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1 / 2)

晚上婦人們用她買回來的大蘿卜燉了鍋野山羊肉,這野山羊是前些日子狼群進深山拖回來的,一共三頭,其中一頭作為獎勵賞給了狼群,剩下兩頭處理乾淨儲存在地窖,虞歸晚沒怎麼吃肉,專挑蘿卜和白菜配大米飯吃,連吃一個多月的肉,她也膩了。

今天用皮毛換了錢,葛大娘也大方了一回,蒸了半鍋米飯,孩子們拿羊肉湯拌飯,吃的那叫一個香,以前過年都沒吃這麼好。大米多貴啊,前兩年一升米七文錢,現在漲到十六文了,葛大娘淘米時很小心翼翼,生怕掉出去一粒。今兒在城內聽到說北境多地雪災,其中庶州最嚴重,糧食價格一日比一日高,地主富戶都在囤糧。

屋裡幾個老人都是災荒年啃草根吃泥巴掙紮過來的,聽葛大娘說糧價又漲,滿是皺紋的臉便掛上愁苦,枯瘦的手摩擦著碗沿,歎道:“世道怕是又要亂了,回來的路上有見逃難來的人?”

葛大娘回憶起來道:“那倒沒看見,積雪都沒化,外邊冷得很,我和恩人進城前看到好些官老爺抬凍死的乞兒到亂墳崗扔,唉,著實可憐。逃難應不會往咱們這偏僻地方來,要去也該是去中原,江南,來咱們這也是喝西北風吃雪渣子,興許沒走到就凍死在半道上了。”

一家老小都被東遼盜匪殺了之後,葛大娘的心腸也硬了起來,她現在隻管這屋裡活著的有飯有菜吃就行,旁人與她無關,至多就如白天見到的那樣歎憐兩聲,如今這世道老百姓活的都艱難,那些青天老爺倒是不愁吃喝,也沒見管百姓的死活。

一牆之隔的西屋,幼兒喂杜氏吃完藥才端起另一個碗,裡麵是葛大娘單獨給杜氏做的稀飯,放了白菜梗和肉絲。

杜氏隻吃了兩口便推開了,用僅母女倆能聽到的聲音道:“庶州若亂,東遼怕是會舉兵壓境,我母女二人又該逃往何處,”家中遭變故,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昔日榮華化為灰燼,曆經勞頓困苦來到庶州,又遇山匪,杜氏已是沒了半條命的人,臉色蒼白灰敗,隻是放心不下眼前的女兒,“幼兒,到那時你隻管走,彆讓我再帶累你了。”

幼兒緊緊攥住杜氏瘦的隻剩下骨頭的手,幾月前這雙手還塗著丹蔻,一遍又一遍翻看為她準備的嫁妝單子,如今卻形同枯樹枝,再無往日榮光,看得她心酸不已,她與母親受的苦將來定要那些人加倍償還!

杜氏費勁抬手撫上女兒的臉頰,眼中是隱忍不落的淚,幽深的目光仿佛倒回幾月前,禁軍破門而入,火光衝天,鮮血染紅了台階。

“幼兒,隨家隻剩下你一個人了,隻有你活著才能為你父親、為隨家報仇。”

“母親……”

“記住我的話。”

她含淚點頭,“我記住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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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對鐵的管製很嚴,幾座鐵礦都有重兵把守,能流到民間的鐵具很少,耕種用的犁和鋤頭都是由官府統一發放,再由裡正保管,輪流使用,就像耕牛一樣,今天這家,明天那家,非私人所有,老百姓能買的就是鐵鍋、菜刀、柴刀之類的日常用具,也不是人人都買得起,南柏舍莊也就裡正家有鐵鍋,其他村民家裡都是用陶鍋瓦煲,也難怪山上河裡有吃的,冬季還會有人餓死,沒有趁手的工具彆說打獵了,鏟雪都成問題。

南柏舍莊附近有條河,天暖時常有村民拖網來撈魚,如今天寒地凍,河麵都結了厚實的冰層,虞歸晚選了個好天領小徒弟廖姑來鑿冰釣魚,背包裡有冰鑹,組裝容易,方便攜帶,在末世能鑿冰也能當武器隻紮喪屍的腦袋,來這後她還沒有用過。

廖姑嘴巴嚴,從不問虞歸晚手裡那些稀奇古怪但特彆好用的東西叫什麼、打哪來,也不許旁人多打聽,更不許對外說。她現在隻認虞歸晚,並且已經去父母墳前發過誓,今後師傅去哪她就跟到哪,浪跡天涯也好,四海為家也罷,她隻有師傅這一個親人了。

現在每天都跟虞歸晚練習攀爬、騎射、近身搏鬥,虞歸晚還會讓其他人站在那當模特,指著人體的各個要害部位,不用說廖姑也能通過眼神懂她的意思,這是個很有天賦的徒弟,短短幾天就已經能掌握基本要領,昨天還跟進山獵了兩頭傻麅子。

