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話說心腹尚在稟報那狐仙神通廣大?之事。

隻言兩月前賀成瑞幼子做百日, 來賀者眾多,足有三十餘筵,廚子卻不足, 竟備不出宴席酒饌,狐仙索性將人?都辭了, 自己入了廚房準備,賀家人隻聞刀砧聲繁碎, 鐵鍋聲鏘鏘, 須臾便菜肴滿桌,十餘人傳菜取之不儘,絡繹不絕。

且菜肴上桌之後, 方發現少了一道百日宴不可缺的甜餅, 狐仙施法從彆處攝了來,又告知賀成瑞,令人?去結賬。【1】

到宴者人?人?稱奇, “狐夫人”之名也傳了出去。

胤礽越聽臉越黑, 隻吳熳問了一句, “賀夫人?呢?”

顧氏大?家小姐出身, 持家多年, 何以?親子百日宴會出現?庖人?不足之情況?

隻聽心腹道, “地陷當日, 賀大?人?親往東南巡查,賀夫人?擔憂, 便到廟中?祈福, 誰知廟中?亦受地陷影響, 震動片刻,賀夫人?受驚早產, 若不是有一上香的老婦人?相助,怕是……要不好了,

賀夫人?產下?賀小公子後,臥床休養數月,以?致無?法親自操持小公子百日宴。”

胤礽聞言皺眉,追問賀小公子身體情況,孩子身體不好,昨日怎不見?那夫妻二人?提及,甚至都無?憂色。

果聽心腹道小公子經?由“神通廣大?”的狐仙救治調養,如今已與健康嬰孩無?異。

夫妻二人?默契相視,這恩施的恰到好處,又叫人?還不起。

而後心腹還稟了一些小事,如狐仙賞罰分明,有功者,犒賞優厚;但若有人?冒犯她,喚她為“狐”者必罰等。

胤礽聽完,揮手讓心腹下?去,方與吳熳說道,“應是傳言有誤,那狐女不是賀世叔的姬妾。”

他昨日觀賀成瑞言談舉止,對?那狐女無?半分狎昵,極為尊重,且全?程稱其為“幕僚”、“先生”,不是男子對?妾室應有的態度。

吳熳垂眸,賀成瑞如此態度,才更叫顧氏不安吧。

胤礽亦是沉思,如何才能叫賀成瑞遠了那狐女。

兩人?靜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吳熳隱約聽見?院中?慌亂,叫了兆利來問。

兆利說心腹方從外間退出去,院門還未到,便頭?痛不已,站立不穩,已著人?請大?夫去了。

胤礽似想起某種可能,怒氣上眼,眸色漸深,吩咐兆利請王官兒?去看看。

時王官兒?正從街市上買了把油紙傘回來,便被?兩個護院架起帶到了心腹屋中?,見?人?抱頭?咬牙打滾,連忙上前查看。

後立回屋取了黃紙朱砂來,畫符燒灰,拌著茶水叫人?服下?。

護院們一路也見?了王官兒?的真本事,不敢質疑,一人?按住心腹,另一人?撬開其牙關,將符水灌了下?去。

心腹果漸漸恢複,眼睛清明,眾人?皆鬆了口氣,拉著王官兒?問是何毛病。

王官兒?隻道,“著了狐狸的道兒?了!”

護院不解,又是哪兒?來的狐,隻屋外的胤礽聽得臉色鐵青。

心腹剛稟報過那狐女不許人?喚她“狐夫人?”,不過提了這詞一次,便遭了難,也太不講理了!

他尚未想招叫賀成瑞趕了那狐狸,它倒是先動到他頭?上來了。

胤礽即叫兆利去送拜帖,要上門拜會賀成瑞,隨便會一會那囂張的狐狸。

賀成瑞公務繁忙,次日方有空,吳熳趁這一日時間,理了理早已備好的拜禮,另她不知賀家添了新丁,又忙上街置辦了些長命鎖、金項圈等物?。

次日午歇後,夫妻攜禮上了賀家門。

先是見?禮一番,賀成瑞又領著胤礽去了書房,聊文談政,顧氏則無?奈笑笑,引吳熳去了後院。

書房內,賀成瑞與胤礽又續起前日未儘話題,談論?許久,賀成瑞方道,“今日一定要讓你見?見?我?這位‘先生’!”

胤礽笑容依舊溫潤,眸色涳濛,叫人?看不清,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道士都言我?一身‘正’氣,尋常鬼魅精怪近不得身,世叔這位‘先生’怕是請不來。”

他進?府門前,已將紫氣擴散出去掃了一圈,威懾又小懲,那“先生”怕是已受傷了。

賀成瑞隻當他開玩笑,笑問道,“你亦聽了外頭?那些市井之言,認為周先生為狐?”

胤礽挑眉,難道不是?道士高人?可沒有偷攝人?東西的愛好。

賀成瑞隻搖頭?解釋起那狐女的來曆,“周先生本是上上一任如州知府之女,因被?狐蠱惑害死,又幸得狐仙相救,才有了些法力,實則人?也。”

胤礽心道,原來是個頂著狐名的女鬼,那她怕是更來不了。

果然,賀家人?來報,“周先生說男女見?麵不便,她隻拜訪賈大?奶奶就好。”

胤礽聽完,戲謔望著賀成瑞,不說不敢來,隻說男女見?麵不便,那為何與賀成瑞見?麵便不設男女之防?

賀成瑞也尷尬,又見?胤礽打趣,拿起一支用禿的筆就擲了過去,咬牙罵了聲,“臭小子!”

周先生模樣方十四五,他年近三十,若成親早些,都夠做人?家爹了,還拿此事打趣他,是信不過他的人?品,著實該打!

胤礽隻笑得意味深長,襄王無?意,神女有心。

內院,顧氏攜了吳熳進?屋,正見?奶娘拿著撥浪鼓逗孩子頑鬨。

誰知孩子一見?吳熳,奶娘怎麼逗也不看了,隻盯著她“啊啊”叫,伸手要抱,顧氏和奶娘都看得稀奇。

吳熳亦驚訝,上輩子在孤兒?院時,她可不受歡迎,照顧小嬰兒?換尿布,他們都哼哼唧唧一副欲哭模樣,還是頭?一次見?孩子對?她表露喜歡。

顧氏不知內情,隻將孩子抱起,放到她懷裡,笑道,“也叫我?家三哥兒?引引小侄子。”

吳熳突然被?塞了個軟軟的孩子,慌忙扶正摟好,對?顧氏的好意哭笑不得,低頭?一看,孩子正窩在她懷裡咯咯笑。

吳熳臉上神色柔和些許,顧氏也高興。

隻是忽的,外間來報,周先生請見?。

顧氏的笑意肉眼可見?消下?去不少,眼中?冷漠疏離,但禮數依舊周全?,“請周先生進?來。”

又叫奶娘抱了哥兒?回東屋去,攜吳熳坐下?。

小丫頭?掀簾,吳熳隻見?一光豔無?儔的少女帶一小婢矮身進?來。

垂髫,未梳婦人?髻,看來傳言確實有誤,此女並不是賀大?人?的妾室。

少女見?了她與顧氏,先行見?禮,觀之儀態舉止,應是受過良好教育,與化作人?形後身段柔媚的狐狸不同。

吳熳與顧氏回了禮,三方就坐,丫鬟獻茶點,行動間,將少女身上汩汩外冒冷氣帶了過來,涼涼觸到吳熳端茶的手背上。

吳熳斂眸,不動聲色打量少女,似狐又似鬼,但遭紫氣掃過,上下?竟不見?外傷,仍語笑嫣然,確實有些道行。

又觀顧氏,她並未察覺這顧不同尋常的涼意,與少女客氣寒暄許久,將話題引到吳熳身上。

兩人?大?讚吳熳長相,吳熳隻笑笑,回誇了眼前的一人?一鬼幾句,便轉而說起少女未卜先知,讓賀家人?去接他們夫妻之事。

遂作好奇狀,問少女道,“都言先生能不藥而醫,不卜而斷,不知對?作法害人?之術可擅長?”

