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我給了蕭若隱一個眼色,讓他出去等我,到了這時,蕭若隱繃緊了臉皮,已經是一個忍耐邊緣的樣子了。

沒有給我難堪,醋師弟退出房間。

現在又到了我和梁侖一對一的環節,我是有點緊張的,畢竟對以前還有點陰影,但現在我不能退縮。

我要達成自己的目標。

在心裡不斷地給自己暗示,我終於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假笑,直白地開口:“少樓主已經懷疑我知道很多事,直說無妨。”

看出我並不想繞彎子,說迂回的話反而不利於交流,梁侖反而卸下了臉上溫和的笑意,與我目前的表現截然相反。

“好,我直說。張珊姑娘的父親是玄陰教前任第一護法,本有機會競爭教主寶座,卻在當選前一晚突然暴斃身亡。如今的教主歐陽擎君莫名被楚應予殺了,他還為了你去四方樓找我和烏大哥,莫說這捉摸不定的殺手喜歡秦小娥,他或許是和你有不淺的交情,然後殺了小娥,想與你一起稱霸武林?”

真是好大的腦洞啊!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懷疑楚應予背著我偷張珊,覬覦或者是忌憚我體內的內力,最終決定宰了我,和張珊去吞並魔教,我不禁覺得好笑。

我也夠能想的,居然對上了他的腦電波!

“少樓主誤會了,楚應予之所以這般幫我,是因為我與小娥是朋友。”

“我與小娥也是朋友。”

“嗬嗬,是的,小娥也對我說過少樓主你。”

“是麼?她提過我?”梁侖的眼裡閃過一抹柔情,像是還挺意外的。

“她說少樓主是個不錯的人,隻不過心思太重,她看不透,也不敢再與少樓主做朋友。”

“難道楚應予比我還好嗎。”

“大哥不說二哥,楚應予去玄陰教拿寒冰玉是為了打造冰棺來放小娥的屍體,那時湊巧遇見了我與師弟。”

“什麼?難不成楚應予殺歐陽擎君隻是為了要造棺材的材質?”

“是的,他很奇怪對吧。”肯定地點點頭,我又說道:“楚應予是不在乎內功或者武林至尊、天下奇寶的。”

“是,小娥以前就說過,可我沒相信,我以自己去揣度她,自然會錯過這些關鍵信息。”梁侖自嘲地一笑,有幾分後悔在臉上顯露出。

“不提過去,專注當下少樓主。我有一筆買賣想和你談,雖然你失去了仙客的內力,但以後接管四方樓,有比這飄渺不定的事情更重要。”

“張珊姑娘真是看得透,你想和我談什麼,讓我猜猜。”

“好,你猜猜看。”

“你想拉攏我,讓我的四方樓為你出一份力,幫助你奪回玄陰教教主之位,是麼。”

“少樓主,如果你幫我出一把力,以後玄陰教也就是四方樓的盟友,我教眾絕不會對四方樓的人下手,互惠互利。”

“你如何確定,我會與魔教勾結。”

“哈哈,你們在乎這個嗎?都說四方樓仁義豪爽,結交朋友不分黑白兩道,隻要對脾氣就好。我想這份氣魄膽識,也被少樓主繼承了吧。”

梁侖這一次很認真地抬起眼眸打量了我,他像是在重新認識張珊那般,臉上漸漸浮起了一絲笑意。

“你在緊張,張珊姑娘。”

“是的,因為少樓主太英俊了,我怕自己心動。”

“……”

“彆讓我師弟知道,他會吃醋的。”

我與梁侖達成了協議,他答應幫我出力奪回教主之位,事成之後,他還要玄陰教收藏在寶庫裡的鳳凰羽衣。

我完全不知道這玩意兒是啥,但從他的口吻裡分析出,應該類似於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金絲甲一類的吧!

給東西沒問題,這好說!

梁侖從房間走出去,蕭若隱立即就進來了,“怎麼樣?”

“答應了。”

“代價呢?”

“友好合作互惠互利,坐上教主位置後,把鳳凰羽衣給他。”

“你瘋了!那是鳳凰羽毛做的無價之寶!比寒冰玉可貴重多了,可以說是曆代教主引以為豪的寶物!”

“有什麼用,歐陽擎君舍不得用,就被殺了。現在這東西能讓我們重回教中,那麼就是它最大的價值。”

“……”被我說得噎住,蕭若隱望著我,有些動搖地說:“這倒也是,但是張珊,你的這些計謀,這些消息,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重傷昏厥後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你忽然知道了很多事情。冷靜地利用楚應予,攀交梁侖,找到烏雲染。”

我哪裡冷靜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心裡的掙紮!

但我還在裝逼,平靜地問:“師姐做得不好嗎。”

“很好,你做得很好,隻要你能活著,不管是龍鱗劍還是複興蕭家那些我都不在乎了。”

“可我總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我不問你從何得知這些關於秦小娥的事情,也不問你最終的目的究竟是不是當教主,畢竟你從前並沒有這份野心。你說報仇雪恨以後,就與我遠離江湖紛爭,但現在這些全都變了,你要回去做教主。”

這樣說著,蕭若隱緩步來到我的輪椅麵前,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卻沒有一絲壓迫感,反而是慌張的。

我的媽呀!張珊居然對蕭若隱承諾過這些嗎!你倆師姐弟到底還有多少悄悄話!

如果張珊不是生命垂危的話,他倆可能已經隱居避世,過起沒羞沒臊的神仙生活了吧!

麵前開始懷疑這一切的蕭若隱讓我想到了不太堅定的楚應予,一時心頭生出幾分憐惜。

內心慌成一團,表麵穩如泰山的我拉過他的手,輕柔說著。

“放心,師姐就在這裡,誰也搶不走。我爹守護玄陰教多年,如今教內四分五裂,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崩塌的。眼下挽救數萬教眾,也是我們的責任,等到這些風波過去後,我們把玄陰教交給可靠之人就好。”

“可你的心願,真的是這些嗎?”

“當然。”

蕭若隱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的,但還是握住了我的手,歎息一聲,不再與我爭執不休。

呃,看來蕭若隱明顯是懷疑了,我是不是得改變一下策略。

作者有話說:

玩家麵前又出現了支線選項!

說,還是不說。

第三十七章

半個月後——

梁侖已經回去青城做提前部署, 召集人馬,收集教內情報,等我這邊恢複得差不多就能開始行動。

以張珊和蕭若隱之前在教內的影響力, 還是能夠找到一些心腹的,否則當初為什麼能回去刺殺歐陽擎君,那必然是裡應外合。

在烏雲染的醫治下,我真的能夠自如活動了,雖然還不能運功,但比困在輪椅上, 動不動就咳血強太多。

看起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其實眼下我還有個隱患沒有處理妥當,那就是蕭若隱。

他實在是越來越敏銳了。

這個定時炸彈沒搞好,到時候功虧於潰都是有可能的。如今事情已經進行到這麼多, 絕不能從內部崩塌。

如今的蕭若隱認為張珊從鬼門關回來後性情大變, 自己也搞得敏感多疑。

我在思考開誠布公談一談的可能性, 計劃不能一成不變, 一定要根據身邊人的變化而稍作調整的。

本以為楚應予會收拾東西扛著棺材裡的我回去八重宮,事實上他還在桃花村逗留,天天像個幽靈似的。

宛如一位終日無所事事的退休老大爺?

距離他回去八重宮複命的時間, 還剩下二十多天。

既然他還沒走, 我是不是能把他繼續循環利用?不光有四方樓助陣我搶奪教主之位, 把楚應予也拉上, 這不是勝算更大了麼。

算盤打得劈啪響, 我得再想個誘餌勾他上鉤。

哎, 一直這麼瞞著他, 我也有點過意不去, 可又不確定他的精神狀態, 會不會又被控製,對我來個梅開二度。

“師弟,我們去找楚應予,他既然沒走,就繼續請他幫忙。”腦子裡一旦冒出想法後,我招呼著蕭若隱。

“他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能殺歐陽擎君就不會是廢物,利用好就是寶。”

“……”

不情不願地跟著我去了,其實他不跟也可以的。我之所以問一句,就是覺得蕭若隱醋性大脾氣急,要提前打招呼,不然他知道我去找楚應予,又不告訴他,會氣炸的。

在門外喊了幾聲,屋子的大門被打開,一身農民打扮的楚應予走了出來。

身材好就是穿麻袋都好看,欣賞了一下我家鰥夫的身板子後,我揚起笑容。

“能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

雖然臉上不太願意,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籬笆門。

將我們引進門,楚應予又在沏茶,但是沒有點心了,可惡,難得我還想吃幾塊呢!

