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池便加重了些語氣,說:“所有,全部,你全部都?很厲害。”
青黎失笑,也沒去自謙,拿起杯子慢慢喝著?水。
於池坐在對麵,一隻手托著?下巴看她,半晌後,突然伸出手,把青黎因?為低頭喝水的動作而滑下來?的那縷頭發勾到了她耳後。
這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順手到於池在指尖觸摸對方耳朵肌膚的涼意時?才?猛然感受到這個動作帶來?的親密感——那是一種?摻雜了親昵和保護欲的極致溫情,甚至因?為是在倏忽之間的翻湧,反而顯得越發劇烈而微妙。
青黎也微微一愣,抬頭看著?她停頓了兩秒,然後問:“想什麼呢?”
於池突然回神,臉一下子就紅了,語無倫次:“沒、沒想什麼,我就,看、看你劉海長了,感覺有點礙事,我就順、順手……”
於池結巴了一會兒後閉上嘴巴,瞪大眼睛看著?青黎不動了。
她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也許是因?為之前在辦公室的時?候就惦記著?,一直惦記著?,給她勾勾頭發什麼的……
青黎看著?她,於池也看著?她。
於池太年輕了,她眼中的情感昭然若揭。
青黎的心微微一動,片刻後身體卻是往後退了退,後背靠上椅背。
隻是個非常輕微的動作,於池卻很敏銳地觀察到了,一時?竟有些無措。
青黎恍若未聞,轉過頭,看了看窗外,說:“時?間不早了,走嗎?”
“嗯……好。”
入了秋,外麵起了風,路兩旁的龍爪槐被吹得沙沙響,葉子時?不時?地打著?轉飄下來?,半綠半黃地憔悴。
於池和青黎並排走了會兒,才?咳了下,開口?:“冷不冷?”
青黎沒說話,隻是搖搖頭。
於池的手垂在身側,想起來?青黎還沒有從?於家搬走的時?候,冬天下了雪,她把手塞進青黎的羽絨服口?袋裡,給她暖手。
青黎的手一直很涼,好像暖不熱似的——她心臟不好。
於池轉過頭,去看青黎,路燈靜靜地從?旁邊打過來?,輕易與她映出一幅優越的輪廓剪影,像宮廷畫師精心描摹出的畫。
夜風瑟瑟,青黎下意識緊了緊風衣,從?側麵看,整個肩背被勾勒得輕薄而挺直。
於池的視線劃過她的耳廓,她臉側很乾淨,白淨的耳朵完全露了出來?,還有她耳後的幾縷發絲,隨著?風輕輕搖曳。
或許是看的時?間久了,青黎側頭,目光微微示意:看什麼?
於池抿唇,沒有回答這個無聲的疑問。
兩人?慢慢走回停車的地方,那輛寶藍色超跑在月色下反光,越發顯得顏色顯眼,於池的注意力卻在跑車對麵的那輛商務SUV上,或許是看到了人?,車燈迅速閃了下。
那是接送青黎的車。
青黎入學後沒有申請宿舍,平日裡都?是回自己的住處休息,但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又?不適合開車,所以便聘了專門的司機日常接送。
“路上小心點。”青黎站在路邊。
於池嗯了聲,轉身拉開了跑車的車門,手臂搭上,可也不知怎的,卻又?在下一刻回頭看向青黎,說:“青黎,我能抱抱你嗎?”
她問得突兀,青黎卻沒怎麼猶豫,靜靜地說:“好啊。”
於池便朝她笑了笑,很快伸出手,環上她的腰。
夜風搖曳,校園深處的喧雜似乎被黑暗吞沒了,四周近乎靜謐。
就算是青黎,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於池身上的溫暖。
於池頭靠著?青黎的肩膀,鼻息靠近她的頸間,於池微閉上眼睛,她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此時?才?想抱她,大概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想過這樣抱一抱青黎。
抱了一會兒,於池小聲問:“你用了香水嗎?”
青黎小幅度地搖頭,又?說:“可能是實驗室裡消毒水的味兒。”
於池笑了,胸腔微微震動,小聲說:“才?不是。”
青黎說:“那是食堂裡的飯菜味兒吧?”
於池說:“才?不是!”
青黎便不說話了。
然後於池又?問:“你的心臟,最近好麼?”
青黎想了想,斟酌地給了個答案:“暫時?正常。”
於池這次含糊的唔了聲,說:“那就好。”
她問完這句後便停了下來?,似是想靜靜去感受下青黎的心跳。
兩人?又?抱了幾分鐘,就當青黎打算推開她的時?候,於池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你知道了吧。”
青黎微怔,沉默了下,輕輕“嗯”了聲。
於池抿了下唇,睜開眼睛,鬆開她,青黎也放開了手。
於池沒去看她,低著?頭看落在地上的一片枯黃的葉子,懷裡的溫度散的很快,甚至讓人?來?不及失落。
半晌後,於池勾了下唇,對青黎說:“我走啦。”
聲音很鎮定,隻是臉上的笑容透出一絲黯淡。
青黎點點頭,退了一步往路邊站了站。
於池打開車門上車,係上安全帶,很快發動車子駛向了夜色裡。
直到看不見耀眼的寶藍色,青黎才?收回視線,轉身上了SUV,隻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吹了冷風,臉色一時?變得很差,連帶著?心臟都?一陣陣悸動,司機看了看她,忙把車裡的急救噴霧遞過去。
“要去醫院嗎?”
青黎擺擺手,倚著?靠背緩了緩。
很奇怪,在這一刻,身體上的刺激和靈魂上的冷漠讓她幾乎割裂為兩個人?。
她冷淡地問自己,你確定她是了嗎?