顧氏聞言垂眸掩笑,隻少女尷尬,問吳熳為何問起這個。

吳熳隻道,“家中?一護院,也不知怎的就惹了狐,頭?疼不已,我?家大?爺氣不過,正打算找人?反製一番,聽聞先生有神通,倒省了尋高人?的功夫,不知先生可願出手,隻要能替我?家大?爺出了這口氣,什麼代價,我?家都願付!”

少女周雪月聞言,捏緊了手中?紅巾方沒失態。

昨日她又聞有人?喚她“狐夫人?”,而不是“賀夫人?”或“聖仙”,便查探一番,發現?竟是賀郎君的故交,那位紫氣盈身的貴人?。

周雪月惱怒,她好意提醒賀郎君提前迎他,他卻叫人?查她,還用無?禮之語稱呼她。

她動不得那貴人?,難道還不能動一小小家仆,遂小懲大?誡一番。

不想今日那貴人?上門,紫氣似有意報複一般灼人?,她花了好大?功夫才抵禦住,此刻,男人?的妻子竟還當麵暗諷於她!

吳熳見?人?明顯動怒,卻強忍於心,不敢發作,再次感歎胤礽的紫氣好用,隻主子能忍,她身後的小婢似不能忍。

輕輕吹了口氣過來,吳熳已經?曆過多次這狐惑之息,早有了抵抗力,何況這小婢之息,比之胡三姐,可差遠了。

吳熳眨了下?眼,一圈火焰憑空出現?,圍繞小婢迅速躥高,炙得小婢驚呼失態,目露恐懼。

顧氏看不見?異能,不明所以?,隻疑惑看向周雪月,似問這丫頭?今兒?怎麼了?

周雪月亦是大?驚,那火就在她身後,炎炎烘烤著她,其中?這純粹的功德之力,便是借賀郎君救助萬人?,她也未得萬分之一,此女從何得來!

她不由暗惱自己看走了眼,這夫婦二人?,不光男子不凡,此女亦是,隨即起身行蹲禮道,“小婢不知禮數,冒犯了奶奶,望奶奶見?諒,饒她這一次。”

顧氏不明就裡,但卻不能見?兒?子的救命恩人?在她麵前行此大?禮,而無?動於衷,隻開口欲同吳熳說情。

吳熳卻在顧氏開口前,收了異能,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周先生說的哪裡話。”

周雪月見?火焰消失,小婢嚇得癱軟在顧氏的婆子肩上,鬆了口氣,借著顧氏大?丫鬟之手順勢站了起來,又與顧氏作辭,隻道丫頭?無?狀,不便久留,便走了。

顧氏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也能看出是因吳熳之故,隻拉著她的手道,“何苦招惹她?”

這狐女不簡單,隔空施術懲戒人?的手段不知用了多少次,便是夫君的同僚也有不少遭過罪,隻因夫君在如州位高,暫無?人?敢明示怨言。

她惟恐此女有朝一日惹了不該惹之人?,夫君兜不住,也勸過夫君轄製她一些。

哪知那女子也不是個沒心計的,懲戒的多是與夫君政。見?不合,或有意作對?之人?,夫君不以?為意,反大?快人?心,隻道他心中?有數,日後回了都中?會注意的。

她一聽夫君欲帶此女回都中?,哪裡還有心思顧得上那些事。

不想,賈家人?才來,也著了道。

麵對?顧氏關心與擔憂,吳熳隻叫她放心,她有法子應付,又問起這“周先生”來曆,得了與胤礽一樣的回複:上上任知府之女。

吳熳便道,“這位周先生既有如此神通,何不尋她父親去,助她父親高升,留在如州作甚?”

顧氏一聽苦笑,沒好氣嗔怪她道,“打趣我?不是?你就看不出?”

外頭?謠言漫天,都當她這個賀夫人?不存在,稱呼起那女子“小君”了。

顧氏也知夫君英俊儒雅,為官有道,易招惹年輕女子,隻這麼多年,也就出了此一女,叫夫君如此在意。

若是夫君直言欲將此女納進?門,縱是憑其能,與她平起平坐,顧氏亦無?怨言,可夫君偏不,且直言訴與她,與那女子並無?男女之情,隻是知己、惜才而已。

可那女子如何想?顧氏相信隻要長了眼之人?都能看出來。

如今,那女子屢次相助夫君,且又救過她的孩子,她如何應對?都不是了,何況勸人?離開這等違人?意之事,隻得自己忍著罷了。

吳熳隻道,“嬸子可與世叔袒露過心意?”

顧氏愣住,她如何能與夫君說她善妒之事。

隻又聽這個侄媳道,“我?觀世叔不是好色之人?,與嬸子亦是多年恩愛夫妻,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講,若世叔真將一毫無?乾係的女子看得比嬸子重,那嬸子又何必日日為此憂愁,隻管好生教導兩個兒?子,坐享兒?孫福氣才是。”

顧氏的長子已有十一歲,過幾年便成丁了,若賀成瑞真變了心,何苦將心放在他身上,安心教育兒?子才是正道。

吳熳說完,便見?顧氏神色恍惚,屋中?婆子丫鬟皆張口無?言,她隻悠悠喝茶。

從前兒?見?麵起,吳熳便觀顧氏有些鬱色,因是哺乳期婦女,她又擔心顧氏想不開,患上產後抑鬱,這才出言勸導一番,也不知有用沒有。

胤礽這頭?,亦在言談中?透出留這位“周先生”在身邊,於賀成瑞的危害。

賀成瑞不傻,三言兩語便會胤礽之意,他隻是不知民間已有此“盛名”,且世人?太過齷齪,他與周先生清清白白,竟被?汙蔑至此,麵色不虞。

胤礽隻歎,賀成瑞所想的那些“汙蔑之語”,尚不知是誰放出去的。

兩廂話至晚飯,賀家夫妻皆心不在焉,招待疏漏,胤礽吳熳二人?亦不在意,吃飽喝足回了宅院。

一回來,便聽兆利抱怨王官兒?,居然將那張人?皮裁了做傘。

第六十二回

且說吳熳胤礽晚間歸家, 兆利斟茶伺候,回稟家中一應大小事務,語帶嫌棄, 說起王官兒將畫皮鬼的皮子裁開做了傘麵之事,吳熳心生?好奇。

次日午時, 又聞王官兒設壇做法,繼續鼓搗他那人皮傘, 吳熳極感興趣, 前往一觀。

她到時,不該班的護院圍了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偏又忍不?住好奇, 交頭接耳,踮腳湊眼。

見吳熳走?進,幾人躬身行禮, 默默感慨大奶奶這膽量, 一般男子真比不?得。

捉鬼那日, 比他們且鎮靜, 尚能指揮, 今兒王官兒行這一聽就令人反胃之事, 還親來一觀, 真是?叫他們不?知怎麼形容才好。

幾人轉頭,又見遠遠墜著的大爺, 折扇輕搖, 閒庭信步, 矜貴非常,見了那人皮傘, 眼神與他們一模一樣,俱是?嫌棄,暗道?,此才是?正常反應!

