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的規矩嚴格,藺泊舟登基前幾天,好多個太監來伺候孟歡,教他規矩。
太監們聲音嗡嗡的。
“王妃,登基大典的冊封儀式時,可不能亂走。”
“王妃,頭上的鳳冠不能搖晃呀。”
“往左邊走三步,右邊走三步,還要對王爺行三跪九叩之禮,來,演示一遍……”
孟歡聽得繁瑣,尤其聽到要對藺泊舟三跪九叩時,訝異:“我還要跪?”
藺泊舟旁邊喝茶,眼皮抬了一下:“歡歡腿腳不好,就不跪了,禮官,能不能通融?”
“……”禮官都為未來的皇後通融十幾樣了,這有什麼不能通融,忙點頭,“是。”
登基大典儀式繁瑣,要走幾步,祭拜什麼牌位,停止,拿什麼東西,繼續往前走,再祭拜什麼,這些都是有講究的,藺泊舟聽禮官說一遍就記住了,但孟歡走來走去一直記不住,藺泊舟耐著性子等,陪著孟歡一同排練。
終於結束時,孟歡鬆了口氣:“總算學會了。”
他回到殿內,午膳已經備好,現在藺泊舟即將繼承大統,明麵上還稱他倆為王爺和王妃,實際的吃穿用度已經按照皇帝和皇後的規格來。
桌子上擺著胡椒醋鮮蝦,燒鵝,火賁羊頭蹄,鵝肉巴子,鹹鼓芥末羊肚盤,蒜醋白血湯,五味蒸雞,元汁羊骨頭,胡辣醋腰子1……等等等等,孟歡拿起筷子大炫特炫。
藺泊舟剝好蝦放在他碗裡:“餓壞了?”
“嗯嗯嗯!”孟歡往嘴裡炫了一口蝦,“嗚嗚嗚好吃,好累,好餓,好吃……嗚嗚咕……”
“慢慢吃,彆噎著,腸胃受不了。”
孟歡沒放慢速度。這可是皇帝的菜啊!
皇帝的菜跟王爺的菜到底有區彆,辜州的廚子還是不行,宮裡的禦廚就是牛——嗚嗚嗚嗚……
孟歡吃完往榻上一躺,小腹撐的微鼓,藺泊舟蹙眉認真地叮嚀:“剛吃完飯不能就這麼躺著,對腸胃不好,起來活動活動。”
但孟歡開始發飯暈了,頭暈目眩,渾身無力,杏眼隨著犯困越來越耷拉:“我想睡午覺。”
聲音黏乎乎的,發軟。藺泊舟咬牙,念一聲“歡歡”後想拉他起來,旁邊走出一道身影,是陳安來啟奏,“王爺,國庫的賬目算清了,特請王爺過目。”
藺泊舟冷淡地看他。
陳安:“……”
遊錦忙說:“王爺忙吧,奴才伺候主子活動。”
藺泊舟目光再看孟歡,似乎無可奈何,這才動身,身影消失在殿外。
藺泊舟一走,孟歡閉上眼,結結實實地睡午覺,誰說話都不好使。
宮裡的美食過於豐盛,孟歡嘴又饞,每天嗚嗚嗚地到處炫,炫完還不愛動,一連好幾天都這樣,登基大典結束的當晚,孟歡高興多喝了半杯酒,當晚就躺在一身玄色冕服的藺泊舟懷裡,臉紅:“夫君,我眼睛好花啊。”
“歡歡喝醉了。”
“沒醉,你給我數星星吧,你聰明,天上肯定能數清楚,像我數學一直不好,我就數不清。”
“…………”
藺泊舟眉頭微鎖,似乎有些無奈,還是讓人安置涼椅,他一身冕服抱孟歡在懷裡,一二三四地給他數星星。
他以為哄著哄著孟歡能不鬨,好好睡覺了,沒想到孟歡腦袋搭在他懷裡,探著半張發紅的臉,慢慢臉色變白,嘶了聲:“夫君……”
藺泊舟:“嗯?”
孟歡:“我肚子疼。”
藺泊舟目光微動:“什麼?”