沒有答案。
除了一個獨她能看見的未來?和一點點相似的依戀,她們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消心痛的藥效發揮的很快,青黎眉心逐漸鬆開,她睜開眼睛看向窗外,這個逐漸沉睡的城市夜色夾雜著?前塵裡翻飛的往事在她眼底一一掠過。
青黎從?不標榜自己情深,甚至在很多時?候,愛情,對她來?說隻是生?活裡作為點綴的東西,那種?轟轟烈烈的情感,就像嚴冬中的火把,炙熱,迷人?,她清楚自己或許會因?留戀而駐足,但絕不會為此停下腳步。
她需要的是契合,和同行?者。
第67章 真假千金27
那?天夜風中的?擁抱像是錯覺, 再?見到於池的?時候,彼此都默契的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青黎也確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對她來說, 於池如今年紀還小,很多事都是沒有定數的?, 再?過幾年,等見識的?人多了, 回顧往事, 她或許也會覺得這些少年心思不過是青春期無傷大雅的悸動罷了。
公司裡商業團隊成熟的速度遠比研究組要?快,青黎不喜歡事事抓在手上?, 所以很多對外的?合作,她隻大概抓個方向, 其他的?便放手讓下麵的人去對接,與融科的?合作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 青黎也並沒有隨著公司在科技圈的?嶄露頭角而過多出現在人前,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 更何?況是她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 而且學術界裡的氣氛確實比在商場上?勾心?鬥角好得?多——至於那些齷齪的事, 她如今是整個研發項目的?投資方,自然是沒人在她麵前顯眼。
在這種情況下, 即使於池和青黎身處同一個學校, 可隨著兩人社交圈的?不重疊, 都無須刻意回避, 彼此之間的?關係便逐漸開始疏遠。
隻是偶爾在家裡講一些學校活動的?時候,沈曼會裝若無意的?問她, 知不知道青黎參加了什麼社團。
於池搖頭:“她沒參加社團,去學校一般都待在實驗室裡。”
“那?挺好的?, 做研究清淨,適合她。”沈曼言辭很短,聲音很輕。
相對而言,於池的?大學生活倒是十分豐富多彩,可能是因為早早進?入過社會謀生,她並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一步入大學就迫切想要?證明自己是獨立的?大人般迫不及待想要?與長輩劃清說教與被說教之間的?界限,又或者說,她曾經?近二十年的?時光裡少?有人能給她的?人生做出什麼提點,如今有沈曼和於榮年在,正?好給了她許多請教的?機會。
沈曼對女?兒的?求助自然無比儘心?,能考上?禹大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當代年輕人中的?佼佼者,在這樣的?圈子裡交友、擴展關係網對於池來說很有必要?。
按照家裡兩個大人的?建議,於池入學不久便申請進?了學生會,參加了學校的?自主創業協會,報名青年誌願者,還有彆的?娛樂類型的?社團,她挑挑選選,最後?定的?山野社。
如果說從來到於家之後?她感受最深的?是與從前巨大的?貧富差異,那?大學給予她的?又是另外一個廣袤的?世界,年輕、朝氣、尚未被社會工作束縛、擁有比以往更能自由支配的?時間,還有金錢,所以忙碌而充實。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於池從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真切感受到過這句話的?含義。
孟苒有時也說她跟以前大不一樣。
“有什麼變化?”
“你?高三的?時候恨不得?鑽書裡邊,那?叫一個頭懸梁錐刺股,現在比那?時放開了不少?。”孟苒搖著酒杯裡的?冰塊,接著不滿道:“但還是太繃著了,話說找你?出來玩一次可真不容易。”
“嗯,”於池喝了幾杯烈酒,胃跟被火燒一樣,慢半拍的?答一句:“之前因為高考啊……”
“得?了吧,滿大街也找不出你?這麼勤奮的?,為了考個禹大補課都補瘋了。”
孟苒出生富貴,沒多少?學曆追求,對高考這種大眾意義上?的?“獨木橋”和“羅馬道”之說更是嗤之以鼻,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理解她,此時也是毫不留情地吐槽。
她喝了兩口酒,把杯子往旁邊人手裡一塞,坐過來,說:“小姑娘彆那?麼氣盛,她上?禹大,你?也非上?禹大,她當學霸,你?也費勁巴力的?要?當學霸,比來比去的?多沒意思,以後?呢,想開……”
於池側過頭,包間的?燈光落在孟苒臉上?,給乾淨的?皮膚鍍上?了一層煙紫色,眼尾細膩昂貴的?亮片暈在四?周,閃著光。
“你?是不是喝多了?”於池打斷她的?話。
孟苒意識到她又不愛聽了,換了個姿勢靠上?沙發背,知心?姐姐上?身般語重心?長:“我是想勸你?看開點,這不是都換回來了麼,還那?麼繃著乾嗎,又沒有人追著你?往前走。於池,以後?路還長,咱有時間慢慢來,懂不懂?”
於池抱臂,麵無表情的?看著她說。
孟苒說著說著也覺得?沒勁,歎口氣後?連點轉折都沒有便噌地站起來,三兩步走過去把前麵正?拿著麥的?男人擠走,隨即麥克風便轟鳴出她的?不耐煩:“唱的?什麼玩意兒,聽我的?……”
於池把頭支在沙發背上?,看著這家夥鬨,孟苒酒量好得?不得?了,喝的?酒明明是她兩倍還多,卻一點都不打晃,聲音高亢,三兩句就把包間裡的?氣氛帶向了高潮。
她的?吃喝享樂都是跟孟苒學的?,是的?,學——在她們這個圈子裡,“玩”同樣是一門學問,很多時候,交情和處事都是在“玩”中養起來的?。
沈曼和於榮年教她再?多也都是些場麵上?的?事,像這種享樂的?手段,還是要?靠孟苒帶她出來見“世麵”才?能鍛煉出來。
於池對此並不排斥,偶爾也會覺得?快樂,可要?說如何?沉迷也不至於,要?不然孟苒也不會說約她出來難了。
身旁有人體貼的?給她在果盤裡插了塊奇異果遞過來,於池避開,一邊道謝一邊倚進?沙發深處,掏出手機,在喧鬨中百無聊賴的?刷。
三分鐘後?,於池看著學校公眾號彈出來的?最新訊息坐直了身子,屏幕正?上?方是一個業內研討會標題:記憶可視化,還需要?走多久?
如果不是因為於池仔細關注過青黎所在的?項目組具體在做什麼,這種學術化十足的?資訊她最多隻給予三秒鐘關注。
她點開圖片,兩指放大,隻是內容最後?放的?一張大合照,工作人員和院校領導很多,但她還是一眼看見了青黎,或許是因為個子高挑,站在第二排旁邊的?位置,襯衫,束發,露出一張乾淨的?臉——她看起來並不冷漠,神?色平常,卻莫名在人群中顯得?疏離。
於池看了好一會兒才?返回去,仔細讀了遍文章,又打開那?張照片,點擊保存。
“於池——”麥克風裡突然響起一陣大喊,孟苒在人群深處準確瞄準往門口走的?人,電音隨著她的?質問蕩漾:“乾嗎去?彆走啊,等會兒還去樓上?玩呢!”