“既然你是小娥的丈夫,我就叫你一聲楚小弟吧。你幫我將梁侖和烏雲染請來,屬實是幫了大忙,又殺了我的仇人歐陽擎君,實在是感激不儘。”我開始攀交情,笑容可掬地看著他。

“不用誤會,不是為你做的。”楚應予冷淡地回應。

看來我當初能入楚應予的法眼,真的是托了小白的福,反過來說,小白像我,那一定是一隻眉清目秀的公狗。

想到小白,我想去看看來福,但用張珊的身體去看一條狗就離譜。

注意到我無聲的歎息,蕭若隱問我怎麼了,我連忙收斂心思,這家夥最近越來越敏銳了。我明明已經很小心地不表露出多餘的動作和心思,他還是盯著我。

因為對師姐患得患失是吧?希望蕭若隱不是一個隱藏瘋批。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斟酌著,我用一種為難的表情開了話頭。

楚應予不為所動,眼睛時不時往窗外看,是在看樹下的秋千。

“不知道楚小弟有沒有夢到過小娥?”

“……”

持續走神的少年將頭轉了回來,渙散的目光聚焦後凝住我,顯然是在等待我的下一句話。

“民間都有個說法,人死後會托夢,按理來說是要給親朋好友的。”

“你夢到小娥了?”楚應予略微激動地前傾身體,撞上桌子邊緣,晃的杯中茶水灑落幾滴出來。

蕭若隱忍不住想翻白眼,他現在覺得我就是一滿口謊話的騙子,但又不能拆我台。

看到他這期盼又可憐的神情,我忽然有點編不出謊話了。喉嚨裡的話仿佛燙嘴,我支支吾吾了一會兒。

“她說讓你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還有呢?”

“呃,做個好人!造福百姓!不要打打殺殺,盲從宮主。”

我承認,我夾帶私貨了。

蕭若隱在背後拍了我一下,我對上他的視線,這是在催促我說正事。

最終,我敗給了自己一時的心軟,成大事者怎麼能夠輕易動搖。

眼前仿佛又出現了兩個選項。A,把附身真相告訴給這兩人,三人一起謀劃。B,自己一個人掌控全局,杜絕一切可能影響到最終結果的事件。

多一個人知道我的秘密,就多一分風險,但反過來說,也會成為助力。

梁侖啊梁侖,你可真是給我好好地上了一課,讓我輕易不敢把心裡的秘密坦白出來。

顧慮實在太多了。

我穿越過來以後做了那麼多支線選擇,我是真的相信楚應予能夠和我圓滿結局,對抗蠱毒,結果達成了新婚夜被殺的一階段結局。

現在又出現了抉擇,我還能不能選對了?

不該悲觀地去麵對這些事,畢竟絕境裡已經看到了希望,隻是這一次不管選擇什麼,我都要控住場麵才行。

心裡安慰著自己,這一次隻是在家溜達了一圈,我和蕭若隱就回去了醫館,一路上被對方盯得臉上都要冒出火星子了。

“不要這麼看我了,我就是覺得說做夢這個謊話太傻了,楚應予不信的,怎麼會因為夢境裡小娥要幫忙,他就傻乎乎地去幫我們奪教主之位。”

“我怎麼覺得他會信,你沒看到他對秦小娥那種癡兒態度麼。”

我心思一動:“換成你,你會信嗎?這些怪力亂神的事。”

蕭若隱有刹那的遲疑,最後還是點了頭,“不管多奇詭,我願意去相信。”

這個回答無疑給了我幾分信心,他說他會相信,那麼我就算說了附身的真相,是不是也能很好地拉攏隊友?不會像梁侖這樣倒打一耙?

他和梁侖不是同一種人,畢竟他喜歡著張珊,我是有籌碼的。

發現我陷入了沉思,還以為我在想著彆人的蕭若隱彈了我腦門一下,“張珊,你最好不要動歪心思。”

“沒有,你彆緊張,這樣吧,在我養傷的這些天,我們一起盯梢楚應予。”

蕭若隱冷著臉,大聲道,“你還說你沒歪心思?你看他做什麼!”

“因為,我有一個秘密在想著要不要說出來,事關你、我、他,是四個人。”嚴肅了麵容,我站在他的麵前,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痕跡。

“三個,你多說了一個。”

“咳,後麵說了你就知道了。”

注視著我的麵龐,想從我的臉上看出點什麼,然而蕭若隱失敗了,他想伸手拉我,這次被我輕輕地擋開。

“你……”

“是非常重要的,我希望楚應予的情況是正常人那樣,所以這些天我們需要看著他,然後我們再坦誠。”

“你為什麼不能與我先商量,再去找他說。”

被他這話說得一愣,我還真的摸著下巴打量著大美男,開始思考最後通知楚應予的可能性。

我對蕭若隱的了解,肯定沒有張珊對他了解得多,我是害怕他黑化什麼的,然後整出幺蛾子,耽誤了我救楚應予。

但實際上,放下這種貸款偏見,我還能信任他。

因為蕭若隱真的很喜歡張珊,感情是最真摯的證據,讓我覺得可以公開秘密,一起合作。

眼下不確定的就是楚應予這個呆瓜,殺了我以後,他狀態時好時壞,但身體確實不疼了。目前對我的愛意還沒有消退,不知道回了八重宮會不會重蹈覆轍。

我指著蕭若隱:“你有多喜歡師姐?”

蕭若隱頓時鬨了個臉紅,他完全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你在胡說什麼!”

“不喜歡師姐麼?那師姐找楚應予搭夥過日子,反正他死了老婆,師姐也還沒姘頭!”

“你敢!”

“你能不能為了師姐去拚一把。”

“……你真的好奇怪。”

“能還是不能。”

“光說有什麼用,嘖,我這輩子除了你沒想過彆的女人!”

“行,去房裡聊。”

“等、等等!師姐!”

忽然處於被動狀態的蕭若隱嚇得腿一軟,居然喊上了師姐,我拽著他的袖子往廂房拖,這家夥一路上連個屁都不敢放了,俊臉憋得通紅。

走進醫館,路過院子,和曬藥的藥百草、烏雲染打了個招呼,我拉著蕭若隱進了房間,隨後,關門關窗,將他往椅子上一摁。

“張珊你冷靜點,你重傷剛愈,不要心急做這種事!”

“現在,我就要告訴你這個秘密,你發誓,一定相信我幫助我。”

“……”

肉眼可見對方的表情懵逼起來,從那略帶點期待和掙紮的神情中看到了失落。

這種時候誰要和你澀澀了,不是你說要先商量麼?

緩和了神色,將自己的袖子從我手裡拉扯出來,蕭若隱正襟危坐地說:“你最好是有重要的秘密。”

嗬,男人,不是澀澀反而還有點小脾氣是吧。

“我不是你師姐。”

“……”

蕭若隱頭上凸出青筋,“鬨夠了沒,身體好了些就腦子不清醒了嗎?”

“就知道你難以接受,但你想想,自從我身體好轉後,你不是自己都說過,我與以前大不一樣了嗎。”

“你也解釋過,鬼門關走一遭,改變是正常的。”

“騙你的啊。”

“……張珊,我真的要生氣了。”

在他旁邊落座,我倒了茶潤喉,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我呢,其實是秦小娥,就是楚應予死掉的妻子。魂魄進入到了你師姐的身體裡,因為她在瀕死中,讓出了身體。”

蕭若隱的表情開始趨向於不聰明的方向了,嘴巴微張,麵容呆滯。

“裝了這麼久,也挺累的。我不太清楚張珊和你的事情,所以一路隱瞞,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麼知道秦小娥以及這麼多事情嗎,因為我就是她啊。總的來講,就是我借屍還魂了。”

“你胡說!”激動的蕭若隱猛地站起,把椅子都帶倒了。

“你看吧,我說了,你又不信。你放心,你師姐的魂魄還在,我就是借用她的身體,如果我還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起死回生的話,我就能用天外仙客的功力去救她,她就不會隻有短暫的壽命,而是能健康地活下去。”

我知道這件事還是挺難接受的,解釋完以後,就不再言語,等著蕭若隱自己慢慢消化。

他一會兒驚愣地看著我,一會兒掐掐自己的大腿。

等我喝了三杯茶,這位師弟終於緩過神來了。

“這太荒唐了,你是秦小娥,霸占了我師姐的身體,冤鬼上身,你為什麼不找害死你的楚應予!”

