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身?為鄰居兼同?事的沈星言一點兒都不知情, 反而對江勝宇他們的反應很奇怪,“你們顧隊長隻?是回家而已, 怎麼你們跟如臨大敵一樣?”
江勝宇欲言又止,祁家寶卻不管那麼多,直接道:“顧隊跟家裡人有?矛盾,他媽媽早已過世?了,現在的媽是他爸爸後來?娶的。”
沈星言還是不解,“所以呢?”
“顧隊跟他後媽的感情一直不好。”
“這也是人之常情啊,很少有?繼子跟後媽感情好的。”
“問題是他這後媽給他爸生了個兒子。”
“他家裡很有?錢?關係到財產繼承的問題?可是看你們顧隊的樣子,也不是那種會爭遺產的人。”沈星言更加不明白了。
“奇怪就奇怪在這裡,他既然不是為了遺產,為什麼跟他後媽的感情不好,而且跟他爸的感情也不好,隻?要一提起他爸,他就能炸毛。”
“你們跟顧隊這麼長時間,他家裡的事你們都不知道,我才來?多久,更加不知道了。”
“可你們是鄰居啊。”
沈星言翻白眼,“你也說了,是鄰居,”又不是同?居,“鄰居可不是什麼事都知道的。”
江勝宇等人的神情立刻萎靡下來?,江勝宇道:“顧隊回家探親肯定目的不純,他跟家裡的感情不好,若是還有?什麼事,我們在南阜,他在京市,鞭長莫及,要是有?人能跟著去就好了。”
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星言身?上,沈星言一怔,“乾什麼乾什麼?!我有?工作,很忙的,走不開。”
“沒事,我去跟張局講,他肯定同?意。”
“你可拉倒吧,我跟著顧放去探家,以什麼名義?”沈星言擺擺手,“趕緊歇了這個心思?,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幾個人很失望,祁家寶突然道:“不行?我就請假陪顧隊去!”
江勝宇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你去還不夠添亂的。”
祁家寶揉著後腦勺很是委屈,“誰讓你們出現場不帶我的,我都來?一年了,一點兒都沒成長。”
江勝宇拎著他的後脖領,“行?了,回去,再想辦法。”
顧放的審批下來?了,由於他五年沒有?回過家,探親假一直攢著,因此批了一個月。
張長明很是不情願,“就一定要查?”
“張局,您了解我,我認定的事一定要做。”
張長明義正嚴詞,“你目前在休假,查案的事交給京市,你不要輕舉妄動!”
“我知道了。”
“不是知道,是記在心裡!”張長明既恨又無奈,“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
顧放突然一樂,“張局,我回家探親。”
“少給我貧,你心裡打什麼主意當我不知道!”張長明歎息,“你當心,要是真查出什麼,去找京市市局的副局長裘衛,他跟我是好朋友,看在我的麵?子上,他會關照你的。”
“謝謝張局,我明天就走了啊,這邊的事情還請您盯一下。”
“我盯著呢。”
顧放出了辦公室,看向法醫室的方向,猶豫了下,轉身?走了。
……
第二天,顧放收拾東西,他的東西很少,隻?裝了一個包。他牽著顧球球,“這段時間你就跟著小?沈,等我回來?再接你。”
顧放去敲沈星言的門,過了會兒,門才打開,沈星言睡眼惺忪的。
顧放笑道:“打擾你睡覺,對不住。”
“這麼早就走?才六點多。”
“睡不著,不如早點走,顧球球拜托你了。”
沈星言牽過狗,“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倒是你,到了京市,一切小?心。”
顧放點點頭?,他深深看了沈星言一眼,又摸摸顧球球的頭?,轉身?走了。
沈星言望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湧上一股酸澀。顧球球蹭蹭她的腿,沈星言低頭?道:“不知道他這一趟去會怎麼樣。”
顧放一路開車,除了去洗手間,中間沒有?停過,四?五個小?時的車程愣是三個多小?時就趕到了。
望著這座曾經很熟悉的城市,顧放的心裡五味雜陳。他沒有?回家,而是在京市的市局附近找了家旅館,一安頓好,就聯係了淩旗。
淩旗一聽他來?了京市,非常高興,要給他接風洗塵。
顧放本就想從他身?上套消息,便沒有?推辭。到了約定的地方,淩旗不僅來?了,還帶了明璿。
顧放絲毫不吃驚,似乎早就料到明璿會來?。
明璿瘦了很多,一雙眼睛特彆大,她緊緊盯著顧放,眼睛裡湧現出淚花,“你終於回來?了。”
“隻?是回來?看看。”
“不管怎樣,回來?了就好,你聯係叔叔了嗎?”
顧放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我跟他沒有?關係!”
明璿一怔,還要再說,淩旗在桌子底下踢了下她的腳,朝她搖搖頭?。明璿咬住下唇,隻?好閉嘴不言。
淩旗笑道:“多日?不見,就不聊不開心的事了,來?,我敬你一杯。”
“你喝酒沒事?”
“報備過了,少喝點沒關係。”
顧放這才放心地跟他碰杯,仰頭?,一口氣乾了。淩旗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看來?顧放的心情確實不大好。
淩旗活躍氣氛,“南阜那邊不忙?”
“剛結束了一個案子,辦的很雞肋,主要頭?目沒有?抓到,心裡憋氣。”
“有?背景?”
顧放點點頭?,淩旗了然,便沒有?再問,怕問下去,說出些不該聽的話,徒惹麻煩,“你回來?,該不會隻?是探親吧?”
“我好幾年沒有?祭拜我母親了,她的忌日?快要到了,趁現在有?時間過來?看看她。對了,你手頭?上的案子怎麼樣?”
“我被調離了販賣器官的案件。”
顧放吃了一驚,“為什麼?”
“給出的理由是這件事案子牽扯甚廣,以我的級彆沒有?辦法偵查清楚,要交給更高級彆的人去辦。”
“然後呢?”
“然後就停滯了。”淩旗懊惱地喝了一杯酒,“我猜這件案子不簡單,一定牽扯到什麼人,才會停止偵辦。可這樣一來?,犯罪分子更加猖狂,無辜受害的人又要增加。顧放,我其實挺羨慕你的,張長明最起碼跟你站在同?一條線上,我呢,孤掌難鳴。”
顧放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有?些案件,辦著辦著就成了無頭?公案。
鄭保昌的事就是例子,即使有?賬本在,抓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人,主要嫌疑人還逍遙法外。於靖遠不知道是有?顧慮,還是跟這些人是一丘之貉。
顧放拿起酒杯,跟淩旗碰了下,“那你就真的不辦了?”
