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晉江正版閱讀(1 / 2)

崔朗提著袍子,一路往棋室裡疾走。

走到半路,和他熟識的太監從回廊跑來。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崔朗這幾個月在宣和帝身旁得寵,籠絡了一批自己的熟人,這個小太監是得到命令,偷偷摸摸跑來先給他通風報信的。

崔朗問:“怎麼了?”

“攝政王說你和鎮關侯才是奸臣,要陛下給他洗刷清白,還要回辜州,”太監把藺泊舟的話複述了一遍,滿腦門汗,“現在,陛下和他在下棋,像是完全信任他了,禪師快去看看吧。”

“他是這麼說的?”崔朗問。

“一句不假!”

崔朗心裡有數了。

藺泊舟這是“以退為進”,他權勢太盛,本會不得善終,但此時退回辜州,既能保全性命還能博得名譽,更能回去蟄伏發展,斷尾自保斷得極妙。

崔朗飛快在心裡盤算著一會兒要呈給宣和帝的說辭。

這太監雖然急,但又道:“禪師也不必太擔心,攝政王雖說是進了皇宮麵見了聖上,但眼睛瞎了,以後在朝廷的用處,肯定再也不及你。”

“他眼睛瞎了?”

“對,看不見,連下棋都是報點讓人去下呢。”

崔朗後背一冷。

“怎麼會瞎得也這麼湊巧?”

他腦子裡幾乎把能想到的都想完了,飛快地整理好措辭,確定自己能在宣和帝前駁倒藺泊舟,這才快步走到了弈樂園外。

他整理了衣裳和頭發,隨即不顧禮儀太監的阻攔,大步向院子裡狂奔嘶喊:“陛下!不要被奸臣的讒言迷惑啊!陛下!”

“陛下,他說的全都是騙你的話!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聲音越來越近。

棋室內,藺泊舟一身白袍端坐著,雙手攏在袖中,姿態端雅,旁邊有人替他執起棋子。

“‘滅’。”

宣和帝也聽到了,扭頭去看聲音的發源處。

“崔朗來了。”裴希夷提醒。

“嘖。”宣和帝沉浸在棋局之中,似乎對崔朗的到來有些煩躁,身子雖然站起來,但視線還落在棋秤。

“陛下!奸臣在妖言惑眾!陛下千萬不要被騙,陛下!”

“陛下,崔朗來了!陛下!”

崔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跑到了臨近的院子裡。藺泊舟示意棋伴在棋盤上敲下一子,緩緩站起身,留下宣和帝思索這突然變得緊張的棋局。

他神色沉靜,拖曳著雪白的衣袍走到了門口的位置。

裴希夷站在那裡,悄悄抬頭看藺泊舟的臉色。

“陛下,他全是一派胡言,故意讓你放鬆警惕,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其實——”

崔朗終於走到了台階下,他一抬頭,藺泊舟站在台階上四五步的距離。

男人的身量很高,影子垂落下來,擋住了崔朗麵前的光亮。

崔朗滿頭大汗,頭發散亂,額頭泌出晶瑩的汗滴,瞳孔微微縮著,整個像是戒備至極。

而藺泊舟雙目被白紗覆蓋,看不清眉眼的情緒,但鼻梁高挺,唇瓣犀薄,身上自帶一股皇室血統的矜貴傲慢之氣,光是站在這裡,身姿就足以讓普通人臣服。

崔朗後背發涼,喉頭打結。

他曾在山野的禪院,和一個道人相遇,學過望氣之術。

現在站在這裡的藺泊舟,和坐在棋盤前冥思苦想的宣和帝,兩道人影,君臣之彆,按理說很輕易能辨彆出身份,可崔朗現在仰視著他,竟然覺得藺泊舟才應該是坐在龍椅上的九五至尊。

崔朗喉結輕輕顫抖著。

……而上次在燈會畫舫見到他,同樣的藺泊舟,並沒有現在的氣勢……這陰沉果決殘忍嗜殺的帝王之氣。

難以言喻的恐懼彌漫上來,崔朗目眥欲裂:“藺泊舟,你竟然有——”

不臣之心。

四個字沒說出口。

當他叫出藺泊舟三個字時,聽到了“呲——”一聲金屬撞擊的音效,再說下一個字,腹部漫上了一層痛楚,越說,腹部越痛,直到疼痛開始阻止他說出下一個完整的字。

藺泊舟手中握著侍衛身側的長刀,蒼白手指緊扣,劍身埋在崔朗的腰腹,鮮血蔓延,很快濡濕了衣裳。

藺泊舟居高臨下,垂眼道:“死人就不用開口說話了。”

他背後,宣和帝終於落下了棋子,回頭時,猛地爆發出一聲尖叫。“啊啊啊啊——崔朗!”

長刀抽了出來,再往上劃過,人頭歪折,隨後滾落在了台階,濺出幾團血沫。

血濺了滿地,同時也濺上了藺泊舟雪白乾淨的白袍,一滴落到頸側,他手指撩開了烏秀的長發,指腹輕輕蹭了一下,聞到新鮮溫熱的血腥味。

“咣當——”

沾滿血的長刀被丟到了地上。

藺泊舟轉過了身,麵朝宣和帝,字句清晰:“陛下。奸人,臣先替陛下除掉了,免得臣回到辜州以後,他再向陛下進獻讒言。”

宣和帝頭皮發麻,看著藺泊舟白袍上的血。

他皇兄本來身子虛弱,麵色有些蒼白,身上也穿著一件白衣裳,可此時沾滿了鮮血,像極了他那件繡著蟒龍的王服。

宣和帝瞳孔僵硬,再看向失去頭顱緩緩倒下的身軀,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三個月正是崔朗借著下棋蠱惑陛下心智,險些讓臣喪命。”藺泊舟走近,讓太監攙扶著,手掌輕輕放到了宣和帝的肩頭,“陛下以後要更會識人才行,不然臣回了辜州,怎麼放心陛下一人坐鎮朝廷,直麵虎狼呢?”

這一句話,溫情無比。

宣和帝腦子裡發怔,本來有些異議。

他覺得藺泊舟不應該殺掉崔朗,至少要等到當麵對質完再殺。

可是……

藺泊舟輕聲問:“陛下心疼崔朗了?”

宣和帝手有些發抖:“他和我下了四個月的棋。”

“奸人都是這樣迷惑陛下的,以優美的歌喉,綺麗的容貌,精湛的棋藝迷惑,博取感情,其實都是為了分享陛下手中的權力。”藺泊舟說,“臣很快就要回辜州了,這些忠告願陛下牢記在心。”

宣和帝啟了啟唇,點頭:“皇兄說得對。朕舍不得殺崔朗,皇兄替我殺了。殺得好。”

他看了會兒崔朗的屍體,心情複雜,抬了抬手:“替崔朗收屍,好好安葬——”

藺泊舟閉眼,輕輕咳嗽。

但隻是咳嗽,什麼話也沒說。

宣和帝明白了,看他:“不應該安葬嗎?”

藺泊舟靜了會兒。聲音緩慢。

“佞臣還能好生安葬,誰人不敢做佞臣?”宣和帝咬牙:“把崔朗抬到午門外,戮屍!”

屍體和頭顱迅速被侍衛收起,頭單手拎著,身體像團泥巴似的被拖拽,向著午門外領了過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呆愣在原地沒人敢說話,驚恐的目光不是望向宣和帝,而是藺泊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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