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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想退休 三裡霧 44276 字 5個月前

第 121 章 回程

翌日,從清晨起便落著大雨,刷刷墜落著打在屋簷和窗上,雨簾一樣,關寧想著還要回雁都,臉上的愁苦便自早上睜眼掛到了現在。

沈妤看著這大雨,心中也不放心,可畢竟是陛下安排的回程日,她縱使有心想讓他們不若再多待一天再走,也不好說出口。

好在,宋青梧也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若是過了午還是落這樣大的雨,那今日便不走了。

宋青梧挨過今年第一夜的起風後,身體裡最近積累的躁動得到了些許撫慰,他撩開床幔,準備下床倒杯水喝,床的角落裡忽然傳來小貓有氣無力的叫喚聲,愣了一瞬,這才想起昨夜不小心將小爪也帶了進來。

頭一次被迫敞開自己的窘迫,即便是外人眼中臉皮頗厚的左相,這會兒也不免感到一陣難言的尷尬,隻能慶幸還好是被貓看了去。

這幾日回了春,卻也還沒到能直接穿著單衣的時候,不過夜裡通上的地蟒此刻還沒熄,再加上山君強悍的體魄,宋青梧此刻隻著了褻褲而上身赤|裸,也不覺得冷。

宋青梧摸出枕頭下的白色錦緞隨手高束起長發,身上因為整夜的燥熱起了一層細汗,精壯的身體隱隱泛著光。他盤起雙腿,弓腰伸手去夠角落裡小小的雪團子,脊背一節一節地舒展開,如同滿弦的弓,肌肉繃出蓄勢待發的形狀。

烏發自腦後側滑落至胸前,掃到了謝淮驍的臉,謝淮驍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伸爪就要推開宋青梧謝靠謝近的臉,卻被宋青梧一手捉住粉嫩的肉墊,輕輕吻了一下。

謝淮驍這會兒沒有力氣和他計較,不過宋青梧也不是毫無良心,曉得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小貓“陪”了自己一宿,親完後也沒繼續鬨他,動作輕柔的將小貓放在枕頭上,一下一下撫著小貓的背哄睡——枕頭應該是昨夜後床上最乾淨的地方了。

或許是真的困,也或許是宋青梧手法了得,謝淮驍當真很快就睡過去了,飛快地打起了小呼嚕。

宋青梧盯著小爪看了一會兒,身上的汗已經乾透,起身去拿了乾淨的手帕給小爪作被子蓋上,接著去打開了門窗,站在門口吹了會兒清晨的冷風,覺得自己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後,才去了浴室裡清洗自己。

楊叔帶著宋小一起送來了宋青梧的早食,清理完自己的宋青梧隻是穿上了白色的裡衣,未係扣,頭發微濕,楊叔見到後,示意宋小放好飯食去伺候相爺更衣梳發,不過宋青梧終究沒讓,隻說是在家裡,特殊日子也不會有人來拜訪,不需講究那麼多。

每三日來一回的陳執就更不需要他講究那些繁文縟節了。

宋小還有學堂要上,擺完後便匆匆同宋青梧和楊叔道彆出門了,楊叔留在房裡陪著宋青梧用飯,見到他眼下隱隱的青黑,了然了昨夜的事,擔憂地問:“今年還未有梔子,相爺要不要……提前開了梅園裡的地泉?”

地泉是人工開鑿的溫泉,富貴人家裡為了方便山君和嵐君度過花雨,都會單獨在家裡拾掇出一個地方來開泉,更顯赫的人家裡甚至會直接修一座園子起來,除卻地泉外,屋舍一應俱全,就像相府的梅園,能讓花雨時候的山君嵐君不受外界乾擾。地泉的水也是一直由地蟒燒著,維持著正正好的溫度,再在水中調入特製的抑息香料藥物養成藥泉,花雨時每日泡兩回,一回一個時辰,便能安然度過這段時間。

當然,若是成婚的山嵐,地泉往往放空了水重新養,不過那就是另一番用處了。

宋青梧喜歡梔子香,往年花雨時正好碰上院中梔子的花期,除非普通藥物實在壓不住時會去梅園小住幾日,他都是在這個院子裡度過的,今年因為大雪花遲遲不開,確實沒有彆的辦法。

“梔子熏香也一齊備好,五日後搬過去吧。”宋青梧拿起搭在屏風上的白色罩衫披上,敞著開口露出精壯的胸膛,神態不羈瀟灑,“若有人遞名帖,隻撿要緊的送來,不要緊的隻管往小侯爺那裡推,他曉得怎麼處理。”

說完,宋青梧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道:“小爪同我一起過去,它的飯食和零嘴也要備上。”

楊叔聽後心下詫異,但很快又覺得帶一隻貓進去解悶也並無不可,這些小東西不會像人一樣下花雨,也沒有信香,自然是作陪最好的選擇。

睡得香甜的謝淮驍自然不曉得,宋青梧已經替他做了主,一直到五月底,他都得跟宋青梧孤男寡貓地呆在相府梅園裡、不受打擾的同吃同住。

昨夜宋青梧起風後,謝淮驍看了一會兒便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捂住眼睛捂住耳朵,他現在雖然是隻貓,但靈魂好歹也是清清白白未曾婚配的嵐君,這樣的場麵實在是讓貓不想麵對。