樓上?是會所打牌搖骰子的?地兒。
於池沒管,隻匆匆朝她張了下口型:學校。
孟苒說她補課都補瘋了,於池並不否認,她與這個世界脫節十八年,要?補的?東西何?其之多,那?不僅僅是課本上?的?知識,還有混跡這個圈子的?資本。
於池不覺得?自己生來有多聰明,之前那?些年,她都承認自己是個非常普通的?女?孩,無論是頭腦或是心?性上?的?毅力、堅持之類的?,她都普普通通。
如果不是有了追逐,她不會這麼著急。
就像是時間不夠用,於池每天認真的?去上?課,泡圖書館,參加各種活動,進?出各種場所社交,見縫插針的?擠時間到公司跟著於榮年做事——
她有時候也會想,自己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是不是可以有機會伸手碰一碰月亮。
隻是她這想法並沒有出現多久,第二年,青黎便出了國。
易芸與她猜測:“國外研究環境好,不知道她以後?還會不會回來。”
於池嚇了一跳:“怎麼可能?她她之前從沒有過要?出去的?想法!”
“之前是因為伯母掛念——”易芸看了她一眼,接著道:“又不是什麼大事,出國對你?們這種家庭來說還不是家常便飯,你?這麼驚訝乾什麼?”
於池卻還是把手裡的?文件往桌上?一推,也沒心?思看了。
“上?個月她公司不是剛跟市裡公安廳達成合作,引進?了一套新的?智能識彆設備,還抓了不少?在逃犯,今天早上?我還看見新聞熱搜呢。”於池身子往前傾,問易芸:“這麼好的?一攤子,她總不能說丟就丟吧?對吧?”
易芸搖頭,說:“那?可不一定,論果斷乾脆,我再?沒見過比她更狠的?。”
於池立馬無言。
“她這次是以合作交流的?目的?去的?,雖然目前還隻是研究院之間的?事,但阿文森基金會擁有全球著名的?生物實驗室,對她這種研究人員的?吸引力可不容小覷,”易芸屈指敲了下桌子,說:“最重要?的?,我還打聽到對方是打算直接朝青黎帶的?項目組做注資支持,那?可不是小數目,青黎被打動不過是早晚的?事。”
於池皺著眉聽,過了會兒,才?有點不服氣的?小聲說:“融科不也一直跟她公司合作嗎,每個月都有給研究所按時打錢……”
“那?點兒錢也就打個水漂的?。”易芸長年待研發部,最知道跟上?頭掰扯研發資金的?艱難,聞言便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甚至停了半晌後?,還是沒忍住吐槽:“你?以為從於總那?裡伸手要?錢容易?以前青黎還在你?家的?時候,底下一個預算申請都能卡十回,何?況現在?”
於池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內幕,一來青黎從前從沒跟她說過有關沈曼和於榮年的?不是,二來,她目前在公司還處於輪崗實習狀態,又是老總的?親女?兒,當然沒什麼人敢像易芸這樣直白?地給老板拆台。
易芸靠著沙發椅,臉上?帶著笑,聲音卻淡淡地,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咱們於總可是位非常成功的?商人。”
融科跟青黎公司合作的?一直不錯,甚至說是在公司剛起步時第一個拋去橄欖枝的?,而後?每次技術革新,融科都把“甲方”的?角色扮演的?很好,這自然是因為青黎與於家的?關係非常,但要?說更深的?關聯,卻也隻到“甲方”為止。
在商言商,這是於榮年一直以來立世的?行為準則。
青黎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又或者說,如果不是她足夠了解於榮年,她也不會讓融科成為自己公司十幾家投資方的?其中之一了。
但於池,她還年輕,在商場上?還沒入門呢。
所以她愣了兩秒,已經?滿臉憤慨:“於總……他、他怎麼那?樣啊!!”
第68章 真假千金28
“於青黎”在二十一歲時做了二次心臟移植——“江池”的心臟。
如今原本應該對於池實施綁架的亡命徒已經被警方提前捉拿, 於池沒有發生車禍,自然也就不會有換心的事情。
隻是青黎的心臟還是在既定的命運下發生了病變,她並?不畏懼死亡, 卻也從不會輕易放棄求生。
阿文森基金會旗下有一個頂尖的心臟病專家團隊,青黎六月份出國, 九月便開始住院,一直到國內要過年了, 才被醫生允許重新在天光下行走。
於池在除夕夜十二點鐘聲響起的時候給她拜年, 說了很多?吉祥話,還給青黎發了個大紅包。
青黎當時正獨自在病房看文件, 收到信息後便也順手給她回了一個紅包。
萬裡之外?,於池在臥室房間裡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埋著?頭敲敲打?打?好?幾遍都覺得回複得太官方而沒發送出去,最後她跑到樓下?, 在幾個傭人客房裡找了個遍,甚至打?電話給已經回家過年的司機, 大半年風馳電掣的趕過去, 就為了兩支在這個城市被禁購隻能私底下?偷偷才能買到的仙女棒。
一個多?小時後, 於池裹著?圍巾,在花園裡點著?仙女棒, 對著?手機鏡頭笑:“新年快樂啊, 祝青黎新的一年健健康康, 開開心心。”
然後她蹲在地上, 吸著?鼻子給青黎發過去。
過了幾分鐘,對話框彈了下?。
青黎:謝謝, 新年快樂。
非常短的幾個字,但於池還是對著?手機看了半天, 然後開始打?字。
於池:禹城下?雪了,你那裡下?了嗎?
青黎:下?了,但不冷。
於池:你今天過年了嗎?
青黎:怎麼才算過年?
於池:嗯,吃餃子?
青黎:那沒有。
於池把手縮在袖子裡,手指頭敲著?冷冰冰的屏幕,發出去一個餃子的表情包:一個白胖餃子從紅色瓷盤裡跳出來,由遠及近,一邊跑一邊瘋狂喊快吃我!快吃我!