淩旗笑了幾聲,那笑聲裡有?無奈也有?一絲陰謀得逞的奸笑,“這事回頭?再說。”
明璿卻聽出了話裡隱藏的意思?,“淩隊,你該不會在偷著查吧,裘局可說了,不讓你再碰案子。”
“我每天這麼忙,哪有?時間去查彆的案子,明法醫不要妄加揣測。”淩旗修整了臉色,道。
明璿放下心來?,“那就好。”她又看向顧放,“你住哪裡?”
“旅館。”
明璿蹙眉,“怎麼能住旅館呢,要不去我家住吧?”
淩旗朝顧放曖昧地挑了下眉,顧放道:“不用了,我住幾天就走了。”
“這麼匆忙。”明璿很是失望。
淩旗拍拍顧放的肩膀,“你要是不嫌棄,可以住我那兒,我一個人住,案子忙的時候也顧不上回家,你住的自在些。”
顧放想了下,跟淩旗住一起,能更多的接觸到案件,比他在旅館裡乾著急強,“那也行?,就麻煩淩隊了。”
“跟我就不用客氣了。”
是夜,顧放退了旅館,住到了淩旗的家裡。
淩旗住在街心花園小?區,一套兩居室。他給顧放收拾了客房,“等下我把販賣器官案的資料都給你,都是我從局裡複印下來?的。”
顧放挑眉,一副我竟然表現的這麼明顯的表情。
淩旗笑,“我乾了這麼多年的刑警,要是這點都看不出來?,我這刑警就白乾了。”
“這件案子可能牽扯到我一個朋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以休假的名義來?的。”
“我明白,這件案子確實問題很大,我剛摸到眉目,就被勒令停止調查。看來?幕後的人,非同?小?可。你要是查到什麼,彆私自行?動,你要是在我的地方出事,我得內疚一輩子。”
淩旗拿來?資料,厚厚的一遝,最上麵?的就是喬老六,這個死了快十年的人。
第107章、黑色產業(一)
顧放一夜看完了資料, 喬老六隻是一個引子,他引出了姚勇,由此知?道了一條以人體器官為非法交易的黑色產業鏈。
負責這則鏈條的人, 一直隱在暗處,且手上有權力, 以至於姚勇寧願把罪名都擔了, 也不敢供出來。
這條鏈條上的人,有京市的, 也有南阜的,保不齊還有其他城市的, 隻是他們還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如此龐大的犯罪組織,那?麼拔出他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目前他們手上的線索太少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場所, 取締的時候卻走漏了消息, 除了冰冷的手術台, 什麼都沒有抓到。
顧放將資料整理好?, 掩口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便睡了, 等他醒來已?經是傍晚了。他到樓下吃了碗麵, 吃好?到處溜達。
竟然走到了醫院外麵,他的心裡一動, 既然是非法買賣器官, 有賣的一方, 自然也有買的一方。
醫院裡到處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在重症區, 每個人的臉上都愁雲密布。這裡有些人已?經被宣判了死亡,他們來醫院, 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做臨死前的掙紮。
突然一間病房裡傳來哭聲,顧放循聲走過去,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趴在一個年紀大的男人身上哭,口中喊著爸爸。
男人的臉色很蒼白?,嘴唇發紫,眼底黑青,手腕上掛著鹽水,他撫摸著女孩子的頭?,“彆哭了,爸爸沒事。”
女孩子哭得更凶了,男人心疼地撫摸著女兒,眼底藏著心疼和無?奈。
顧放攔住路過的護士,問?:“這位病人得的什麼病?”
護士打量他,“你是病人什麼人?”
“我父親跟他是朋友。”
護士了然,“他有嚴重的心律失常,藥物?已?經無?法控製,隨時都有可能醒不過來,可惜了,聽?說她女兒剛考上大學,還是醫學院的。”
“這裡住的都是心臟病人?”
“是,這裡是心內科,且是重症區,但凡住進來的,很少有活著出去,除非能心臟移植。”
顧放的眉毛微微上挑,“醫院可以做移植嗎?”
“哪是那?麼容易的,首先得有一個顆健康的心臟,再者血型得符合,移植到病人身體後不排斥。”
“有無?償捐獻的?”
“很少,就算有,普通人哪裡等得到。”
顧放回過頭?,去看病房裡的父女,女孩子已?經擦乾淨了眼淚,在給父親削蘋果?。他看了眼,繼續朝前走,每一間病房裡都是相同的情景,病人被宣判了死刑,家屬以淚洗麵。
爬樓梯到了樓上,這裡是VIP病房,病房裡的設施比起樓下天壤之彆。
護士的意思他也明白?,但凡有合適的心臟肯定是給了VIP,普通人等不到。
顧放被攔住,“你是乾什麼的?”一個看似保鏢的人站在病房門口。
“我來探望病人,找不到病房。”
病房裡麵傳來蒼老的聲音,“阿木,客氣些。”
喚作阿木的保鏢警告地瞥了顧放一眼,放下了手。
顧放走過去,朝病房裡瞄了一眼,一位頭?發斑白?的老人坐在病床前,病床上躺著一個孩子,孩子睡著,身上插著管子。
老人突然轉過身來,跟顧放的目光交彙,“小放?”
“肖伯伯?”
肖木森十分高興,幾步便到了顧放跟前,“什麼時候回來的?有沒有去看你爸爸?”
顧放遲疑了下,“還沒有顧上回去,肖伯伯這是?”
肖木森歎口氣,“小羽的心臟不好?,最?近越來越嚴重了,沒辦法,隻好?住院。”
肖羽是肖木森的孫子,他的兒子和兒媳在國外遭遇車禍,隻留下了這一顆獨苗,兩年前被查出來有心臟病,心臟瓣膜關閉不全?,前些天,病情突然惡化?。
肖木森幾天幾夜沒合眼,貼身照顧,生怕唯一的孫子遭遇不可。
顧放小心走到肖羽跟前,肖羽已?經九歲了,可是看起來小小的一個人,隻有六七歲的樣子。他的臉呈現不正常的蒼白?,皮膚很薄,幾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小巧的鼻子一翕一翕的,看起來很微弱。
“有治療方案嗎?”
