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2 / 2)

昨夜的雨勢極大, 足以衝刷掉來人的氣息。

賀淮舟隻記得兩人離去的大致方向,便隻能朝著那個方向一直飛。

飛了不知究竟多久,他們才終於發現了一處詭異的地方。

那裡顯然經曆過一場凶險的惡鬥, 四周的樹木皆被攔腰折斷, 地皮都被掀掉了許多。

地麵的血液也被雨水衝淡了, 隻剩淡淡的腥味。

宮應雪在一片狼藉中,來到一根樹木旁,這裡是處於混亂中心卻唯一一個沒有遭到破壞的地方。

他抬手放在樹乾上,闔眸感受著曾經的氣息。

過往發生的事,就這麼瞬息之間灌注入他的腦海之中。

和魘魔那種編織夢境,回溯過往的魔不同,這種回溯之法並非人人皆會,少數一些精通陣法符籙甚至是幻境的世家中的佼佼者才能學會此法。

巧的是,梅山宮氏便是精通陣法符籙與幻境的一族。

賀淮舟催動了玉簡的共鳴,這種玉簡是山門發放下來,平日裡可作聯絡信息用,而他作為此行帶領後輩進入萬象宗的師兄,他的玉簡也有彆的用途。

能夠與其他的玉簡共鳴,迅速查詢到其他弟子的下落。

“彆看了,我們快走吧。”賀淮舟並沒有把這裡劇烈的戰鬥和謝窈與那隻魔的戰鬥聯係起來,畢竟這種情況的戰鬥,跟神仙打架一樣,根本沒辦法和談驚春那樣修為的弟子聯係起來。

兩人離開此處,又繼續往前行,走了許久,賀淮舟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難不成謝窈和談驚春兩人已經被那隻魔抓回魔域了。

真要這樣,他還怎麼跟謝淩交代。

這麼想著,他手中的玉簡亮了亮,似乎是感受到了謝窈玉簡,他連忙屏息凝神,迅速感知到兩人的方位,一路趕到,最後停留在一個山洞外。

現在正是上午,太陽一點一點地攀升,陽光仿佛溫柔的水流,從洞口漫進去。

落在沉睡之人的腳邊。

賀淮舟看清了兩人,呼吸不由一窒。

兩人相擁而眠,睡的正熟,談驚春的手臂攬住謝窈的肩膀。

懷中的謝窈則偏頭貼在談驚春的肩頭,因為熟睡,雪白的臉上染上了幾分胭脂粉色。

兩人的發絲勾連在一起,身下則是乾淨的衣物,四周靜悄悄的,一時之間,賀淮舟竟不好意思上前叫醒他們。

宮應雪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以修士的警覺,不應當他們已經站在這裡許久了,他們還醒不過來。

他先上前,探了探謝窈的脈搏,察覺到她隻是睡過去後,就鬆了一口氣。

而在一旁的談驚春,看起來狀態就不怎麼好了。

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手腕處還留有猙獰的血痂,身上的衣物也血淋淋,甚至都蹭到了謝窈身上。

宮應雪皺了皺眉,將他環在謝窈身上的手拿開。

可惜談驚春護她護得極緊,仿佛抱住的是什麼他私有的東西。

甚至於,他在昏迷中感受到懷中之人似乎要被拉走,他的力氣更大了,大到謝窈都皺著眉有些不適。

賀淮舟在旁邊看著,都不由感慨:“沒想到談師弟受了這麼重的傷,還這麼有勁兒。果然是年輕人啊。”

宮應雪早就對賀淮舟各種奇怪感慨習慣了。

他隻是強硬地掰開談驚春的手指,將昏睡的少女從他懷裡扒出來,打橫抱起,清冷的眉眼間好似落了重重深雪,他道:“我帶窈窈回城主府醫治,你們也一道跟來吧,給這位……”

他低頭睨了一眼談驚春,聲音變得愈加冷淡:“談師弟,也看一看病。”

……

極海城隱山秘境結束,大魔封印順利被修複,但還是跑出來一些魔物,四處流竄,極海城派了人四處去追殺這群魔物。

此時,極海城城主府內,謝窈剛剛睜開眼睛。

眼前是古色古香的雕花金絲楠木床,空氣中縈繞著好聞的熏香。

謝窈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頭暈目眩,眼前頭頂的天花板都在旋轉,她意識放空了許久。

她這是在哪兒?

她不是在被裴紅月追殺嗎?

裴紅月……

談驚春……

她昏過去了,也不知道談驚春怎樣了,被裴紅月抓走了嗎?

謝窈精神猛一振奮,倏地坐起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側麵傳來:“你醒了,感覺如何?”

偏過頭看去,恰是宮應雪。

他似是在床畔坐了許久,滿頭青絲未理,眉宇間透著淡淡的疲憊。

謝窈感覺了下自己的狀態,急匆匆道: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霧貳司舊〇把衣舊貳“我還好,談驚春呢?小師弟怎麼樣?”

宮應雪向下人傳喚了藥,纖細雪白的指骨舀著濃稠的藥汁,慢條斯理道:“他身體並無大礙,正在客房裡休息。”

謝窈想起當時談驚春尾巴差點都被打出來,怎麼可能無礙。

“這裡是極海城城主府,那日我與賀兄一同追尋你們二人蹤跡,找到你們後,就帶了回來。”

謝窈聽完道:“那我去看看他。”

宮應雪攪勻了藥汁,聲色溫柔又冷淡,道:“不必擔心他,你睡了三日,現在身體正虛弱,先喝點藥吧。”

他的語氣讓謝窈聯想起了小時候父母喂藥的場景,心裡有些不自在,便道:“我自己來吧。”

“這樣說話怎麼了?”宮應雪彎起眼眸,問:“我當你喜歡聽人這般講話,窈窈看起來更喜歡活潑的。”

謝窈不解,問:“我如何看起來更活潑的了?”

腦海中浮現出談驚春抱著謝窈,兩人幾乎是交頸而眠的場景,宮應雪感受到喉間似乎有些血腥味。

他又想咳,牙齒抵住舌尖,咬下去,直到感受到熟悉的血腥味,他才漸次冷靜下來。

“隻是日常窈窈看起來很喜歡跟談師弟待在一起,談師弟年輕漂亮,我比起他來……確實不如。”

宮應雪說完,清冷的眉宇間顯而易見閃過幾分懊惱,可這抹懊惱愁意並未消減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些許西子捧心的柔弱情致。

謝窈連忙道:“沒有。”

要是沒有係統在,她還真不愛往談驚春跟前湊,她又不是喜歡被人天天冷嘲熱諷。

眼下,她也擔心宮應雪受什麼刺激,萬一又吐血了怎麼辦。

“那就先好好喝藥,再去見他。”宮應雪說著,藥匙在碗邊刮了刮,刮去下邊的餘汁,湊到謝窈唇邊。

謝窈訥訥,喝了幾口。

宮應雪也慢條斯理地重複著,舀藥,吹涼的動作。

謝窈實在著急,卻也隻能耐著性子一口一口地將藥服下。

宮應雪性子慢,動作溫吞,幾乎讓謝窈懷疑他是不是有意拖延時間。

可瞥宮應雪,他清冷的眸中滿是認真,一點也看不出有意刁難的樣子。

到後麵她實在受不了了,苦得她五官皺在一起,想吐舌頭,道:“你還是將藥給我吧。”