用冰鑹在冰麵鑿一個碗口粗的窟窿,虞歸晚將肉絲掛到魚鉤上放進去,很快就有魚兒上鉤,拉出水麵魚身就凍的僵硬,裹的嚴實隻露出半張通紅小臉的廖姑將魚撿進竹筐。

這條河的魚還挺多,小半個上午就釣滿了一筐,廖姑拖回去,很快又拎著空筐出來,後麵還跟一串蘿卜頭,個個都戴著皮帽子,身板裹的圓滾滾,像球。

虞歸晚已經鑿開四五個冰窟窿,魚鉤放下數個,蘿卜頭們在廖姑的指揮下分組守在邊上,有動靜就慢慢往外拉,十有八/九都有收獲,其中鯉魚和草魚最多,小的有七八兩重,大的有五六斤,再大就沒有了。

葛大娘沒想到這種天還能釣到魚,對虞歸晚的敬佩又上升幾個度,晚上特意用幾條鯽魚燉湯,又不怕麻煩的將草魚肉細細刮下來做成魚丸,給虞歸晚單獨做了碗魚丸麵,湯色奶白,還切了白菜絲和蘿卜絲,虞歸晚吃第一口就亮起眼,表情難得鮮活的衝葛大娘豎起大拇指,葛大娘就高興的咯咯笑。

之後幾天虞歸晚都去釣魚,婦人們在家熏了不少魚乾。

葛大娘晚上也抽空做衣服,在西屋的炕上點一盞油脂燈,這燈還是虞歸晚教她們做的,用動物油脂替代燈油。

買的料子不是粗布那般糙,摸著很柔軟,正是做貼身小衣服用的,葛大娘想做點花樣,無奈自己的繡活實在拿不出手,連簡單的草葉子都繡的歪歪扭扭,很不像樣。

幼兒還沒有睡,“大娘這是給廖姑做的?”

鵝黃料子,繡線有紅黃青白四種色,上了年紀的婦人極少會穿這麼嬌嫩的肚兜,這屋裡也就廖姑,其他幾個女娃還小,肚兜都是大紅的喜慶色,寓意平安富貴,出生就穿的。

葛大娘眯著眼睛一針一線繡的仔細認真,時不時拿繡花針往發縫蹭一蹭,見她問就朝東屋的方向努嘴,笑道:“給那位做的,我瞧她身上穿的還是從盜匪那扒下來的衣服,便想著給她做兩身新的,喏,料子在這,”找出另外兩匹布給她看,“順便繡兩件肚兜,就是我這繡活不好,以前哪有功夫繡這些精細東西,瞧著實在不像樣。”葛大娘很不滿意,想拆了重新繡。

幼兒難掩驚訝,“那人是女子?!”

不怪她認錯,開始葛大娘也不知道虞歸晚是女的,“瞅著不像是吧,哎,哪個女子有她這般好身手。”

幼兒臉上閃過一絲懊惱,暗怪自己眼拙沒能早點看出來,還為今日之事多想,隨即又感到些許慶幸。

她的視線落在葛大娘手拿的肚兜上,咬了咬唇,主動接過手低頭繡了起來。

等虞歸晚從葛大娘手中接過做好的一包衣服,翻開來看,最底下有兩件做工明顯比其他要精致很多的肚兜,紅黃綠的配色拿捏的好,圖案是荷葉青娘子,一點沒顯俗氣。

她往身上比劃,這麼點布能兜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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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憂往後糧價漲得更厲害,婦人們就商量著再去縣城多買些糧食回來囤著,虞歸晚通過廖姑的比劃知道了前因後果,其實上次去縣城她就留意過,城門口有不少衣衫襤褸的百姓,未必是難民,可官府要是不管,遲早會出大問題,囤糧是必須的。

這次她和葛大娘將皮毛以及地窖的大半肉乾都帶走了,皮毛還是賣給上次那個胖胖的皮裘商,肉乾分了好幾批才賣出去,換來的錢又很快在糧鋪花掉。

回來時在路上碰到幾個餓的兩眼發綠的百姓,不知從哪來,看到馬匹馱著糧食就想搶,被虞歸晚一腳踹翻,都見血了,他們也算識時務,沒敢再動,如若不然鋒利的刺刀會紮穿他們的脖子。

又過了半月,老人們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守城官兵和差役開始盤查進城的百姓,城門口聚集了不少難民,前幾日還熱鬨的街坊蕭條的不成樣,家家關門閉戶,什麼都買不到了,空手回來的葛大娘臉色不太好。

“今日沒有買到糧,城門口都守嚴了,路上都是沒飯吃的人。”

蘿卜頭們感受到大人的擔心跟緊張,跳下來拍著胸膛道:“我們會打彈弓,那些人不敢來搶我們的!”

老人們抱著孩子滿臉憂心,地窖有糧有肉,省著吃能撐好幾個月,她們憂心的是那些逃難來的會尋到這裡,餓綠眼的人跟盜匪不一樣,人/肉都吃,這屋裡老弱病殘,要是一窩蜂進來怎麼辦。

廖姑也一臉苦大仇深,現在的生活很好,她不想失去,她跑去找虞歸晚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