“原本打算等孩子再大些做心臟移植,如今看來,心臟移植得提前了。”
“找到合適的心臟了?”
“還在找。”肖木森摸了摸孫子額頭?上的頭?發,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給他。
“要?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肖木森拍拍他的肩膀,“一定,你忙吧,有空去看看你爸爸。”
顧放從醫院出來,天已?經黑了,他在超市買了點速凍水餃回去。淩旗這個男人日子過得比他還糙,能對付就對付,冰箱裡除了飲料,什麼都沒有。
淩旗還沒有回來,顧放煮了餃子吃,吃完又研究案子。
傳呼機響起來,他拿起看——回來了為什麼不回家?趕緊滾回來!
顧放黑著臉,盯著字足足看了十分鐘,隨手一扔,將傳呼機扔在一旁,煩躁地擼了幾把頭?發,是誰把他的消息賣給了顧雲朗。
傳呼機又響,顧放越加煩躁,賭氣不去看,還是忍不住拿了起來,——接到任務,要?到京市培訓,明天到,沈。
顧放的心情立刻陰轉晴,嘴角勾起,他就知?道老張不會讓他一個人來京市。
顧放回了信息,——明日到車站接你。
……
沈星言是突然接到培訓的任務的,說是京市請了一個業界的專家,在全?國挑了一些法醫過去培訓,很榮幸,沈星言就在其中。
要?不是張長明給沈星言看提早就發下來的文?件,她還以為張長明是不放心顧放,找個理由讓她去監督的。
在後世的時候,她去過京市,但是二十年前的京市她還真不知?道是什麼樣。
車站很古老,還是人工檢票,火車是綠皮車,速度很慢。
由於不是旅遊季節,車上的人不多,也沒有難聞的氣味,打開窗戶,一縷風吹了進來。
沈星言坐在挨窗的位置,對麵坐了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男人弄了桶泡麵,哧溜哧溜的吃著。
旁邊是一對母子,孩子剛會走路,控製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在車廂裡亂走。母親隻好?跟在他身後,生怕他摔了。
跟那?對母子隔了個座位的是兄弟倆,哥哥一臉凶相,弟弟則眼珠子亂轉,看起來很不安分。
沈星言捂緊身上的包,這裡不比後世,身上帶的都是現金,要?是被人偷走,就追不回來了。
她剛這樣想著,有個人就叫了起來,“我的錢不見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車廂裡頓時熱鬨起來。大家紛紛看自己的錢包,生怕也丟了。
丟錢的是個女孩子,二十歲左右,她的包被割了個口子,急的都哭了,“那?是給我媽看病的錢,要?是丟了,我媽就沒錢看病了。”
乘務員聞訊趕過來,安慰了幾句,乘警也過來,問?她去過哪裡。
女孩子道:“我一直呆在車廂裡,就上廁所的時候離開過,但是我一直背著包。”
“上車前你檢查過嗎?”
“上車前錢還在。”
“丟了多少錢?”
“五千三百二十塊,都是我爸跟鄰居們借的,警察叔叔,我求求你,幫我找我回來,我給你跪下來了。”
女孩子說著就要?要?跪,被乘警攔住了。乘警隻比她大上幾歲,被叫叔叔,臉都紅了。
“你們誰拿了她的錢,趕緊還回來,人家那?是救命錢。”
沈星言搖頭?,這樣是沒人還回來的。
又過來一個年紀大些的乘警,“所有人員不要?動,接受我們檢查。”他跟乘務員講,“到了下一站先不要?開車門,直到錢被找到。”
此話一出,頓時有人不乾了,不讓下車可還行。
乘警黑了臉,“車上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誰要?是鬨事,就是同夥!”
乘客們安靜下來了,都自動接受檢查。輪到沈星言,沈星言拿出證件,乘警愣了下,朝她點點頭?。
沈星言去看那?女孩子,女孩子雖然哭著,神情卻放鬆了不少,她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乘警,好?像要?盯出花來。
乘警走到那?兩兄弟前,“打開包。”
兩兄弟沒動,哥哥抱著包,弟弟看起來很緊張。
乘警立刻警覺,手摸向後腰上的木倉,“我再說一次,打開包!”
大家注意到異常,都看了過來。先前年輕的乘警也過來了,渾身戒備。
沈星言的手放在甩棍上,看了兩兄弟一眼,又去看女孩子。
女孩子的嘴角緊閉,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沉。
沈星言的心裡一動,女孩子道:“是不是你們偷了我的錢?為什麼不打開包讓警察叔叔看?”
兩兄弟中的哥哥眼神不善,弟弟則狠狠瞪向女孩子,女孩子害怕的躲在年輕乘務員的身後。
哥哥突然站起來,抄起桌上的不鏽鋼水杯砸向乘警。
乘警早有防備,用手去擋,誰知?道水杯裡有熱水,頓時灑了出來,乘警被燙的悶哼一聲。
哥哥拎起包扔到窗戶外麵,下一秒就要?跳車。
沈星言早就料到會有變故,幾乎在包扔出去的瞬間,關上了窗戶。
哥哥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沒法跳窗,轉身就跑。沈星言一個旋身,一腳踹在他的後背,哥哥被踹出去幾米遠,重重摔在地上。
一切變化?,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大家都還在懵圈。弟弟最?先反應過來,隨手抓了東西就朝乘警身上扔。
乘警被燙傷,隻能反身去擋,先前年輕的乘警上前幫忙,可惜打鬥經驗少,被踹翻在地。
沈星言見狀,急忙抽掉哥哥的皮帶將他反手綁住,過去幫忙,三兩下就製服了弟弟。她扶起倒地的年輕乘警,乘警的臉上掛了彩,很是狼狽。
被燙傷的乘警鬆了口氣,“多謝同誌。”
沈星言環顧四周,“丟錢的女孩子呢?”
乘警一愣,剛才太亂,沒有顧上她。
沈星言心中一動,拉開窗戶,女孩子不知?道什麼跳下了車,此刻正抱著包,笑盈盈地看著她。
沈星言沉著臉,“被算計了。”
乘警的臉色非常難看,常年打雁竟然讓雁啄了眼。
第108章、黑色產業(二)
由於車上發生變故, 火車晚點,到京市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在出站口遠遠就看到鶴立雞群的顧放, 他戴著墨鏡,朝她?揮手。
沈星言跟著人流出來, 顧放接過她?手上的包, “怎麼晚點這?麼多??”