但是當他想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覺全身的骨血都在發熱,腦袋逐漸開始昏昏沉沉,一宿都沒能休息。

迷迷糊糊間,謝淮驍忽然記起一件事。

關於山嵐之彆,當初還是宋青梧親自教給他的。

靜安殿原本叫月蘭殿,但因為靜妃住了進去,靖南王想要討她歡心,便讓人撤了原來的門匾,重新題字,取“靜安永隨”之意,命為靜安殿,就差將對靜妃的聖寵直接刻在腦門上了。

謝淮驍從出生起便一直住在靜安殿裡,照大寧禮法,世子到了年紀便該離開母妃寢殿,在宮中另設寢宮,但奈何靜妃不舍得他離開自己,再加上謝淮驍是嵐君,靖南王便允了謝淮驍留在殿中,幸而大寧也有類似的先例,言官們倒也說不出不可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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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南王二十年春,靜安殿內小書房。

宋青梧拿起插在玉頸瓶中的桃花枝,聽著外頭木廊上走動的聲音,心裡算著數,在謝淮驍跨進書房的那一瞬間,對著空氣使勁兒揮下去,炸起一道破空聲。

謝淮驍見到他,愣在了門前。他見過禮部的官,本以為來教自己的也會是那些須發皆白、張口便是“山嵐婚前不可相見”的老古董,心裡正不滿得很,今日第一次上課便故意賴了床不起,愣是晾了先生一個時辰,他才背著手慢悠悠地走過來。

但是他沒想到,書房裡沒有什麼老古董,有的是十歲的宋青梧。

愣完神,謝淮驍喜滋滋道:“你……你怎麼來了!”

話音剛落才意識到宋青梧為何出現在這裡,又看見宋青梧手中的桃枝,雖然知道宋青梧不可能會揍自己,但他還是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屁股。

不過,見到宋青梧的喜悅還是壓過了剛冒頭的心虛,他很快便跑到宋青梧身邊,軟墊也沒拿,毫不見外的坐進了宋青梧的懷裡。

宋青梧十歲,去年已經經曆了自己的花雨,深知山嵐之彆,麵對身為嵐君的世子,曉得自己斷不能像過去在老師府中念書時那樣,摟在懷裡當個麵團子一樣搓揉。

但顯然謝淮驍自己沒有這樣的意識,哪怕曉得宋青梧是父皇說的專門來教自己嵐君禮儀的那位先生,可還是忍不住同他親近。

“今天帶糖了麼?”謝淮驍揚起臉,他的長相隨了靜妃,五官精致漂亮,眼睛是琥珀色,兩邊眼尾同樣的地方都生著一顆鮮紅小痣,這會兒正一眨一眨地等著宋青梧,說:“五哥同我說你要去北原了,北原遠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宋青梧從懷裡拿出兔子糖,剝開糖紙放在謝淮驍手心,這也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隻要是要去見謝淮驍,他都會隨身帶著,但也不多,每次都隻有一顆。

“不遠,快馬疾走,普通人不過月餘便到了。”宋青梧說。

“那也好遠了。”謝淮驍對快馬疾走沒有什麼認知,但路上要走月餘他還是明白的,幾口咬碎糖咽下,認真抓住宋青梧的手,道,“一去一回怎麼都得兩月,哥哥累麼?”

宋青梧看著謝淮驍認真的模樣,心中突然就沒有那麼鬱悶了。

“牢殿下記掛。”

宋青梧揉了揉謝淮驍的頭,按照大寧律法,嵐君一生都不得同山和二君那樣戴冠,世子亦不例外,謝淮驍梳著時下流行的小辮,軟軟柔順地垂在腦後,兩額邊的劉海橫切,和下頜齊平,歪著頭時剛好露出一邊眼尾的紅痣。

“臣沒有去北原,沒有累一說。”

說罷,宋青梧將桌上的書冊拿到謝淮驍麵前,指著上麵的字,認真道:“禮部侍郎宋青梧,受浩蕩皇恩來教導殿下《嵐君風雨》,還望殿下認真些,明日莫要再遲到了。”

宋青梧認真的聲音猶如擂鼓,一下一下敲在謝淮驍耳邊,他有些沒反應過來:“什、什麼?”

“山嵐有彆,長幼有序。”宋青梧放下書冊後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方軟墊,把懷中的謝淮驍抱過去坐下,“今日臣給殿下上的第一課,便是日後斷不能像現在這般,隨意到一個山君懷裡了。”

說完,他似乎覺得不夠嚴謹,又補充了一句:“除非是殿下的山君。”

謝淮驍頓時仿佛被天雷擊中,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和宋青梧之間要區分這些:“但是、但是……”

但是你為什麼沒有去北原?謝淮驍心中道,他記得父皇一直稱讚宋青梧少年鐵骨,有宋將軍當年的風采,他也一直都相信宋青梧要去北原的,哪怕來給自己做先生,結束後也是要去北原的,為此他還學著母妃那樣,在自己住的殿裡偷偷拾掇出來一個小香案,準備等宋青梧去北原後,每日晨起供奉。

可他怎麼會去禮部?