宮應雪將藥遞給她。

謝窈屏住呼吸,一口氣將剩餘藥汁全部服下,這才覺得舒服了點。

宮應雪擦去她唇畔的焦黑藥汁,又遞過來飴糖:“墊墊苦味吧。”

謝窈口中含著糖,一邊看著宮應雪。

宮應雪迎著她期翼的目光,隻溫聲道:“你將衣服穿好,我讓人帶你去看看談小師弟。”

謝窈從乾坤袋中取出衣物,迅速換好。

推開門,宮應雪身畔站著兩人,他讓一位侍女送謝窈往綠竹小院去,那裡是談驚春暫住的地方。

看著謝窈跟人一同離開,宮應雪眸光一並黯下。

身側人道:“就這麼放任謝小姐去見旁人嗎?”

“隨她去吧。”宮應雪收了自己關懷備至,體貼嗬護的麵孔,隻覺得厭煩。

強迫自己對並不喜歡的人關懷備至,於他而言已經做了許多年,不知為何,現在,他卻並不想再這樣下去。

畢竟即使如此,他也無法讓謝窈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為了談驚春……

一個混在修士中居心叵測的魔。

返祖之魔啊,殺了談驚春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他腦海中閃過這個陰暗的想法

弋?。

他不想用出什麼強製的手段,若有必要,他也並非不能去用。

從謝窈院子離開,這麼想著,手背的傷口再次傳來一陣灼熱的痛感,宮應雪看著手背上的傷口。

上麵被他施了障眼法,是以無人發現他手背上被魔物所傷之處,不僅沒有痊愈,甚至還更加猙獰,青紫之色加劇。

他懨懨道:“這幾日的淨水祓禊好似用處不大,多兌些符紙吧。”

“是。”

*

路上,謝窈跟著侍女穿行在城主府中。

係統突然開口:“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謝窈道:“我猜猜,是關於談驚春的吧。先聽一個好消息吧。”

她好歹這幾日也算得上是跟談驚春有過命的交情了。

在那種危險緊張的狀態下救了他,禦劍飛了那麼久,雖然最後跟裴紅月對上,還是立刻昏了過去,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係統回複道:“攻略對象的好感度終於從負10提升到正數了。”

謝窈心頭一喜,克製道:“好感度目前多少了?”

自己救了他,怎麼說好感度也得大漲特漲,漲個五六十的,後麵她再輕輕鬆鬆漲個四五十,滿百後,順利死遁,回到現代,這不是妥妥的。

謝窈越想越覺得美滋滋,她仿佛已經看到回家的大門向她敞開了。

“快說快說。”謝窈忍不住催促道。

“那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壞消息了。”係統聲音弱了下去,“他目前的好感度為7。”

“多少?”謝窈聲音猛一提,她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7的好感度……”

好少……

作者有話說:

賀淮舟:真有勁兒啊。

來自老實人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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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 風雪城鬼嫁(一)

◎我會告訴你,引誘我的真正方法◎

係統再三確定後, 無奈道:“是的,的確是7的好感度。”

這個數值讓它也覺得不可置信,畢竟它是全天待機, 在謝窈昏迷後,以談驚春的所作所為來看, 謝窈在他心中確實已經開始變得特彆。

卻也沒想到好感度隻有百分之七。

“6。”謝窈感慨, “這也太低了吧。”

按這種比烏龜還要慢的增長速度,她回家的日子簡直遙遙無期, 隻能化作一個美好的泡影了。

“說實話, 這也是我進入時空穿越局後, 見到好感度增長速度最慢的。”係統歎氣, “不過宿主你不要氣餒, 起碼他的好感度見漲, 這就證明宿主所做的事,他並非毫無觸動。你隻要繼續加油就好了。”

聯想起之前的負數,謝窈隻能自我安慰,她可是從“-10”漲到了“7”,一下漲了17呢, 很不錯了。

談驚春在書中畢竟是毀天滅地的頭號反派, 若是輕易被攻略, 好像也確實不大正常。

謝窈隻糾結了一會兒, 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就是這裡了, 謝小姐,進去吧。”侍女將謝窈送到綠竹小院中,談驚春的客房前, 就先行離開了。

謝窈正在猶豫要不要叩開屋門。

“吱呀”一聲, 屋門就自己打開了。

少年垂眸望著她。

他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袍, 身量清俊挺拔,這個距離,謝窈需要抬頭望他。

談驚春臉上還帶著重病初愈的慘白,滿頭烏發未束,溫順地垂在肩頭,脖頸處纏著幾圈繃帶,他不作什麼表情時,雪色的眸子看人實在冷漠。

謝窈奇了怪了,她隻是昏迷了幾天,跟談驚春幾天沒見。

他怎麼一副好幾年沒見的樣子。

該不會在等她先開口吧。

謝窈隻好道:“我來看看你,不請我進去嗎?”

這句話落下後,談驚春的表情就柔和了,轉身進屋:“進來吧。”

謝窈走進了房間,這才發現屋內光線很暗,空氣中帶著極其濃鬱的血液的味道,又帶著一種詭異的香氣。

房門在她身後輕輕地闔上,發出“哢噠”一聲,明明很細微,卻激得謝窈後背起了雞皮疙瘩。

太安靜了。

身後又有了腳步聲,謝窈甚至不太敢回頭,畢竟這太像恐怖片的氛圍。

她害怕談驚春突然給她一刀。

其實也不會。

隻是談驚春陰晴不定,忽好忽壞的樣子,實在猜不透他腦袋裡裝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小師姐,你在害怕?”

不知何時,談驚春已經來到她身後,這句話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出來的,暖烘烘的氣流吹得謝窈後背一涼。

下意識就回頭給他一拳。

談驚春眼疾手快,自然不會被她打中,隻是包住了她的拳頭。

他低眸看著她,輕笑,道:“看來師姐這幾日精神養的不錯,宮應雪也還算有些用。”

不要突然貼在人耳邊說話好嗎?

真的很嚇人!

謝窈看清他眼底的調謔,算是知道了,這家夥又在逗她。

“隻是睡著了而已,睡夠了自然就醒了。”

談驚春沒有問她關於化神期修為的事,謝窈就決定不主動解釋。

不過就算他問了,她也不會講實話就是了。

但她眼下的困惑實在太多了,就問:“你怎麼樣?那日裴紅月把我弄暈了,你怎麼打贏他的?”

她當時覺得談驚春肯定要被捉走了。

說著,她又將目光落在談驚春的脖頸和手腕上,這些地方都纏著雪白的繃帶,她又問:“這是裴紅月給你弄出來的傷?”