孟歡搖了搖頭:“應該是今晚吃多了,撐的肚子有點兒疼吧……”
他語氣慢吞吞的,心說也許緩緩就好了,沒怎麼當回事,誰知道額頭抵著藺泊舟的肩,沒一會兒臉色越來越白:“肚子好痛……”
這時候,他額頭冒出冷汗,臉色發黃,藺泊舟站起了身:“宣太醫!”
殿內,四五個太醫站著,此時對了對視線,聲音在宮殿內虛弱地回蕩。
“陛下,皇後這是飲食太多,久坐不動,腹中鬱結所致,這段時間不能再吃葷腥油膩,更要忌諱飲酒,微臣開了一副藥,請立刻煎服,一日三次,飯前服用……”
孟歡躺在床鋪上腹部痛得要命,但渾身又沒有什麼力氣,蒼白著唇看向諸位太醫,猛地又有些想乾嘔,撐著發燙的額頭委屈地癱成了一坨。
他特鬱悶:“夫君……我以後再也不吃了。”
藺泊舟坐他身旁,舀了一勺藥湯,輕聲哄他:“沒關係,不提先前的事情,乖乖喝藥,喝了就能好,喝了就不痛了。”
“……嗯。”
孟歡眼淚汪汪喝完藥,喝完往藺泊舟懷裡一躺,以為睡一覺起床就好。誰知因為腹部的陣痛時時處於半驚醒的狀態,但慢慢孟歡就醒不來了,他渾身開始不可抑止地發熱,體內一陣燥熱一陣寒冷,體內血管裡的血液似乎都燒起來了,要沸騰似的,不斷鼓起水泡。
高燒導致孟歡呼吸不暢,腦子裡暈暈乎乎的,眼皮讓眼淚黏著睜不開,隻能感覺到藺泊舟冰涼的手時不時拭過額頭擦拭溫度,被他抱在懷裡,耳邊響起他疲憊的詢問。
“燒怎麼還沒退?”
“叫太醫來回話。”
“重新開一副藥?”
冰毛巾和熱毛巾反複擦拭,殿外隱約浮現出白光,“主子高燒還沒退。”
藺泊舟眼下紺青,眉眼憔悴,遊錦看著心疼:“陛下去休息吧,主子由奴才來照顧。”
“不休息了,到時辰了徑自去前廷上朝。”
“王爺不睡了?”
“不睡了。”
發著高燒,孟歡迷迷糊糊聽見他倆說話。
遊錦片刻後歎了聲氣,似乎鼓起某種勇氣:“陛下,主子高燒遲遲不退,吃藥也不管用,奴才先前聽說過一些傳言,奴才懷疑,主子這是中了邪祟。”
孟歡:“?”
邪祟?什麼邪祟?
孟歡猜到自己應該是腸胃炎,他腸胃一直不太好。
耳畔,沒有藺泊舟的動靜。當然不會有,藺泊舟怎麼會信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孟歡心裡犯嘀咕時,感覺到微涼的手又靠了上來,額頭被輕輕撫摸,力道溫柔,手指冰冰涼涼的十分舒服。
藺泊舟沒有製止,遊錦就大著膽子繼續說:“陛下剛繼位,主子也剛搬進坤寧宮。這坤寧宮怪事最多,先前宣和帝的皇後被責罵後吊死在這裡,咱們主子一進來就生了病。奴才覺得,定是先皇後冤魂不散,纏上了我們主子。”
孟歡心說不是,但他太累了,實在沒有力氣。
耳畔,藺泊舟依然沒說話。
“奴才害怕這是主子的一場劫難,先前主子剛進王府,撞柱尋死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後,性子一下子變了,和原來截然不同。”
遊錦聲音壓低:“王爺,奴才看誌怪時常看到換魂這一種事,奴才覺得剛進王府時主子就換了魂。先前的孟公子鬼魂在撞柱時被閻王爺收走了,咱們現在的主子才能用上他的身子。可上一回主子魂靈強韌,這一回主子高燒不退,魂靈卻虛弱得緊,萬一讓坤寧宮的鬼換了魂,咱們主子反倒被擠出去,無家可歸了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