去了禮部,就去不了北原了呀。

因為一直想著這件事,第一天的課謝淮驍也沒有認真聽,渾然不知宋青梧講了些什麼。宋青梧也看得出來謝淮驍的心不在焉,但他隻當謝淮驍是暫時接受不了自己來當他的老師,就像他說的,山嵐有彆,一個山君來教嵐君還是過於魯莽,便早早下了課,告離了靜安殿,連靜妃留他用午膳都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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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驍不知自己為何會夢到多年前的往事,醒來後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睜開眼便看見宋青梧線條鋒利的下頜。

德正甩了甩手中的拂塵,令身後的侍衛將一個檀木香擺到宋青梧跟前:“陛下憂心相爺身體,特意尋了朝中大臣家裡適齡的嵐君,請玄一大師親自合過八字後,給相爺送來了畫像。”

木箱“啪”一下落地,侍衛們打開箱蓋,裡麵整整齊齊堆著一摞畫卷,皆用喜結栓著,是什麼、用來做什麼,在場之人都心知肚明。

除了剛睡醒的謝淮驍。

謝淮驍醒來沒有想到會見到德正,頓時忘了自己正被宋青梧抱著,閉著眼睛就要往德正那邊跳。

德正不是沒有注意到宋青梧懷中的小白貓,托陳執大嘴巴的福,朝野上下都知道宋相養了隻貓,金貴愛惜得緊,碰都不願讓彆人碰。

他今日替陛下來送畫像,雖然沒有揣著聖旨,但口諭是帶了的,宋青梧一直抱著貓接待他,禮法上來說總歸失了數,不過卻也證實了小侯爺說的話,宋相頗為喜愛這隻貓,甚至為了貓好睡,破例做了或許會落人口舌、被參到聖上麵前的事。

不過那白貓也是奇怪,醒來後一直朝自己這邊伸著爪子,瞧著像是要自己抱一樣。

“宋相這貓當真活潑。”德正說,“據說翰林院張大人家的小女兒也頗為喜愛這些小寵,家中養了不少,相爺若是見了她,當有講不完的話才是。”

“張大人有這樣一位愛憐的幺女,是張大人的福氣。”宋青梧麵上不顯,手卻死死抓著小爪的肚皮,“但張大人素來不喜宋某,公公還是莫要硬牽這紅線了。”

德正聽完皺起了眉,那女兒的畫像也在這箱子裡,他如今來代表著天子顏麵,宋青梧這話著實不給臉了些。

謝淮驍掙脫不得,倒是聽懂了德正這次來的目的,無非就是給宋謝山介紹媳婦兒,而且聽德正話裡的意思,這一箱子的美人都是父皇精挑細選出的好嵐君。

他雖不明白父皇為何還要送給宋青梧權勢,但多少還是知道,趁著宋青梧下花雨的時候把這一箱子抬來,怎麼也得有七八成把握宋青梧會接才對,他還記得宋青梧當年自己說過,沒有哪一個未婚配的山君能在自己的花雨期裡推開出現在麵前的嵐君。

久旱逢甘霖,這是山君的本性使然。

謝淮驍覺得宋青梧怎麼都得接了,他甚至感覺自己已經看到了宋青梧一邊抱著自己,一邊翻看著一箱子的美人,像挑白菜那樣問自己哪個好看。

“公公還是請回吧。”宋青梧見小爪不再鬨騰,便鬆了箍著它的力道,“就告訴陛下,宋某從不曾忘記殿下,今生也隻要殿下一人而已。”

原本想趁機竄到德正身上的謝淮驍聽到這話,霎時僵住了身體。

德正什麼時候走的他不記得了,總之,那一箱子美人沒有留下,謝淮驍就這樣一路懵著被宋青梧帶到了梅園,下了地泉——宋青梧將入園的計劃提前了。

蒸騰起來的熱氣喚回了貓的本能,潮濕感讓謝淮驍瘋狂扭動身體想要回到乾燥的岸上,可下一瞬便被隻在腰間圍了白巾的宋青梧摟進了懷裡。

“乖。”宋青梧在小爪的毛腦袋上親了親,哄道:“我給你洗洗乾——”

手中的貓難耐地蹬了蹬腿,露出了藏在毛毛下的小粉尖尖。

宋青梧一路跟著他到了謝府門前停下,謝淮驍說:“到這裡便不用送我了,你和關齊早些回去,路上累了,要好好休息。”

說完,他便翻身下來,打算進去叫小廝來牽馬。

不過,謝淮驍才剛剛踩在地上,便看見宋青梧也跟著他下來了。

“關齊去就是了。”宋青梧不由分說地上前牽住他,“哥哥不進宮去,那我便跟著你回家。”

第 122 章 拍水

關齊動作比兩人稍稍慢了些,才剛剛下馬呢,疲憊的勁兒還沒來得及緩一緩,便猝不及防的聽見了陛下的安排。

明明陛下一看便是今夜要歇謝尚書府中的樣子,怎、怎麼能不帶著他呢。

謝淮驍蹙眉,麵露一絲詫異,問:“……難道我不進宮,你還要日日都出來跟我住在謝府麼?”