少女眼中的擔憂做不得假。

談驚春走到桌前坐下了,謝窈也跟著一並坐下。

談驚春支頤,並未回答她的疑問,隻是彎起眼眸,笑的人畜無害,語氣甜膩道:“小師姐,你真的好擔心我啊。”

事已至此,謝窈先前胡編亂造的借口早就被談驚春看穿了。

她也懶的再找尋什麼彆的借口,隻點了點頭:“是啊是啊,畢竟你可是我的師弟呢。”

談驚春心說越來越敷衍了,如今連謊都不肯撒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又看了一眼謝窈,道:“現在該換藥了。”

謝窈怔了怔,歪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反複跳躍的話題。

“你不是一直很想靠近我,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談驚春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你要好好表現。”

這句話高高在上的語氣簡直臭屁死了。

談驚春總是三言兩語就要把人氣死。

謝窈立刻滿頭黑線:“我真謝謝你啊,談老板,給我這次機會。”

平心而論,談驚春長得真的好看,皮膚欺霜賽雪,桃花眸天然含情,唇珠飽滿,唇角微微翹起,什麼也不做,光是坐在那,就是畫卷中最意氣風發的漂亮少年。

更彆說,他如今年紀尚小,眼睛大,眼角眼尾又鈍,無辜至極。

談驚春也確實有說出這種話的資本,原著他在萬象宗在女修中便總是很受歡迎,長相乖巧漂亮,純真無邪,又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後來他一統魔族四域,成為禍神後,想和他沾染上點床榻關係的人,更是女女男男,有如過江之鯉,殺都殺不完。

就算說出這麼傲慢的話,謝窈也是看著他這張俊臉,發不出脾氣。

果然啊,長得漂亮就是這點好處,總是會被人格外優待些。

但是她還是不能放過這個刷好感度的機會。

桌上擺放著一些瓶瓶罐罐的藥物,謝窈決定先從他的脖頸處開始包紮。

謝窈看著他垂落的青絲,猶豫了下,道:“你的發帶給我一下,我幫你把頭發紮起來。”

不然待會幫他纏傷口會很麻煩。

談驚春將緋紅色的發帶遞給她。

謝窈想起之前吃櫻酒糕吃醉了,想霍霍談驚春的頭發,被拒絕了。

現在這些順滑的頭發不還是落入她手裡了。

哼哼,那她給談驚春盤個丸子頭好啦。

這麼想著,她就動手盤了起來,她手法生疏,其實也盤不利索,甚至還扯掉了談驚春幾根頭發。

談驚春開口道:“小師姐,我不喜歡奇奇怪怪的頭發。”

額,確實是有這個想法哈。

不過被發現了,謝窈隻好規規矩矩地給他紮了他日常的高馬尾。

紮完頭發後,她拆了談驚春脖頸的繃帶,看清他喉間的傷口後,倒吸一口冷氣,嘟囔了句:“怎麼這麼嚴重啊。”

對謝窈來說,喉嚨本就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被人傷害到也就算了。

還被人傷得這麼嚴重。

不過沒死,也是奇跡了。

“疼嗎?”謝窈問完,又自顧自地回答了,“一定很疼。”

她之前磕到碰到就很痛的,更彆說傷在喉嚨這裡,這樣豈不是每時每刻伴隨著呼吸都是疼的。

談驚春其實不覺得疼。

否則,他也不會刻意延緩這些傷口恢複的速度,等著謝窈醒來了。

看著謝窈皺眉,有些心疼的樣子,他決定就這麼讓她誤會下去。

謝窈打來了水,將手放進去,注入靈力後,片刻,水溫就升高了。

幫他拭去傷口的血跡後,她又小心翼翼地上了藥,尋了嶄新的繃帶包紮,一圈一圈地包裹住少年纖細雪白的脖頸。

她為了方便,把凳子拉近了,離談驚春很近。

她的指尖雪白纖細,有時指甲會柔軟地刮過他彆處的肌膚,帶來絲絲點點的癢意。

談驚春垂眸看著她,她做的認真極了,目光不含一絲狎昵。

等包紮好傷口後,謝窈才看到談驚春正在看她。

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的距離竟然這麼近了,近的呼吸交纏。

謝窈怔了怔,談驚春再次發現了她喜歡對著他這張臉出神。

於是他垂眸,提醒道:“還有手腕的傷口。”

謝窈又給他包紮了手腕的傷口。

謝窈全神貫注地包紮,也有些累了,關鍵是談驚春的目光讓她覺得很不舒服,是一種觀察和審視的目光。

到底在你心裡,我算什麼呢。

謝窈心裡突然冒出了這句話,想完就把自己逗笑了。

她果然被談驚春折騰得有點神誌不清了。

“想知道嗎?”這句話突兀地響起。

謝窈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問出來了。

這應該算的上社死了吧。

談驚春彎眸看著她,道:“不如稚魔。”

“???”

過分了啊。

謝窈第一個不信,在腦海中跟係統講,“統子哥,查查談驚春對稚魔的好感度。”

她之前查詢了談驚春對季如霜和賀淮舟的,卻是漏了稚魔這個小東西。

查詢結果是,係統猶豫道:“攻略對象對稚魔好感度為9。”

謝窈:“……”

雖然也不是很多,但是比她多2……

聯想到稚魔漆黑的身體,漆黑的臉,紅豆子般的眼睛,和質樸的笑容,謝窈有點挫敗感。

她努力了這麼久,竟然連稚魔都不如。

稚魔就相當於他養的寵物了。

雖然稚魔很可愛,但謝窈還是有些挫敗,轉念一想,又惱怒道:“不是,你竟然把我跟稚魔比,好過分。”

“所以……”談驚春雪白的眸中開始泛出淺金色的光點。

謝窈垂頭望著他的眼睛,有些訝異,甚至包紮了傷口,都忘記把手收回去。

於是,談驚春很順利地捉住了謝窈停在自己跟前的手。

就如他方才就一直在想的那樣,咬住了謝窈雪白的指尖,放在齒尖輕輕地磨。

含著手指時,他聲音並不清晰,他仰視著謝窈的眼眸,嗓音柔緩帶笑,又充滿禁忌感:,“小師姐要更加努力一些啊。”

指尖先是癢癢的,又有一陣刺痛感。

這刺痛感瞬間將謝窈的意識拉回了許多,她倒抽一口冷氣。

談驚春似乎是咬破了她的肌膚,又在用舌尖勾去她的鮮血,輕輕地吮。

直視著談驚春的眼睛,謝窈有一瞬間仿佛心臟被人攥住了一樣。

她忘記了呼吸,隻是沉入了談驚春那雙極具引誘,勾魂攝魄,又極具侵犯性壓迫性的眼眸。

像是海潮,窒息感蔓延了上來。

“這就忘記了呼吸。”談驚春鬆開了她的手,無奈道:“這可怎麼行啊。”