沈星言便將車上的事說了,“那兩兄弟說他們合夥做生意, 賺了錢,卻?因為分錢不均, 產生矛盾,那女孩子便設計陷害他們。
可我瞧著他們在說謊,他們倆根本?不像正經生意人, 那哥哥看起來就像個混□□的, 弟弟像個做賊的, 至於那女孩子, 心?機深到算計乘警,也不是個正經人。”
“他們人呢?”
“乘警押著他們在最近的車站下車了, 至於那女孩子, 乘警說他會發通緝令。好?了不說他們了,張局說京市這?邊會安排招待所, 你送我過去?就行。對了, 你住哪裡?”
“我住淩旗那, 他很?忙, 有的時候不回來住。”
“不回家看看?”
顧放搖頭, “明天就要培訓?”
“嗯,培訓半個月, 張局說機會難得,讓我好?好?聽?課。”
顧放開車送她?到招待所,招待所就在市局附近,兩人一間,另外一位法醫已經到了,正在收拾東西。
沈星言一進去?,她?就熱情地自我介紹,“我叫周棠,是龍安市局的法醫,今年剛分配過來的。”
“我叫沈星言,南阜市局。”
周棠張大嘴巴,“原來你就是沈星言呀,我沒有聽?到你的課,很?是遺憾。”
沈星言訕笑,“我那點東西,不值得班門弄斧,這?次的老師才是真的牛人。”
周棠的目光落在顧放身上,眼神曖昧,“這?位是?”
“這?是我們局裡的支隊長顧放,他正好?回家休假。”
周棠見顧放長得高大帥氣,臉微微紅了,“顧隊長好?。”
顧放點點頭,“先?去吃個晚飯,回來早點休息,坐了一天車,你也累了。”
沈星言問周棠,“要不要一起?”
周棠搖頭,“我還不餓,你們去?吃。”
顧放帶著沈星言到了一家小?飯館,點了三菜一湯,“明天你培訓完了,我帶你四處逛逛,京市的人文景觀不錯,還有很?多?小?吃。”
沈星言也正想看看二十年前的京市,便點頭答應了。
正吃著,顧放的傳呼機響了,顧放掃了一眼,便蹙了眉。
沈星言出於職業習慣,問了句,“有情況?”
“沒事,不用管它。”
“有些事逃避不是辦法,得麵對。”
顧放一樂,“沈法醫改行做心?理醫生了?”
“彆岔開話題,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可我不想見他們。”顧放沉默地攪著碗裡飯,“我一看到那個女人就想起我媽,我媽死的那年正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出生的那年。顧雲朗早就背叛了我媽,要不是他的背叛,我媽也不會死。”
沈星言沒想到顧放的身世竟是這?樣,怪不得他不願意提起,“既如此,不回就不回吧。”
“你倒是變的快。”
沈星言聳聳肩,“誰讓我們既是同事又是鄰居呢,我不站在你這?邊站在誰那邊呢。”
可惜顧雲朗並不打算放過顧放,傳呼機上的信息一條接一條,顧雲朗威脅顧放,要是不回家,就甭想在京市安心?呆下去?,顧放沉著臉看信息,他知?道?顧雲朗打什麼主意,他偏不讓他如願。
……
顧家住在近郊,有一幢獨棟小?彆墅。
顧雲郎從做小?飯店起家,如今已有多?家連鎖店,並且涉足酒店業,從京市擴張到了其它省份。
顧雲郎是個能吃苦的人,相應的,他也要求孩子和妻子能跟著他一起吃苦。
顧放的母親李秀英就是因為日子過得太清貧,染上了病,又沒有及時醫治,故去?了。因此,顧放對顧雲郎頗有怨言。
偏偏李秀英剛死不久,顧雲郎就娶了現在的妻子司婷,司婷還帶著一個剛滿一周歲的孩子,算算時間,那孩子出生的時間竟然跟李秀英故去?的時間相差不到一個月。
顧放越發無法原諒顧雲郎,他所謂的能吃苦,不過是他的苛待,連給母親治病都?不願意出錢,卻?在外麵養了一對母子。
自此後,顧放開始叛逆,不肯與顧雲朗好?好?說話,甚至有段時間,要斷絕父子關係。
顧放背著顧雲朗考上了警察學院,一畢業就離開了京市,要不是因為翟士邦的事,他是不會回來的。
顧放開著車,進了彆墅,這?裡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桎梏的牢籠。
車子停在門前,有個年輕人衝了出來,一臉的期待的與驚喜。
顧放下車,同時副駕駛的車門打開,沈星言一同下了車。
年輕人頓了下,好?奇地望著沈星言。
沈星言穿了條到小?腿的A型黑色半身裙,短靴,上半身配簡單的條紋衫,藕粉色的方?領短外套,頭發打散了,披在肩上。
為了配合顧放,她?還特意化了妝,她?本?就長得好?,化妝之後越發顯得精致。
顧放拉住她?的手,往屋裡走,經過年輕人身邊時,問道?:“你爸呢?”卻?並未停留。
顧禎顛顛地跟在後麵,“他去?公司了,吃晚飯的時候就回來了,我媽去?做美容了。”他暗暗打量沈星言,目光不敢太放肆。
“沒去?上學?”
“在找實習單位,爸爸說讓我去?公司,可我不想去?,我對管理公司沒興趣。”顧禎怯怯地看了顧放一眼,眼睛裡有羨慕和畏懼。
“叫我回來,又都?不在家。”顧放拉著沈星言坐在沙發上,“喝什麼?”他去?開冰箱,都?是飲料,這?些都?是顧禎喜歡喝的,隻要他在家,冰箱裡就是這?些東西。
顧放蹙眉,“我給你泡茶。”
顧禎跑去?拿茶葉,“這?是爸爸新買來的小?山種。”
顧放接過,給沈星言泡了茶。
顧禎道?:“她?是嫂子嗎?”