態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蕭若隱咬牙切齒地指著我,恨不得將我給搖出張珊的身體。

果然,比起含情脈脈的演戲,還是這種互懟的場合適合我倆。

“我要是能上他的身,我早就去大殺四方了!你對我客氣點啊,這還是你師姐的身體,搞壞了自己負責。再敢凶我一句,我撞牆去了!”

“……你!”

“我倆冷靜下來,都是要合作的人。何必這麼大動肝火。”

“你為什麼不早一點說真相!”

“我怕掌控不了局麵,也要先看看。你一早就在懷疑張珊,卻又因為不信鬼神魂魄之說,而一直想不出問題在哪。”

氣得在屋子裡轉了兩圈,但鎮定下來後,蕭若隱拽住我的胳膊,“你確定我師姐還活著,還能回來?你能用仙客的內力救她?”

我不爽地甩開他的桎梏,“我確定她還活著,能回來,隻要我走,但能不能用仙客的內力,取決於我能不能回到本體裡複活。我目前是回不去的。再說了,如果不是我,張珊哪有機會得到烏雲染的診治?還不道謝。”

生硬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謝謝,蕭若隱又問:“你如何才能離開師姐的身體。”

“自然是完成我的目的。”

“你為什麼想當玄陰教的教主?”

“這不是我的最終目的。”

“難道是想集結教內人馬報仇雪恨殺了楚應予?”

“不是,我想救他,當教主、結交四方樓、拉攏你們,都是為了將他從八重宮救出來。”

現在蕭若隱就明白了整件計劃,那種隱約的不對勁也消失了,不過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你不恨他嗎?他殺了你。”

“恨過了,現在要辦正事了。”

“……你還挺心大。”

“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總之我變成魂魄後,跟在他身邊也有一段時間。隨後才附身張珊,你答不答應和我合作。”

蕭若隱揉著額頭,“都這份上了,我還有得拒絕?免得你霸占張珊的身體不還了。”

“聰明人。”我滿意地鼓鼓掌。

“你先彆急著開心,我也是有條件的。”

“說來聽聽。”

“你跟著我發誓。”

這是什麼極限反轉的戲碼,剛剛還是我要他發誓呢。想了想,還是由著他了,我舉起三根手指。

“不準用張珊的身體和楚應予親熱,更不能跟著他跑了,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當然不會!用你師姐的身體,我、我也是會覺得頭頂綠意盎然的!”

“那你先前還那麼多小動作?”

“……”

被訓斥地垂下腦袋,我慚愧地縮了縮腳趾頭。一旦和蕭若隱解除了所有的虛假隱瞞後,我的心仿佛也安寧了下來,那種孤軍奮戰的孤獨感漸漸地消失了。

“蕭若隱,我們先觀察一下楚應予能不能穩住心神,再考慮要不要說真相吧。”

“我傾向於不給他說。”

“你可彆夾帶私貨啊。”看他這反對的樣子,我提點著。

“是,我就是怕他腦子不清醒搶人,又或者再次來殺你,我對他沒有多少勝算。”

“所以我們才要盯住他,如果他能穩住,重返玄陰教奪回教主位置的勝算就更大。當然,等我魂魄離開後,教主之位隨便你們怎麼處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失敗了呢,楚應予根本就是故意殺的你,他被曲夜思器重,可能會是下一任的宮主。”

蕭若隱你可真是會在傷口上撒孜然啊!

我反擊道:“是啊,失敗了,張珊回不來了,怎麼辦?”

蕭若隱:“……”

我:“我倆就彆鬥嘴了,行不行,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最終以他輕哼一聲結束了這次的談話。

首先擁有了一個嘴毒又脾氣大的隊友,接下來該看看楚應予如何。第二天,我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在村子裡溜達。

蕭若隱對此的評價是,我像個鬼鬼祟祟的采花大盜。

滾你的吧。

先前是魂魄狀態,所以能夠天天視奸楚應予,現在反而不好辦。也不知道我的屍體被他擺弄成什麼樣了,該不會還穿著嫁衣吧?

距離曾經的家還有百米的距離,我在遠處徘徊,時不時伸長脖子打量。這次隻有我來轉悠,蕭若隱在處理梁侖送來的飛鴿傳書。

“你在做什麼。”

“媽呀!”

背後突然傳來楚應予的聲音,再一次體會到他的神出鬼沒,我嚇得往前跑了幾步。

楚應予歪頭,默默地盯著我。

做賊心虛的慌張壓下去後,我尬笑著問:“你,你怎麼在這?”

“看到你在這裡逗留。”

“啊,這……”

楚應予的眼裡忽然有了一絲光彩,語調也有了起伏,“你是不是又夢到小娥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八章

我本來沒想繼續騙他做夢的事情, 可就像餓了有人送飯吃一樣,機會都到眼前了,我還不利用這一點試探他一番?

還在思考著如何下叉, 楚應予一改往日的冷漠,還挺客氣地邀請道:“可以進屋坐坐。”

“好啊,不過作為朋友,我能不能見一見小娥?她的屍首一直被你用冰棺保存著,見一麵還是可以的吧。”

“……”

看他有所猶豫,我板著臉說:“不給看算了, 你知道為什麼小娥不給你托夢嗎?”

“我殺了她, 我不奢求原諒,可我是夢到過她的。”

我一驚,追問著:“你夢到過她?夢到什麼了?”

“來找我償命, 說她好疼。”

“……”

你不要汙名化我!這完全是做了噩夢吧!難不成在夢裡我還抱著自己的腦袋去追殺你?

看來楚應予對這個噩夢都是很珍惜的, 眼裡柔光滿滿, 還悵然地說道:“如果真的能活過來殺我就好了。”

你怎麼滿腦子殺殺殺?

我忽然發覺一個問題, 魂魄那段時間,我雖然一直跟著他,但沒有與他交談過, 根本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啊!

跟著少年進了院子, 他這次在前院的樹下擺了桌椅, 可以在陰涼處吹風喝茶看風景, 還挺愜意的。

這次楚應予又端來了糕點, 應該是先前有外麵的貨郎進來賣貨, 他才買了些。桃花村裡的餅子和外麵的還是有差距的。

看我拿了幾塊吃, 他的眼皮抬了一下, 淡淡道:“小娥也愛吃。”

“那我替她多吃幾塊。”恬不知恥地說著, 我又拿了一個塞嘴裡。

楚應予這麼給我吃喝,當然不是和我攀交情,而是想聽到有沒有做夢的事情。

吃好後,我也想了些忽悠他的話。

“我確實又夢到她了,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說了什麼?”

“她問我,你的身體還疼不疼?”

“……”

我是真沒想到兩句話就讓楚應予破防了,他臉色一變,眼眶有些泛紅,大概還是不想在外人麵前掉眼淚,背過身克製了好一會兒。

像個被老師盤問的乖小孩,他雙腿並攏,雙手擺在桌上,回答道:“身體不疼了,可心口好疼。”

我:“這是什麼意思。”

楚應予捂著心臟的位置:“不是受了傷那樣疼,而是,隱隱作痛。”

我一拍桌子:“懂了,是心痛!”

以前身體痛是因為中蠱的關係,現在心口痛大概是傷心一類的,物理轉移為心理了。

“這就是心痛嗎?”

“是啊。”

“張珊,你也會這樣?”

“有感情的人都會這樣,很正常。難不成你以前沒有過?”

“小白……”

這不就是了,寵物和伴侶都沒了,天煞孤星地走向。

他說了一句小白,也不管張珊是不是能聽懂,就不再言語了。我看他沒有發瘋崩潰的跡象,也就繼續往下引導。

“楚小弟,你說你好好地和小娥成親,為什麼忽然殺了她?小娥在夢裡說你是中了蠱,真的嗎?”

“不管是不是中蠱,我都殺了她。”

“那你給我說說,當時拿著劍,腦子裡在想什麼?”

眼神遊弋著,楚應予有些慌,他在回憶成親那晚的細節。就像讓他回憶殺死小白的過程那樣,他這次也出現了很不穩定的模樣。

劍眉擰起,他的臉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看著很難去回想當時的情景。

殺小白的事我不清楚,但殺我的細節,我自己都記得啊!

“楚小弟,你想想,那晚月色很好,小娥很高興和你成親,你倆拜過堂,她等著你去掀頭巾。然後你卻拿了劍,有沒有印象?”