吳熳見多了破皮爛肉,對這完整乾淨人皮,還真無感,隻認真觀察王官兒動作。

見他在香案前,念念有詞跳了半天大神,忽的停住,迅速抄起案上?毛筆蘸朱砂,在傘麵上?筆走?龍蛇,一條條紅長符紋隨之顯現。

筆尖似有吸力一般,攫取不?知從何處來的金氣,一點點嵌入符紋中,每成一符,金光便閃一次,直至十二?褶傘麵全部畫好,金光大耀一次後,迅速收攏,氤氳全傘,又似被?吸收一般,慢慢沁入傘中。

再一觀,便隻是?一把?普通的藕荷色帶奇怪紅紋的皮質雨傘。

王官兒收筆,見法器一次煉成,歡喜異常,因過程極耗體力與功力,一放鬆便跌坐在地上?,舉筆癲狂大笑。

護院們心癢難耐,恨不?得衝上?前查看,隻大奶奶在場,不?好造次。

等大奶奶上?前,將那傘舉起,轉了兩圈,他們方勉強看了個?全貌。

吳熳將傘拿在手中感覺一番,比一般油紙傘重上?一些,人置傘下?,隱有清潤氣息籠罩,頓覺遍體清涼,沁人骨髓。

好物啊,吳熳舉著傘掂了掂,問王官兒道?,“王先生?,不?知這皮子可還有剩?”

王官兒聞言,方止了笑聲,隻臉上?笑褶怎麼也平不?下?去,對吳熳的危險語氣一無所覺,答道?,“淨剩些邊角了。”

這傘麵需用大片連在一起的肌革方可做,如今隻剩下?手腳與臉等零碎部位,不?過那也是?好物,隻等以後尋了彆的好東西,再製其他的法器便是?。

不?過大奶奶問這作甚?

隻聽涼生?生?的聲音隔著帷帽傳來,“也就是?說,先生?將這件兒彆人辛苦得來的好東西,擅自裁用了,還沒給主家留下?一星半點兒,是?嗎?”

王官兒聞言,臉上?笑意僵住,心虛“咳”了一聲,“啊!這、這一張人皮也不?夠製兩把?傘麵”

王官兒一壁說,一壁緊盯著他剛製好的法器,生?怕這位奶奶就此索了去,似又想到什麼,諂媚笑道?,“奶奶功德加身,便是?普通紙傘也能製鬼,不?像在下?,功力不?夠,隻得倚靠些外物,望奶奶大量,將此醃臢之物賜了我吧。”

吳熳聞言,難得哼笑一聲,“我無大量,隻問先生?拿何來質這張皮?”

王官兒一聽可談價錢,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問道?,“金銀可否?”

這回輪不?到吳熳笑了,那頭胤礽輕笑問,“先生?看我家像缺黃白之物的?”

那確實不?像!王官兒心中默回道?,可他除了金銀和?一身本?事,身無長物啊!

隻聞大奶奶又開了口,“先生?既有此手藝,那下?次再遇好料時,為我夫妻二?人,一人製一件法器如何?”

“當然、當然!”王官兒聽此於他來說,舉手之勞的條件,哪裡有不?答應的,心心眼眼都是?他的寶貝傘,須臾反應過來,才猶豫道?,“不?瞞奶奶,好料難得!”

他這麼些年?,也就得了燒壇子的骨灰與這塊人皮而已。

吳熳倒不?以為意,將傘擲給他,“有緣得之,無緣作罷,先生?隻記得有此承諾就好。”

王官兒小心接住他的傘,滿口應下?,不?過看看頂上?的皮子,又覺以此二?人的氣運,好料會自己送上?門也說不?準。

隻大奶奶看了傘也不?見走?,且立在原地,王官兒不?解,聽人問道?,“我還有一問,想請教先生?。”

隻要不?說傘之事,王官兒都可,忙請人敘來。

便聽大奶奶說,“不?知狐仙與一般狐狸精有何不?同?”

此問簡單,王官兒侃侃而談,“二?者皆為狐物生?靈,隻有狐不?作惡,一心向道?,待金丹大成,便可稱為‘狐仙’,實非仙也,此後勤苦修煉,加之機緣,有機會位列仙籍。”

吳熳又問,“那狐不?惑人,一心想嫁人會有何目的?”

王官兒眼睛一轉,恍然想起昨日上?街買傘時,聽小販說起的“聖仙”傳聞,又知賈家夫婦與賀知府關係匪淺。

便道?,“除去男女之情外,狐仙入世,隻三?種可能,一為曆情劫斬塵緣,二?為報恩斷因果,三?為攢功德修煉。”

吳熳聞言,沉吟片刻,也不?多待,道?了謝便告辭走?了,胤礽與之並肩。

還沒離太遠,便聽身後傳來護院們爭相看傘的吵鬨聲兼詢問聲:人皮刀一砍就破,如何抵鬼;如何使?等等。

回院路上?,吳熳亦與胤礽說了那傘的奇異之處,隻男人不?屑一顧,進門便叫兆利舀了水來,取蘭花胰子,伺候她盥手。

吳熳沉默,白瞎她那些口水。

她俯身洗手,且聽男人還在她身後道?,“若是?再遇人皮這等東西,白送與王官兒都不?許要。”

吳熳彆過臉去不?理,她沒那麼矜貴,不?嫌棄,男人不?要正好,她一人得兩件兒。

胤礽說了半天,才發現被?人當了耳邊風,氣得牙癢癢。

午後攜人出?門時,依舊彆彆扭扭的。

如州盛產木石,胤礽欲采辦些,或作土儀、或回都貨賣,說好帶吳熳去木石街市上?逛逛。

車上?吳熳若無其事,胤礽一人冷戰。

下?了馬車,集市上?人車擁堵,胤礽又擔心妻子被?衝撞了,張手將人護在懷裡。

吳熳輕輕碰了碰男人的玉帶,算給了個?台階,男人會意,兩人又似無事發生?一般,好了。

如州木石盛名,外來商貿者多,本?地好擺弄者亦眾,各處門市中皆有人高談闊論。

胤礽帶吳熳偶爾駐足傾聽,多是?些門外之言,搖頭便走?,門市鋪子亦看了好幾家,都覺巧致不?足,入不?得眼。

忽見一盆小葉紫檀,身姿頗美,枝葉繁茂,忙攜了吳熳去看。

不?想,這家鋪子無人高談闊論,倒有店大欺客。

店夥計正嗬斥一衣著半舊的男子,“買不?起便彆碰,碰壞了爾賠不?起!”

男子脾氣亦豪縱,與夥計辨起“上?門是?客”等言。

胤礽攜吳熳在門口看了幾息,頓覺敗興,正欲走?,不?想,那小葉紫檀花盆似被?一石子擊碎,“嘩啦”一聲,從花架上?掉落。

店內夥計聞聲見景,也顧不?得與人爭吵了,慌忙撲過來,將花木捧起,又呼喚店內另一人來幫忙搶救。

胤礽見狀,更不?願久待,轉身欲走?,不?想那夥計從地上?撿起一石塊站起,跑到胤礽一行麵前,攔住不?叫走?,滿臉怒容問是?否是?他們砸的?