青黎很快也給她發了個小女孩提起裙角優雅感?謝的表情包。
雖然沒什麼好?笑的,但於池還是看著?那表情包笑了好?一會兒。
她給青黎講了些在於家老宅過年的事,於晨結婚了,還有了小寶寶之類的,青黎回複得很少。
她便又跟青黎說了些在學?校的事,公司裡的,這次青黎回複的字數多?了些。
兩人聊了很久,於池很少跟青黎聊這麼久,或許是因為在特殊的節日裡,彼此並?不處於一個國度,反而讓她少了無形中的桎梏。
最後,於池問她:你什麼時候回國?
青黎:不知道,還沒定呢。
於池在床上翻滾,把頭發抓的一團亂,繼續問她:你會回來的吧?
這次青黎停了兩分鐘才回她消息:會。
青黎出院後,於池還是會經常找她聊天,慢慢的,她也發現青黎對於家其他人的事回應的很少,反而是於池自己?的生活或者工作?,她表現的會更有耐心。
於池就時常以請教的名義與青黎聯係,至於報酬,就是她把融科信息大股東每年該得的工資、分紅一分不少地都給青黎的公司劃過去了——於榮年還因為這個教育過她,於池沒聽,後來拉沈曼出來當擋箭牌,他才作?罷。
青黎在國外?待了兩年多?,回國的時候,身邊的同行者已經是個幾近全新的研究團隊,成員都是些稱得上世界翹楚的天才。
認真說來,青黎在搞科研方麵並?不算極為出彩,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就算她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追趕得上,她唯一比彆人多?的是前瞻性。
團隊裡有個才剛滿十六歲的小姑娘,性格乖張得很,她曾毫不避諱地對青黎大喊騙子,說她的天賦其實是畫餅,最擅長的是蠱惑人心,隻拿幾張紙就敢去拉夥騙人。
不過,她說完這些話沒多?久,就打?包離家出境,住進了青黎給她安排在研究所附近的公寓裡。
至於那些畫出去的餅——易芸很久之前就跟青黎說過,這個時代的“全息”在一定程度上還隻是個偽概念,想要去實現,需要花費很多?時間。
青黎對此十分認同,也早已做好?準備。
她自十八歲正式開啟這個項目,七年後才在智能化傳感?交互上逐漸收到成效。
這項技術的成功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被公之於眾,對於數字全息仿真交互,青黎想的是不斷成熟革新,國家想的卻是軍事醫療。
青黎把數據算法提交上去之後,得到的是全國第一研究院對其打?開大門的人才庫和更多?的財政扶持。
若是彆人,大概會因為自己?多?年心血不能見天日而心生遺憾,但青黎清楚,這對於她不過是剛剛開始,距離她所要的真正意義上的“元宇宙”也還有很長的路。
直到於池給她遞了本策劃書:“科技之城”可?行性建設方案。
或許因為時間倉促,策劃書有些粗糙,連名字都是暫定,但其中的內容規劃卻極為條理清晰。
照於池的介紹,融科旗下?現在光是下?載量億次以上的遊戲就有五個,千萬級彆的有二十二個。之前聽從青黎的建議,還買了不少國外?熱門遊戲的代理權,入駐持股了好?幾家短視頻平台。如此種種,依照手上的這些版權,再拉一下?國內其他幾家遊戲巨頭,完全可?以做一個大型娛樂主題公園。
而融科集團本就是做地產起來的,若真能實行,選址、動?工都不是難事。
當然,除卻這些,最重要的還是青黎手中的全息技術,等過幾年,新的科技崛起,這些算法不再是秘密,便能無縫銜接給予民用。到那時,可?觸碰的全息網遊才是真正體現核心競爭力的關鍵。
青黎隻翻了幾分鐘,便能看出這個方案的前景極為可?觀。
於池:“你覺得可?以做嗎?”
青黎把策劃書看完,放到一邊,問她:“你來負責?”
於池點頭:“我負責。”
青黎笑了下?,轉而又把策劃書打?開,翻到預算那頁,在投資總額後多?填了一個零。
她說:“若是能達到百億量級以上的文娛項目,我就跟你合作?。”
於池一愣,低頭看了看那個黑色簽字筆畫出來的格外?圓潤的零,又抬頭看青黎,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實體項目不同於互聯網,要達到百億量級的規模,基本都需要跟政府合作?,再加上建築周邊、輿論影響、後續維護、持續的資金投入……實際產生的價值幾乎能以千億計,其操作?難度,就算是放到整個融科集團去做,也不一定能完全盤下?來。
於池回去的路上一直看著?那個零,一時覺得自己?好?膽小,想象力太淺太窄,一時又覺得青黎好?厲害,好?像確實可?以這麼做。
第二天,於池進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招人成立小組,光正式的計劃書就做了一個月,然後才遞給於榮年。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項目若是做不好?,整個融科都可?能搭進去,可?若是做成了,她們於家往後數十年都可?以指著?“它”過活。
於榮年沒有一下?子作?決定,卻也沒有直接否決,隻是按下?不表,直到家裡老爺子過八十六歲壽辰,他給青黎送了張請帖。
青黎從於家離開這麼多?年,私下?裡也與沈曼、於榮年見過很多?次,但這般正式的家族式請帖,她還真是第一次收到。
秘書站在一旁,等青黎的決定。
手指在紅底燙金字體上劃了兩下?,青黎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我母親今年多?少歲了?”
她問的自然是這具身體生理上的母親,當年江河找上門,沒過多?久,便又灰頭土臉地回去了,之後都沒在她麵前出現過——青黎不用查都知道是於榮年的手段,商場裡摸爬滾打?的人精,怎麼可?能會容忍有人對他使手段。
青黎還沒有見過她那位“母親”,她不是真正的“於青黎”,對方真正撫養長大的也是“江池”,說到底,她們不過是陌生人。
“五十四歲。”秘書沉吟兩秒,她記得青黎之前安排過她,要在對方到達退休年齡後按時支付贍養費。
青黎點點頭,而後把請帖遞給秘書,說:“幫我準備一份厚禮。”
於榮年邀請她的意思很清楚,不過是試探她對於家的態度,有這麼個大項目在,平常商人之間的距離在這時就不夠看了,要更親密些才算保險——隻要青黎願意去,這關係便能自動?接上。
至於彆的,青黎幼時跟於家的兩位老人關係親昵,這幾年老人家過壽,青黎送出去的禮物?沒少,但人也沒到過場,如今確實應該去看看。
壽宴那天,青黎去得很早,兩位老人家看見她果然很開心,一直拉著?她的手在小客廳說話,連其他人到了都沒管。
隻是到後麵,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敘舊便慢慢變成了一場大型社交。
雖是壽宴,但因不是整壽,所以沒有以傳統家宴形式來,甚至有點酒會的樣?子,夜晚一到,院子裡的燈亮起來,帶著?花園旁的管弦樂團,很是有富貴飴年的樣?子。
青黎陪老人家陪了好?半天,後半場老人精神?頭下?去了,她才終於被放出來,跟幾個同齡人聚在外?麵的小花園閒聊。
今天過來給老爺子祝壽的都是些“自己?”人,好?幾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說話間幾乎看不出中間已經有多?年的空缺,至於遇到實在不認識的,於池便在旁邊悄悄給青黎透底:那是誰誰的老婆,那是誰誰的老公……
“沒想到賀之雲會是咱們中間第一個結婚的。”
“其實楊家也不錯,看著?不顯眼,但其實還有點底子,剛好?能拉他一把。”
“我看挺懸的,搞不好?要把自己?拽進去。”
青黎聽了幾耳朵,轉頭問於池:“賀之雲要結婚了?”