楚應予頭疼地站起身,用拳頭打著大樹,好似在對抗著什麼阻礙。

我故作鎮定地看著他糾結掙紮的困苦樣子,不會像以前那樣將他抱入懷裡,而是徹底作為一個旁觀者。

有的時候,還是要靠著自己努力一把的,飯都喂到了嘴邊,還得人家張嘴去吃去嚼才行。

強迫自己再鎮定一些,不要對他的難受共情,不讓他自己得出結論是不可以的。

當初我也是那樣擁抱他,相信兩個人一定能夠戰勝現實,結果就是輸了。

或許是因為思慮那晚的事情,又牽動了楚應予的心神,他開始感覺到身體疼痛,捂著胸口在樹旁跪了下去,麵色鐵青地喘著氣。

明顯是蠱毒發作的跡象,連忙起身走到他麵前,我問道:“你還好嗎?”

我立即想起一件事,藥王的關門弟子都在這裡,為什麼之前沒想到讓楚應予去找他看看呢?

“楚應予!我們去找烏雲染看病!”

他疼得揮開我的攙扶,我被推得一屁股坐地上,愣怔地看著他獨自硬撐。

諱疾忌醫了是嗎?

從地上爬起,握緊少年堅實的臂膀,我豁出去地大喊:“去治病!有關小娥的事情我全都告訴你,如果你配合把身體治好了,說不定你還能見到小娥!”

“你撒謊,小娥已經死了,她被我劃開了喉嚨。”

“你這不是記得那晚的事情嗎!你就是因為中了蠱腦子不清醒,才會覺得殺掉喜歡的人,就是保護她,就是永遠的安心!”

“你懂什麼!”

楚應予對著我暴喝出聲,青筋遍布的額頭看著相當憤怒,但他卻沒有對我動手。可他全身都在發抖,右手才剛對我伸出,就被左手猛地壓下。

就像在和自己爭奪控製權。

“滾!”

“好咧!”

以前的我就是大喊我不走,再上前來一個愛的抱抱。但我現在用著張珊重傷未愈的身子,還是要有自我保護意識的,所以我乾脆利落地做出滾蛋的行為。

看似放任楚應予一個人在前院發瘋,然而,其實我沒走。我隻不過是繞路去了後院。他現在疼得分|身乏術,根本沒心思留意周遭的環境。

翻過籬笆,我摸索進後院的灶房,拾起一截粗壯的燒火木棍,對著空氣揮舞了幾下,風聲呼呼,手感絕佳。

此刻我非常冷靜,再次出現在楚應予身後,並且喊道。

“小娥身體被偷了!”

可憐的楚應予剛要有所反應,就被我無情地用棍子給敲暈。

第一殺手終結在木棍上。

蕭若隱過來找我,就看到我盤腿坐在昏迷的少年旁邊,吃著糕點喝著茶,儼然一副謀殺親夫的悠閒樣子。

確定我沒受傷,蕭若隱又冷嘲道:“我看你來了這麼久都沒回去,還以為你和他跑了,原來是殺他來了?”

“隻是被我敲暈,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扛起楚應予,我們帶他去找烏雲染看病。”

“你覺得他的蠱毒,烏雲染能解?莫不是他自己本身就腦子不正常。”

“他本身的思想和蠱毒相輔相成了,彆囉嗦了,趕緊行動。”

蕭若隱不爽地嘖了聲,將人給背起,吐槽道:“你這麼會算計,怎麼先前還被殺了。”

“我以為我是女主角,能夠用愛戰勝一切,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沒事,反正你的女主角我會完完整整給你還回來的。”

“……”

當烏雲染看著竹榻上的楚應予時,他很是吃驚。我搬了板凳坐在旁邊,說著:“他被曲夜思中了蠱毒,應該很久了,勞煩烏前輩看看。”

“我隻是比較好奇,你們怎麼撂倒他的?”烏雲染的目光轉向了蕭若隱。

蕭若隱不知道如何解釋,又看向了我。

“本來他就蠱毒發作,我騙他說他夫人的屍體被偷了,他關心則亂,我就一棒子打下去。”

“看得出來你用力了,後腦上好大個包。”烏雲染瞧著這圓溜溜的腦袋,指著一處腫起的塊麵。

他都能抹我脖子,我賞他一個愛的大包怎麼啦!

後續就是烏雲染給楚應予診治,我說出了事我擔著,讓他放開手腳地去治病。

這期間還放了楚應予小半碗血,我幫忙打下手,用紗布藥粉給他處理傷口。

“張姑娘,你自己身體也不太好,不用這麼守在他旁邊,我雖然看著吊兒郎當,好歹也是個大夫,會好好醫治的。”

夜裡,烏雲染看我還在這裡守著,走到我旁邊來勸。

瀟灑大叔的眼裡明顯還有著八卦的意味,我如此在這裡守著楚應予,那對我格外緊張的蕭若隱又是什麼敗犬。

想了想,我覺得自己還是不用太著急,也就聽從烏雲染的話,乖乖回廂房。

“舍得回來了?”

“啊!”

被嚇得一抖,看清站在門旁的蕭若隱,我翻了個白眼,“這麼晚你不去睡,守株待兔呢?”

“我都慷慨地讓你用張珊的身體守了他一天,你還這個態度?”

“張珊可沒你這麼小氣,她絕對不介意的。”

和蕭若隱在門口互相瞪眼,最終他敗下陣來,我也退了一步。

“我不會讓張珊的身體出事的,你也早些休息,今天謝謝你幫我背楚應予回來。”

傲嬌不和他吵,反倒不自在了,也索性放下成見,對我說,“我不是阻止你對他好,隻不過目前楚應予情況不明,你貿然暴露身份,不是好事。”

“我還在猶豫呢,沒說這件事,玄陰教怎麼樣了?”

“已經聯係上教內的心腹,三位護法誰也沒敢輕易發起爭鬥。其中的第二護法趙鳶願意擁護我們,他這個人野心不大,是個仁厚的性子,可以相信。”

“蕭若隱,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

“你和張珊,是怎麼成為師姐弟的?我就是好奇,你不願意說也沒事。”

蕭若隱倒是看得開,隻道:“禮尚往來,你說了你的,我也該說我的。龍鱗劍你知道吧,還是你當時拔起給楚應予的。”

我:“……呃,是的。”

“龍鱗劍是蕭家世代守護的神劍,我們家也因此而成名。三百年前,天地出現異象,鳳凰自天外而來,龍自深海而出。蕭家先人得到了龍的鱗片鑄就曠世奇兵龍鱗劍,而鳳凰羽衣則被玄陰教所有。”

“原本各自守護龍鳳之寶相安無事,但貪欲作祟,在我還小的時候,歐陽擎君滅了我蕭家全府,共一百零三條人命。”

“我藏在地窖被找到了,當時是張珊和師父保下了我,因為還要靠我找到龍鱗劍,歐陽擎君才留我一命。我為了報仇,所以加入了玄陰教。”

被娓娓道來的過去也是血跡斑斑,這聽著比楚應予慘多了,但確實和我心裡設想的因果差不多。

隨後蕭若隱又說,張珊的父親是前任護法,很有希望當上教主,但被歐陽擎君涉及陷害,引得他暴斃而亡。

張珊那時也年歲尚小,不知道父親死於歐陽擎君之手,也虧得她不知道,所以被留下一命。

歐陽擎君指派了自己的心腹薑磺來當張珊的師父,也是為的能掌控她。

隨後,在經年累月的相處中,蕭若隱逐漸對照顧自己的師父和師姐有了深厚的感情。而作為師父的薑磺也動了惻隱之心,在病故之前將張珊父親暴斃的真相說了出來。

把前因後果這麼一理順,我看著眼前的蕭若隱,感歎道:“原來你們才是武俠劇正統男女主啊!”

蕭若隱:“你又說什麼胡話?”

“沒什麼,如今你們大仇得報,馬上也要奪回教主之位,好日子不遠了!”

“我不要教主之位,我連龍鱗劍都不在乎了,我隻要張珊回來。”

“會的!早點睡啊兄弟!”

聽到男主的淒慘過往,並且進行安慰什麼的,這些都是張珊的工作。我就不要瞎搞了,趕緊洗洗睡,明天還等著診治結果呢。

翌日。

一大早我正要去找烏雲染問一問,倏忽間,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我就被捂住口鼻拖入一旁的拐角。

在醫館還能被襲擊?

等到我看清對方,不由得瞪大眼,居然是醒過來的楚應予。

“小娥的身體呢!”

“嗚嗚嗚!”你捂著我嘴巴,我怎麼解釋!

好不容易掙脫開,又被他掐住脖子,我拍著他的手,“痛死了!你快放開我,身體還在!說不見了是騙你的!”