謝窈晃了晃腦袋,勉強把意識收回來。

她突然有些不敢想,如果自己把談驚春的好感度拉到100,自己又死在他眼前,談驚春會做出什麼事來。

應當會比沉沒九洲更可怕吧。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樣一個大反派。

“傷勢包紮好了,我要回去了。”謝窈訥訥道,她要回去冷靜一下。

談驚春看著她出了屋門,舌尖還留存著謝窈鮮血的味道,他舔了舔唇,愉悅地眯起了眼睛,托著下巴,癡癡地笑了起來。

他倒是有些好奇,究竟謝窈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不介意陪她逢場作戲,他甚至願意偽裝成任何模樣,隻要能探知她的目的。

謝窈剛一出門,就撞上了回來的賀淮舟等人。

賀淮舟他們也一並住在綠竹小院,隻不過謝窈來時,他們剛好出去了而已。

他看到謝窈蘇醒了,神色一喜:“小師妹,你終於醒了,你也太能睡了,感覺身體怎麼樣?”

“還不錯。”謝窈注意到他身後隻跟著季如霜和白洛川,便問:“其他弟子呢?”

“他們啊,我剛把他們都送到回萬象宗的靈舟上了,隱山秘境還是太危險了,讓他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賀淮舟道。

“不過,接下來,我接了要前往風雪城的邀約。”

賀淮舟興衝衝道,“這次要去殺鬼新郎。師妹你要一起去嗎?”

謝窈點了點頭。

窗戶被人打開了,賀淮舟又看向站在窗口的談驚春,揚聲問:“小師弟,你要一塊兒去嗎?”

在重重花枝掩映後,孱弱的白衣少年站在窗口,彎起眉眼:“要去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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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 風雪城鬼嫁(二)

◎小師姐為何不讓我想想辦法◎

辭彆那日, 春光明媚,院裡花枝明亮。

賀淮舟考慮到談驚春傷勢未愈,謝窈也是昏迷後初醒, 就取了小型靈舟,以此前往風雪城。

賀淮舟與宮應雪辭彆, 謝窈則站在不遠處, 安安靜靜的。

她並未主動去尋談驚春說話。

昨日跟談驚春對話後,她回去就做了噩夢。

夢裡有一條巨大的白蛇, 蛇身緊緊纏住她的身軀, 幾乎讓她窒息, 從前那雙淺金色的眼睛再次出現在一片虛空中, 注視著她, 充滿偏執, 瘋狂以及引誘。

胸膛中的空氣伴隨著不斷收緊的蛇尾被壓榨出去,巨蛇張開嘴巴,露出鋒利的牙,深紅色的腔肉,潮濕的蛇信觸探到謝窈雪白的臉頰, 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窒息, 沉重, 壓抑, 像是……要被吃掉了一樣。

謝窈從噩夢中驚醒後, 整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她清晰地意識到,昨晚談驚春所展現出來的,隻是他陰暗麵的一角。

她不會天真的覺得談驚春昨日所說的話, 是非她不可的意思。

他所做的事情, 更像是一種捉弄, 試探與考驗,就像是想要看清她究竟有沒有繼續停留在他身邊的資格。

如果她對這樣的談驚春展現出退卻,嫌惡,那等待她的無疑會是談驚春毫不留情的虐殺。

指尖處的傷口被她包紮好了,隻是想起來時,仍然會有濕潤柔軟的觸感縈繞在上麵,揮之不去。

謝窈捏了捏手指,不過,她總覺得自己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是否要繼續攻略談驚春。

以談驚春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倘若她把他好感度刷到100,自己又拍拍屁股走人了,靠他這種事業狂,不得往死裡修煉,物理意義上地把天捅破,然後把她揪出來。

“真被纏上應該也會蠻嚇人的吧……”謝窈在腦海中跟係統吐槽。

在這個世界裡,雖然賀淮舟是位麵之子,但談驚春才是最後的勝者,她跟對方實力懸殊,談驚春想要為難她,也是有很多辦法的。

係統已經聽謝窈念叨許久了,睡前念叨,醒後念叨,整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它道:“宿主安心啦,隻要任務完成,成功死遁,就能回到現代,談驚春是無法捕捉到你的。”

“你要相信我們時空穿越局,畢竟工作了數百年,還未見過有能過打破時空壁壘抓人的。”

“倒也是哦。”謝窈傻笑,她都不知道自己怕什麼。

不過這麼想著,她還是覺得不放心。

她要從今天開始,每天都給談驚春灌輸點當好人的想法。

這麼想著,迎麵走來了宮淼淼,她依舊是一身紅衣,眉眼明亮。

謝窈本以為她不是來尋自己的,便側身躲了躲。

結果她徑直來到謝窈跟前,取出一個匣子,道:“這是我兄長要我送你的東西……”

“你在隱山秘境救了我,我兄長對你很是感激,就隨便挑了東西送你,反正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你不想要的話,丟了也行。”宮淼淼嘴巴就跟連珠炮似的,巴巴地說個不停,手指卻在局促地抻著衣角。

謝窈察覺了她的小動作,接過來,認真道:“謝謝。”

宮淼淼一怔,謝窈竟然接受了?

好奇怪。

她到現在還記得小時候謝窈來她家玩,謝窈比她年長兩歲,穿著紅色的小襖裙站在梅花枝前,風雪侵襲。

她周圍站了許多雲川謝氏的家臣,前簇後擁的,更襯得她像是粉妝玉砌的年畫娃娃。

聽府裡嬤嬤講,雲川謝氏的獨女到府裡玩了,以後小姐就有人玩了。

她那時滿心歡喜,甚至采了許多花,打算等謝窈來了,一同編花玩。

冬日的花很不好找,常見的隻有梅花,但好在宮府後山中有一些靈花隻長在冬日的崖壁上。

她短胳膊短腿地去夠那些靈花,反而摔了一跤,砸進淤泥裡。

好在她費勁巴拉,最後還是摘了許多花。

於是她去送給謝窈。

她到現在還記得,謝窈當時眼裡的嫌棄。

她聲音嬌嬌柔柔的,說出的話卻很刻薄:“這是哪裡來的丫鬟,好不知禮數,也敢來衝撞本小姐。”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窈身邊的侍衛拎了起來。

她執意揮舞著小胳膊,給她看自己摘來的花:“不是,我要送你花,我們一起編花環吧。”

那些花模樣看起來好看極了,隻是謝窈眼裡更嫌棄了,一把奪了過來,扔在地上,狠狠地碾了幾腳:“好醜的花。”

“你是什麼人,也配跟我玩?”謝窈說出的話很是紮心。

宮淼淼看著自己這身淤泥裡打過滾似的衣裙,再看看謝窈一身火紅的衣裙,膚白勝雪,灼人眼目,實在好看。

她突然有些說不出來,自己是梅山宮氏家的大小姐了。

後來,伺候她的嬤嬤趕緊趕來,朝謝窈說明了情況。

謝窈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人不是什麼丫鬟,而是宮家的大小姐。

她道歉的語氣也傲慢至極:“不好意思啊,認錯了,誰叫你穿的那麼像丫鬟呢。”