胤礽沉臉,兆利亦不?能忍,上?前一步與那夥計理論,“瞎了你的狗眼,看看大爺小爺們是?沒事會抓個?石子放身上?的人?”

夥計這才頓住,仔細瞧了瞧幾人的裝束,綾羅綢緞,環佩璆然,身後幾人人高馬大,腰間帶著黑布裹著的長狀物,一看就是?刀劍凶器。

夥計一時氣短,咽了咽口水,仍強詞奪理道?,“門外就你等,不?是?你們還有誰!”隻聲音小了許多,身形也畏縮些許。

他這幅模樣,惹得店內與其爭吵的落魄客人大笑。

夥計氣得麵色紫脹,不?知如何是?好,那盆小葉紫檀摔了,若是?找不?著買主,東家非吃了他不?可,這些人一定不?能走?!

胤礽不?耐,護院會意上?前,要將人拖開,不?想,左側又飛來一石塊,就砸在夥計臉上?。

夥計“噯喲”一聲,捂臉回看,但那石頭飛來處根本?無人,不?由悚然,環顧四周。

護院等見狀,懷疑又是?鬼狐之物,迅速將兩位主子圍在身後,全身戒備。

胤礽吳熳隔簾對視,看向空地的某一處。

兩方人驚疑站立,隻見店內客人走?了出?來,將那石塊撿起,遞到夥計眼前,嘲弄道?,“如何,還是?這幾位砸的?”

夥計正想嘴硬,不?想見一熟人跑來,迅速變了臉,放下?捂臉的手,撥開那客人,一副諂媚樣兒迎了上?去,“鄭管家,您老怎來了?”

誰知那管家點頭後便略過他,隻朝落魄客人走?來,氣喘籲籲道?苦,“二?老爺,您倒是?等等我呀!”

隻聽客人道?,“若你跟著,還有甚趣兒。”

夥計聽著,如遭晴天霹靂,手上?石子從指縫中漏了出?去,翻滾幾下?,仍愣傻著。

鄭管家無奈,看了看周遭環境,指著男人剛出?來的店鋪,問道?,“您看過這家兒了嗎?此間東家乃是?老爺的故交,老爺常與他家訂花木的。”

隻見那客人哼笑著瞥了狀如鵪鶉的夥計一眼,撣撣衣角道?,“看過了,不?甚合意。”並不?言那夥計無禮之言。

這才有空與胤礽問候施禮,又道?,“相逢即是?有緣,閣下?可要一起逛逛?”

忽的,臉色一變,又反悔,尷尬道?,“小友帶著女眷,恐多有不?便,下?次下?次”

如此,便帶著那管家訕笑走?了。

吳熳與胤礽隻覺那空地處的東西也跟著一齊走?了。

第六十三回

且說隨著男子離去, 空地上的非人之物似乎也跟著走了。

胤礽吳熳心照不宣,這一人一物必是?一起的,隻這非人之物明顯能感知到存在, 卻?叫他二人皆瞧不見,尚是第一次遇, 詫異一二。

夫妻二人駐足片刻,動了, 欲到下一家鋪子繼續看, 轉身便見那夥計如劫後餘生般跌坐在地,神?情恍惚。

一行人略過不理,隻此?次, 他不敢再起身攔截。

胤礽攜著吳熳又進了一家人少的鋪子, 掌櫃夥計熱情以待。

兆利見夥計帶兩位主子看花木去了,倚在櫃台上挑眉問掌櫃的,那家店是?何情況, 那位管家又是?誰家府上的?

因著方才動靜大, 他是?瞧見這家鋪子中?亦有人看熱鬨的, 猜測掌櫃怕是?知道個大概。

果見這掌櫃引頸朝外看了看, 方低聲與兆利說起那鋪子, “也不是?甚密事, 如?州人皆知, 那鋪子東家與學台張大人有幾分桑梓之誼,供了不少好東西至學台府, 學台大人因此?在人前誇過幾次, 如?州學子、小官、小吏為了巴結學台, 都好訂他家的花木,

有了這金字招牌, 鋪子自然不用攬客了,您瞧,那夥計可不就養出一副囂張氣焰來?”

說著,掌櫃還啐了一口,想是?受過那夥計的氣,末了,又似幸災樂禍,又似遺憾,道,“方才那位鄭管家,便是?學台府的大管家……”

兆利靈動的眼睛轉動,“哦?”了一聲。

這麼說來,那位落魄的客人可能?是?張學台的兄弟,而那鋪子裡?的夥計恰巧得罪了東家的大靠山,但又虧得人不計較,放了他一馬,難怪那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胤礽一麵看花木,一麵聽著兆利詢問掌櫃之語,同心腹使了個眼色,心腹會意,點頭躬身出去了。

如?州學政張道一,進士出身,翰林院侍講,多次欽點為學政,也算聖眷在身。

隻此?人與父親和他都無交集,胤礽還真不了解,便叫心腹去查上一查。

這一下午,吳熳陪男人轉了許多鋪子,才尋出三五株入眼的,二人又在外頭酒樓用了些如?州特色菜,方回了家。

進了院,男人興致不減,搬了其中?最滿意的黃楊盆景置於花架上,親自修剪擺弄,口中?不住與吳熳讚著此?木的雅致、難得之處。

吳熳隻靜靜聽著,也算陶冶情操。

薄暮時分,心腹回來,立在外間門口,稟告張道一之事。

張道一至如?州一年多,督學、科考之事無功無過,無甚稀奇,隻隱傳出他與賀成瑞因狐仙之事起過齬齟,但已冰釋前嫌。

胤礽一聞又是?這女鬼,不由?蹙眉,極為不喜,叫心腹將此?事細細道來。

“張學台聽說狐仙神?通,又聞她貌美異常,曾上門求見,不過狐仙不願見,直接拒了。

被?駁了麵子,張學台心中?不忿,歸家後,私下斥狐仙貪慕虛榮,看中?賀家與治國?公府權勢等等,叫狐仙知道了,便施法懲治了他一回,

症狀似與奴才無異……”

心腹如?此?說著,胤礽便想起那日他疼痛難忍,抱頭打滾的模樣,眼神?晦暗,沉聲道,“後來呢?”

“張學台使人至賀大人府上,請賀大人幫忙說情,後方痊愈。此?後,賀大人又以狐仙名義,贈了幾本古籍珍本予張學台,此?事便了了。”

胤礽聽到此?,才放鬆一二。

張道一再如?何也是?三品學政,受此?難堪,又低聲下氣求一四品知府,難保不會懷恨在心。

賀成瑞不至於連這都想不到,張道一口不擇言在先?,因此?受難,想他也沒?臉將此?緣由?公之於眾,如?此?行事也全了他臉麵,料理還算妥當?。

至於今日遇上那衣著落魄之人,胤礽隻聽心腹回道,“乃張道一仲兄,名張虛一。其人隻是?路過如?州,順道看望兄弟,又知如?州木石盛名,欲尋一株送至交好友,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胤礽對此?人無惡感,聞其與賀成瑞無掛礙,稍稍放心,隨意問道,“可曾查到此?人有何異處?”