兩人離得近,又壓低了些聲音,有一瞬間,於池都能感?覺對方輕柔的氣?息打?在了她臉頰上。
“嗯,”於池身子沒動?,隻是小聲咳了下?,才接著?說:“跟楊家聯姻。”
她說完後抬起手,在青黎胳膊旁邊兩寸處小幅度地揮了揮——雖然天氣?已經轉涼,但偶爾還是能見得到一兩隻蚊子。
青黎沒在意,隨口?問:“融科不是早兩年就不跟賀家合作?了,他家怎麼會今天過來?”
於池又在青黎肩膀處小幅度揮了揮,一邊說:“可?能是找爸爸有事吧。”
青黎點頭哦了聲,她也不是真的關心,所以提了句後便不再關注了。
倒是孟苒,她從客廳裡出來後就一直找於池,轉彎過來小花園一看,人聚在這邊兒的還真不少,而於池在乾什麼呢?
於池圍在青黎旁邊,正一門心思的在幫她趕蚊子呢。
第69章 真假千金29
雖然青黎不是今天壽宴的中心人物, 但或許是因為有話題在身上,又多年沒?有出現在這裡?,所以?頻頻有人到她麵前搭話。
青黎對?這些應酬興致缺缺, 三言兩語便將話頭帶出去,若還有糾纏的, 她就理所當然的把話題落到於?池身上。
間隙的時?候,孟苒去拽於?池的袖子, 小聲吐槽她:“你護花使者啊?”
於?池莫名其妙:“什麼護花使者?”
孟苒小哼一聲?, 說:“她可比你會說話,哪裡?用得到你去解圍?”
“我知道啊, 我剛開始跟這些人打?交道,還是她教我的呢。”於?池語氣?上揚, 一邊側過身,目光還盯著不遠處。
青黎不能喝酒, 麵前便隻有一杯清水,此時?身旁有人與她說話, 她隻靜靜聽著, 周身散發著一種區彆於?其他人的淡然, 但在周圍衣香鬢影中卻絲毫不突兀。
於?池繼續說:“她現在是研究員,又不像你這麼閒, 哪有時?間和精力搞這些應酬。”
孟苒嘿了一聲?, 自覺被鄙視, 立馬伸手要捶人。
於?池連看都沒?看她, 便利落的躲開了。
孟苒無奈,轉而?也跟於?池一定盯著青黎看, 一邊看一邊隨口說:“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小奶狗,你怎麼不理人家啊?”
於?池說:“沒?興趣, 你以?後也彆給我介紹。”
“白浪費我精力,你知不知道現在淘一個乾淨周正的有多不容易,你如果不要,我可就分享給彆的姐妹了。”孟苒聲?音不滿。
於?池才不在乎,說:“趕緊分給彆人吧。”
“我就知道。”孟苒撇嘴,同時?把目光從青黎那收回來,頓了半晌,突然正色道:“於?池,我勸你少盯著青黎姐。”
“嗯?”於?池轉過頭。
孟苒說:“我怕你彎。”
於?池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說的是哪個字,不由得一僵,張張嘴,又張張嘴,聲?音發飄:“你說的什麼話……”
孟苒特彆一本正經,用她一個月換八個男朋友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於?池,開口判斷:“你現在應該還是直的,但再不找男人,估計是要彎,特彆是跟青黎姐那種待久……”
“停停停,”於?池連忙打?斷她的話,“你能不能彆盯著我彎不彎,你、你……算了,我不跟你說了。”
於?池甩完話立馬離開,心裡?又一次認定以?後都不會跟孟苒交流情感問題。
她去了趟洗手間,洗手的時?候著重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件墨藍色的貼身中裙,肩膀處有水滴狀的鏤空,露出一部分肩和後背,腰線掐著,項鏈和耳飾都是配套的深靛色,頭發也挺順的。
直嗎?看起來很直嗎?
於?池兀自研究了一會,沒?得出答案,隻好擦乾手上的水漬出去,路上連續被兩個人截住,好一番推辭才重新回到餐桌旁。
有人正在跟青黎說話,於?池走近了,才聽清兩人在討論的事。
“……她叫萊昂尼,德國人,是心臟病方?麵的頂尖專家,但是她現在應該不上手術台了,四年前她給我做手術的時?候就已經七十二歲。”
對?麵的人失聲?啊了下。
青黎說:“不過我可以?給你她研究所的聯係方?式,你試試能不能約到看診,她手下也有很多厲害的學生,說不定有辦法。”
“好好,謝謝,謝謝你。”對?方?記下後謝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青黎收回手機,回身的時?候才發現於?池在身後,一聲?不響的。
青黎疑惑:“怎麼了?”
於?池臉上有些空白,想了想才開口:“你又做了心臟手術?”
青黎隨意道:“好幾年前的事了。”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於?池喃喃道,她看著青黎,神情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知道……你做手術……你怎麼從來都沒?有說過?”
青黎愣了一下,放輕了聲?音:“放心,手術很成功,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於?池卻有點反應不過來,死死盯著她,半晌後眼睛開始逐漸變的很紅,但很快她又轉過視線。
青黎像是被她的表情蜇了下,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安撫。
良久,於?池才慢慢緩過來,她問:“是大手術嗎?”