粉色的小尖尖隻露出來了一點點,若不是因為宋青梧正好把小爪麵朝自己舉著,他也發現不了。

不過,小爪撐死也就兩個月大的貓,還這麼小,便會開始發|情了嗎?

彆說宋青梧覺得稀奇,謝淮驍自己也同樣震驚。

宋青梧放在對德正公公的那番話嚇到他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宋青梧竟然暗地裡這般……這般心、心悅自己。

謝淮驍少不更事,雖然將《嵐君風雨》這冊子學了個底朝天,但終究是不曾有過桃花,就算有,估計也都像宋青梧這邊,悄悄開在暗處,不說出來,又不常見麵,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因此,哪怕隻是在心裡想到“心悅”二字,謝淮驍也能覺得耳朵熱,身上的血液好像流得更快了,再加上他放空自己想了一路,謝來謝正經的意識到,每天把自己揣在懷裡的人是一個再過幾天就要下花雨的山君,心底燥熱起來,又突然看見赤著上身、隻隨意裹了一條白巾的宋青梧,刺激過頭,這才有了反應。

畢竟他看著隻是丁點大的貓仔,但身體裡頭可是實實在在裝著一個滿了十七……哦不,是即將滿二十歲的靈魂。

年輕人火氣重,何況謝淮驍十五之後,便一直都在服用抑息丸,不要說下花雨,他連自己紓解都不曾有過。

謝淮驍給自己找了一通借口,不停地咪來咪去,到了宋青梧耳朵裡,隻當是他覺得不好受。

推己及貓,宋青梧深有體會。

或許是地泉的熱氣阻塞了他的思緒,又或者是想認真確認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小爪的那個,總之,宋青梧在手裡小爪瘋狂扭動想要掙脫的情形下,毅然決然伸出拇指,輕輕揉了揉小粉尖。

被比自己略顯粗糙的手指觸上的那一刻,謝淮驍不受控地蹬蹬腿,在宋青梧的指尖落下了自己的痕跡。

有點快,但那種飄飄然的感覺還是讓謝淮驍腦海空白了一瞬。

好不容易等他緩過了勁兒、定睛朝前方一看,宋青梧兩個指尖摩挲幾下,透著點兒水光,接著,他慢慢將手指挪向自己。

謝淮驍渾身一震,意識到宋青梧要做什麼之後,驚恐慘叫一聲,奮力揮著爪子往前一撲,用自己的肉墊拍掉了那道讓他十分難堪的水光。

噗通一聲,謝淮驍掉進了溫熱的地泉水中。

宋青梧趕緊把貓撈起來,謝淮驍嗆了水,渾身的毛毛都貼在了身上,失去蓬鬆感的貓仔素顏朝天,本該是楚楚可憐的樣子,但宋青梧實在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打了幾個小噴嚏的謝淮驍聽到頭上短促的一笑後,心裡羞憤交加,張著小貓嘴對著肚皮底下的手掌咬了下去。

可惜宋青梧掌中生著薄薄一層繭,如果他在大些,估計真能咬得動,他如今這個大小,對宋青梧來說更像是撒嬌。

謝淮驍看著完好無損的掌心,更加生氣了。

“好了好了,我給你擦擦。”

宋青梧捧著貓回到池邊,撿了乾淨柔軟的巾帕將謝淮驍裡裡外外的濕氣都擦乾淨,小貓身上的毛一簇歪過一簇,他忍著笑,拿過楊叔備在一旁的鎏金獸耳銅爐放到小爪身邊,爐火燒得正旺,原本是用來給宋青梧煨酒用,這會兒用來煨貓正合適。

他索性就靠在池邊看著小爪自己把自己埋進巾帕裡,似乎覺得冷,又往探出自己的小腳腳往爐邊挪,待到將自己的四個肉墊都貼上銅爐的時候,才終於停了下來。

銅爐是特製的,裡麵燒得再烈,傳到外麵的溫度也不會燙著他的貓。

宋青梧想起剛才隱約聞到的梔子香,劍眉蹙起。

外頭還未開花,熏香也不曾點燃,自己的信香也不是梔子。

他的目光落在小爪的毛屁股上,心中升起一個荒謬的想法。

方才被小爪拍下的兩根手指在水中晃了晃。

地泉開了之後,宋青梧便帶著小爪一起,暫時住進了這邊的院子,這邊院子裡倒是不像宋青梧常住的那邊種滿梔子花,反而修成了一座梅園,隻是這個季節也沒有梅花開,梅樹新枝上抽出了點點綠意,儘管栽種的花草不同,謝淮驍還是一眼看出來這裡是仿的哪裡。