心腹聞言搖頭,“如?州內無任何消息,張虛一前日剛至如?州,消息極少,若大爺要查,奴才傳信至山東,派人去其老家萊蕪……”

“不用了。”

心腹一語未了,胤礽便出言打斷。

沒?必要,萍水相逢而已,雖有異物相隨,但不曾對他們有惡意,不必刨根問底。

隻沒?想到,胤礽不查,次日,那人便投刺上門了。

胤礽拿著名帖出神?,吳熳難得沒?空關心。

她不得空暇,顧氏昨日送了帖子來,邀她去郊外放紙鳶,可能?要在莊子住上一宿,她需收拾些日用之物。

隻收拾畢,胤礽仍無動作,名帖放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盯著她,似譴責她獨留他一人在家一般,吳熳無奈,“想見就見,不見便罷,郊外若你?也想去,我叫兆利進來收拾東西?”

賀家的莊子不至於騰不出一間房來與他,這般幽怨模樣作甚?

哪知人不領情,站起身抖抖衣袍,長歎一聲,“唉,區區怎可掃了大奶奶的興,還是?不去罷!”說完,便拿著名帖出了內室門。

吳熳隻聽那人吩咐兆利好生伺候,又叫護院請張虛一去前院。

她抬頭,便見兆利在外間門口,笑臉侯著她,又聽小丫頭進來報,賀家派人來接她了。

吳熳透過窗棱,望了望院門,不見男人,垂下眸,隻叫兆利使人來,將她收拾好的東西搬馬車上去。

後隻出門前吩咐了其中?一護院,告知男人一聲,便上車走了。

前院,胤礽見到張虛一,一如?昨日,衣著樸素,性情豪爽,舉手投足不似純粹的讀書人。

一見他來,先?打恭作揖,致歉昨日之失禮。

胤礽一笑置之,邀他坐下。

賀家備下的小童,伺候周到,迅速獻上茶點,胤礽方問起他來意,沒?想到,是?為他好容易尋到的那盆黃楊。

隻見張虛一麵帶愧色道,“按理說,某不該奪人所好,可尋了許久,不見心喜之物,啟程在即,亦不想叫友人失望,隻厚著臉皮,到老弟府上求一求了。”

胤礽見他直言不諱,態度誠懇,姿態極低,不用其弟之勢壓人,又憶起昨日為他們分證之景,心生好感。

那黃楊雖難得,也不是?甚舉世稀品,與他個方便,亦無不可,遂應下,命門口侍立的護衛去取了來。

張虛一愣住,沒?想到胤礽如?此?爽快,後又欣喜萬分,站起身連連打恭,謝他高義。

胤礽起身攜住他,隻道不必如?此?,張虛一仍感激不儘,直言不會叫他吃虧,定?將金銀如?數奉上。

胤礽隻笑,不甚在意,二人再坐,正事已了,話起閒事,互相交流走過之地的人文風貌,相談甚歡。

午間,胤礽留飯,兩人把?酒言歡。

酒後,張虛一方說起他那位友人,“某與胡四相公相識,亦如?老弟今日,美酒珍饈,酬酢議論,可與老弟這仆人滿院不同,胡四相公乃仙人,某酒後思茶,念動,香茗已至,凡有所思,無所不來……”【1】

後胤礽又聽張虛一娓娓敘起,他帶胡四相公的小狐仆,破除一靠狐仙之名漁利的巫婆騙局之事。

聞小狐仆便是?如?昨日一般,隱身用石塊收拾那巫婆。

胤礽一切明了,想昨日亦是?那狐仆相隨,而胡四相公也是?一狐狸,且是?一年歲頗長,法力高深的狐仙,好在其無害人之心,與張虛一相交也算赤忱。

吳熳這頭,在馬車上行了半個時辰,方到賀家莊子上,與顧氏碰頭。

此?次見麵,顧氏精氣神?截然不同,雙目熠熠,神?采飛揚。

吳熳淺笑,想是?與賀成瑞攤開談過了,且結果不錯。

不過,她沒?想到那位周先?生也來了,跟在顧氏身後下車,見了吳熳態度恭敬,似那日衝突從未有過一般。

倒是?她的小婢見了吳熳,似心有餘悸,瑟縮後退,迅速低眉耷眼,不敢抬頭,周雪月見狀,微致歉意,叫她下去,不必伺候了。

三人互問寒暖後,先?各回各房安置,下午日頭不那麼毒辣,再去放紙鳶。

吳熳帶了賀家備下的一丫鬟與兆利,隻叫兆利幫著丫鬟收拾,便去了顧氏房中?,詢問周雪月是?何情況。

顧氏拉她坐下,亦不解,隻道,“她說許多年不曾放過紙鳶了,難得有此?機會,便尋了我,叫她也湊個趣兒,我不好拒絕。”

顧氏心中?沒?了隔閡,待周雪月也真誠、寬容幾分,何況周雪月對她的三哥兒有救命之恩,隻要不是?過份之求,顧氏一概都能?應下。

吳熳垂眸,她觀那小婢的眼中?除了懼怕她的閃避,還帶了些期待與惡意。

且賀家夫妻將話說開,必是?與周雪月表了態的,這眼下,她處境尷尬,怎會為放個紙鳶靠近顧氏,怎麼想都不對勁。

吳熳望著心情大好的顧氏,不忍敗她興,隻笑笑,暗生警惕。

暮春時節,綠意盎然。

三人在莊子上用了些鮮嫩野菜,彆有風味,午歇後,方去放紙鳶。

如?州紙鳶亦是?一絕,顧氏準備齊全,蝴蝶、鳳凰、鯉魚、蝙蝠……隻要寓意好的皆有,也不拘著丫鬟們,叫她們也去玩。

吳熳看遠遠站著的兆利也眼饞,命丫鬟取了個美人的給他,叫他也去玩。

春日裡?風力大,紙鳶沒?一會兒就放起來,彆家也有放的,空中?星點密布。

吳熳見顧氏望著高飛的大雁,極為歡暢,又叫丫鬟取了剪子來,眼含祈願,將線剪斷,看著風箏遠去,漸漸消失,仿佛將糾結於心的鬱氣儘數帶了去。

周雪月也如?此?,眸光閃爍,飽含期望。

隻吳熳沒?動,顧氏走過來,將剪子遞於她,叫她快剪,將晦氣、煩惱一並叫紙鳶帶了去才好。

吳熳笑著接過,卻?遲遲未動,隻極目望著紙鳶搖曳。

她如?今衣食不愁,夫妻順心,公婆疼愛,已是?許多人求而不得,無甚煩惱需減去的。

隻任由?空中?的蝙蝠飄搖許久,待眾人欲散了,才隨大流,減了線,任紙鳶飛遠。

放了紙鳶,眾人笑鬨累了,隻圍擁著三位主子往回走,皆不曾注意到,這嬉戲場景,叫遠處半山腰上一雙淫。邪眼睛瞧了去。

第六十四回

且說放紙鳶歸來, 丫鬟們小聲嘰咕,興奮不減,倒是顧氏有些乏了。

她誕子後, 身子一直不大好,今兒顛簸一路, 又?精神?高漲許久,有些?撐不住了, 隻告了吳熳、周雪月一聲, 先行去休息了。

吳熳則在堂屋中,一麵同周雪月閒敘,一麵仔細觀察她, 發現?周雪月似也遇到了極興奮之事, 情緒高漲,精神?緊繃。

顧氏晚飯也未出來用,想是累狠了。

吳熳同周雪月用過飯後, 一齊去瞧了她, 確認她無恙, 又?囑咐了丫鬟婆子們仔細看好顧氏, 一有情況立刻去通知她, 丫鬟婆子們都點頭應下, 吳熳方與周雪月分手?, 各自回房休息。