宮淼淼想,她真討厭謝窈。

她要討厭謝窈一輩子。

但是現在的謝窈變了,和從前不一樣了,她竟然也會誇她穿紅衣服好看,會跟她說謝謝。

宮淼淼身上的局促消失了,她撚著發尾,有些神氣道:“這個劍穗可是我……我兄長編了好幾天才編出來的,感覺應該很配你的月落劍,你可以打開匣子看看。”

月落劍通體銀白,劍身輕盈,宮淼淼贈的劍穗也是銀白配色,穗穗上麵編著銀白色小花,串了珠子,倒是很少見的樣式。

“好看的。”謝窈從匣中取出來,當場掛在了劍柄上,新月般的眉眼彎了彎,“我很喜歡。”

宮淼淼注視著她的眼,鬼使神差道:“你以後可以來找我玩。”

“小師妹,該走了!”季如霜站在飛舟上叫謝窈。

“好啊。”謝窈一口應道,又對宮淼淼揮揮手,“走啦。”

誰又知道還有沒有以後,說不定她死遁前都看不到宮淼淼了。

晴空萬裡,碧空如洗,靈舟在厚厚的雲層間穿梭。

謝窈上了飛舟,心情反而有些沉重了。

不要對這個世界產生過多的感情,她總是這樣告訴自己,但不產生感情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人活在世間,總是會產生這樣那樣的羈絆。

她不再往下深想,開始打坐。

不知過了多久,船身突然劇烈晃動起來,仿佛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一般,猛得往下墜。

“大家小心!船身失控了!”賀淮舟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謝窈聞言,立刻趕到甲板上,隻見天氣詭異,巨大的烏雲盤旋在天空之上,狂風吹斷了桅杆。

謝窈的裙擺被風吹得亂揚,她踉蹌了下。

不知何時,談驚春也出來了,扶了下她的手臂,奇跡般的,謝窈感覺腳下好似紮了根一般,穩穩當當地站著,不會再隨著船身滑動。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謝窈將一縷亂發勾在耳後。

談驚春眯眸,麵容冰冷:“看來風雪城城主並不歡迎我們。”

白洛川和季如霜皆抱著桅杆艱難地維持自身不被狂風刮走。

於是談驚春也象征性的扶住了門。

反觀賀淮舟,同樣衣袍亂舞,一手負劍,另隻手以施法,指尖凝聚著金色的光點,企圖控製飛舟,在這種極端的天氣下穩定下來。

但是實在太難了,那股無形的靈力仿佛有意在跟他們作對,船身逐漸撐不住靈力的波動,響起木頭斷裂的哢嚓聲響。

賀淮舟雙眸微微睜大,連忙道:“大家小心,快離開飛舟。”

話音剛落,眾人連忙禦劍飛離。

隻見飛離的瞬間,飛舟便被強風徹底撕毀成碎片,無數木屑在空中炸成一團煙霧。

“我好不容易存靈石買的飛舟!”賀淮舟滿臉肉疼,作為一個劍修,能在保養老婆劍之餘買個代步工具,是多麼艱辛又難得的事,眼下卻又被這股怪風給毀了。

他歎氣,風雪城城主何止是不歡迎他們,這架勢簡直是在警告他們了。

“風雪城在整個太玄九洲是少見的沒有禁空令的城池,隻不過平日也很少人主動來就是了,但就算是主動來,也沒有說上來就把船毀了的。如今倒讓我們遇到了。”

賀淮舟納悶了,“我們招惹他了嗎?怎麼上來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季如霜無奈道:“接下來,我們還是禦劍吧。”

談驚春凝眸感受了下,出聲道:“隻怕也不能禦劍了。”

話音落下,眾人隻覺巨大的吸力朝眾人席卷而來,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拖拽著他們,將他們自高空狠狠拽下,隨之而來的,還有被壓製的靈力。

謝窈周身靈力被壓製,無法再禦劍,月落劍自動收回了劍鞘,整個人隻能像凡人一樣,自高空墜落。

風聲自耳側重重地吹過,發絲亂舞。

季如霜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賀淮舟使勁凝聚靈力,企圖撐出一個結界來,一邊道:“等我一會兒。”

白洛川著急道:“再等下去,我們就摔死了。大師兄,你快想想辦法啊!”

這種情況下,倘若不能找回靈力,他們幾個從高空墜下,恐怕得當場砸成肉餅才行。

謝窈在做自由落體運動之餘,抽空看了一眼談驚春。

他氣定神閒,絲毫沒有出手的意向。

謝窈一看就懂了,大反派藏拙呢是吧。

畢竟這裡還沒有到他展現真正實力的時刻,目前仍然是萬象宗僅有築基修為的漂亮路人師弟。

不過後期他展現魔族實力之時,也是他徹底和賀淮舟等人決裂,步入魔域之時。

談驚春彎起眼眸問:“小師姐,你怕嗎?”

謝窈胸膛內的心臟砰砰狂跳,嘴巴開始跟不上腦子的節奏了,道:“你不怕,我也不怕。我們可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談驚春輕笑一聲,拉住了她的手腕,感受著她的脈搏。

片刻又鬆開,他道:“你果然怕了。”

“沒關係,你不用怕,大師兄一定有辦法的。”謝窈道:“我們都會沒事的。”

原書中也有這個情節,賀淮舟身為主角團的頂梁柱,是非常可靠的成年人,成功撐起了結界。

談驚春聲色愉悅,笑眯眯道:“小師姐為何不讓我想辦法?”

“那你快想想辦法吧,我們快要摔死了。”謝窈眼看著房屋越來越近,她們快要一頭栽下去了。

這個高度,這個加速度,砸下去腦花四濺,會很血腥的吧。

“不要。”談驚春露出了個頑劣的笑容,“你那麼喜歡大師兄,就讓他想辦法吧。”

謝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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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 風雪城鬼嫁(三)

◎現在提親還來得及嗎◎

果然傳來賀淮舟驚喜的聲音:“太好了, 我撐出結界了。”

巨大的結界將眾人包裹起來,眾人在球形結界中,賀淮舟則站在中間, 苦苦支撐。

最後結界成功減緩了下降的速度,墜落在地, 砸成一團。

賀淮舟自然是在最下麵壓著, 談驚春從一團人率先中起身,拉著謝窈的手腕, 將她帶出來, 放在地上。

他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季如霜和白洛川相繼起身, 謝窈忍不住問趴在最下麵當人/肉墊子的賀淮舟:“師兄, 你還好嗎?”