沈星言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個稱呼太驚悚了,“你可以叫我沈姐姐。”
顧禎笑起來,“沈姐姐好?,沈姐姐長得真好?看。”
沈星言的老臉一紅,想借著喝茶掩飾,奈何茶太燙,隻能乾笑幾?聲。
顧禎雖然是顧放的繼母生的,他的眉宇卻?和顧放長得很?像,估計是像爸爸。顧禎看起來像個乖乖男生,頭發蓋住了額頭,總是想接近顧放,卻?又刻意保持著距離。
顧放坐在沈星言身側,翹了個二郎腿,“他們要是不回來,我就走了,你告訴他們我來過了。”
“彆啊,爸爸天天念叨你,要不是公司裡有急事,他也不會去?,你再等?等?。”顧禎坐在顧放旁邊單個的沙發上,“為了你回來,爸爸都?讓阿姨回去?休假了。”
“他是怕家醜外揚吧。”
顧禎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爸爸最近身體不好?,半夜裡我經常聽?到他咳嗽,我媽陪他去?醫院,他也不肯,等?下你勸勸他。”
顧放哼了聲,沒有接話。
院子裡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顧禎一喜,“應該是爸爸回來了。”他站起身迎了出去?。
顧放卻?坐著沒動,身子僵硬。
沈星言拉住他的手,“不給我介紹介紹?”她?拽著顧放起來,顧放一手插兜,一手被沈星言挽著,不情願地往門口走。
先?是聽?到顧禎叫了聲爸爸,接著傳來一陣咳嗽聲,“你哥回來了嗎?”
顧放停住腳步,褲兜裡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手臂的線條僵硬的就像石頭。
沈星言捏了下他的手,臉上掛上笑容。
顧雲朗大踏步進來,先?瞧了眼顧放,那眼神裡帶著疏遠、責備,還有那麼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關心?。而後目光落在沈星言身上,“女朋友?”
顧放沒有說話,卻?反握住了沈星言的手。
顧雲朗哼了聲,“還以為你一輩子不談戀愛呢,一給你介紹對象就推三阻四的,你不在家這?幾?年,明璿經常來,總是跟我說一些你的近況,這?麼好?的女孩子……”
“我有女朋友了。”顧放不悅地打斷顧雲朗的話,他就知?道?叫他回來是為了這?件事。
顧雲朗打量沈星言,“叫什麼名字?爸媽是乾什麼的?有沒有工作?”他說著走到沙發邊坐下,顧禎給他倒了杯水。
“你在查戶口嗎?”顧放冷著臉,“她?叫沈星言,是法醫。”
顧禎瞬間瞪大雙眼,顯然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法醫。
顧雲朗險些一口水噴出來,臉色相當難看,“女孩子做這?個?”
顧放似笑非笑,“她?跟明璿是同學,明璿能做法醫,她?為什麼不能做。”
“明璿去?做法,還不是因為你做了警察!”顧雲朗氣結,他就想不明白,這?些年輕人怎麼了,放著好?好?的家業不繼承,非要乾警察,乾法醫,“你自己做警察,再找個法醫,以後你們怎麼生活。”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我看你是成心?回來跟我吵架的。”
“是你非要我回來。”
顧雲朗怒視著他,他叫他回來本?意是想撮合他和明璿,誰知?道?他竟然帶了個女朋友回來,“好?好?好?,算我多?事,你以後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
“你早就這?樣說過,我們也確實沒什麼關係。”顧放拉著沈星言往外走,手攥的很?緊,微微顫抖,手心?裡沁出汗來。
顧雲朗突然一巴掌拍在茶幾?上,聲音很?響,“我讓你走了嗎!咳咳……”他劇烈咳嗽起來,臉憋的通紅。顧禎給他順氣,祈求地叫了聲哥。
顧放停住腳步,回過身,看著他,猶如看失了水的魚,“當年,你說要跟我斷絕父子關係,我沒有意見,我去?了南阜。如今我回到京市,你說要我回家,好?,我回來了,可你呢,說跟我沒有關係,既然沒有關係,我還留在這?裡乾什麼。”
顧雲朗止住了咳嗽,喝了幾?口水,“小?放,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弟弟年紀小?,你阿姨隻知?道?做美容,家裡沒人支撐怎麼行,你回來,公司給你。”
顧禎盯著茶幾?上的水杯,眼簾低垂,嘴角微微抿著,不知?道?是想些什麼。
顧放冷笑,“我不要!”
“就當我求你。”
顧禎突然抬起頭,哀求地看著顧放,“哥,我不想要公司。”
顧放撇過臉,“這?是你們的事,跟我沒關係。”他拉著沈星言往外走。
顧雲朗叫他,他也不回頭,徑直上了車。到了車上,顧放並不開車,盯著某處發呆。
沈星言有些擔心?,“還是我來開吧。”
顧放點頭,轉身爬到了後排。沈星言坐上駕駛位,開車而去?,後視鏡裡看到顧禎一直站在門口。
顧放合著雙眼,嘴巴緊緊抿著,眼角毛不停地顫動,一向?吊兒郎當的人,突然變成這?樣,莫名讓人心?疼。
第109章、黑色產業(三)
沈星言送顧放回了淩旗家, 下車的時候,顧放的心情好了許多。他說:“今天多謝你,又讓你當擋箭牌。”
“不客氣, 誰讓我是你同事兼鄰居呢,不過?擋箭牌不能白當, 等我哪天培訓結束的早, 你帶我到京市轉轉。”
“那?是自然,餓不餓?去吃點東西。”
沈星言看他強撐的樣子, 很大?方的擺擺手,“不用, 你回家休息,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由於天晚了,顧放不放心沈星言一個人回去, 便讓她?開車走了。黑色的吉普即使在京市也很紮眼, 到了招待所外麵, 便碰到了周棠。
周棠看著她?從車上跳下來, 不禁咂舌,“你去哪裡弄的車?”
沈星言笑笑沒有說話, 在附近的小飯館買了飯拎回去吃。
周棠開她?玩笑, “開豪車,就吃這, 那?位顧隊長呢?”
“人家顧隊長忙, 總不能一直圍著我轉。”
“我可?聽說他開車帶你出?去了, 咦, 那?車不會是他的吧。”
“那?是公事。”
談到工作, 周棠就選擇了閉嘴,做他們這一行的, 有些事不能打聽,就算打聽了,人家也未必肯說。
沈星言埋頭吃飯,吃完收拾殘局,將飯盒等物扔到外麵的垃圾桶。
“沈星言!”有人叫她?,沈星言循聲望去,見是明璿,這麼晚了來找她?。
明璿不知道沈星言住在哪一間,正?在一間一間的找,沒想到她?竟出?來了。明璿的臉色不大?好,一出?口就有些責備的意味,“你跟著顧放回家了?”