青黎搖頭,說:“萊昂尼是這方?麵的權威,醫術很厲害,所以?風險不算大。”
於?池捏了捏桌上的酒杯腳,無聲?的哦了下,然後抬頭,望著她:“需要七十二歲的醫生親自來做的手術,風險還不大嗎?”
青黎頓時?啞然。
因為這個插曲,一直到晚宴結束,於?池的情緒都很低落。
青黎與沈曼、於?榮年告彆,車子開出去好一會兒了,她才想起來開口:“不回家,送我回宿舍。”
“好的。”
青黎捏了下眉心,又把車窗玻璃打?開一條縫,夜風鑽進?來撲在臉上,才感覺到身體內莫名鬱結的煩悶散開了些。
她還記得當年的手術,醫院給的風險告知書中,同期同類型的病例,手術成功率隻是百分之十二。
這種成功率,就算萊昂尼親自來做,也同樣?是九死一生的事。
可青黎並沒?有過多猶豫,寫了遺囑,安排好手頭上的事,便上了手術台。
結果自然是她賭贏了。
青黎輕輕吐了口氣?,把車窗玻璃重新調了上去。
車子一直開到研究院宿舍樓下,青黎第二天有實驗,從這到實驗室步行過去才十分鐘。
晚上並沒?有乾什麼事,卻意外地?覺得很累,宿舍裡?的家居設備不像住處那麼齊全,青黎衝了個澡,吹乾頭發後在手機上打?開asmr的音頻,戴上耳機窩進?沙發裡?。
中途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她起身去臥室,從窗台走過的時?候拉上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她的宿舍在三樓,窗外正對?著研究院生活區中心的花壇,沒?什麼遮擋物,所以?她一眼就看見了那輛在瑩瑩路燈下反光的寶藍色超跑。
青黎有些懷疑自己眼花,轉頭看了下牆上的表,時?間已經快要一點,她忙打?開門下樓。
從樓裡?一出來就看見了於?池,站在碩大的香樟樹影下——她都沒?坐在車裡?。
“於?池?”她走過去,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
於?池也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張張嘴,不知是不是許久沒?說話,一時?竟沒?發出聲?音。
“你待在這多久了?”
“沒?、沒?多久……”
青黎伸手去拉她,手腕都是涼的:“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於?池身體有些僵硬,被她追問著才動了下唇:“我就是不明白……”
青黎有些沒?聽清:“什麼?”
“我想不通……我還是不明白,青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於?池看著她,一雙眼睛久久的盯著青黎不放。
青黎完全沒?想到她還沒?有放下,拉她的動作瞬間頓住。
“是因為,是因為我和你沒?有關?係嗎?”
今夜無月,無風,但夜幕之上有滿天星子,明晰璀璨,像是被揉碎了,要溢出來。
“你說你知道,我喜歡你,你知道。”
於?池微微垂下眼睫,積攢了足夠多的勇氣?,才接著開口,“可我都不敢說我喜歡你,從一開始的時?候,從你是我的姐姐,你一直一直那麼好,我拚儘全力想走到你麵前,就是想讓你看到我。”
“我經常會害怕,害怕你會討厭我的糾纏,卻還是停不下來。”於?池勾了下唇,那笑卻帶著慘淡,自嘲一樣?:“有時?候,我就想,如果你真是我姐姐就好了,我們有血緣,那就永遠無法被割斷,可你不是。”
“青黎,我不想做與你毫無乾係的人。”
我不想你獨自躺在手術台上,生死不料,而?我卻一無所知。
青黎無法言喻這一刻的心悸,那明明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她賭贏了,皆大歡喜,可時?至今日,她竟恍然從於?池那裡?感受到一絲殘留的傷痛。
青黎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慢慢被這個世界接納、同化,直到現在,她才清晰認識到,當自己毫無留戀地?在那張手術單上簽下名字時?,她就一直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從無歸屬。
可這世上,總歸還有個於?池。
於?池望著青黎,身體因為某種不安而?微微發抖,目光卻近乎執拗。
她說:“青黎,我還是喜歡你。”
青黎如同一捧初雪,被她眼中的執著和炙熱微微一燙,生出許多柔情。
下一秒,青黎湊過去,用唇輕輕碰了碰於?池的眼睛。
溫熱一觸即離,於?池瞬間愣住了,直到青黎離開她都沒?動,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她。
青黎掌心落在於?池下頜上,兩人離得很近,近到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你喜歡我。”青黎揉她的下頜,輕聲?重複這句話,又落下吻。
於?池整個人都蒙了。
她能感覺到青黎的唇很軟,帶著點濕潤,落在她唇角,雖然隻是輕微地?觸碰,卻像火燒一樣?。
等於?池回過神的時?候,青黎的唇已經離開了。
停頓了一會兒,青黎說:“先上樓。”
青黎的宿舍是306,她住的這棟宿舍樓是研究院許多年的老樓,總共才五層高,連電梯都沒?裝,打?開宿舍門後,裡?麵是簡單的兩室一廳,家居一看就很新,收拾得也很整齊。
於?池跟夢遊一樣?被她牽著在沙發上坐下,青黎接了杯溫水,遞到她手上,她也不知道喝。
“今天太?晚了,就睡這吧。”
於?池瞪圓了眼睛,好半晌才想起來點頭。
其實,她很想開口問,問她為什麼親自己,卻又唯恐得到令人失望的回應會打?破這場美夢。
後來她洗完澡,換上睡衣,躺到床上,鼻翼間都是令人意亂神迷的香,身側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宿舍裡?隻有一個臥室,一張床,一張沙發。
沙發在客廳,青黎沒?去睡,於?池也沒?去睡。
第70章 真假千金30
一晚上都沒有睡意, 腦子裡?走馬觀花一樣,直到?天將將亮,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 青黎已經在書房看書了,穿著?舒適的棉麻襯衫, 鬆鬆紮著?馬尾,額前碎發零落, 優越的鼻梁上戴著細邊眼鏡。
聽到?動靜, 青黎轉過頭。
陽光真好,灑在她身上。於池不由得想。
青黎朝她笑了笑, 說:“去洗漱,等會兒我帶你去食堂吃早餐。”
於池“哦”了聲, 踮著?腳尖轉去洗手間,連刷牙都靜悄悄的, 生怕打?擾到?剛才看到?的那絲靜謐。
她洗漱完,還拍了青黎放在洗手台上的水乳, 應該是她日常用?的, 很清新的味道, 帶著?淡淡的草木花香。
於池又回到?書房門口?。
這書房並不大,但?采光卻很好, 窗戶正對南向, 白色的百葉簾服帖的收到?左右兩側, 書桌又寬又長, 上麵堆了許多文件和書,靠牆的書架上也裝得很滿, 中文的、英文的、拉丁文的,看起來滿滿當當。
青黎就坐在那張書桌後麵, 看見她過來,便把?手裡?的書合上,托起下巴。
於池身上還穿著?青黎的睡衣呢,是一件波希米亞風格的睡裙,色彩較淺,隻在荷葉袖口?處有複雜繁瑣的蕾絲和印花,領口?前是細細長長的帶子,在平坦和起伏的交界處係成蝴蝶結,軟軟的垂著?。
於池想,等會兒要一起去食堂吃早餐,那她現在應該去換衣服。
她那樣想著?,可兩條腿卻像被釘在地上。
“嗯……”於池抿了下唇,視線在她臉上,脫口?問出的卻是:“你近視嗎?”