仿的是靜安殿中,專門開出來給謝淮驍上課的那個小園子。

嘖,敢在天子腳下仿建皇家園林,這宋謝山的膽子也太——

謝淮驍歎了口氣,瞧德正公公抬著一箱美人畫到相府來給宋青梧挑媳婦兒的那個架勢,他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宋青梧敢明目張膽的建造這樣的園子,其中會沒有父皇的默許。

宋青梧晨起泡了一個時辰的地泉後,便會回到那間和幾年前的學堂如出一轍的屋子裡,隻是這兒如今是書房也是臥房,宋青梧雖然告假不朝,但需要處理的公務依舊是源源不斷,楊叔每天都會端著一托盤的公文進來,飯點時準時送上周娘準備的佳肴,宋小倒是一直沒有過來過,聽宋青梧和楊叔話中的意思,似乎是將人送去上學了。

嘖,真可憐。

前世子、現好吃懶做謝小爪如是想到。

隨著宋府徹底閉門謝客的日子臨近,陳執中途又過來了一次,他應當也是知道宋青梧下花雨時的怪癖,這回天氣怪導致花沒開,特意帶上楚澤渝調製的、給山君用的抑息香來找他。

這會兒的宋青梧,周身已經隱約籠著一層冷梅香,似山間薄霧,時有時無,情緒也逐漸開始有了不穩的跡象。

陳執有些擔憂,地泉那邊調入的也是楚澤渝製的上品抑息藥,但這也是第一次他沒有用濃鬱的梔子香來欺騙山君本性,他在屋裡和池邊都點上了香,但他就是有點心神不寧,害怕出岔子。

“你的貓呢?”陳執在梅園轉了一圈都沒瞧見那隻雪團子,但他分明是在地泉和屋裡看見了小貓吃的零嘴。

此時的宋青梧因為山君本性發作的緣故,對自己領地中出現其他的山君感到十分煩躁,冷眼看了陳執好一會兒,從嘴裡蹦出兩個字:“不知。”

陳執:“……總歸是在院子裡,你要是這幾天不方便養他,我可以帶回去關照一陣。”

“那是我的貓。”宋青梧道。

“是是是,是你的貓。”陳執隻覺得無語,“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沒有嵐君跟著一起下花雨時是個什麼形狀,你就不怕無意間嚇到你的小寶貝?”

陳執說的是實話,有嵐君的山君和沒有嵐君的山君,下花雨時完全是不同的樣子。

雖然有嵐君的日子過得放肆些,但終歸是被安撫了情緒,若一直沒有嵐君陪伴,早幾年強撐或用藥物調理倒也沒有什麼大事,但長期下去,再強的身體也會徹底壞下去。

他一點也不想看到宋青梧會走到那樣一天。

見宋青梧一直不說話,陳執道:“我聽聞陛下給你抬了一箱子美人。”

宋青梧分了一絲餘光給陳執,眼神中帶著警告的意味。

陳執選擇視而不見,繼續勸:“知你放不下世子,但斯人已逝,連陛下都走出了喪子之殤,你又何必一個人沉湎過去折磨自己?”

他其實想說得更直白一點,謝淮驍已經死了,掉入燕江水中屍骨無存,哪怕就是謝淮驍沒死,他倆也沒有什麼戲。宋青梧自從離開禮部之後,在朝中聲望就一日不如一日,謝淮驍長大後對他從未正眼看過,猜都知道兩人根本不可能,哪怕陛下千金一諾,但並無蓋過玉璽的憑證,他理解不了宋青梧就這樣把自己捆了進去。

“陛下不缺兒子。”宋青梧道,“陛下如今不到五十,這三年來,後宮可曾傳來哪位娘娘的喜事?”

宋青梧伸出手指在陳執心口一戳:“若哪天澤渝沒了,你這兒還能——”

“宋謝山!”陳執厲聲道,“休要亂說!”

宋青梧想笑:“你看,你也是如此,又哪裡能來說我?”

陳執被堵得無話可說,本想再辯駁一番,視線裡卻突然閃過一隻雪團子,飛快的竄進屋裡:“哎,你的貓——”

“噓。”宋青梧手指豎在唇邊,“我問你一件事。”

陳執:“嗯?”

“……貓會有信香麼?”

陳執聽後,看向宋青梧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你是不是已經開始不對勁了,這世上除了人,哪裡還有彆的生靈有這玩意兒?”

生靈比人更遵從本性,若世間萬物皆有信香,世間豈不徹底亂了套。

宋青梧扶了扶額:“閉嘴。”

他並不是不知道這個理,但是隨著花雨臨近,宋青梧一天比一天敏感,就這兩天,他從小爪身上聞到了梔子香。

再回憶起第一天進地泉時發生的事,小爪當時出來的東西便帶著那股味道,但十分淺淡,若不是當時隱約聞到了一點,他也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真的,兄弟,你這讓我怎麼能放得下心。”陳執道,“……你家貓吧,確實長得眉清目秀,若真是隻貓妖化身,定也是一個美人,但子不語怪力亂神之事,千萬莫要自欺欺人!”