“和有你關係?”沈星言聽她?的語氣,眉頭就皺了起來。
“顧叔叔身體不好,你不勸著點顧放,還跟著他胡鬨!”
沈星言給?氣笑了,“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如果是,那?很抱歉,跟我沒關係。”沈星言轉身要走,明璿擋在她?身前,“顧叔叔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付得起責任嗎。”
“他怎麼樣我為什麼要負責?!明璿,你想當聖母瑪利亞,去找顧放,彆在我麵前擺樣子!”沈星言撞開她?,回了房間,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有好事的探出?腦袋看熱鬨。大?家在一起培訓,就算不認識,也混個臉熟,大?家看明璿的眼神帶了點探究和興味。
明璿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沒想到沈星言軟硬不吃。她?去了顧家,知道顧放回去過?,還知道顧放是帶著女朋友回去的,顧放的心思,她?一猜就明白,無?非是要跟她?劃清界限。
明璿一肚子的委屈和憤怒無?處發泄,就想到了沈星言,這個曾經膽小怯懦的女生,她?知道她?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那?又怎麼樣,骨子裡的東西是變不了的。
明璿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碰了一鼻子灰。
周棠偷偷打量沈星言,沈星言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她?幾次開口,都把話咽了下去。
沈星言就這樣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好像見到了爺爺,爺爺朝她?招手,她?跟著過?去,爺爺轉過?身朝前走,她?就跟在身後,她?想問爺爺,要帶她?去哪兒,她?張了張嘴,發現?發不出?聲音。
突然麵前出?現?一團光,爺爺的身影變得模糊。沈星言急忙跑過?去,看到一個人渾身是血,他捂著胸口,鮮血不停地流出?來,他身邊站著幾個男人,男人身上一團黑色的煙霧,看不清麵容,可?她?卻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惡意。
他們殺了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是誰?沈星言絞儘腦汁,她?發覺記憶裡沒有這個人。
有人推她?,“沈星言,沈星言。”
沈星言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周棠放大?的臉,周棠皺著眉,“快起來,該去培訓了。”
天光已經大?亮,沈星言看了下表,竟然八點了。
怎麼會?她?隻?是眯了會兒,做了個極短的夢。她?掐了自己一下,疼,是真的。
沈星言簡單洗漱了下,拿著筆記本準備去上課,門一打開,顧放竟站在門口,他拎著早餐,“昨晚對不住,讓你一人回來,我給?你賠罪,中午來接你吃飯。”
沈星言笑眯眯拿過?早餐,正?好,她?還沒有吃,肚子正?餓。
顧放陪著她?走了一段路,快要到培訓的地方時,停了腳步,“你去吧,我還有事。”
“找到線索了?”
“今天是我媽的忌日?,我去看看她?。”
……
李秀英葬在山上,是顧放執意要葬在這裡的。
顧雲朗原本想火花了,找個地方寄存骨灰盒,顧放不同意,他獨自抱著骨灰盒,用身上所有的錢買了一處墓地,他不想連悼念的地方都沒有。
墓碑上放著一束白色的玫瑰花,顧放知道是誰放的,他竟然還記得母親的忌日?。顧放冷笑,將雛菊放在墓碑上,撫摸著墓碑上母親的名字。
五年了,他一次沒有來過?,實?屬不孝。
他給?母親磕頭賠罪,臉上有了罕見的穩重。
天,陰了下來,下起小雨。顧放轉身往回走,路過?一處墓地,聽到一個人在哭,“都怪你,我都說了要給?他換腎,你不聽,彆人都能換,為什麼不能給?我兒子換,他還那?麼年輕。”
說話的是個婦人,她?跪坐在墓碑前,身後站著一個男人,男人勾著背,撐著傘。
“那?是犯法,誰家的孩子不是孩子。”
“我答應給?錢了,又不是白要。”
“多少錢能買孩子的命。”
“他有兩個腎,我們隻?要一個,要不了他的命,再說他都答應了,偏你這麼固執!”婦人的眼神如刀,恨不得剮了麵前的男人。
男人脖子的青筋暴起,似乎在極力壓製著。
婦人又哭起來,不停說著對不起兒子,埋怨男人的話。
顧放留意著,放慢了腳步,在山腳下,特意等他們出?來,兩人上了一輛黑色的本田。
顧放遠遠跟著,到了市區,婦人下了車,站在路邊,似乎在等出?租車。
顧放開車到婦人跟前,搖下車窗,笑意鋪滿臉上,“阿姨,要不要送你啊?”
婦人一臉戒備,顧放解釋,“我剛才在墓地上看到你們,我剛祭拜我母親回來,你要去哪兒,我捎你一程。”
“沒事,我等出?租車吧。”婦人不肯相信他。
“我有事谘詢您,我爸爸身體不好,總是咳嗽,醫生說沒有幾天好活了,我媽很早就過?時了,這些年隻?有爸爸。”顧放神情黯淡。
婦人的心立刻軟了,猶豫了下,上了車。一上去,便問,“你父親得的什麼病?”
“肺纖維化嚴重,快要沒有辦法呼吸了。”
婦人倒抽一口涼氣,“這個病難治。”
顧放壓低聲音,“我聽說能換肺。”
婦人搖頭,“那?我就不清楚了。”
“阿姨,您在墓地上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求求你,幫我聯係下,我真的不能沒有我爸。”顧放的聲音裡帶了哭腔,任誰聽都會覺得他是真情流露。
果然,婦人動容了,“那?個,我幫你問問。”
“太感謝您了,您能給?我留個電話嗎?我過?幾天給?您打電話。”
婦人給?了他電話,“三天後,你聯係我,我隻?能說儘量。”
“我已經很感激了。”顧放的心狂跳,如果能牽上線,那?再就太好了。
三天的時間,顧放等的很煎熬,他又去醫院看了肖羽。肖羽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肖木森臉上的愁容一天比一天濃烈,他在忍受著煎熬。
顧放隻?是旁敲側擊,問有沒有辦法,每次肖木森都搖頭。
顧放暗忖,難道肖木森沒有找到那?個地下組織?以肖家的財力,他們要想找到這個組織易如反掌,還是說對他起了疑心?顧放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他按捺著性?子。
每天中午和晚上他都去找沈星言,陪她?吃飯,陪她?逛京市,在外人看來,他們就像一隊小情侶,周棠不止一次開沈星言的玩笑。
可?是隻?有沈星言知道,他們每次在一起都是在討論案情。顧放心焦,隻?能找她?排解。
三天後,顧放找公用電話給?婦人打去了電話,電話開了外放,沈星言在一側。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起來,顧放開門見山,“阿姨,是我,有眉目了嗎?”他的聲音有些焦急,似乎是在心焦父親的事。
婦人頓了下,“他們說要先跟你見麵。”
“可?以,什麼時候?在哪裡?”