賀淮舟整個人趴在地上, 勉強抬起一隻手揮了揮, 示意她無礙。

他們正好墜落在風雪城最繁華的街道中心,因為他們無端從天而降,不少在地上的居民都看了他們,皆狼狽的四散逃離。

最後發現他們砸在地上後,又有不少探出腦袋, 偷偷地打量這些外來修士。

賀淮舟也整理了衣物, 從地上站起來。

此行他們接的邀約是由風雪城中首富張林安發出的, 是以要先去張府。

謝窈注意到這些本地的居民皆伸出頭打量他們, 甚至是對他們極其畏懼, 和先前在清河城看到的截然不同。

風雪城整體的氛圍雖然有人活動,但是卻不夠熱鬨。

她忍不住問:“為何這裡的人都那麼怕生的樣子。”

“這裡曾經發生過一樁命案,至今無人能查出真凶, 眼下又出了鬼新郎, 因此對陌生人比較排斥。”談驚春並未詳細解釋。

很快來到了張林安家。

張林安早早地就等在府邸門口, 翹首以盼,看到賀淮舟拿著邀約令趕來,大喜過望道:“道長,你們可算來了,等死我咯,哎喲。”

“十日前,小女家手腕突現蓮花印,怎麼洗也洗不掉,隻怕是被鬼新郎盯上了,道長你來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啊。”張林安一邊說,一邊揩淚,“我想帶你看看我女兒。”

賀淮舟安撫他道:“還請你詳細告知鬼新郎一事,來龍去脈,要多詳細,有多詳細,都告訴我才好。”

接著張林安具體描述了下關於鬼新郎。

用簡單的話概括一下,就是鬼新郎是三個月前出現的。起初是城中有女子的手腕處出現粉白蓮花,女子向身邊的人反應了,人們不以為意。

第二天,就有一道鎏金紅封的書信落在府內的牆上,信封中寫著:十日後,將此女盛裝打扮成新娘,送至城郊太平湖畔,等吾迎娶。

最開始的那個受害者一家自然是不肯,隻當有人閒來無事惡作劇罷了。

結果十日後,女子便在傍晚憑空消失了。

據說,有伺候的丫鬟看到飄飄灑灑的紙幣落滿整個小院,少女閨房內塗滿了猩紅的囍字,床榻上灑滿了乾果花生龍眼和紙錢,龍鳳囍燭燒得正旺。

女子父母立刻想起那封草率得讓人難以聯想到提親的請帖,立刻派人牽馬疾馳到太平河畔。

黃昏時刻,湖畔生出濃濃的霧氣來,一間燈火通明的畫舫蕩開水波,平平穩穩地來到湖畔之中,駛入濃霧。

那家人連忙驅船去追,結果湖水逆流,阻力加大,無論如何,他們也追不上那間畫舫,隻能看著畫舫漸行漸遠,消失在濃霧中。

那家人尋了一晚,反而在濃霧中走失,始終沒能找到女兒下落,天亮時濃霧消散,畫舫停留在湖畔正中,裡麵空無一人。

他們四處找尋仙人來調查,結果仙人一聽是風雪城遭難就放棄這個邀約,漸漸那些人就自認倒黴了,隻期盼藏好自家女兒,不被鬼新郎盯上。

“結果,我怎麼知道,我女兒不過昨日清晨去街上買了一家糕點,回來後,手腕就出現了這個蓮花印,怎麼清除都清除不掉。”張安林一大把年紀,說著說著就像要哭了一樣。

賀淮舟安撫道:“放心,有我在,絕不會再讓鬼新郎為非作歹。”

眾人終於來到張雪兒的小院,張安林支使丫鬟道:“翠花,去把小姐叫出來。”

翠花在屋內四處找了一番,最後驚惶地出來,“老爺,小姐不見了。”

這句話無異於晴空霹靂,對本就不安的張安林來說,雪上加霜,他揩起眼淚來。道:“完了完了,這才第二日,雪兒就不見了,她沒了,我還怎麼向她娘交代啊,我也一頭撞死算了,不活了……”

賀淮舟大概還是第一次見這把年紀還能哭成這樣的,正準備安撫時,一個嬌俏的聲音從院門口響起,“爹爹,你還真把這些仙人們叫來了。”

“我都說了沒關係的,不用把仙人叫來。鬼新郎說不定英俊瀟灑,能嫁給這麼一個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人,這多好玩啊。”束著雙螺髻的張雪兒踩著鹿皮小靴,一路來到張安林跟前。

這一席話瞬間吸引了謝窈的吐槽欲。

一個妖邪,竟然能被她描述成神通廣大,發力無邊的人,也確實罕見,真乃神人。

不過,她仔細回憶了下劇情。

這個劇情裡,似乎還有關於談驚春的桃花債來著。

張雪兒一眼就注意到了主角團裡這個默默無聞,又極其美貌的小師弟,對他展開了極其猛烈的追求。

談驚春百般婉拒,也沒徹底甩脫她,直到最後她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謝窈把這個原因歸結到了賀淮舟身上,畢竟賀淮舟把張雪兒看得太緊了,生怕她出半點差池,談驚春估計想殺也沒機會殺。

談驚春吃癟,應該會很好玩吧。

張安林急道:“你這丫頭,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讓你不要亂跑,不要亂跑,你怎麼還要亂跑!”

“爹你就是太把這當回事了。”張雪兒抬起手臂,眯眼看著手臂內測的蓮花印,“這多好看啊。”

“可否勞煩姑娘讓我看看。”賀淮舟道。

“喏,給你看看咯。”張雪兒毫不避諱地給他看,目光卻在打量這些仙人,“聽爹爹說,你們是萬象宗的仙長,我最大的願望呢,就是嫁給仙人。”

她目光十分放肆且流氓地從幾人身上挨個掃過,摸著下巴,看著賀淮舟道:“俊是挺俊的,就是看起來有點傻。”

謝窈心道,看來你直覺很好。

落在季如霜身上又道:“好英氣的姐姐,可以當備選。”

竟然還男女不忌。

落在白洛川身上時,她猶豫了會兒,“不合口味,下一個吧。”

落在謝窈身上,她狠狠地皺眉,抿住嘴巴,跳過了。

她不喜歡比自己還要好看的。

謝窈自然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不是,你皺眉到底幾個意思,還要狠狠地皺眉,而且為什麼她沒有點評語。

張雪兒挑剔的目光,最後停在談驚春身上。

隻見她雙眼一亮,上前幾步,急切道:“公子,我現在提親還來得及嗎?”