青黎似沒想到?她好奇這個,輕挑了下眉,回道:“一點點,左右眼都不到?兩百度。”
於池耳垂一下子燒的厲害,囁喏的哦了一聲,又開口?:“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不近視……”
她聲音越來越低,於池不禁在心裡?想,你在說什麼啊?
青黎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笑了一下,然?後推開椅子走到?她麵前,輕抬下巴,親親她的唇角。
於池呆呆地看著?她。
昨晚上的夢被戳破了泡泡,無聲地“啪”一下,將真實展現在麵前。
青黎眼中帶著?笑意,咬字清晰地說了兩個字。
“標記。”
於池的臉瞬間爆紅,腦袋裡?如同煙花炸裂。
青黎垂下眼簾,盯著?她的唇,認真的詢問:“再親一下?”
於池聲若蚊蠅:“嗯……”
青黎得到?答複,很快就伸出手捧著?她的臉,湊過去輕輕含住她的唇,舌尖舔了兩下,又慢慢探進去,濕潤遊閉塞的口?腔,還能嘗到?點薄荷的清爽。
於池不由?自主?的去抱青黎的後背,但?還是覺得兩隻胳膊像被抽走了力?氣,身體軟的支撐不住,被欺著?往後退幾步,直到?碰到?桌沿。
“彆抱那麼緊……”
她迷迷糊糊地聽青黎說,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兩隻手就立馬鬆開扯住她的衣角,卻又無處安放,最後隻能落到?書桌上撐著?後腰不往下掉。
青黎輕輕地笑,深吻她,中途還摘了眼鏡。
早上開早會的時候於池一直在走神,半個會議室的人都注意到?了,時不時側目去觀察她的神色。
這並不常見,融科是老牌企業,於池現在資曆尚淺,就算是有繼承人的身份在,也免不了被一些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輕視糊弄,所以在公?司時,她一貫不苟言笑,外人看著?隻覺得她冷冰冰的,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
於池回過神,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子,暗自調整情緒,招手讓人把?事情重新彙報了一遍,又一絲不苟地把?命令一條條放下去,才宣布散會。
等回到?辦公?室,周圍深沉冰冷的裝修風格卻並沒有讓她冷靜多少,她抓著?手機糾結半天,還是沒忍住,點開孟苒的頭像。
於池:我是彎的。
於池:我喜歡青黎。
於池:青黎也喜歡我,我們還接吻了。
三條消息發出去,沒幾秒就看見對麵在一直持續輸入中,斷斷續續,好半天後卻是一個電話直接進來。
剛接通就是孟苒的啊啊啊啊啊——
於池聽著?那高昂的尖叫聲,終於覺得被各種情感塞滿的胸腔釋放了一些。她本來不想跟孟苒講,但?又覺得,此時她要是再不把?心口?那些過於洶湧爆棚的情緒分享出去些,恐怕能把?自己憋死。
孟苒連珠炮般地問詢,聲音尖銳:“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詳細說!詳細說!”
於池就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跟她大概講了下,期間還因為孟苒過於聒噪,她不得不掛了兩次電話。
孟苒就用?手機給她打?字:你們早上也親啦!!
孟苒:怎麼親的?怎麼親的?什麼姿勢啊!
孟苒:是你的初吻對吧!菩薩!媽媽的心!!
孟苒:她呢?她吻技好不好??
於池看了兩眼手機,低頭翻文件,整齊排列的宋體小?四卻讓人眼花繚亂,她又看了兩眼手機,最終還是抵擋不住,抓起來。
於池:就挺好的。
於池:她戴著?眼鏡,親到?一半摘下來,又繼續……
於池打?完最後一個省略號,咬了咬牙根,才壓住胸腔裡?一瞬間的湧動。
孟苒:殺了我算了!
於池抿著?唇角,心裡?想,何止,簡直爆殺。
孟苒: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
於池:沒了。
於池冷靜地發送出去這倆字,便把?手機反扣在桌子上,眼睛盯著?空氣,好半晌,才緩緩地呼了一口?氣。
靜待了三分鐘,直到?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她伸手去接——是於榮年。
——□□的項目在公?司內部過了。
因為資金規模過大,又涉及目前沒有對民?間開放的最新技術,還要與政府各部門打?交道,所以項目定下來後,整個融科上上下下幾乎都發動起來。
於池的工作一下子像是上了發條,被無數的文件、審批、流程、會議、酒局、晚宴攆著?往前走,停都停不下來。
青黎有時候也會主?動幫她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但?並不經常,因為兩人在一起時,於池總會有意無意地避免去談工作上的事情。
於池知道青黎很厲害,她可以把?很多很多事做得很優秀,也許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對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但?於池還是不想麻煩她。
“如果我解決不了,一定會告訴你的。”於池保證,一邊輕輕甩著?兩人拉在一起的手。
青黎也不堅持,點頭,說:“好啊。”
於池心軟軟的。
她好長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畢竟就算是在以前,她也很少暢想能與青黎在一起。
她向往青黎,看她如同看月亮。
可現在月亮落在了身邊,還常常帶著?她吃免費的單位食堂餐,吃完了便順著?花壇散步,一起慢慢回宿舍。
路上遇到?研究院的院長和她的丈夫,已經生出白發了,穿著?相同色係的家居服,同樣牽著?手,慢慢散步。
青黎與她們說話,寒暄,介紹於池時,說她是她的女朋友。
都是平常而?自然?的小?事啊,就好像,她們以後也一定會這樣一樣。
拜彆院長,青黎說:“研究院的項目馬上要告一段落,之後我就不住這兒了。”
於池走在她身側,臉上的熱度還沒有完全?褪下去,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問:“要搞完了嗎?什麼時候?”