吳熳進門後,叫了兆利來, 問?那小婢情況, 兆利隻搖頭, 回並無異樣。

吳熳心中疑慮更深,周雪月明顯不對勁, 可又?不知她主仆二?人意欲何為,隻能叫兆利囑咐帶來的兩個護衛夜間警醒些?。

是夜,月光如洗,透過窗紗照進屋內,房中光影灰白?。

吳熳久久不能入眠,本是獨自一人更好睡,如今男人不在,她倒不習慣了,隻盯著頂上紗帳發呆。

忽的,窗邊傳來窸窣聲,吳熳精神?一振,身子不動,左手?輕輕摸到?枕下的小銀刀,握緊刀柄。

似是什?麼野物,撐開窗屜進來,厚厚的皮毛劃過窗棱,而後四肢落地?,爪子輕微劃過地?磚,無聲靠近床榻。

床幔被?野物吻部掀開的瞬間,吳熳闔上雙眼,放緩呼吸,緊繃的身子迅速軟綿下去,如深睡狀。

緊接著,一股熟悉的魅惑氣息襲來。

狐狸!

吳熳繼續佯裝深睡,隻覺那狐狸在她的衾被?邊緣輕嗅了嗅氣味,仰頭停頓片刻,後慢慢往上,鼻尖將?要碰到?她露在衾外的肩膀。

正是現?在!

吳熳猛地?睜眼,風馳電掣般掐住它的脖頸,翻身坐起,揮刀紮向狐狸的眼睛。

狐狸恍惚一瞬,不知女子為何還能動作,忙左右掙紮,隻這?女子力氣大得驚人,眼見那薄如蟬翼、閃著寒光的刀刃即將?刺中,它情急收縮頸部,令其細如管,趁女人不察,才得落地?。

隻那刀勢極厲,他逃脫,女子亦不放過他,迅速俯身,反手?一揮,竟將?它的右耳齊根削了下來,鮮血噴灑紗帳。

狐狸頓覺劇痛,哀嚎不已,淫。邪的眼中劃過惱恨與後悔,轉身欲逃。

可這?又?是狐息,又?是脖頸伸縮自如的異狀,怎能不叫吳熳知曉它是個什?麼東西,房中牆壁上驟然亮起普通人瞧不見的曜金色火焰。

落入狐狸眼中,亮如白?晝,刺眼至極,且那熊熊的功德之力,叫狐狸畏懼,無處可逃,它抬頭望了一眼沒有火焰的房頂,迅速化作一縷白?氣,向上衝去。

可惜,意圖被?人看透,房頂上亦如著火一般,火舌遍布,空隙全無。

狐狸被?燒焦一片皮毛,轟然落地?。

一時摔得動彈不得,隻滑動眼珠,見那白?日?裡且感慨世間少有的妖豔姝麗,如殺人的鬼魅一般,持著滴血的銀刃靠近它,狐狸身上的皮肉止不住打顫。

吳熳望著地?上瑟瑟發抖的白?毛狐狸,心中閃過無數種猜測,此是周雪月主仆派來的?太弱了些?,意欲何為?

狐狸見女人細長蒼白?的手?指轉動,刀回正手?,且離他越來越近,害怕極了,慌忙忍痛翻身,戒備後退,後仰天長嘯。

吳熳一聽這?跟胡三姐呼喚胡四姐一模一樣的嘯聲,立時停住腳步,握緊手?中銀刀,眯眼警惕四周。

隻遲遲不見“救兵”前來,再?看那狐狸,也似極慌張焦急的模樣,吳熳皺眉。

忽然,寂靜的房中,響起“咚咚”兩下敲門聲。

吳熳與狐狸皆移眼看向房門,吳熳問?了一聲,“誰?”

兆利還是丫鬟?吳熳心中疑問?,後又?否定?,兆利和丫鬟來,不會不出聲的。

她戒備望著房門,果見反鎖的房門自開了,門口處空空蕩蕩的,微風習進來,亦緩解不了屋內的烈焰之熱。

狐狸見門開了,欣喜異常,趁機想跑,卻被?吳熳控火攔住,狐狸衝太猛,又?被?燒得嗷嗷叫,滿地?打滾。

吳熳眼睛緊緊盯著門口位置,又?來了,那種明明有東西存在,卻瞧不見的感覺。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放了一團火將?那東西圍住。

隻還不待她有其他動作,那東西便慢慢顯出身形。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唇紅齒白?,月白?長袍,身後垂著一條長長的狐尾,一看便叫人知曉它的身份。

麵對異火,少年雖眼含畏懼,卻不慌亂,見了持刀傷狐的吳熳,亦盲目不動手?,隻恭敬行禮後,方道?,“仙師恕罪,小仆一時不察,竟叫他跑了出來冒犯仙師,還請仙師饒他一命,交由小仆帶回去,予家中主人好生懲治。”

一言一行,知禮守禮,叫吳熳看得稀奇,覺它與昨日?街上,調皮拿石塊砸人東西的非人之物,肯定?不是同一個。

隻狐狸聽了少年之言,齜牙咧嘴,“嗷嗚”聲不斷,眼神?怨毒,似不滿,又?似恐嚇。

吳熳不解,隻問?少年,這?狐狸跑她房中來做甚?

看少年的模樣,不像跟周雪月一起的。

少年聞言,麵色尷尬,支吾半天說不出個緣由。

吳熳隱隱會意,戾氣頓生,看向狐狸的眼神?滿是殺氣。

此是隻公狐狸,來淫她的!

少年忽感屋中氣息凝滯,女子殺氣漫身,慌忙解釋道?,“仙師容稟!此狐已去勢,無法失禮仙師的!”

吳熳微愣,回首看了看少年真摯的神?色,又?低頭望向狐狸,見那狐狸聞言,像是羞憤,怨毒更甚,異常暴躁,在火焰中不住轉圈,似倘能出去,必要撲抓少年撒氣。

少年見此情狀,卻根本不放心上,隻一味與吳熳求情保證,他家主人一定?會嚴懲此狐,還言此前這?狐狸一直被?囚困,今日?因他疏忽,才叫它跑了出來,去勢也是主人從前的懲戒之一等等。

吳熳聞言沉吟,這?狐狸有色心色膽,卻沒成?事,且她已削去一隻耳朵,也算解氣,若少年所言屬實,那他的主子下手?也狠,叫他帶走也無妨,便撤去了半邊火勢,便宜少年行動。

可她同意了,卻有人不同意。

“不能放他走!”

吳熳見周雪月帶著她的小婢,穿戴齊整,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大步流星到?了房門口,似也忌憚她的異能,不願進入室內。

隻在門口道?,“奶奶有所不知,此狐作惡多端,淫了諸多良家婦女,奶奶乃修道?之人,遇此淫惡之狐,當誅之而後快才是!”

