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袚這麼一說,意思就是同意項銳的治療方案了。
其實項銳的治療方案十分簡單。
就是這兩天由他全權負責馮婉的一切——從起居到飲食,一應事務都要他來做。所有閒雜人等一律不準進入馮婉現在住的這個房間,有點兒類似於封閉治療的意思。
本來麼,既然是神醫,那肯定多少就有些奇怪的規矩。但是這種規矩,宣袚還是第一次聽說。
特彆是,這位金神醫雖然看著年紀一把,但是看上去好像也還沒有老到失去男人能力的時候……若是讓他就這麼跟馮婉單獨相處,也算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這對於宣袚來說,絕對是很難接受的條件。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頭上帶綠,哪怕隻是可能都不行。
若是平時,不要說答應了,便就是誰敢這麼提一句,他也一定會惱羞成怒,直接把人拖出去砍頭了——現在他已經是太子了,又是被景慧帝親口下旨“監國”,已經有了很大的權利,要砍幾個人的頭那當然是十分容易的事兒。
可惜,項銳直接拿捏住了他最看重的東西——馮婉的健康,這就讓他如同一條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再怎麼厲害,也動彈不得了。
他隻覺得憋氣,可是除了暫時忍耐,居然也沒有彆的法子——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都找不到病因,這個民間的神醫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好歹要完成儀式不是。
行吧,既然他要這麼弄就這麼弄吧——諒他也不敢對馮婉做什麼。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做了什麼,也並不影響這個結果。
他要的,原本也隻是讓這個“天生鳳命”的女人,成為他的正妻。至於是否完璧之身,是否心有所屬,那都不重要。
若是有什麼問題,大不了以後找機會廢掉就好。甚至連身子都不必沾,單純完成儀式就是了。
這麼一想,宣袚心中總算是好受了不少。
他恨恨看了這個所謂的神醫一眼,已經在心中把這老頭子淩遲了一萬遍……好你個老匹夫,居然敢如此對孤,等你醫治完了,孤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不過再怎麼痛恨也隻能先忍了,畢竟現在他還有求於人,隻能忍一時風平浪靜了,至於以後,那還不是由著他這個太子殿下拿捏。
看著靜靜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馮婉,宣袚長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妥協,直接甩袖離開。
當然,離開之前,他也依照項銳的吩咐,將所有人都帶走了。
很快,整個房間就變得空空蕩蕩,隻留下了項銳和馮婉兩個人。
見到馮婉還在裝暈,項銳忍不住笑了:“彆裝了,人都走了。”
馮婉這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睛道:“你怎麼來了?”
項銳歎息了一聲道:“這件事兒說來話長……倒是你這身體,是怎麼回事?”
馮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倒是你,可彆拿瞧病這事兒搪塞我,你什麼時候又去學了醫術了?而且陣前失蹤?易容入宮。這麼大的陣仗,若是為了我這病,那可真是不值得冒這個險……以你的性子,也不會僅僅為了這麼件小事兒就如此冒險。”
她說得直白,項銳也不好再隱瞞,而且他原本也就是想要進宮來裡應外合,多一個人商量,多一分成功的希望——不管是他還是他爹西襄侯,都早已經把馮婉當成了自己人,什麼事兒都沒有想著瞞過她。
故此項銳當即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馮婉聽了之後,沉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歎息道:“沒想到項兄居然能夠想出這等計謀倆,真是好大的膽子……”
項銳苦笑道:“這還不是無奈之舉,若是再在翼州城僵持,還不一定要拖到什麼時候呢……那個時候,說不定你早就成了那宣老七的皇後了。”
聽他如此說,馮婉忍不住笑道:“成為皇後也沒有什麼打緊,他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不可以!”
她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項銳打斷。見到他如此激動,馮婉微微一怔,繼而笑道:“我不過就是開個玩笑,項兄何必如此認真。”
她原本想說,這似乎更有利於起事,她甚至還能來一個“寧死不從”,直接死遁什麼的,可惜看著項銳這個樣子,她終究還是閉嘴了。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再遲鈍,她也能感覺到不對來了——不是吧,難道真的要假戲真做了?