“楊叔!”宋青梧冷下了臉,“送陳爺走!”

話音落下,屋裡的謝淮驍喵軀一震。

身體的不對勁謝來謝明顯了。

頓時,心裡那點怪異的感覺便消失殆儘,他走到緊閉的沐房門外,輕叩三下,道:“陛下,世子爺,禮部的孔大人和張大人曉得您回來了,正在前頭院裡等著,若是洗好了,要不要出來見見他們?”

裡頭安靜了片刻後,才傳來謝淮驍的聲音,有些繃緊,也有些喑啞:“……我很快就來,請他們稍等片刻。”

鐘伯得了令,便出去了,他的腳步聲走遠後,門裡才傳來雜亂又急切的拍水聲。

第 123 章 廿一

吱呀一聲,沐房的門被宋青梧從裡頭伸手推開,身上穿著鐘伯提前準備來的謝淮驍的外衫,黑色,小了一些,在腰間係了腰帶。

上邊未係扣,敞著口露出了肌肉緊實的胸膛,冷白膚色上還沾著些許水汽,點點密密地鋪著,落在幾處痕跡上,唇角微勾,無聲透出一股饜足意。

謝淮驍被他背在身後,渾身放鬆的趴著,手臂懶懶搭在他的肩上一晃一晃,頭靠著他的肩窩,合著眸,眉心微蹙,濡濕的額發貼過來幾絲,仿佛纏在眉心的紅痣上,一副累極的模樣。

是夜,除卻梅園這邊,宋府各處早已亮起了燈。

宋小手裡提著燈籠,小跑跟在楊叔後頭,今天他被周娘抓著梳頭,在腦袋頂上挽了一個小圓揪,跑一步便顛一下,他總覺得頭發會散開。

楊叔手中提著兩個五層的食盒,裡麵裝著宋青梧和小爪的飯食,隻是等他照常給梅園的一人一貓布置好晚飯後,卻遲遲不見小爪的身影。

天氣還冷,飯涼得快,楊叔擔心宋青梧吃了冷食壞了胃,便道:“相爺先吃著罷,我跟小去找,梅園統共也不大,小爪又小,定不會丟的。”

聽見要去找貓,宋小眼睛一亮。

“餓了便會回來,不必管他。”宋青梧說,“你們回罷,天不早了,早點休息,這些東西明天早晨再來收也一樣。”

宋小的眼睛又暗淡下去,他很喜歡那隻毛茸茸的雪團子,之前相爺還未到梅園來時,他尚能一天看個幾次過過癮,偶爾還能抱一抱,如今來了梅園,卻連瞧也瞧不見了。

他的眼神變化沒能逃過宋青梧的眼睛,小爪討人喜歡本該是一件好事,但或許是山君花雨愈來愈近的原因,又或者是他從小爪身上聞到了梔子信香的緣故,宋青梧並不覺得欣慰,甚至胸腔裡騰升起揮不去的煩躁。

宋青梧揮了揮手,楊叔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沒有多說什麼,便帶著宋小離開了梅園。

宋小頻頻回頭望,終於在屋頂上瞧見了一團白色。

謝淮驍在陳執離開之後,便竄出了屋子飛速爬上屋頂,不曾再下來過。

托身上全是毛的服,屋頂風大,他巡了出勉強背風的地方把自己團起來臥著,倒也沒覺得冷,反而因為離開了燒著地蟒的屋子,身上怪異的感覺反而沒有那麼明顯了。

變成貓之後,謝淮驍感覺自己鼻子夜跟著靈了很多,宋青梧的信香是冷梅,帶著冬天的味道。

這是謝淮驍唯一聞過的,除自己之外其他人的信香。

他其實並不喜歡自己的信香,梔子濃烈,過了頭便覺得俗氣,和天家不襯。因此,自他第一次漏出來這味道以後,謝淮驍便嚴格遵循太醫院的叮囑,按時吃給他特製的抑息丸。

不過宋青梧在自己院中種了那麼多梔子,謝淮驍之前還隻當是宋青梧個人喜好,如今種種,反倒是嗅出了裡麵不一樣的味道。

謝淮驍把臉埋進自己的毛毛裡。

不過他還是有些奇怪,他的信香除了自己,便隻有父皇和母妃曉得,宋青梧又是從哪裡得知他是梔子?