吳熳挑眉,見周雪月邊說,邊眼帶憎恨瞥了一眼狐狸,又?似見了什?麼臟東西一般,不屑移開,不願再?看,隻直直盯著吳熳,眼含期待祈求。

而她身後的小婢,瞧著那狐狸,暗含責怪,似恨鐵不成?鋼。

這?就有趣了,吳熳動了動嘴角。

少年亦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求來的事,臨了竟叫人阻了,轉頭一瞧,看清來人,驚訝道?,“是你!”

這?一個接一個來,說話聲響,住在不遠處的兆利聽見動靜,想著白?日?裡大奶奶叫他戒備之事,忙叫一護院去守住顧夫人門口,自己帶另一護院進了院。

竟見奶奶門口堵了三個人影,兆利著急,與護院拔刀奔跑上前,卻被?裡頭大奶奶喝住,叫他們在遠處守著就行。

吳熳叫遠兆利兩人,接著聽少年與周雪月對質。

“……你雖被?他害死,但我家相公助你活命,引你入仙途,又?囚困他多年,已算兩清,為何死揪住他不放!”少年義正嚴辭,後又?朝吳熳拱手?,不欲與周雪月糾纏,準備帶了狐狸就走。

哪知周雪月上前擋住,不叫他動作,眼睛恨得通紅,望向吳熳道?,“大奶奶,殺了此狐,功德如救千人,您真要放過這?大好機會?”

儼然將?吳熳當作積攢功德修煉的道?人。

吳熳隻笑,她眼下再?不明白?情況,怕就是個傻子,反問?她道?,“如此功德,便讓與‘聖仙’如何?”

周雪月這?是想拿她當槍使,她應當是與這?狐狸有仇,卻忌憚少年的主子,不敢親自動手?,遂引了這?狐狸來,欲叫狐狸非禮於她,借她之手?殺掉這?狐狸,端是好計。

隻能叫她一個神?通廣大的狐仙都忌憚的,那胡四相公是輕易能招惹的?

周雪月哪是送功德,分明是找替死鬼來了。

而那小婢,卻實打實想報她那日?烈火圍燒之仇,期望著這?狐狸真能非禮她,叫她於世於夫不容。

吳熳略過這?主仆,隻對少年道?,“帶它走吧,記住你主子會嚴懲之言。”

少年再?次作揖致謝且保證,繞過周雪月踏進室內。

周雪月氣得咬牙,又?萬般無奈,她之功力比之少年強百倍千倍,但她實在畏懼胡四相公,不敢輕易動手?。

如今,好容易這?狐狸不在胡四相公的庇護範圍內,如州又?出現?了吳熳夫婦,這?雙雙有能力滅除它之人,再?結合天時地?利,她秘密將?狐狸放出,引至吳熳跟前,就差一點兒便能殺死它,她真的要眼睜睜看這?淫狐被?救走嗎?

周雪月想想她因這?狐狸屢生怨氣,致修為遲遲無法突破,心一決,將?她如何遭這?狐狸禍害之事道?了出來,期盼吳熳生憐,助她一次!

第六十五回

且說周雪月眼圈通紅, 憶起生前極儘恥辱的畫麵。

時她待字閨中,一日突夢與人交合,醒來察覺身?子異樣, 卻羞恥害怕,不敢與?人?道, 後幾日,頻繁如此, 她便知是遇上詭事, 心中極害怕,便叫丫鬟與?她同床,不敢息燭而眠。

誰知?, 次日一早, 她竟在一空房中赤身裸。體醒來,對夜間之?事記憶全無,至此, 才叫母親知?曉她的委屈。

母親嚴令丫鬟婆子閉口, 又到處延請巫師僧道, 大行厭禳之?事。

然而一無所獲, 她的症狀愈發嚴重, 白日裡, 時歌、時哭、時叫、時詈, 擾人?不得安寧,夜間丫鬟婆子根本守不住她, 常常不見蹤影, 次日不知?又在何地赤身?醒來。

動靜鬨大了, 終叫父親知?了情來瞧她。

可?她已完全失了智,對著父親一陣嬉笑詬罵, 完全沒了官家小?姐的端莊知?禮,與?為人?子女的孝順恭敬。【1】

父親麵色鐵青而去,後多方?延醫問?卦,皆不見成效,反倒她身?子不潔、被人?瞧了去、已被狐患逼瘋等消息,隱隱透了出?去,訂好的親事也?壞了。

母親日日垂淚,她日漸消瘦、癲狂,父親為了臉麵,考量之?下,命人?將她藥死了。

吳熳聽完,掃了眼火圈中高昂腦袋、狀似得意的狐狸,又看向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卻隻能揮手一笞,叫狐狸略微疼上一疼的周雪月。

淫狐作亂與?時代的悲哀,周雪月確實慘,可?這

與?她有何乾係?

吳熳漆黑的眼睛,毫無溫度望著周雪月,她與?這狐有因果,欲報仇,無人?攔她。

但周雪月因懼怕狐狸背景,便將其引至她跟前,叫她無端介入,是何道理??

且虧找的是她,若是這狐狸發現她有異狀,略過她,去尋了顧氏,周雪月叫手無縛雞之?力的顧氏怎辦?

周雪月觀賈大奶奶神色,便知?人?猜到了她的計劃,且知?曉此狐對於賀夫人?的威脅,對此甚為不悅。

周雪月心急,卻無法解釋,她早做了二手準備,若賈大奶奶不敵,或狐狸找上賀夫人?,她便有名正言順出?手的理?由,徹底了結這禍患。

到那時,她便可?掙脫這束縛,修行一日千裡……

可?她萬萬沒想到,賈大奶奶如此簡單便放過這淫狐。

“大奶奶,求你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除了這惡狐!”周雪月情真?意切,盈盈一拜,行大禮道。

吳熳垂眸,不為所動。

倒是狐仆少年一麵聽著周雪月訴情,一麵取出?一檀木匣子,將狐狸收入匣中,妥善放入袖袋後,方?指著她怒喝道,“你這女子好不要臉,隻說狐狸害你,怎不道後續!”

說著,又與?吳熳行了一禮致謝,才昂首睨著周雪月,解釋道,“仙師容稟,此女死後,我家相公方?尋得此狐蹤跡,立時上門致歉、料理?後事,

時我家相公問?這女子,或殺狐狸報仇;或放狐狸一條生路,我家相公複生她,且助修煉。她自個?兒選了後者,並向天道立下誓言,與?這狐因果兩消,如今卻反悔要殺它,是何道理??”

周雪月聞言,怒火中燒,平身?甩袖道,“明明是胡四相公為救他兄長性命,誘惑於我!”

吳熳不語,眨了眨眼,原來那淫狐竟是那位胡四相公的兄長,真?真?好大來頭

少年聽不得有人?汙蔑自家主子,大喘氣反駁,“明明是你聽了判官言說下輩子會投生到一沽酒人?家,不願吃苦受累,又聞修煉能容顏永駐,有機會位列仙班,才著急應下的,眼下如何敢反口,不怕天雷劈你!”

周雪月聽得此言,眼神閃爍,她確實怕的,微頓思考一瞬,索性不理?少年,隻對吳熳道,“我知?大奶奶不喜我用此手段,但身?為修道之?人?,也?該積德行善,替那些受過惡狐禍害的女子們?討個?公道!”