扼住頸項的力道驟然一鬆,楚應予轉身要走,他不介意被我敲悶棍偷襲的事,現在隻想回去看看我的身體。

“我有話問你!昨天你突然讓我滾,什麼都沒來得及聊,你為什麼不回八重宮去。”

“我會去。”

“帶著小娥的屍體一起?”

“不。”

說到這裡,楚應予回過身,“小娥想拜托你照顧。”

“你剛剛還掐我脖子,現在還要我照顧小娥,你想得美哦。”我對著某人不爽地指指點點。

“我錯了。”

“……”

“至多半個月,我就會回來。”

忽然從他的身上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你要做什麼嗎?”揪住了他的袖子,我小聲地問。

楚應予愣怔地垂頭看著我這個小動作,隨即,直勾勾地盯向我。

我立即意識到,我生前是經常拽他袖子的,各種各樣的小行為重合太多,他自然會感到微妙。

僵硬地撒開手,我往後退了一步,楚應予不依不饒地向前,直視著我,“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因、因為奪回玄陰教的教主之位,我也想請你幫忙,你連歐陽擎君都能殺,那麼帶你過去,一定程度上可以震懾到反對派。”

“好,我回來了幫你。”

這麼好說話?

我很吃驚,眼看他又要離開,顧不得更多,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楚應予!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告訴我!”

“退出八重宮,並與宮主曲夜思決戰。”

“……”

還不等我從震驚中回過神,楚應予輕輕摁住了我的肩膀,迷茫地問道。

“輪到我問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越來越像小娥,你在模仿她嗎?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神情態度,我幾乎要以為她就在我身邊。”

所以說,親近的人之間要隱瞞,還是有些難的。

艱難地無視他略顯痛苦的表情,我依然在控製著談話的走向,想要套取更多。

“我會回答你,不過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

“為什麼忽然想要退出八重宮,還要找宮主的麻煩?你已經抹掉了自己的弱點,還能重回巔峰,何必在失去了小娥以後,再去退出組織,如今已經是兩頭不到岸,順勢坐回八重宮第一,才是更聰明的選擇。”

我的確想要楚應予離開八重宮,成親之前他從未提過要放棄組織,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自己想通了。

畢竟他對自己的身手很自傲,也認為隻有第一才能不被傷害,才可以掌控弱者。

少年抬起了自己的雙手,他凝視著手掌,用輕緩卻又肯定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出來。

“我本該用這雙手保護小娥,她對我深信不疑,我卻辜負了她。不管是小白還是小娥,我都因為蠱毒記不起殺害的細節了。我隻是覺得,消除重要的人就會讓自己更輕鬆。”

“那你現在輕鬆快樂嗎?”

楚應予搖頭。

“沒了她,什麼都沒意思了。離開八重宮,是小娥生前的心願,我要完成這個遺憾。而找宮主決鬥,是為了贖罪,我輸給了蠱毒,是我沒用。”

“你是要殺曲夜思?”

“不,他也養育過我,我不能殺他。隻是餘生,我都想贖罪。”

我沒想到楚應予被我敲一棍子後,居然這麼通透了,先前的混沌狀態也消失,明顯是有了目標。

或許是昨天烏雲染對他的醫治有效了?

心下大喜,我立即說道:“彆去報仇了!你隻要離開八重宮就好,複仇這些都不重要的!”

“如何不重要,你又不是她。”

“我是小娥!我是秦小娥!我本人告訴你,不重要!”

“……”

是的,相認就是這麼急匆匆又不合時宜,但我確實有種他成長了的感覺。

報仇不重要,我就是想要他好好過日子,做個自由的少俠,天南地北,隨心而闖!

“來福!我們養的黑狗,你送給了丁大嬸,我還沒找你算賬!我給你過的十八歲生日,生日歌還有雙人舞,我們說夏天成親,你還送了我鳳凰手環!後院的菜都長好了,那個秋千也很好玩,我們有那麼多的回憶!”

激動地說著,害怕他不相信,我開始小聲哼唱起生日歌,對著他擺出雙人舞起步的動作。

“我確實被你殺了,但魂魄一直沒能離開,跟在你身邊很久,這才找到張珊瀕死的身體附身。所以你才會覺得張珊的一言一行像我!”

在我的解釋下,他的神色從麻木淡然變得有了生氣,那種震撼與小心翼翼互相交織著,從而生出了期待、害怕、惶恐等情緒。

嗓子低啞,近乎哽咽,他的喉嚨裡艱難地發出顫抖的聲音。

“你真的是小娥?”

“對,慢著!不可以抱過來,這身體是張珊的!你給我老實點!”

“……”

情緒大起大落的少年在我一步之遙堪堪停住,伸出來的雙手局促地垂落在身側,楚應予眼裡的光芒晃動不已,這副欣喜若狂的樣子看著直冒傻氣。

和蕭若隱知道真相時的表現是相反的,一個是變冷淡,一個是變熱情。

他捏了捏自己的臉,或許不覺得疼,開始嘗試咬手背,我一拳捶他身上。

“是真的!不是做夢!我之所以現在才告訴你,就是害怕你又控製不住發瘋,把我給殺了,這樣我的計劃就落空了。”

楚應予麵容一僵,這下子更加不敢靠近我了。

“不會的,我不會再傷害你。”

“口說無憑,是誰以前說要對我好,反手就抹我脖子。”

“……”

被我瞪得不敢出聲,過得片刻,他瞄我一眼,問道:“你有什麼計劃。”

“讓你擺脫蠱毒,獲得自由。我本來不確定你會不會離開八重宮,但現在我倆的想法已經一樣了。”

“我有兩次差點死了,聽到你的聲音,那時,你在我身邊?”

“哇,你真的聽見我喊你了?我確實在,不管你是和歐陽擎君決戰還是被兩個江湖客給纏上,我都在。還看見你被打得落花流水……”

因為被我全程圍觀了醜態,楚應予的麵上有了幾分窘迫,到底是少年人,不願意露出丟臉的一麵。

“你啊你,要死不活的,男子漢要敢作敢當,就像重影說的。要麼像雲無憂那樣保護好自己的女人,要麼殺了就不要糾結!哪能夾在中間不倫不類的。”

“你也覺得雲無憂更好。”

“在對待媳婦這方麵,他確實更成熟更有遠慮。”

“……”

已經快要在我麵前抬不起頭了。但教育他這種事情不急於一時,眼下還有更重要的。

我之所以願意現在相認,也是因為楚應予的想法改變了,他自己想要尋求自由,離開八重宮。

自救永遠是最有效的。

明明很想觸碰我,卻硬生生忍耐著,楚應予指了指我。

“小娥,你還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嗎?”

“不清楚。”

“……”

“你露出什麼委屈的樣子啊,不是你殺的嗎,我還不是想活蹦亂跳地和你成親過日子,你已經浪費了機會!”

又被我訓斥了一頓,楚應予也不在意,他臉上閃爍著欣喜,隻說:“用這具身體也沒關係,隻要是你就好。”

你這個想法有點危險!

“關係大著好嗎,你還想搶彆人媳婦?這是張珊的身體,我借用要還的。”

“你還了身體,要去哪裡?”

“最好是能回自己體內,我的屍身保存完好,總有辦法起死回生吧?”其實這句話我是用來安慰他的。

我作為魂魄時,能看到一圈光團,讓他獲得自由後,我的打算是觸碰那道光,離開這個世界回家去的。

並不知我內心想法的楚應予猶如一個失而複得的孩子,他期待地望著我,認真道:“我一定會找到讓你複活的方法。”

“所以,我們先去找烏雲染看病好不好,比如你身體裡的蠱毒?”

“好。”

“看了病以後,再退出八重宮,為了不讓宮主找你麻煩,就宣布你加入玄陰教成為教內護法。”

“好。”

現在我說什麼,楚應予的回答都是憨憨的好,我都懷疑他究竟聽進去沒有。

“你倆怎麼在這?”

