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晉江正版閱讀(2 / 2)

年僅七歲的宣和帝,在那個夜晚看到了數不勝數的殺人,嘶吼,咆哮,他被母後拽痛了手臂,可又親眼看見母後被砍下頭顱,血濺當場。

他痛哭流涕,嚇得尿褲子裡,每個人口口聲聲為他好,卻沒有一個人真正在意他此刻的恐懼。

從那以後,宣和帝性格變得敏感陰鬱,明白了所有人都想利用他,都想操縱他。

唯獨……那天,內閣從辜州調來了他的一個哥哥,稱為監國攝政王,說這是前朝廢太子的兒子,叫藺泊舟。

來的第一天,陪他下圍棋。

第二天,陪他下圍棋。

第三天,陪他下圍棋。

藺泊舟聰明絕頂,記憶力超群,圍棋中有一種下法叫做“盲棋”,藺泊舟眼睛用黑紗蒙住,不看棋盤,卻依然能下贏他。

藺泊舟對他沒有要求,除了必須學習治國之道,必須讀書,要當一個沉穩成熟的皇帝,除此之外,他把朝廷上的事料理得井井有條,從來不讓宣和帝擔心。

宣和帝的恐懼感終於消退了,他發現自己的這位年輕的哥哥,聰明,能乾,和他血緣最親,對他忠心不二。

他開始依賴藺泊舟,他終於找到了安全感。

可那些噩夢,還是時不時會回到他的周身,讓他尖叫驚醒。

清冷的大殿內,涼風習習。

“沒什麼事,”藺泊舟說,“陛下睡吧。”

宣和帝流淚了:“皇兄,朕睡不著。”

藺泊舟閉了閉眼:“陛下已經十三歲了,應該更加沉穩,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陛下現在是皇帝,被所有人看著,應該要有一代明君的樣子。”

宣和帝哭:“可朕真的很害怕啊!”

藺泊舟心裡有種無力感。

皇帝……太暗弱了。

哪怕這些年,藺泊舟不斷想重塑他的自信心,提高他的魄力,甚至鍛煉他的血腥殺伐之氣,可皇帝依然如此暗弱。

“陛下不用擔心,微臣在,沒有人能害得了陛下。”藺泊舟說。

宣和帝搖了搖頭,躺在被子裡,望著天頂,眼淚四流。

半晌,他說:“皇兄,那朕試著睡一覺。”

藺泊舟後背的衣衫貼著皮膚,僵冷異常,大概是雨水並未擦乾淨就匆匆進來了,因此,渾身冰涼。

他應聲:“陛下睡吧。”

“皇兄,你不要走。”宣和帝又說。

“微臣不走。”

藺泊舟跪在榻前,道:“微臣就在這裡看著陛下。”

宣和帝終於放心了,閉上眼,拍了拍被子。

他本想把被子也分給他,可藺泊舟規矩如鐵,他絕對不做臣子僭越之事。

宣和帝睡著了。

昏黑中,藺泊舟垂眼,肩膀微微放鬆了一些,漫漫地想起了剛才食言孟歡的事。

少年眼眸明亮,聽到這句話也沒有失望,就點了點頭。

也許……感情還差點兒吧。

“……”

藺泊舟唇角輕輕動了下,縱馬和熬夜讓他非常疲憊,可體內一直繃緊的弦讓他不敢有絲毫鬆懈,眼皮始終睜著,也始終跪著。

宣和帝精神敏感,這樣的夜晚有過很多次。

在以前,藺泊舟隻能靠背誦治國策論才渡過漫長的一夜。

可現在……腦子裡再次浮現出少年的臉。

他唇角莫名地再彎了彎。

他好像……多了新的,足以支撐他渡過黑夜的東西了。

-

雨下了一整夜。

導致第二天下午,孟歡回王府時道路非常泥濘,馬車異常顛簸。

晃了晃,孟歡有種在坐搖搖車的感覺。

“算了,”孟歡看著馬匹吃力地拉馬車,而自己坐在裡麵,非常不好意思,“我下來走路吧。”

然後孟歡踩著路麵,剛走了沒幾步,“啪嘰”,一屁股摔在了泥坑裡。

“………………”

山行想笑又不敢笑,拚命憋著,使喚風枝:“快扶王妃起來!”

風枝忍著笑:“好好好,王妃你沒事吧?”

孟歡沮喪地爬起來,他本來騎馬騎了一上午,屁股就很痛了,現在更痛,有點兒自閉地抿緊了唇。

真討厭。

回到王府第一件事,孟歡換了身衣服,洗了個澡。

他準備吃晚飯,想起沒見到藺泊舟,問:“王爺呢?”

風枝收拾著衣裳,說:“王爺?奴婢聽說,王爺昨晚淋雨,又在宮裡待了一宿,剛回來,感染了風寒。”

“……”孟歡側頭,“他生病了?”

“是的吧。”

紙片人原來真的會生病啊?

昨晚見雨下的大,孟歡還安慰自己,也許藺泊舟有男主光環淋不到雨呢,原來真的也會生病。

不過,孟歡咬著筷子,思索:“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風枝笑了:“王妃想去就去啊。”

去的話,可能會顯得很爭寵吧。

“……”

可是不去,好像又有些冷漠啊。

要是自己感冒了,孟歡也很希望有人來問問自己,關心關心自己。再說,昨天藺泊舟剛幫他收拾了許若林,好像也沒有答謝他。

孟歡拚命往嘴裡塞了幾塊肉,啊嗚啊嗚塞飽了肚子,簡單洗漱後說:“我去看看他。”

孟歡去了藺泊舟住的正殿。

走到門口,太監遊錦說:“拜見王妃。”

“我能進去嗎?”孟歡問。

“王爺現在在睡覺,”遊錦低著頭,“王妃可以進去。”

難得,居然聽見藺泊舟下午睡覺。

孟歡進去,大殿內冷冷清清,下人安靜地侍立著,看見孟歡福了福身子,沒有說話。

孟歡走到床榻,上麵橫躺著男人的身影,薄被蓋到腰側,旁邊放了一隻藥碗,裡麵喝得乾乾淨淨。

藺泊舟手放在眉骨,似乎在擋住光線,也許是睡著了,燈光照著他的下頜,半漏了蒼白色的唇瓣。

病歪歪的。

孟歡看了他一會兒,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吵醒他,就在床畔坐著,無聊地四下打量。

桌上還放著紙筆,也許藺泊舟回來後第一件事還是寫信,大概病得有些嚴重這才開始喝藥睡覺。

孟歡低頭看他。

卷吧,卷,年輕的時候卷,就是透支生命。

藺泊舟似乎有些不舒服,冷汗從額頭滾落下來。

發燒了?

孟歡看了看,抬手,想撥開他額邊的頭發,免得汗濕。

不過手指剛碰上去,藺泊舟眼皮一跳,睜開了眼。

孟歡尷尬舉著手,抿唇一笑:“王爺,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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