(2 / 2)

菩提偈 宜城亭侯 5089 字 2個月前

明音似懂非懂地點頭,相比自己的境況,此時她更關心王內人,遂問:“那之後呢?她過得好嗎?”

“那是自然。”白纈極為篤定,“王內人兒女雙全,隨郎君遠赴藩國,遊曆大好河山,堪比一對逍遙快活神仙眷侶。”

好在結局圓滿,明音由衷地替王內人高興,能夠得遇良人,掙脫高牆深宮的束縛,遠走高飛。

小姐妹敘談許久,將近分彆時,白纈倚著明音肩膀,不舍道:“你走後,我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了,每日除了做事便是發呆,遇上好頑的,也不知道同誰說,隻能憋在心底,簡直要把我憋壞了。”說著牽起明音的手,細細審視,那十指略顯浮腫,卻未見皸裂,問,“你手上的凍瘡,今年沒有複發罷?你現在是主子,不必親力親為,那些雜活兒就交給底下小宮女做,且得把這雙手好好養著,不說旁的,六大王等著你給他紅袖添香呢。”

明音聽得鼻尖泛酸,白纈於她,就如同胞的親姐姐一樣,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因勳國公叛逃為人不齒,明音初來含象殿時受父所累,備受旁人輕蔑。那時她跟人學規矩,調理她的內人很不喜歡她,對她冷眼相對,動輒打罵。彆的小宮女也不待見她,以捉弄她為樂。明音在宮中舉目無親,受了欺負也無處申告,常常悄然垂淚。而白纈總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伸以援手,為她出頭。

白纈年長她四歲,和明音不同,她性子爽利,甚至有些潑辣。她將欺淩明音的人堵在宮牆一角,揎拳捋袖,軟硬兼施,好生脅迫了一回。那些原本飛揚跋扈的人從此懼於她的淫威,再見明音時,竟如老鼠見貓般,逃得飛快。

至於手上的凍瘡,則是明音在掖庭服役時長的,一直沒能養好。有一年冬凍瘡惡化,明音十指腫大,痛癢無比,連捉筷子都成了問題。白纈聽說三品及以上女官的節俸中有一種叫芙蓉膏的玩意兒,治療凍瘡有奇效,便趁著上元節眾人外出觀燈,無人值守的時候,獨自潛入女官房中,用妝刀撬了一小塊帶給明音。

可惜芙蓉膏的療效並不如傳聞中的那樣神乎其神,明音抹了幾回卻未見好,但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卻延續到了現在,直至今日,她們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她本來熱淚盈睫,聽了白纈最後一句話,不由忍俊不禁,兩滴珠淚隨著抖動的雙肩躍落衣衫。一壁揩淚,一壁玩笑道:“要不,我向六大王引薦你,請他納你為妾,這樣一來咱們又可以長久作伴了。”

結果白纈搖頭不迭,嫌棄地撇嘴:“我可不來你們中間橫插一腳。”

明音失笑,想起白纈曾與董氏有過交集,便留心打探:“姐姐可知,六王宮中的那位董典飾是哪裡人士?何時入宮,家中還有誰?”

白纈道:“她入宮在你之前,比我晚兩年,聽掖庭的老人說,她老家在湖州,至於旁的,我從未見她提起。”

董氏雖被逐出宮外,可她的宮籍仍然會封檔留存。這些消息在宮籍上記載詳儘,憑六王的手段,查起來應當不難。明音便追問她在禁中與誰交好,與誰來往密切。白纈道:“她性子孤僻,常常獨來獨往,與誰都交情泛泛,沒有特彆要好的朋友。”然後奇怪地睇住她,“你怎麼問起她來了?”

明音抿唇一笑,但說好奇,怕白纈起疑,便讓她著意自己手中的紫檀奩盒,道:“我忖了下,盒子重量不大對,裡麵應該裝了東西。”說罷打開,果見其中堆金積玉,竟是滿滿一盒的琳琅釵環。

白纈舉起一隻赤金短釵對著光源看,釵頭鏨雕了龍鳳花紋,工藝複雜,製式貴重,宮中女眷通常隻有兩後才有資格使用,想來這些都是太後從自己的妝奩裡挑出來的。

“果然是天下第一家,縱觀整個長安,殿下這份愛屋及烏之情也算首屈一指啊!”白纈讚歎不已。

“喜歡嗎?喜歡就送你了。”在白纈的熠熠眸光中,明音將妝盒放在她膝上,笑道,“喏,這裡還有,請姐姐隨意挑選。”

之後回到明義殿,明音向內侍打聽了六王去處,便直去了南邊的書齋。

李崇符立於案後,展托著一部《九成宮醴泉銘》碑文的拓帖品讀。案頭點了一爐沉水,明音悄然入內,隔著縹緲的輕煙薄霧,唯見執卷的一雙手,和被卷副遮擋的,隱隱若現的冠發。

她輕聲向他回稟:“董氏行事縝密,從不落人口舌。不過,她在來明義殿之前,曾在後宮衹奉過幾位娘子,那幾位娘子品階不俗,且都生養過皇子……倘若要追查,恐怕得從此處著手。”

董氏的用意可謂昭然若揭,如果巫蠱案構陷成功,非但六王前途儘毀,作為六王生母的中宮也勢必會遭受牽連,母子倆輕則失寵,重則性命堪憂。也許少了一個晉王不算什麼,可少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