突然,蕭若隱焦急的聲音響起,我嚇得當場辯解:“我沒有用你師姐的身體給你扣帽子啊。”

蕭若隱看了眼我倆,隻說道:“來了很多八重宮的人!”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九章

殺手給人的壓迫感很重, 更彆說一群殺手對著你施壓了。好像隻要有一個破綻露出,就會被擰斷脖子。

我怎麼也想不到,一直不露麵的八重宮宮主會帶著一幫殺手包圍了醫館。

曲夜思率領著座下十二名高手來到門外, 他沒有直接動手,可見還是顧慮著這裡的規矩。

這群人裡麵,包括我見過的重影、宮芊芊、黎一,還有我不認識的很多名。

這根本不是現在的我們能打過的對手,我沒有在本體裡,也就不能發揮出仙客的內力, 張珊現在的身體也隻能日常行動, 根本不能打鬥。

烏雲染和藥百草都是大夫,完全中立,能打的隻有蕭若隱和楚應予。

我現在也沒有拿下玄陰教, 梁侖也不在, 這種局麵, 大家都看得很透徹, 真要較真地打起來,是沒有勝算的。

如此興師動眾地來到桃花村,為的誰, 想都不用想。我隻是不明白, 楚應予為什麼會對曲夜思這麼重要。

才五十歲的曲夜思已經是滿頭白發, 可他的容貌卻是相當年輕的, 能說得上一聲俊朗。他的麵龐光潔, 沒有蓄須, 眼眸很溫柔, 但這種溫和充滿了高高在上的疏離。

我想, 他其實對誰都不關心。

目光從我們的臉上一一轉過, 他柔和的視線停在了楚應予身上,仿佛見了親兒子。

我本意要與這位宮主交談,可蕭若隱害怕我出事,將想往前走的我給摁住了。楚應予也巧妙地站在了我的左側前方,既能擋住對麵對我的打量,也能在他伸手的範圍內護住我。

他總是能夠找到保護我的最佳位置。

看來,他倆都不想讓我與曲夜思接觸,那我還是不出頭了,安靜地站在保護圈內,靜觀其變。

“楚應予拜見宮主。”

曲夜思挽起一抹笑,這笑容大有深意,“芊芊說你八月回來,我看你最近心思不在任務上,有些擔心,還是早些來接你。”

“謝宮主掛念。”

“你想幫蕭家後人和張護法的女兒奪回玄陰教是麼,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這份熱心腸。”

“……”

“我是這麼教你的?”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楚應予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因為敬重信任對方,他從未忤逆過曲夜思,這個男人的話語對他確實有不小的影響力。

但就像我說的,真正的長輩,不是束縛傷害你,而是讓你自由地去做選擇,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家長,更彆提下蠱什麼的邪門手法。

曲夜思明顯有毛病!

凝滯的氣氛讓所有人都很緊張,宛如繃到極致的弓弦,不知道何時就會哢嚓斷裂。

此時,距離曲夜思最近的黎一說話了,還是那熟悉的輕快語調,帶著勾人的軟魅。

“宮主,小楚這不是為您分憂麼,幫助玄陰教平定內亂,就算與我們八重宮交好,畢竟小楚可是您的後繼者,斷然不會亂來的。”

曲夜思聽了,莞爾:“你是想為八重宮拉攏玄陰教?還是自己想交這幾個朋友?”

楚應予沒有回頭看我,但我能想象,他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冷淡疏離的,絕不會泄露出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好像隻要他付出真心,這些都是不被允許的,沒有人可以在他的心裡留下痕跡,左右他的情緒。

意識到了這一點,楚應予沒有忤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單膝跪了下去,將頭顱埋低。

“我自作主張,任務失敗,請宮主責罰。”

“知錯就好,你的妻子呢。”

滿意地應了一聲,曲夜思輕飄飄地這樣問了一句,楚應予的背壓得更低了,他低垂著頭顱,用冷冽的沙啞聲音回道:“我解決了。”

曲夜思笑了出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已經被殺了,還在這裡故意問,狗東西!

“那就好,玩夠了,回去吧。”

“是,讓宮主費心了。”

因為看不清楚應予的表情,光聽著這對話,我都要以為他又被迷惑了心神,心口不禁揪起。

八重宮所有人中,隻有黎一的眼神不太一樣,她的冷漠是偽裝的,在那之下是一種淡淡的失望。

表麵看起來是不聽話的楚應予得到了宮主的赦免,可這個少年還是被束縛住了,他根本沒有被放過。

眼下大家要想全身而退,就隻能先放棄楚應予,不能在這裡打起來。

我沒有動,蕭若隱卻害怕我不冷靜,偷偷握住了我的手,是怕我做出驚人舉動。

我很心急,卻還是用理智克製著,哪裡敢胡來,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道理我是懂得的。楚應予現在跟著曲夜思回去,總比在這裡打起來,全軍覆沒得好。

拚命告誡自己要從容,不要慌,不要急。

曲夜思轉身,一眾殺手便退開,等待著楚應予回到自己該回的位置。我看到重影眼裡的不屑,卻又不得不做出屈服的樣子,還真是難為他了。

顯然,曲夜思對於楚應予沒有明麵上的懲罰,還要親自帶著人來接他,已經引起了一些不滿。但作為上位者,他根本不在意,不能服眾無所謂,關鍵是要把人帶回去?

曲夜思需要楚應予,而且這兩人絕沒有血緣關係,完全不像。

我就這麼站在醫館大堂,眼睜睜望著楚應予跟著曲夜思等人離開。

踏下最後一節台階,隔著數米距離,少年回頭看了我。

這一眼,溫柔中帶著釋然。

我心頭猛跳,這種悲劇大結局的既視感當下讓我跨出步想追,可我才挪出一步,就自己停住了。

努力拽緊了拳頭,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一刻鐘後,八重宮的人消失在了街儘頭。

楚應予的眼神溫柔平靜,甚至還有一抹滿足,他不在意自己的處境。在得知我還存在著,他隻是覺得安心。

在冰棺裡的身體,我肯定會妥當地安排好,就是看穿了我的性子,他才這樣放心地離去。

如果不走,就會有一場血戰。

而我也清楚,他回去八重宮,一定會說出不乾殺手的話,然後堂堂正正地與宮主決戰。

烏雲染拍著胸口坐回椅子上,“好險哦,差點以為要死在這裡了。”

我鐵青著一張臉,一旁的蕭若隱大概是不擅長安慰人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已經從剛才的情緒中冷靜下來,我看向烏雲染。

“烏前輩,你昨日給楚應予診治過,他情況怎麼樣?”

“雖說作為一個大夫不該這麼多舌,但我相當好奇,你們三個怎麼牽扯的,你如此關心一個死了妻子的鰥夫,不太好吧。”烏雲染挽著袖子,笑眯眯地瞧著我。

“我一個教主有兩個相公也不是不可以,蕭若隱當大的,鰥夫楚應予當小的。現在小相公被捉回去,我得了解情況,把他撈回來。”

“高明,不愧是要當教主的人,烏某佩服!”

蕭若隱:“……”很想捶我,但隻能露出一個不失禮貌的笑容。

“楚應予的確是被中了蠱,他的血裡有微弱的毒性,隻有在幼時種下蠱,經年累月下來才會這樣。我反複推敲,用藥來對比試探,發現這蠱蟲是世間罕有的南疆血蟲。”

“其實血蟲蠱有個更好聽的名字,叫九幽蠱,配合《幽冥經》來用會有奇效。也隻有學了這門邪功秘籍,才能培養催動九幽蠱。”

聽到這個名字,我腦子裡閃過相關事件,當時楚應予帶著我執行了一個任務是殺妖道,因為我也幫忙打了很多僵屍,所以記憶非常深刻!

我立即道:“還請仔細說說!”

“《幽冥經》是失傳的南疆絕學,真跡早已不知所蹤,江湖上有很多殘缺改編的手抄本,最好彆練,會走火入魔的。我師父以前就收治過一個練殘本幽冥經的江湖術士,已經瘋了。這玩意兒是徹頭徹尾的邪功,它邪門的地方不在於有多厲害,而是這門心法內功練到最後……”

故意賣了個關子,烏雲染拿過涼茶喝一口,我忍不住催促,“所以呢!練到最後會怎樣?”

還挺享受這樣被催,他擺擺手,示意我不著急。

“我也是聽聞,沒見過啊。練到最後能夠移魂換身,在陣法中,練功之人能將選中之人進行奪舍,也就是占用身體,就像話本裡寫的鬼上身。”

我和蕭若隱:“……”

眼前就有一個鮮活的例子,我附身了張珊,但我的確是死掉了,以魂魄的姿態來到了她的身體中,可幽冥經是在活著的情況下完成奪舍!

不愧是高武世界,武功能夠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差通鬼神。

看我麵色煞白,烏雲染笑道:“也就是傳聞,不一定能練成,我反正沒聽過,如果仙客老人家活著,說不定有這等本事呢。”

孤勇者老伯早就不知道魂魄飄哪裡去了!