張雪兒這句話和初次見麵就說“你好,結婚”有什麼區彆。

謝窈繃不住想笑,趕緊輕輕咳了咳。

談驚春橫了一眼謝窈,眼刀涼涼的。

謝窈努力把五官皺在一起,忍住笑意。

金紋白衣在日光下流淌著融金般的光芒,談驚春將視線放回張雪兒身上,聲音溫和得好似夏日流動的溪,說出的話卻不留情麵:“來不及。”

“真的嗎?我不信。”

張雪兒說話很刁蠻:“你一定是沒考慮好,我可以多給你幾日考慮,畢竟我們張家也是風雪城的首富,你入贅進來,定然不會虧待你。”

“誒誒,你這丫頭瞎胡說啥呢。”張安林看不下去了,將女兒一把拉回來,又跟談驚春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女衝撞了各位仙長,我向你們賠罪。”

賀淮舟道:“無妨。”

看清了張雪兒手腕內側的蓮花印,他道:“這印想來是那妖邪以異法烙在肌膚上,難以輕易抹除。”

“這幾日我們會儘量搜集鬼新郎的消息,若能提前抓住鬼新郎自是極好,若不能,也隻得采用彆的方法了。”

不愧是龍傲天男主,該穩重時還是相當穩重的。

一行人從張府又了解了一些情況,離開時,謝窈問:“倘若不能提前抓住鬼新郎,大師兄要采用什麼彆的方法啊。”

賀淮舟道:“倘若不能提前抓住,那就當然是……隻能我自己扮了。”說到後麵,他有些泄氣。

他一個七尺男兒,有一天竟然也要穿嫁衣,倒是還是少見。

季如霜看著他高大的身姿,實在難以想象他穿嫁衣的模樣,扶額道:“可是要扮,也應當扮得像一些吧。”

謝窈想起書中也有這個情節,可惜扮新娘的人是談驚春,雖然他的個子很高,隻是論美人的氣質還得看他。

後來鬼新郎看出談驚春是個冒牌貨,還是來了,由此可見鬼新郎也是個葷素不忌的主兒。

想到這裡,謝窈看了一眼在旁邊一言不發的談驚春,道:“其實我覺得可以由……”

談驚春似乎意識到她想說什麼,眉一壓,冷冷笑了一聲。

謝窈在他想要刀人的目光中止了興風作浪的心。

賀淮舟道:“看那位張小姐的身形與小師妹身形相當,興許可以小師妹來扮,你願意嗎?我會保護好你的,倘若不行的話,那也可以由我來。”

如果不能談驚春來扮新娘的話,那麼誰來扮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了。

謝窈應下了。

倘若幾日後無法在迎娶之日找到鬼新郎,那就她來扮,到時候再同賀淮舟裡應外合,爭取一把擒住鬼新郎。

*

賀淮舟三人一道去鬼新郎造訪過的幾家受害者家中收集信息,謝窈和談驚春兩人則被安排到了太平湖畔,這幾日都要觀察太平湖究竟有何奇怪之處。

太平湖占地麵積極大,有數千頃,占據了風雪城三分之一,遙遙接往天際。

白日的太平湖風平浪靜,不少船隻在水麵蕩漾著清波,近處則栽種滿了楊柳,幾處靠岸的地方還生長了粉白色的蓮花。

現在是夏季了,蓮花開的正旺,綠油油的荷葉間鑽出幾支粉白蓮花來,或含苞待放,或是開的舒展。

日頭越升越高,他們未曾發現鬼新郎有什麼活動的跡象。

不過也很正常,畢竟書中就是沒有找到鬼新郎行蹤,最後不得已才扮新娘的。

謝窈走累了,便同談驚春一同到了臨湖的茶樓,要了靠窗的位置,正好能將太平湖畔的場景儘數收入眼中。

茶樓一共分為三層,一樓用飯,二樓觀湖,三樓休息。

說書人在一樓講書,小二送了壺涼茶上來,又取了幾疊吃食上來。

湖風從窗口吹進來,帶著滾燙的熱氣。

謝窈的發絲被汗水濡濕了,沾在脖頸,臉頰上,烏黑的發更襯得肌膚如細雪般瑩白。

她穿的衣物輕薄,拿著桌上的蒲扇扇風,汗珠順著她頸側往下滾,滑過鎖骨。

談驚春看著那顆汗珠沒入紗衣,問:“有這麼熱嗎?”

“真的很熱。”謝窈覺得自己在太陽下麵人都快化了,眼下倒是不曬了,臉上卻依舊滾燙。

發汗後,皮膚白得愈加細膩,透著淡淡的粉色,像是大白桃子一眼,咬下去就會有甜甜的汁水濺出來。

少女抹在耳後脖頸的香膏一經蒸發,香氣顯得更加膩人。

談驚春眸光黯了黯,靠近她。

謝窈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便往後躲,很快又被人一把捏住小臂,拉近了,談驚春冷聲道:“躲什麼?”

……

作者有話說:

走走劇情吧。

這個副本我也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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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 風雪城鬼嫁(四)

◎小師姐,我身上也很涼。◎

手臂上的手指好似鐵鉗一般, 謝窈掙脫不開,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道:“哪有,我這不是整個人太熱了嘛, 怕熱到你。”

誰讓談驚春總是嚇唬她,搞得她身體都有自主意識了。

“那你便熱著吧。”談驚春鬆開她手腕, 聲音冷冷的, 道:“本來還欲給你施個術,眼下看來倒是不用了。”

不過, 聯想到談驚春方才拉住她小臂時, 掌心冰涼的溫度。

謝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拉住他的手腕, 捧著他的手, 放在臉頰邊, 貼上去。

果然,涼絲絲溫度瞬間讓她有些昏聵的意識清醒了。

即使外麵天氣那麼炎熱,談驚春身上溫度也是低於常溫的,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白瓷製品,一年四季都是冰涼的。

謝窈怕熱, 又因引靈體之故, 體溫比尋常人要高, 平日倒是沒什麼感覺, 這下在太陽下走久了, 整個人便似要化了。

她現在碰到涼的東西就忍不住多靠近一點。

她眯起眼睛,喟歎:“小師弟,你怎麼這麼涼啊。”

臉上燥熱的溫度稍稍降低了些。

謝窈拿著談驚春的手, 貼完左邊臉頰, 又貼右邊, 又把他的手心手背貼遍了。

謝窈的臉也很小,貼著談驚春手腕眯著眼時,像是隻乖巧的小狐狸。

少女臉頰軟軟的肌膚,比那日在山洞中還要滾燙。

談驚春看著她拿著他的手,自給自足的樣子,磨了磨齒尖,冷笑了聲,反手捏住謝窈的臉頰。

謝窈正舒服著呢,就又被人捏成金魚嘴。

談驚春濃密睫毛下的眼睛望著她,慢條斯理道:“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謝窈被捏著嘴巴,有些口齒不清道:“我隻是手有了自己的意識。”

不過,談驚春確實也沒說錯,相較於從前的避之不及,她現在確實膽子大了許多。

談驚春定定地看著謝窈,突然鬆開了她的下巴,收回去時,捏了她的臉蛋。

那一下手勁兒可不小,謝窈捂住臉頰肉,揉了揉:“你乾嘛。”

“我手也有了自己的意識。”談驚春懶懶道。

謝窈:……

離開了人體冰塊兒,謝窈有點悵然若失。

片刻後,談驚春支著下巴,道:“小師姐,我身上也很涼。”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和往日捉弄她的語氣很像,卻又不完全一樣,真要說哪裡不一樣的話,談驚春自從那日後,說話總是給謝窈一種錯覺,談驚春在有意無意地勾她。