婦人說了時間和地址,便掛了電話。
顧放沒想到這麼順利,沈星言有點擔心,“會不會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也得跳。”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險了。”
“那?更要一起,我還是假扮你女朋友,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安全。”
“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可?能會起疑,好不容易抓到的線索,不能斷了。”
“那?我就悄悄跟著。”顧放還要再說,沈星言擺擺手,“必須跟著,我來之前張局特意交代?過?,必須保證你的安全。”
顧放隻?得答應。
第二天上午十點,顧放到了約定地點,是一家咖啡館,顧放叫了咖啡,耐心等著。
沈星言坐在離他幾個位置遠的地方,背對著他,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約在這種地方。
顧放的桌上放著一支紅豔豔的玫瑰,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他是來相親的。
咖啡店的門打開又關上,一個穿著時尚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環顧了一圈,走到顧放麵前,坐下了。
顧放詫異,“你是?”
“張姨介紹我來的。”墓地的那?個婦人姓張。
顧放立刻了然,很激動,“我父親病的很重,聽說你們有辦法。”
“先付定金,再配型。”
“要多久?”
“看運氣。”
“可?是我爸不能等了。”
“我儘量快點,不過?合適的配型不一定有,你先將你父親的檢查報告給?我。”
顧放遲疑,“我如何相信你們?”
“我們雖然做的生意上不得台麵,可?是很有信譽,你可?以去打聽。”
“找誰打聽?”
“你既然能找到張姨,那?你也一定有辦法打聽,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考慮好了聯係張姨。”女人喝了口咖啡,嘖嘖兩聲,“這家的咖啡永遠這麼好喝。”她?放下咖啡,猝不及防地摸了下顧放的臉,“可?惜了,要是不談生意該有多好。”
她?格格笑了幾聲,揚長而去。
見她?走遠,沈星言朝顧放打眼色,走到他身邊時,看似漫不經心地小聲道:“我見過?她?。”
顧放一怔,怎麼會?
第110章、黑色產業(四)
沈星言說, 她見過她,那個出現在咖啡店的女人。那女人就是在火車上算計乘警的女孩子,雖然化?了妝, 極力掩蓋原本的模樣,她還是認出了她。
沈星言沒想到, 顧放苦苦追尋的線索, 竟然跟她擦肩而過。聯係火車上的乘警,乘警說對那兩兄弟經過簡單的問詢, 發現他們隻是合夥做生意,因為分錢不均才導致火車上的事件, 教育過後就放了。
乘警還後知後覺地問,是不是這倆人身上有案子。
即使有案子,人也放了, 為免打掃驚蛇, 隻能押著通緝令不發。
顧放為了拿到顧雲朗的病曆, 不得不又回了顧家?。
恰逢顧雲朗在家?, 醫生在給他檢查身體,楊水芹陪在他身側。
顧雲朗抬起眼皮掃了顧放一眼, 麵露譏諷, “真是稀客。”
楊水芹隻淡淡看了眼顧放,並未說話。
顧放的目光落在醫生身上, “為什麼?不去醫院?”
“在醫院和在家?一樣。”顧雲朗咳嗽幾聲?, “我的肺已?經不行了, 你要是不回來, 我就把顧氏的產業捐了, 你一分?都拿不到!”
楊水芹放在膝蓋上的手攥成?了拳頭,眼簾垂下, 掩蓋眼中的情?緒。
顧放似有若無的掃過她的臉,勾起唇角,“你想捐就捐,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那你回來乾什麼?!存心來氣我!”
“我前幾天去祭拜我媽,我媽托夢給我,問你病的怎麼?樣,我就想拿你一份病曆,燒給她。”
顧雲朗的臉色相當?難看,他從?不關心自己,張口閉口就是他死去的媽。
楊水芹饒有興趣地抬起頭來,道:“雲朗,你給他吧,不給的話,指不定他還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呢。”
顧放一笑,“還真讓你說對了,最好給我一份病曆,不然我媽會來找你們。”
楊水芹一秉,臉色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顧雲朗也好不到哪去,“蔡醫生,把病曆給他,這個不孝子!”
蔡醫生從?醫藥箱裡拿出病曆,給了顧放。
顧放:“我回去複印一份,省得你要看病的時?候沒有病曆。”
“你……咳咳咳……”顧雲朗大聲?咳嗽,蔡醫生給他順氣,“顧總,彆生氣。”
顧雲朗好一會兒才止住咳嗽,“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逆子!”
“是啊,人家?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還真得問問你自己。”顧放轉身就走,不理會身後的幾道目光。
待他一走,楊水芹就哭了起來,“讓你把顧氏給小禎,你不肯,小禎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非要等著這個不孝子!”
“你懂什麼?,小禎就不是管理企業的那塊料,給他個小公司都經營不好,更不要說顧氏了!”
顧禎站在二樓,低垂著頭,聽到這樣的評價,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好好好,什麼?都是顧放,那你等著他回心轉意吧!”楊水芹氣惱地站起來,要上樓。
顧禎急忙進屋,進去後,捶了一拳吊起來的沙袋,沙袋上一大塊已?經磨的發白了,顧禎的拳頭上也有了老繭。
一樓的客廳隻剩下了顧雲朗和蔡醫生,蔡醫生道:“我的提議顧總真的不考慮下?你的肺要是接受移植,還多十幾年的壽命。顧大公子不像是要回家?的,小公子又撐不起來,您總得多活幾年,要麼?勸回大公子,要麼?培養小公子,這麼?撒手去了,顧氏怎麼?辦。”
顧雲朗閉上眼睛,有了一刻的猶豫。
蔡醫生繼續道:“他們要的錢不多,比起大醫院劃算多了,還會根據您的血型專門去找配型。”
“要是移植,我真的能好?”