青黎說:“下周就能結項。”
於池捧場式的哇了聲,然?後說:“太好了,你這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青黎嗯一聲,側頭看她,問:“那你要搬過去跟我一起住嗎?”
她問得自然?極了。
於池一下愣住,然?後結結巴巴的說:“好,好啊……”
青黎笑起來,捏了捏她的手指。
其?實於池很喜歡青黎的宿舍,她又不是生就在富貴窩裡?長大的,自然?不覺得這間宿舍有多小?,反而?還覺得很溫馨很舒服,兩個人待在房間裡?,什麼都不做,就已經顯得足夠親密。
而?且,還隻有一間臥室。
不過,青黎既然?讓她搬過去,應該也是住一間臥室……吧?
於池有點不確定,因為雖然?確定關係了,但?她在青黎宿舍留宿的次數並不多,除了第一次那回,還有一次是突然?下大雨,青黎擔心她雨天開車不安心,便留她在宿舍住下了。
而?且就算同床共枕了,兩人也都很老實。
如今的於池身邊有許多情侶在感情上的進展都是按突飛猛進算的,其?中就以孟苒為最,但?儘管於池已經被“新世界”熏陶多年,在她的觀念裡?,與青黎這種的,才算得上步調正常——雖然?工作一下子變得非常忙,但?還是儘量擠時間一起吃飯、看看電影、聊聊天……
青黎有時候會跟她說一些自己正在做的實驗,遇到?於池不懂的專業名字,她還會拿出來給於池細細的講。
“……人的記憶是依附大腦中的神經元存在的,神經元在大腦中形成神經網絡,這些網絡被提取後,經過模擬分析為數字形態,就可以進行解析……”
於池老老實實地趴在沙發背上聽,偶爾附和一聲,隻有目光長久地落在青黎的臉上。
青黎說著?說著?卻停下來,看著?她,問:“你怎麼聽得這麼認真?”
於池歪頭,說:“你說得很有意思啊。”
青黎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旁邊的茶幾上:“真的假的?”
於池坐直身體,聲音斬鋼截鐵:“真的。”
兩人對視兩秒,不由?得都笑起來。
而?後沒有再說話,就如同得到?提示。
於池伸手摸了摸青黎的臉側,覆過去,青黎眨了下眼睛,順從的張開嘴唇。
窗戶因為夜風而?被虛虛掩上,連簾子都遮住外麵的月光,小?客廳裡?靜悄悄的,卻在燈下生出另外一輪風月。
起先不是過溫情脈脈的親吻,後麵不知怎的,親吻慢慢變了味道,耳邊逐漸彌漫彼此的喘息,青黎的手已經伸//進睡衣裡?——
於池一直知道青黎的手很冷,無論?春夏,都是涼的,怎麼暖也暖不熱,但?她從來不知道這涼意竟這麼明顯,冷玉通透一般,指尖劃過肌膚,都能引起她的陣陣顫//栗。
她縮著?腰身想躲,這細微的反應卻引得青黎更深的追逐。
青黎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插//進她的頭發裡?,輕輕重重地咬她的舌尖,直到?對方不由?自主?地發出哼聲。
聲音很軟,帶著?癡纏。
許久,青黎微微起身。
於池還沒回過神,輕蹙著?眉,神情帶著?一點忍耐,兩片唇瓣被吮//吸得殷紅,不自覺地微張。
她身上的睡衣是月牙白的綿綢睡裙,質地柔軟,垂墜感極好,布料服帖的落在身上時,甚至能勾勒出那薄薄一層下青黎手背起伏的形狀。
“於池,”青黎叫她。
於池手搭在她肩上,帶著?水光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重新聚焦,含含糊糊的應出聲:“嗯……”
青黎斷斷續續地輕啄她的唇,一邊問:“在這嗎?”
“什麼?”
青黎的吻逐漸遊走在她的耳朵和脖頸,聲音輕飄飄的:“這樣……”
於池慢慢反應過來。
青黎沒看她都能感覺她身體突如其?來的僵硬,不由?得停下來,埋在她耳邊笑了幾聲。
於池緩了好一會兒,才推她的肩膀,小?聲說:“你笑什麼啊。”
青黎撐起來一點身體,望著?她:“要不要先看個片兒?”
於池眼睛一點點瞪大,失聲道:“你還看過片兒?!”
青黎沒想到?她的關注點在這裡?,不禁失笑:“沒有找過,但?有些電影裡?總會涉及的。”
於池這才啊了聲,“我還以為……”
青黎看著?她小?聲嘀咕,最後的尾音越來越低。
青黎不由?得摸摸她的臉,而?後直起身。
之前兩人的身體交疊著?貼在一起,熱的狠,還出了汗,睡衣上都帶著?潮氣,如今一分開,冷空氣便浸著?潮,貼著?皮膚。
於池懵懵的,看著?青黎的眼睛裡?都寫?著?疑惑。
青黎卻是換了個姿勢,與她一起擠在沙發裡?。
於池不由?得往裡?麵挪了挪,後背緊緊貼著?靠背,側過身看她。
空間顯得越發顯得閉塞了,兩個人挨得那麼近。
青黎問她:“還緊張嗎?”
“嗯?”於池避閃她的眼睛,“還還好。”
青黎勾了下唇。
於池看著?她,半晌,抬手把?青黎落在臉上的發絲勾到?耳後,又摸了摸她的耳垂。
於池摸完了,想放手,又沒放,慌亂的對上青黎的眼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做什麼,又或許,她知道。
她在以一種極笨拙的方式調情。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羞窘,可青黎那樣看著?她,溫柔的,無害的,又讓她生出無限欲望。
她湊過去——
後來去青黎住處那,客廳也有一張沙發,是宿舍那張的兩倍大,沉重厚實,彈性十足,兩人偶爾會在上麵休息。
可於池還是喜歡小?一點的,她喜歡兩個人挨著?擠著?的感覺,舒服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