謝淮驍打了一個哈欠,困意席卷而至,沒等他在記憶中揪出來一點點線頭,便就這樣在屋頂上睡著了。

半個時辰過去,宋青梧輕巧利落地躍上房頂,正巧停在謝淮驍邊上,屋頂瓦片輕碰了一聲響,但小團子睡得熟,毛肚皮規律的一起一伏,沒有察覺有人落在了自己身邊。

宋青梧隻著了一層單衣,胸襟開到腰腹也不覺得冷。

他小心翼翼地將貓抱到懷裡,縱深躍下進屋,把床騰給這小東西後,帶上屋門去了地泉。

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謝淮驍才困難地睜開眼,同往常一樣伸出爪子就要踩奶,猛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睡到了宋青梧床上。

謝淮驍從床上躍下,跳上開著的窗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這會兒恰好是宋青梧早晨泡地泉的時候,他又往地泉的方向看了過去,隻隱隱看得見升起來的水汽,不似有人的模樣。

他從窗上跳回書桌,臥下打了個哈欠,肚子餓了。

昨天的晚飯便沒有吃,屋裡倒是有給他準備的小零嘴,他扒拉過來咬了兩下便不願吃了。

生下來頭一回遭到忽視的謝小殿下心裡突然湧上一陣委屈,但很快又釋然了。

他本就是個早該死了的人,現在撿回了命,沒有流落街頭沒有為吃發愁就已經是貓生之幸,萬萬不可再嫌這嫌哪了。

接著,他又將被自己推走的小魚乾抓回來,仰躺在書桌上四腳朝天抱著啃了兩口,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和對話聲,驚得他立時站起來,著急地亂走,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藏。

不過當他看見進來的不是宋青梧時,立馬放下心,重新躺回了桌上。

“啊!小爪真的在!”宋小本以為今日又要好找一番,卻不想小爪乖乖躺在那邊吃著他的貓飯。

楊叔說:“當真是餓了便會出來,倒是好養活。”

那可不,謝淮驍心裡十分讚同,他就沒有見過比自己更好養活的小貓,以前見過宮裡其他娘娘養的貓,長得倒是矜貴,就是太嬌氣了,偶爾又偷竄進來的耗子也不會去捉,甚至喵喵叫得直往太監宮女懷裡鑽。

“但是,我們就這樣把小爪拿走好麼?”宋小想到自己跟楊叔過來的目的,還是有些心虛,“爺寶貝得緊,若是一會兒發現小爪不見了——”

楊叔卻十分堅決:“相爺日子快到了,為了這貓好,也為了相爺好,還是先帶回去養著,等相爺日子過了再送回來。”

宋小不曾見過山君花雨的樣子,他隻是一個和君,也從來不會被人教導這些。

謝淮驍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裡頓時覺得不妙,正想丟下小魚乾跑路時,被眼疾手快的楊叔一把抓住了後頸皮。

謝淮驍:“……”

“走吧。”楊叔道,“若是相爺問起來,你隻說是我做的主。”

“但是——”

宋小還是覺得不行,但楊叔已經抱著小貓走了。

宋小沒有辦法,隻得跟在後頭。

楊叔抱著貓一路走到了前院,偷貓這事並不是他突然來的注意,隻是國公府那邊早晨送來了消息,相爺的親妹宋悠不知從哪兒知曉哥哥養了貓,至此便成天鬨著也要貓,但宋國公向來不喜愛這些玩寵,可又擰不過小女兒,一時找不 到貓,便讓人往相府遞信,準備將兒子的貓借來使使。

隻是,宋國公自兩年前便放了話,要同宋青梧劃清關係,宋青梧也當真兩年未曾回過家,隻偶爾差人給妹妹送些女孩子的衣裳飾物,對他這個老子是半個字也沒有提過。

宋國公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再派人往相服送信,居然隻是為了討隻貓。

謝淮驍:“???”

且他到底是有底子的人,雖然不如在虎嶺關時練得多,除了擦到的地方外,那些酸軟,等上一會兒也就適應了。

宋青梧輕柔地擦著他的濕發,謝淮驍很容易便抬起頭來,晶亮的眼睛望著他,在讓他安心。

燦若星河,宋青梧禁不住歎息,低下頭來同他額頭相抵,說:“哥哥再如此看我,今夜我便不走了。”

第 124 章 暫彆

鐘伯從青檀院出來,去前頭回話時,太陽還懸在山巔邊沿,晚霞金紅,廊橋正對的山似灑了金箔,但如今日輪已經沉入山坳,張明學和孔嶽吃飽了茶點,也還沒有見到謝淮驍的身影。

孔嶽扯著袖邊擦了擦額邊的汗,心裡有些擔憂,覺得他跟張明學許是被耍了。

鐘伯年輕時跟著謝孟宗,從北走南,見識過許多,自然察覺到孔嶽的情緒,忙道:“尚書今日剛從南菱回來,你們來時恰在沐浴,拾掇好了,請兩位再耐心等一等,順便也留在府中用飯。”

“還要勞煩楊叔和大……相爺說清楚,國公爺這番隻是將小寵借回國公府陪小姐過過新鮮,幾日後便送回來。”來人從楊叔手中接過小爪,放進早早備好的小竹籠裡,“楊叔,那我這就回去了。”

來人本想朝楊叔作揖,不過卻被楊叔攔了下來:“回去罷。”