少年氣個?仰倒,覺她故意混淆視聽,怒道,“你早知?我家相公已儘善儘美補償過那些女子,且托閻王將那狐投入地獄受刑過幾百年,去勢、挖丹……除了留它一條性命,已做到了極致,怎敢空口白牙,欺騙仙師!”

周雪月似被戳到痛處,目眥欲裂,尖聲問?道,“懲處過卻淫。性不改,就當誅,否則且會有女子受害!”

“胡言!”少年怒斥,又猶豫向吳熳解釋道,“仙師,此次真?是小?仆疏忽,我家相公將它囚在家鄉,因結界年久鬆動,方?命我與?弟弟帶了它返回萊蕪,不想……”

少年神色訕訕。

不想,他與?弟弟隨張先生上街遊玩的功夫,它便跑了出?來,還惹上了有大功德的修道之?人?。

吳熳眼見少年自責,又瞧見周雪月眼中一閃而過的暗光,怎猜不到其中關竅,隻歎這狐族少年單純,而她……

則是純純的無妄之?災!吳熳眼中盛滿寒意。

大半夜的,此地不是公堂,她亦不是閻王或堂官,不想給他們?斷於己無關的是非,隻冷聲對少年道,“走吧。”

少年鬆了口氣,拱手,再次隱去身?形往外?走。

小?婢卻擋住房門,神色焦急對周雪月道,“姑娘,此次若錯過,機會再難尋了!”

她貼身?伺候姑娘,最?知?姑娘因此惡狐,在道途上受了多少苦,若不除此心魔,姑娘實難進?益,她亦無“雞犬升天”的可?能了。

小?婢知?,周雪月如何不懂,隻殷切盯著吳熳道,“不知?大奶奶有何心願,我為大奶奶達成,請大奶奶替我滅了此狐,如何?”

求情不可?,那便利益交換,周雪月一改柔弱淒楚形象,眼神銳利。

吳熳神色淡淡,垂眸轉動著手裡的小?刀。

若是事發之?前,周雪月與?她如此商議,她許會同意,隻事到臨頭,迫於無奈,才想打商量,晚了!

小?婢見她不理?人?,態度極輕蔑,那日積攢的火氣爆發出?來,瞬間出?手攻擊了少年。

隻見少年摔回房中地磚上,顯出?身?形,神情猶懵。

周雪月亦是不可?思議望向小?婢,後又堅定咬牙,開弓沒有回頭箭,銳利眼神急刺向吳熳。

吳熳笑了,看來這主仆二人?明著想將事情往她身?上栽。

真?當她沒脾氣了!

抬手將異能從牆上屋頂收回,彙成兩條如梁柱粗細的火龍,衝著那對主仆疾馳襲去。

周雪月早有準備,抵擋並反擊,小?婢就不行了,被火燒得皮肉焦爛,尖叫不斷。

引得院外?兆利與?護衛想上前,均被吳熳喝了回去,叫他們?退出?院外?守著。

她隻全神貫注控火,周雪月確實有些道行,她好容易遇上個?勢均力敵能練手的對象,可?不能錯過了!

少年此時方?回神,站起身?,取下腰間的玉環狠擲地上,摔個?稀爛。

他們?這些小?仆修為確實不濟,不見狐尾明晃晃垂在身?後,但不論神鬼精怪,隻要一見他們?身?上的障眼法,便知?他們?身?份,不敢輕易得罪。

少年眼睛直直盯著房外?苦戰的主仆,這二者明知?他身?份,仍動了手,看來,不會放過二相公了……

“姑娘……”

吳熳忽見小?婢愣愣盯著少年方?向,喚了一聲,周雪月亦頓住,停下施術的手指,抵抗之?力一消而散。

吳熳不悅回首,果見房中多了“人?”。

一豐姿姣好,衣冠甚麗的少年,瞬時麝蘭散馥,室內盈芳,狐仆少年早已垂首侍立在其身?後。

她微愕,沒想到少年與?周雪月口中的“胡四相公”,竟是一副少年相,

不過,觀其眼神溫潤深遠,看不到底,確如長者,不似少年人?。

胡四相公現身?,便見一豔麗不似凡人?的女子,及罕見純粹的功德之?力,亦生好奇。

隻尚有正經事,無暇深究,一揮袖,將缺了一隻耳的兄長從小?仆袖中放出?,微肅眸,對周雪月道,“殺了它,吾便將你所得一應收回,如何?”

周雪月沒想到能引得胡四相公親至,不敢露怯,隻垂眸,忍住顫意道,“相公這是威脅?”若她敢報仇,便叫她死嗎?

胡四相公隻靜靜望著她,聲音恬淡,“公平交易而已。”

當日自願立下契約,如今卻反悔,他沒閒情一次又一次處理?,今日一了百了便可?。

周雪月咬牙,低頭看了一眼地上前肢捂臉,如縮頭烏龜一般,瑟瑟發抖的淫狐,當機立斷,轉身?就走。

可?哪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道理?,吳熳的火焰瞬間將她圍住。

周雪月不解,眼含怒氣望向吳熳,“大奶奶這是做甚?”

她現在滿腔怒火,不敢對胡四相公發作,可?不代表不能對他人?發。

吳熳不答,轉眼問?胡四相公,“閣下的事兒處理?完,恕不遠送,請吧!”她的事兒還沒完。

隻胡四相公不動,神態如少年一般,好奇問?吳熳,“家兄冒犯了夫人?,不知?夫人?想要何補償?”

吳熳眼角瞥過狐狸仍在冒血的傷口,及那副逃避害怕模樣,隻道,“不必了。”

她已出?過氣,且從狐仆少年口中也?算了解這位相公的手段,真?不知?叫這狐狸活著,是救它,還是為了折磨它。

她不計較,胡四相公卻不同意,必要補償,吳熳不解,沒見過這般上趕著賠禮的,不過,似想到什麼,便道,“聽聞狐丹能治病、活人?命,我想要方?法。”

吳熳也?是在九山王的宅邸中,得到那粒紅色狐丹,方?想起聊齋中有一名篇《嬌娜》,女主角嬌娜便是用她的紅丸狐丹,為男主治過惡疾,後又用狐丹救活了為救她而死的男主。

有狐丹治病,又有蓮香給的靈藥,相當於為公婆上了雙重保險,且若狐丹真?能活命,男人?擔心有朝一日他…,而她到處求人?的情況,就永不會出?現了。

不想,她想得太過美好。

隻聽胡四相公道,“狐丹活人?命,需獨特狐息,人?族做不到,但利用狐丹治病的典籍功法,可?以贈你。”

說著,便將一本古籍送至吳熳麵前。

吳熳依舊用異能包裹,確認無異狀方?收下,後對胡四相公道,“兩清。”

胡四相公點頭,還欲與?女子深交,不想人?極為冷漠,清冷的眼神似在問?他,怎還不走?

胡四相公輕笑,一揮手,帶走了小?仆與?地上的狐狸,隻餘地上血跡,與?滿室芳香。

吳熳這才有空料理?周雪月主仆。

周雪月被逼不得報仇,又被阻去路,晾了好半日,咬牙切齒道,“你待如何!”

吳熳眼神冰冷,慢慢悠悠道,“算計我兩次,還想抬腳就走,‘聖仙’當我沒脾氣?”

第六十六回

且說周雪月與受傷嚴重的小婢被異火阻了去路, 又聞控火之人說“當?她沒脾氣”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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