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晉江正版閱讀(2 / 2)

“膽子確實大。”

古代的文化氛圍,為了保證皇權的威嚴和不可侵犯,這些動搖人心的話是絕對禁止的。

回頭再看了看,孟歡問:“要是報官,他會不會因為妖言惑眾被抓起來?”

“會。甚至是死罪。”

可這一路,他說很多人都這麼講,還沒被抓,說明籠罩在百姓頭上的輿論氛圍有些奇怪了。

孟歡費力思考:“那要不要製止啊?萬一給你添麻煩。”比如皇帝知道這些話心裡不爽,一怒之下把藺泊舟給殺了。

藺泊舟側頭,對著他,莞爾一笑。

“不用,太麻煩了。再者,說了不再涉政,這些跟我們沒關係。”

那何止是沒關係?

這些話,是藺泊舟親自讓人去傳的。

……攝政王離京,京城邪祟壓不住,皇朝即將顛覆大亂……

人心總是求穩定,當感覺到自己的生活比起以前走下坡路,過得不如以前好時,心中便會滋生怨氣,渴望回到先前安定的生活。

他們不管藺泊舟當攝政王製不製衡皇權,威不威脅皇帝,這些大局觀他們沒有。百姓隻當人,當人就要吃飽飯,睡好覺,過安生日子。他們知道藺泊舟能平定戰亂,能讓他們吃飽飯,就夠了,就足夠百姓們喜歡他逢迎他了。

“還有什麼地方想逛逛?”藺泊舟低聲問。

孟歡呆在原地,琢磨藺泊舟那句話,似乎挺有道理。

對啊,管他們怎麼說,他跟藺泊舟又不參與政事了。

孟歡:“我還要求一張平安符,保佑我們平平安安。”

藺泊舟柔情似水:“好。”

平安符在另一個佛堂,可以點祈福的燈盞,一盞燈有百文,也有一兩,九兩的價錢。孟歡取舍了會兒,說:“點個一兩的吧。”

藺泊舟:“怎麼不點最貴的?”

孟歡:“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再說,祈福就是買個心理暗示,一兩也不便宜了。”

他麵色認真,說的煞有其事,儼然要跟藺泊舟當家過日子。

藺泊舟低聲笑了笑:“好,那就點一兩的燈。”

和尚遞來一張紅紙,紅紙上寫祈福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這張紙跟剛才祈願的紅紙條不一樣,很小很窄,孟歡嘗試著寫了一下,但對方給的毛筆出水濃,剛落了一筆孟歡就直呼:“完蛋!寫不了兩個名字!”

和尚看了一眼,無奈:“這紙隻能寫一位,公子非要寫兩位,當然寫不了。”

“……”孟歡忍著沒說,你就是想我們點兩盞燈吧?

他不服輸,抿緊唇,小心翼翼盯著紙麵:“我小心寫。”

耳畔,藺泊舟垂下視線看了會兒,道:“要是寫不了,為夫來寫。”

孟歡:“你看不見怎麼寫?”

指間的筆被修長的手指捏住,紅紙也被手指輕輕按住了一角。

將筆尖撇了撇硯台,弄去墨汁以後,藺泊舟在孟歡那個寫的歪斜的“孟”字之後,加上一個“歡”字,筆觸細,但橫撇豎捺,峻朗鉤畫,典雅潤澤中包含著鋒利的折角,美觀到了極點。

孟歡看添在紅紙上的字。

“生辰八字,早晨幾時出生,記得也寫上。”和尚提醒。

小楷一行一行,列的整整齊齊。

——顯得孟歡寫差的第一個字,十分差。

“好了。”藺泊舟寫完,放下了毛筆。

他手指上一點兒墨水沒沾,乾乾淨淨。

孟歡眨巴眨巴眼,仰臉看他,眼睛裡寫滿了意外。

呼之欲出的“你怎麼眼睛看不見也能寫字”?

藺泊舟牽住他的手,道,“其實——”

孟歡:“你好厲害啊。”

“……”

將紙疊好放在了燈盞下,孟歡說:“早知道你能寫字剛才也讓你寫,你寫的好看。”

藺泊舟舌尖輕輕抿了一下齒尖,頓了頓,不覺笑了:“眼睛看不見,能寫字?”

“對啊,所以你厲害啊。”孟歡確信。

“……”

看著他清澈又明亮的眸子,藺泊舟忍不住歎氣:“是嗎。”

燈盞點亮放到祈福的佛台上,孟歡牽他手離開佛堂,自顧自換了個話題:“還有什麼好玩的?沒有的話我們就回去吧。”

藺泊舟終於覺得,必須認真和老婆說說眼睛這個事兒了。

旁邊的屋簷下支起了攤子,擺放著成摞的書籍。藺泊舟道:“歡歡,買幾本經書?”