可是,姐時間不多了……若是老兄你這個時候認真,那可就麻煩了啊。
馮婉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仍是不動聲色。
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太多,但是以她對這位項兄的了解,他不是那種沉湎兒女私情的人,還是先度過眼前的危機,然後再想法子說清楚吧。
反正,要是她沒猜錯,很可能到時候她又會跟上輩子一樣猝死,那就什麼都不用解決了。
馮婉打定了主意準備先幫項銳他們打下這個江山。
景慧帝已經病入膏肓,宣袚又是那麼一個蛇精病的人設……就算這隻是個架空的朝代,但是這個世界的人們也都是在努力過著生活的。
特彆是民間那些百姓。
這輩子她在馮家坪、牛家村這樣最底層的鄉村生活了十三四年,可以說是相當深入基層,也多少了解了些民生疾苦了。
不管什麼朝代,也不管真實還是虛幻,這個世界的老百姓們要求的也不過隻是簡簡單單的平安幸福罷了。
有飯吃、有衣穿,頭上有片瓦可以遮風擋雨,沒有什麼兵災匪患,平安一生就已經足夠了。
可惜不管是景慧帝還是宣袚都沒有這個能力讓他們過上這種生活。
前者是為了集中權利不顧百姓死活,將大批忠臣良將弄死,放任邊關失守。
後者更是不愛江山愛美人——很難想象,他那麼艱難才得到的皇位,到手還不到十年就丟在腦後了。
馮婉還記得,上輩子宣袚還是太子的時候,還是表現出一點兒勤政的樣子的。
在登基之初,也做了幾件不錯的實事兒,雖然治標不治本,至少感覺態度還是誠懇的,誰料道,等到鳳妧重新回到舞台,他就全變了呢。
從一個上進的帝王變成了戀愛腦啥的,簡直不要太可怕……馮婉一想到那幾年宣袚到底做了多少腦殘的事兒,整個人就都不好了。
而果然,在景慧帝手裡被糟蹋得差不多了的大源江山,在宣袚這個繼位者手裡繼續被糟蹋,雖然說馮婉因為領盒飯領得太早沒有看到這個江山最後的下場,但是估計也不會太好……這當然說的是普通百姓的生活。
宣袚和鳳妧作為男女主角,那是不一樣的。
大概就是不管怎麼作死都不會死,並且還會過得不錯的吧。
反正這是個古早的瑪麗蘇小言,有跌宕起伏的愛情就可以了。其他的,那都是浮雲。
不過這都是之前的想法了。
在馮家坪和牛家村生活了十幾年之後,馮婉很難再將這些百姓作為背景板看待了。
彆的不說,牛家村裡那些跟她和馮大娘交好的普通村民,是真的很真實的,有血有肉。
想著這些人都會變成背景板,她心裡就有些不舒服——雖然說對於誰當皇帝這件事,她並沒有什麼想法,但是,若是真的能夠改朝換代,讓這些普通百姓過點兒安慰日子,那也挺好。
再一次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之後,馮婉的思路愈發清晰。她十分認真地跟項銳交換了情報,仔細聽他說他的計劃,幫著他一起思索有沒有什麼不妥和遺漏之處。
她到底是上輩子有過十年皇後從業經驗的,故此思路清晰、條理分明這簡直就是基本的素養。項銳說的那些東西她很快就能明白,並且還能迅速發現其中的漏洞,倒像是重新做了一次賢內助,絕對神助攻的那種。
項銳一開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跟著就漸漸聽了進去,看著馮婉的目光也愈發認真——雖然說早就知道這位未婚妻不是尋常女子,但是萬萬沒想到關於用兵之道她居然也有如此深的研究。
還有從政之道。
甚至是對景慧帝和宣袚的了解……
可以說,這簡直就像是天降奇兵,像是老天爺專門派來襄助他成事的貴人。
他一邊兒仔細聽著馮婉的意見,一邊兒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他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將她抱緊。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這樣的寶貝,必須要好好藏起來,誰都不能給看才行——要是萬一被搶走了怎麼辦。
項銳覺得自己大約是瘋了,居然也會有這麼偏執的想法,可是看著馮婉沉靜美好的側顏,他就忍不住心旌震動,如同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夥兒忍不住想要擁她入懷。
當然他沒有真的這麼做。
一來現在是非常時期,說這些事兒不太合適。二來如此突然,一定會唐突了佳人。
來日方長,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培養感情,總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的。
至於她身上那奇怪的病症,雖然說他現在沒有什麼頭緒,但是一定會傾儘所有去尋訪真正的名醫來幫她看好病的。
馮婉打定了主意準備全力協助項銳奪得江山,項銳也暗暗下定了決心要護她周全。
兩個人十分默契地沒有再提起任何有關於親事之類的話題。時間寶貴,距離馮婉跟宣袚大婚也不過就還隻有兩天的時間了,必須要抓緊才行了。
項銳最開始的計劃是要刺殺景慧帝和宣袚。
他甚至準備自己一個人去。
但是馮婉很快就發覺這個計劃有很大的漏洞。
項銳現在的易容雖然十分成功,但是就算如此,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進入景慧帝的寢宮的。
景慧帝雖然已經病入膏肓,但是他的寢宮守備仍然是最森嚴的。
特彆是上次出了大太監李吉輔造反那事兒之後,景慧帝愈發怕死,將自己的寢宮弄得跟鐵桶似得,除了宣袚和幾個日常侍奉他的太醫之外,誰都不準進入。
若是換上夜行衣潛入,恐怕還沒動手就會被抓到。
就算沒有被抓到,裡麵隨時都有幾十號人伺候著,他要怎麼在那些人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呢?
動手之後又怎麼能夠全身而退?
項銳一一說明自己的計劃,馮婉就一一指出他計劃中的漏洞。
真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原來自己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居然有那麼多漏洞。
項銳看著馮婉,眼神漸漸變了。
“那婉兒你說要如何才好?”
最後,他不說了,改為詢問。
馮婉的意見十分中肯:“強攻不如智取。”
意思就是,比起直接衝進景慧帝的寢宮去刺殺,不如選個迂回些的法子。
“婉兒的意思是?”
項銳有些不解。
好在馮婉也並沒有賣關子的意思。她直接道:“不知道項兄可知道,那老頭子平日有服食丹藥的習慣。”
這話一說,項銳立刻就明白了。
“婉兒你是說……”他看著馮婉,眼中露出一絲喜色。
馮婉點了點頭:“不錯,服用丹藥是件很危險的事兒,若是一個不小心,藥性衝撞了,有些不好那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