話未曾明說,但來人也聽懂了楊叔話中的意思,隻提了貓,遮上籠子的圍簾便匆匆離去。

謝淮驍並沒有仔細聽兩人在打什麼太極,隻明白大概自己要被送去宋國公府,真真正正被人當成一個小玩寵去逗一個小女孩兒。

宋家的小女兒他也曾見過好幾回。

國公夫人在誕下她後不久便離世了,今年也不過十歲左右,是一個小嵐君,許久之前,他和宋青梧還在靜安殿書房裡上學時,宋青梧有時便會帶著宋悠一起進宮來。

隻是那會兒的宋悠怕生得緊,半步都不願離開兄長,也不願彆人靠近自己兄長,若不是靜妃哄了好半天將她帶走,謝淮驍那幾回的課都隻能作罷了。

不過她記得小女孩兒長得十分精致乖巧,奶奶的一團,讓人隻想抱著好好哄。

謝淮驍記得,似乎也正是那之後,母妃對宋悠十分照拂,可憐她出生便失了娘,父親又常年駐守邊疆,偌大的國公府上隻得一個哥哥,雖然也養得細,但宋青梧是男子,又是山君,總會有疏忽的地方。

若不是礙著身份,謝淮驍覺得母妃估計都有將宋悠接到身邊養著的打算。

謝淮驍胡亂拍著竹籠,心裡想著的卻是宋悠,也不知小姑娘沒了宮裡娘娘的照拂,被宋國公這樣鐵血的老將教的——

思及此,謝淮驍忽然一怔,宋國公不是一直鎮著北原關麼?何時回的東都?

饒是長在深宮裡,不曾接觸過問朝中事,謝淮驍也曉得宋國公是父皇放在北原最重要的定海針,遂丹人一直不敢真正在北原放肆,也是因為宋國公的緣故。

後宮裡不提前堂政事,但或許是因為靜妃原隻是膳房宮女、並無任何背景,而她唯一的子嗣又是不能繼承大統的嵐君,故而靖南王有時來靜安殿用晚膳時,會同靜妃說些朝上事,純粹隻為了倒倒苦水,接著便會宿在靜安殿,待第二天靖南王上朝去後,靜妃也會叮囑宮裡人莫要亂說話。

特彆是叮囑謝淮驍,不要教謝厲和謝斐聽去了。

宋國公的事,便是被父皇當做茶飯時的談資講出來的。

宋國公名忠君,當真人如其名,隻認靖南王這一個主子,所以小時候的謝淮驍自然也認為,有子如父,宋青梧也當如此才是。

想起這一茬,謝淮驍忽然琢磨出一絲怪異來。

宋青梧現在這般權勢,說不定是父皇有意為之。

宋青梧那天和陳執在原來書房的對話、以及自己墜崖時察覺的蛛絲馬跡,謝淮驍忽然起了一身冷汗。

三年過去,父皇始終沒有立下儲君,朝臣難免會為謝厲和謝斐不平,儲君乃國之根本,哪怕父皇對兩位兄長始終心存不滿,或還想多曆練他們一番,都不該是這樣,讓太子之位空懸如此之久。

當年墜崖的背後還有遂丹人參與,如今讓遂丹人忌憚的宋國公卻被調回了東都,那前麵鎮守的又是誰?會不會也在三年前參與進了秋獵之事?

若真是這樣,謝淮驍覺得,遂丹人的手莫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經伸進了東都內。

“閃開閃開!”

“彆擋道!”

馬蹄聲從遠處疾馳而來,謝淮驍隻感覺竹籠一晃,他沒能站穩,骨碌碌倒向一邊,城內縱馬的隊列疾馳而過,勁風掀起竹籠的圍簾,他隻覺得自己突然懸了空,接著便滾了幾下,掉進街邊小攤底。

謝淮驍:“……”

那竹籠的杆與杆之間瞧著比自己的現在的臉還窄,謝淮驍本以為自己若是探出腦袋去定會被卡住,沒想到竟是自己虛胖,愣是被顛簸的那一下,從竹籠裡掉了出來。

許是自己太小又輕,那國公府的人竟是不曾發現,竹籠裡的貓已經丟了。

謝淮驍站起來,幾步跑進街角,如今得了自有,若是想要將當年是查個水落石出,他想到的最好的去處除了皇宮,便是宋青梧那裡。

宮牆萬仞,不是他這樣的小貓能跳得上去的,其他能鑽的洞他又不知,若是總在宮門附近周旋,指不定會被巡邏的禦林軍給攆到何處,而他如今又不曉得回相府該走哪條路……

謝淮驍看了看四周,又跑到了大街上,憑借自己為數不多的出宮經曆,愣是找到了第三個去處。

隻是因為上次出宮已是三年之前,東都城內雖未有大的變化,但街邊店鋪卻換了一番,暈暈繞繞走到了暮色四合,才找到了楚澤渝開的藥鋪。

謝淮驍其實並不確定楚澤渝當真在這裡麵,那人三年前便已經憑借太醫院院首徒弟的身份,頻繁進出宮裡,有時當真是去太醫院同師父學習藥理醫術,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去了靜安殿同謝淮驍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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