孟歡撓頭:“啊?那就看看。”

他倆走到攤子旁。藺泊舟指尖按在書的脊梁,輕輕劃拉,一本書讓他拿到了手裡,寫著《地藏經》。隨手翻開一頁。

“‘吾於五濁惡世,教化如是剛強眾生,令心調伏,舍邪歸正。十有一、二,尚惡習在。吾亦□□千百億,廣設方便。或有利根,聞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勸成就。’”

藺泊舟不信神佛,也不看什麼經書,瀏覽一遍後照著念了出來。

孟歡湊近看他手裡的書:“五濁惡世……教化如是,剛強眾生令心……”

這本佛教沒有句讀,他斷句斷不明白,念的磕磕碰碰。

“教化如是剛強眾生,令人調伏。”藺泊舟說。

孟歡跟著念:“教化如是剛強眾生,令人調伏。”

“吾亦分.身千百億。”

“吾亦分.身千百億……”

“……或有善果,勤勸——”

另外兩個字在下一頁,藺泊舟頓了頓,翻動書頁後,接上,“——成就。”

孟歡盯著紙頁,聲音停頓,不再往下念了。

他緩慢抬起臉,看著藺泊舟。

少年的眸子圓潤,黝黑得像瞳孔散大受驚的貓,目不轉睛和藺泊舟對視,表情從茫然轉為了清醒。

“你能看見了。”

藺泊舟合攏佛經放回原處:“能看見了。”

“什麼時候,剛才我許願嗎?”

寒風吹拂,空氣似乎滯留了一會兒。

如果說是剛才許願後能看見了,很浪漫,說不定真能騙過去,但藺泊舟有片刻的停頓,隨後輕聲道:“不是。”

孟歡啟唇:“那是什麼時候?”

藺泊舟:“總兵府那幾天。”

孟歡歪頭想了一下,那就是兩三個月前。

他想到了雞湯裡那幾顆被加進去的棗子。

是那時候?

一股莫名的感覺湧上來,他心裡有些堵,悶的好像受不了,但孟歡還是認真問原因:“為什麼要裝看不見呢?”

“對他們來說,為夫像某種控製不住的野獸,哪怕放在籠子裡他們也會憂慮,害怕出籠就會興風作浪。能讓他們放下戒心的方法是剪掉野獸的爪子,拔掉牙齒,打斷腿腳,哪怕放回山裡也成不了的病虎。為夫依然裝作失明,便是想自證是個廢人,讓他們放下戒心。”

……能接受的理由,畢竟性命最重要。

孟歡點頭,理解地嗯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可心口那種堵堵澀澀的感覺並沒有褪去,胸口很悶,可腦子裡又空空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孟歡逛寺廟的興致一下子沒了,搖了搖頭:“回去吧。”

來的時候高高興興,回去的時候氣氛沉默。

孟歡走前麵,藺泊舟走後麵,中間隔了一兩步的距離。

手裡空蕩蕩的,孟歡習慣了牽著看不見的他走,現在也沒牽了。

被寒風吹著,心裡不滿的點越來越清晰,藺泊舟不告訴他恢複視覺的事情,讓他多擔心了三個月,孟歡覺得很不能接受。

但是……藺泊舟當時處理這件事時情況緊急,他本人假裝失明恐怕都費勁,更彆提告訴了自己,如果不小心露餡,或者陪他演戲演足三個月不被那群人精看出端倪,孟歡壓力也會很大的。

……可是,心裡就是堵。

“歡歡,右邊是去驛站的路,馬車停在林子。”

背後,藺泊舟輕聲提醒。

聽到他的聲音孟歡好像也有些不對勁,但不想被他發現自己不開心,連忙“嗯!”了一聲。

嗯的有些刻意,聲音似乎挺奇怪。

孟歡快步走到了馬車。

進去以後往旁邊坐,留給藺泊舟一個空位。

簾子撩開,高大的身影垂落,陰影頓時填滿了馬車內。

孟歡語速很快地說:“那個,夫君,我有點兒累了,我先眯一會兒……”

孟歡說完就把眼睛閉上。

他能感覺馬車一沉,藺泊舟坐下後傳來了焐熱的幽鬱檀香氣,那雙溫熱的手牽住他的手闔攏在掌心輕輕摩挲。

他掌心因為拄著手杖又起了薄薄的一層繭,硌著他的皮肉產生了輕微的痛感。

孟歡閉著眼,有些想把手抽出來。

他心裡生出了叛逆的想法,甚至……現在並不想讓藺泊舟碰自己。

可是,他又不願意被藺泊舟知道自己鬨彆扭,畢竟,視覺恢複的事好像不告訴自己比較好,萬一真擾亂了他的計劃那就不妙,何況為這件事計較,也顯得自己很沒有大局意識。

孟歡的手在他掌心,逐漸僵硬無比。

耳畔沉沉歎了聲氣。

“歡歡。”

聲音清晰入耳。

孟歡閉眼,想裝作沒聽見。

可下一秒他就被抱進了懷裡。

藺泊舟手放在他肩頸將他摟起,貼的近,能感覺到他略帶嘲意的笑,熱氣從唇瓣溢到鼻尖,顫意綿綿地抵入到骨子裡。

“笨蛋……”

他垂眸,聲音低而嘶啞,“怎麼連生氣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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