當初楚應予殺妖道,將幽冥經的手抄殘本帶回去,說明曲夜思就是有在刻意收集。而且他對楚應予下蠱的事情,其餘人都不太清楚的樣子。

除了宮主本身,也就隻有情報中心的黎一能夠得知。

當時的蟲子是卡在屍體的喉嚨裡,還沒有孵化就能夠操縱僵屍,而楚應予的蠱蟲估計早就化開融入血液中,所以就很好控製。

翻來覆去推理一遍,有點腦子都知道曲夜思要對楚應予做什麼吧!

難怪那麼花大力氣培養他,還對他那麼好,最後是要奪舍他?可是為什麼?自己的身體不好用了?

如果曲夜思自己的身體不行了,他為什麼不找現成的神醫瞧一瞧,他來了醫館,甚至沒有與烏雲染打個照麵。

“勞煩烏前輩再說得詳細點。”

“還怎麼細說呀,這是有神神叨叨的部分的。”

“不!說不定能成,楚應予中了這個蠱毒,他曾經還給曲夜思搜集了幽冥經殘本,對方的手裡肯定是有秘籍真跡的!”

烏雲染安慰道:“不如放棄這個小相公,專注你師弟這個正房?”

蕭若隱臉皮抽搐兩下,但也隻是看向我。

“我要他!這樣一想的話,之所以曲夜思養了楚應予那麼多年,就是要換身體。不知道這邪功什麼時候就大功告成,楚應予現在回去八重宮就是羊入虎口。”

“你為什麼把江湖第一殺手說成小羊羔啊?”

“因為他確實……心裡挺脆弱的,還對宮主深信不疑。”說完,我還點點頭。

“行了,楚應予跟著回去一方麵是有自己的考量,但更多的是為了保全我們。他不去,打起來根本沒有勝算。現在該做的就是你保重身體,提前計劃奪回玄陰教,聯合四方樓向著八重宮施壓,把他搶回來。”

旁觀者清的蕭若隱說出了眼下的關鍵,穩住了我有些過激的情緒。

對,我還忘記了一個人——黎一。

她是可以動搖的,能夠嘗試著去試探黎一,她應該是生了異心,不然,她不會在當初說出楚應予中蠱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第四十章

三天後, 我與蕭若隱做好所有部署,提前離開了桃花村。

將我自己的身體交給了藥百草老大夫保管,冰棺放在醫館比較正常。交給丁大嬸的話, 怎麼想也覺得不太好,畢竟也麻煩人家收留來福了。

也就楚應予這家夥能夠把我的屍體沒有負擔地交給人家看著,誰家接收一口棺木和不太熟的屍體會開心啊,寒冰玉做的棺材也不行。

我們在玄陰教外的城中集合,梁侖辦事還是很信得過的,雖然對於計劃提前他顯得不太爽。

梁侖將自家的精銳都帶了來, 少說也有五百人, 一部分人馬已經安插在了需要接應的位置。

對於重回玄陰教,拿下教主之位,不管有沒有楚應予, 我都不是很擔心, 計劃還是會推進下去。先前不過是覺得他還在, 就能順便利用, 多增加點勝算。

蕭若隱為了讓張珊能夠回來,這一次是儘心儘力地在謀劃,他會和梁侖帶著四方樓的人馬與教內的心腹裡應外合, 控製住另外兩個護法的勢力。

已經布局了很久, 不出意外的話, 這次奪位會很迅速, 唯一不好辦的依舊是八重宮這邊, 我們對這個神秘組織都不太清楚。

這是在三十年前忽然出現的派彆, 所以歐陽擎君才看不起, 認為小門小派不配與玄陰教叫板。

我與蕭若隱做好了商量, 我以魂魄之身去八重宮查明情況, 他負責玄陰教的奪回。

此時的我已經搞清楚了八重宮的地理位置,還挺顯眼的,是路癡都能找到的地步,但就是沒人敢闖進去。

聽到我馬上要離開師姐的身體,蕭若隱麵上一喜:“張珊會醒來嗎?”

“應該可以?如果短時間醒不來,過一陣就會適應了吧。”

“慢著,就算你以魂魄的樣子去了八重宮,又能做什麼?”

“刺探消息啊,總比我什麼都不做,在這裡等著你們攻下玄陰教要好吧,我還想確認楚應予怎麼樣了!”

“行吧,自己保重。”

“我是魂魄我怕誰!你們也要當心,回來還得借一下張珊的身體呢,回見!”

說完,我躺平在床上,過得片刻,魂魄脫去了沉重的軀殼,輕輕飄飄地浮空起來。

我懸在半空中,看著還是雙眸緊閉的張珊。蕭若隱半天沒等來回應,焦急地坐在床畔,他抓起張珊的手探脈搏,又去測她的呼吸。

我也有點緊張,按理說,我都離開了,也把張珊的身體養得挺好了,她不該還在沉睡中。

或許是還沒適應回歸的身體,耐心等待就是了。

人還有氣息,處於昏迷狀態,蕭若隱麵色不佳地握著張珊的手,對著空氣說道:“你趕緊去辦事吧,不用擔心玄陰教和張珊這邊。”

得了這句話,我轉身就穿過牆麵,看到樓下的街道人來人往,順著連排的樓宇飛上高空,我朝著八重宮的方向奔去。

因為擔心楚應予會遭遇不測,在去找黎一時,我還是先去找自家鰥夫了,他要是沒了,我做的這些全都白乾。

八重宮陰森森的,我把明麵上看得見的地方都搜尋了一遍,沒能找到楚應予。

最後還是我想著去當曲夜思的背後靈,這才給我鑽到空子。

曲夜思將楚應予關在了自己宮殿密道中的石室裡,這裡隱蔽,岔道也多,很難找。可千算萬算,曲夜思都想不到還有個阿飄能跟蹤他,並且是光明正大地踩在他頭頂。

幽暗的地道直達地底,照亮空間的不是火燭,而是拳頭大的夜明珠。

正中央的石室坐著被鎖鏈困住的楚應予,他的雙手與雙腳都戴上了鐐銬。

這小子以前也鎖過我,和誰學的,還用想嗎?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其實也能從側麵證明,楚應予和曲夜思終究不是一路人。

不管怎麼潛移默化地教導,他都沒能做到徹底冷漠,從扼殺小白保持冷漠,再到同樣地殺死我尋求解脫,結果反而導致更大的痛苦。

最終,引出了楚應予屬於正常人的感情。

曲夜思在欣賞他,唇角帶著一絲殘酷的笑意。

少年隻是被鎖著,並沒有遭到虐待的痕跡,但隻要仔細看,就能發現一切都很詭異。

楚應予的身邊放著大夫用的藥箱,裡麵有解剖的器具,還有很多藥碗,裡麵有藥的殘渣。而在藥碗的前方是一排陶罐,我飄過去一看,差點嘔出來。

陶罐裡養著黑色的大肉蟲,這蟲子不就是當初在夢溪村遇到僵屍時看到的蟲子麼。

如果說修煉幽冥經的人會操縱這蟲子,那曲夜思和被殺的妖道是一樣的,都修煉了這個邪功。

“和我置氣這麼幾天了,還沒冷靜嗎。你不想消失之前,也和養父鬨脾氣吧?”

寂靜的石室中,曲夜思望著對立而坐的少年,他的眼神很溫柔,但也很冰涼。

突兀響起的聲音如冬夜彌漫在深山裡的霧氣,帶著隔絕不開的潮濕涼意,這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楚應予沒有說話,或許在他回來的這幾天,已經試圖與對方溝通過了,結果發現雞同鴨講,誰沒不能說服誰。

大概是理解了我當初教育他的情形吧,楚應予的唇角有了一絲慚愧又柔軟的笑意。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曲夜思沒有注意到少年這稍縱即逝的笑,他走近了對方,像是藝術家在看待自己打造出來的最精美的作品。

捧起少年的臉,他半是憂愁半是惋惜。你說他是在看兒子也好,看老情人也好,總之這眼神讓人毛骨悚然。

“我對你不好嗎,你要離開八重宮。我撿你回來,給你吃,給你穿,讓你習武認字,成為江湖第一殺手,名望地位實力你都有了。”

“你現在卻要和我清算舊賬,因為一條狗和一個女人。”

“狗是你自己殺的,女人也是,你為何要賴我呢?”