“能好。”
顧雲朗下意識搓著手指,“讓我考慮考慮。”
……
顧放看了顧雲朗的病例,顧雲朗的肺果然出了問題,跟他猜的差不多,特發性肺纖維化?,醫生給的建議是做肺移植。
顧雲朗應該也知道,若是不做肺移植,他沒有多長時?間好活。
顧放思索著,以顧雲朗的人脈,他會甘心等死嗎,那位蔡醫生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曆,以前在他顧家?的時?候,從?未見過這個人。
顧放複印了病例,把原件收了起來。
他又想起醫院裡的肖羽,肖木森會甘心嗎?他開車去了醫院,沒想到肖羽竟然出院了。
護士說,肖木森給肖羽辦了轉院,至於轉去哪裡,他們也不知道。
這家?醫院是京市最好的心臟方麵的醫院,肖木森不可能轉到彆的地方,除非他想了彆的辦法。
顧放又開車去肖家?,肖家?有一幢帶花園的彆墅,大鐵門鎖著,安保人員在值班亭裡打著瞌睡。
他按了幾下喇叭,安保醒了,臉色有些不好看,“乾什麼?的?”
顧放堆上笑容,“請問祝先生住在這裡嗎?”
“我們老板姓肖,不姓祝。”
顧放啊了一聲?,“難道是肖木森肖老爺子家??”
安保人員打量他,“你認識我們老板?”
“跟他見過幾麵,我聽說前些日子小公子病的很重,還住院了。”
“嗯,心臟病。”
“可憐,小小年紀得這種病,對了,他們還在醫院嗎?我想去探望下。”
“已?經回家?了,請了私人醫生看診。”
“是嗎,那我改天上門拜訪下,謝謝哈。”
顧放開車轉了出來,邊開車邊想,看來肖木森找到了門路,很有可能要給肖羽移植心臟,隻要盯著他,就能找到這夥人。
可他隻有一個人,看了眼放在副駕上的病例,決定明日就打電話聯係張姨。
張姨接到顧放的電話,毫不吃驚,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打過來,大概這個世?界上隻有她前夫那樣的人,才會守著所謂的道德,不肯給兒子換腎。
顧放的語氣裡透著焦急和哀求,“張姨,麻煩您儘快幫我聯係,我不想爸爸再遭罪了。”
張姨感同身受,“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催。”
張姨要了顧放的聯係方式,稍晚些時?候,電話就回過來了,“聯係好了,明天下午一點,你帶著病例,還到那家?咖啡館。”
顧放依言前往,桌上放著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那個女人準時?到了,她依然化?著濃妝,手上染著紅色的指甲。一坐下,就先喝了一口咖啡,“東西帶來了嗎?”
顧放把複印件給她,“我爸爸不同意,我偷著複印的,你幫我瞞著。”
女人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幾眼將病例看完,“他這情?況確實?拖不了多久了,你把定金給我,我去找人。”
“要多少?”
“二十萬。”
“這麼?多!”顧放吃驚。
“這是要人命的買賣,這麼?點定金不算什麼?。”
“可我跟我爸鬨矛盾,他把我的卡停了,能不能少交點。”
“你倒是孝順,停了你的卡,你還張羅著給他換肺,我看你也不像是沒錢的,趁早彆換了,等你爸死了,你家?的錢還不都是你的。”
“我家?還有一個弟弟,弟弟很討爸爸喜歡,我要是不給他做點什麼?,爸爸不肯把公司給我。”
女人恍然大悟,“有錢人果然喜歡爭鬥,這樣吧,我少收五萬,十五萬,一分?不能少。”
顧放咬牙,“行吧,你把賬號給我。”
女人從?包裡拿出本?子,寫下了一個賬號,又另外寫了一串數字,“這是我的電話,彙好了跟我說一聲?,我好安排。”
顧放拿過去,看著那兩串數字,“不會現找吧?”
女人笑起來,“我們手上的貨很多。”女人端起咖啡,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我怎麼?稱呼你?”
“你可以叫我苗苗,等事成?了,記得請我吃飯。”
“那是自然。”
苗苗喝完咖啡,拎著包,踩著高跟鞋走了。
顧放依然坐著,手伸到口袋裡,裡麵有個物件,那是錄音器,他錄下了跟她的對話。關掉錄音器,起身離開,他得叫人查下這個賬號和號碼。
顧放不知道能不能信任淩旗,又對京市的市局不熟,為安全起見,他聯係了以前的朋友。朋友頗有些門路,很快查到這個賬戶是一個叫盛瀾的人開的,而電話登記人叫徐苗。
盛瀾是一家?叫盛世?華庭美容院的老板,美容院在西城,近市區,地段很好。
美容院裡都是女人,顧放一個大男人進去實?在不方便,隻好拖上沈星言。
沈星言為了幫顧放,跟培訓老師請了半天假。她在顧放的要求下,打扮的珠光寶氣。
一進去,服務員就笑眯眯地迎了上來,“小姐您好,第一次來?”
沈星言捏捏後脖頸,“累。”
服務員很有眼力見,急忙給她按肩膀,“您不是京市人?”
“我來這裡玩,太累了。”
“京市好玩的地方多,您得慢慢來。”
“還不是我那男朋友,跟有人在屁股後麵催似得,一天跑好幾個景點,又不是沒錢,著什麼?急啊。”沈星言掩口打了個哈欠,“你們都有什麼?套餐?給我看看。”
服務員趕緊拿出來,沈星言很隨意地掃了一眼,指著一個最貴的說:“就這個吧,找一個技術好的。”
服務員眉開眼笑,迎著她往裡走。
沈星言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在打量店內的環境,看起來不像是掛豬頭賣狗肉的,有的房間,門虛掩著,裡麵確實?有客人。
服務員道:“您請進,技師很快就來。”
沈星言坐在沙發上,服務員倒了杯熱水放在了桌上,“請稍等。”
沈星言點頭,待她出去,門一關,她拿起水杯,狀似無意地四處查看,在頭頂的燈上看到一個小紅點,不禁沉了臉色,竟然裝了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