“控製不住自己的殘忍冷酷,還要將不能承擔的罪過推到養父頭上,真是讓我很難過。”

“你如今因為一個女子而拿不動劍,真是好沒用,還是早點讓出身體來得好,莫要浪費了這滿身的天賦,我會好好利用你的身體的。”

楚應予的麵龐是不健康的慘白,嘴唇也烏青,很明顯是被喂了藥,他看著很萎靡,隻有那雙眼睛是清澈堅定的。

“不管是一條狗,還是一個女人,這些都不足掛齒。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付出真心。我本以為你很聽話,不過還好你沒有走得太偏,你總歸手刃了讓你變得軟弱無能的女人。”

“楚應予,知道我為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麼。”

我錯愕地望著陶醉地自言自語的曲夜思,怎麼也沒想到楚應予的名字是他給的。

“你作為一個被生母賣掉的孩子,隻有一個阿楚的稱呼,這和阿貓阿狗有什麼區彆。我賜予了你名字,讓你多活了這麼多年,應該給予,把自己獻給我,就是你存在的意義。”

“你的命是我的,你今後的人生也是我的。”

“沒錯,你簡直是為了我而出生的孩子,你天生就該成為我的容器,你可比之前那個不知感恩的小畜生好多了!”

眼裡迸射出欣喜若狂的光芒,曲夜思滿麵紅光地注視著無動於衷的少年,扣住麵龐的手指發力用勁,幾乎要將這張俊美的臉給揉碎在掌心。

我快氣得七竅生煙,嘗試著去附身曲夜思,但不管我試幾次,都是徒勞地從他身體中穿過去。他不是虛弱瀕死的狀態,我不能奈何他。

從始至終,楚應予一句話都沒有講。

有可能是無話可說,也有可能是被催眠控製。

我不清楚楚應予現在狀況怎麼樣,如果蠱毒再次發作,他能不能克服。

可我想要相信,他是成長了的。

楚應予在殺了我以後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掙紮與痛苦,從混沌未明的思想裡擁有了新的領悟,一點一點地擺脫著融入血液裡的控製,還有刻在腦子裡的影響。

他是有在改變的,是小白和我的死換來的蛻變。

“你彆這麼看著養父,很讓人心寒的。”

“十年了,你身體裡的蠱蟲完全融合,我也終於參透幽冥經的至高心法。那些牽絆都該斬斷,你要專心地成為我的容器,以後你的身體就由養父來使用。”

“不要再有多餘的心思,你要做的就是服從,聽話,就像你一直以來做的。”

“為父最喜歡乖孩子了。”

看到他發癲去擁抱楚應予時,我能在半空中氣得轉幾十圈。慷慨激昂地在石室裡發病後,曲夜思人模人樣地離開了,他將自己的卑劣、貪婪、陰邪、罪惡都留在了這扇石門之中。

楚應予終於抬起了頭,他緩緩地望著石室的上空,一改麵對曲夜思的陰沉冷淡,清亮的眼裡有著浮動的光芒,他小聲喊道,“小娥,是你麼。”

“……”

“我看到了。”

還在對著門口做出吐口水姿態的我僵硬住了,回頭一看,確實與楚應予的目光精準對上,我嚇得快速飄去他麵前。

“你能看見我?你是不是快不行了,你感覺怎麼樣?”

“神智有些模糊,宮主給我喝了醉魂吟。”

“那是什麼藥?”

“是一種慢性的毒|藥,不會損害我的身體,但會讓我的意識永遠消失。我死了,他才能移魂換身。”

“你放心,我會救你的!蕭若隱已經去奪回玄陰教,事成後我馬上就能召集一批人馬殺到八重宮大門口,如果不交出你,那就踏平這裡!”

看到我這麼著急地說著,楚應予隻是溫和地凝視我,想要觸碰我的手被束縛著,鎖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無論如何都是碰不到的。

“楚應予,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戰勝蠱毒,粉碎曲夜思的野心。你現在明白了嗎,他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養父,他撿你,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

一直被灌輸著扭曲觀念的楚應予有些落寞地說知道了,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切從他小時候起就是一個計劃。

一個長達多年的計劃。

“小娥,我會給你交代的。等到宮主奪舍的瞬間,我會拚死一搏,與他同歸於儘。不管是宮主,還是我,殺了你的人就都死了。”

楚應予認認真真地對我說著自己的想法,聽得我一個阿飄都覺得冷。

我急得想進入他身體裡搶奪控製權,卻發現儘管虛弱,如果本主排斥的話,我也是沒辦法像附身張珊那樣附身楚應予的。

真是太難為我了。

從他背後穿過,我又繞回前麵,焦急道:“你在想什麼!不可以同歸於儘,你要活著給我贖罪!”

“小娥我錯了,你不用原諒我,你以後要找一個像雲無憂一樣的相公才行。”

“我謝謝你的美好祝願啊!不是,你不準死!你要是敢用這種爛辦法報仇,我就回頭找梁侖算了!”

“他不行,他對你不好。”

“那我也找不到第二個雲無憂啊!就算你殺了我,已經喪失了資格,但你也有責任幫我重新找個對象吧!”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了,原本做事情都已經井井有條了,卻在麵對楚應予的時候還是會慌亂成一個傻逼。

“膽小鬼!你能不能再勇敢點!死並不是最終的解決手段,你那隻是偷懶軟弱的做法,真正的強者不應該是麵對今後的人生嗎!就算失去了我,也要好好過下去,做一些對江湖有貢獻的事情!”

“聽到沒有!你不準這樣放棄了!”

魂魄是沒有眼淚的,但不妨礙我帶著哭腔嗷嗷叫,看得楚應予一愣一愣的,慌張地想要擁抱我,雙臂卻一次次地從我身體上穿過。

我嚴肅地又問:“你不是還要等著我複活嗎?不是要給我找複活的方法嗎?不是還要給我找個像雲無憂一樣的好男人嗎?又想要食言?”

“我沒有。”有些心虛的少年垂下了頭。

“你最好沒有,這件事沒得商量,愛我你就聽我的,不準同歸於儘,曲夜思什麼時候會占據你的身體?”

被我的氣勢震懾住的某人:“八月十五的月圓之夜,陰氣最盛的子時。”

“等我,楚應予,不可以做傻事,我還沒有原諒你,你不能這麼輕鬆地一了百了。”

我終於能有一次對他說等我兩個字,也總算明白,這兩個字的背後藏有多麼濃烈的期待。

飛出石室,我火急火燎地想著去找黎一,隻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曲夜思的密道門口看到她。

顯然,這條通道並不是所有屬下都知道的。

女人的眼裡有著眷戀的深情,她看誰都很多情,可這次還有著悲傷與不舍。

為什麼要對著曲夜思的密道門黯然神傷?她現在是要去找他?

本意就是想要觀察黎一,策反她,於是我降落在她的身後當起背後靈。

黎一仿佛做好了心理建設,眼裡的所有情愫都被遮掩,再一抬眸,她又恢複成那個風情萬種、肆意張揚的模樣。

我就這麼觀察著她,害怕錯過她的任何表現,但接下來我就傻住了。

從密道來到了曲夜思的寢殿,開啟的門又重新闔上。對於出現在房內的女人,男人並未感到驚奇,他完全不在意。

黎一看著這麼冷淡的男人,歎息著,撲進了曲夜思的懷裡,她迫不及待地去吻著他的麵頰,雙手攀附住對方的肩背,將外衣給脫下。

對比起黎一的熱切,曲夜思是享受的,但也是冷漠的,他的眼裡不起波瀾,沒有動情,隻有簡單的欲望。

曲夜思這平靜的死樣子,甚至沒有麵對楚應予時情緒來得高漲。

“今日為何如此急迫。”

將黎一抱起,曲夜思朝著床榻上走去,我看兩人這個熟練度,顯然有這份私情不是一兩日了,可能私底下這種情人關係保持了很久。

“你都快要變成小楚了,還不讓我多多享受一下原本的身體?”

“被詛咒的殘破身體罷了,有這麼讓你喜歡?等我用了他的,你才知道什麼是好的。”

“我就喜歡原來的,換了就不是了。”

黎一不想聽他開這種玩笑,咬上對方的唇瓣,像是發泄的小貓一般。

床前的帷幔落下,過了一陣,裡麵傳來讓人麵紅耳赤的聲音。

我終於知道黎一喜歡的人是誰了,她喜歡曲夜思,並且她並不希望對方奪舍楚應予,雖然我搞不懂是為什麼。

彆看這兩人現在纏綿悱惻,下了床以後估計心眼八百個。

可以挖曲夜思的牆角!我不僅要救楚應予,還要挖走他情人!

作者有話說:

小娥要拯救被惡龍帶走的公主楚!誰拿男主劇本,一目了然!

下章就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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