謝窈不可思議。

這種話竟然也會從殺人不眨眼的大反派口中說出。

果然是活久見。

不過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確實還是不習慣。

談驚春嘴邊的笑意,讓她不由自主聯想到一句話:你是先吃飯,先洗澡,還是先吃我……

謝窈趕緊偷偷掐了自己一把,這可不能信啊。

可是真的很熱,以及她們坐的位置比較偏僻,搞點什麼小動作,應當也不會有人發現。

謝窈腦海中天人交戰,糾結要不要響應一下他這句類似於邀請的話。

畢竟談驚春這張臉屬實好看,就算跟他貼貼,她也不吃虧。

越想越覺得熱,她忍不住拿起蒲扇扇風。

天地可鑒,她真的隻會口嗨,但若真的要做點什麼,她還是會很害羞的。

於是在謝窈以龜速坐在長凳上往談驚春身邊挪時,談驚春撩起眼皮,眸中帶著幾分笑意,道:“小師姐,這會兒不怕熱到我了?”

謝窈好不容易醞釀出的一點旖旎情緒也給談驚春說散了。

難道是她誤會了,談驚春就是單純表現一下自己特彆涼快?

然後故意捉弄一下她。

看著他眼底揶揄的笑意,謝窈這回惱羞成怒了:“我就是熱昏頭了。”

當場倒了幾杯涼茶,給自己灌下。

談驚春在旁邊看著她生悶氣,喉嚨間發出愉悅的笑聲。

謝窈聽到了。

淦,更氣了。

談驚春笑夠了,抬指沾了茶盞中的水液,將一滴水珠彈到謝窈額心。

瞬間,謝窈渾身的燥熱消散了,於是她凶巴巴的表情凝固住,目光又變得和善,最後她乾巴巴道:“我們聽書吧,聽說在風雪城有一樁怪談的。”

“好。”談驚春如此道。

說書人在樓下講著:“話說這風雪城老城主府,可有一樁懸案。”

謝窈豎起耳朵聽起來。

“五十年前,風雪城繁華昌盛,其繁華程度在整個太玄九洲首屈一指,有一日,出了一樁命案。

老城主府在一個晚上無端燃起了大火,火勢將灰暗的天空映照成白晝,家家戶戶從門口出來,姚望城主府,還能聽到府內傳來哀慘的嚎叫。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過後,城主府又變成和三天前一樣的模樣,完好無損,仿佛根本沒有遭受過那場大火。有人好奇地扒拉著門,往裡看,府裡的人儘數消失,一個人也找不到了。

人們以為城主府遭了仇家殺害,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漸漸的人們也就忘記這件事了,誰知道呢,這五十年間,每年六月上旬,老舊的城主府都會生出一場大火,大火燃燒三天三夜,夜夜哀嚎,三天後,城主府又恢複成原先的樣子。後來老城主府就成了一座鬼府了。

很快,有了新的人,當了新的城主,建了新的城主府。

隻是這個新城主,性情極其古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無人見過他的真麵目,隻是偶爾有人在城牆上看到幽綠色的鬼火飄蕩著,白衣青年坐在城牆上,吹奏著笛子。有人猜測這位就是新城主。”

謝窈忍不住吐槽:“這城主還挺有奇怪的。”

不過聯想起她們剛乘坐飛舟來到這座城池時,這座城的城主就把飛舟毀了,還要摔死他們。

感覺也應當是脾氣古怪的人才對。

不知不覺間,她們在茶樓坐到了傍晚。

接連不斷的踩踏聲響起,張雪兒爬上樓梯,往謝窈那桌走來,身後跟著數位護衛。

她拍了下桌子,坐到談驚春對麵,輕快道:“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原來在這裡!”

“姑娘有何事?”談驚春語氣淡淡的,分不出什麼情緒。

他和旁人說話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

張雪兒也不管,隻是自顧自地講:“該吃晚飯了,我來叫你們回去。”

這個理由倒是樸實無華,謝窈很喜歡。

路上張雪兒一直嘰嘰喳喳,不停地跟談驚春講話。

談驚春為了做出禮貌小師弟的樣子,勉強回話,最後回的越來越短,不耐煩地皺起眉來。

一抹殺意飛快地從眼底劃過,他麵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心裡卻是滿含惡意地想:好聒噪,還是找機會殺了吧。

街道兩旁有不少小店鋪,賣各種吃食,蒸籠中的包子冒著熱騰騰的暖氣。

謝窈突然嘴饞,就讓他們等等,她去買幾個包子。

包子鋪挨著一個巨大的客棧,謝窈取出錢遞給老板:“要三個包子。”

眼前少女穿了白衣,整個風雪城黃昏時的色調都是暗的昏黃色的,唯獨這個少女,一襲白衣,站在夕陽下,明亮的晃眼。

倒不知風雪城何時有了這種神仙般的仙子,老板不由多看了幾眼,道:“蒸好的包子賣光了,下一籠一會兒就蒸好了,姑娘看看要不要等會兒?”

“那便等一會兒吧。”謝窈道。

她的注意力被隔壁客棧的打罵聲吸引了,一身麻布短打的男孩被人從門口扔到大街上,肥頭大耳的男人從客棧中走出來,惡狠狠道:“來人啊,給我打!”

話音落下,就有一個瘦成竹竿一樣的男人,對倒在地上的男孩拳打腳踢起來。

拳頭落在身上的悶響聲,聽的人牙齒發顫。

“你這賤骨頭,誰準你在我店門口徘徊的,這幾天我警告你多少次了,我門口的剩飯剩菜,就是倒給豬狗,也不是給你吃的!”

男孩被人摜在地上,謝窈問:“發生什麼事了?”

包子鋪老板道:“這個老板在這條街橫行霸道慣了,估計是嫌這小孩衣衫襤褸的晦氣,把他的財神爺趕跑了吧。”

“不過我倒是不知,從何時跑出來個這麼小的乞丐來。”他歎了口氣,他本來就是挨著這個大客棧而建的,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可不想跟這個街霸作對。

“姑娘,你的包子好了。”

謝窈:“再來三個,分開包起來。”

“好嘞。”包子鋪老板雖然不知道為何,但白來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將兩份包子一並包好後。

謝窈接過,走向那處人群,道:“住手!”

那打手動作一頓,回過頭來看向謝窈,站在客棧門口的老板也扭頭望過來。

見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女,肥頭大耳的老板眸中就露出譏誚,狹昵道:“你膽子倒是不小,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管你什麼人,把他放了,你們這樣打死人怎麼辦?”

“打死人啊,那就剛好喂野狗唄。”老板無所謂地笑了笑,“誰不知道風雪城城主根本不管事啊,誰能打就聽誰的唄。”

風雪城的治安素日不好,城主若是管事的話,也不會任由鬼新郎為非作歹,導致張安林隻能向外求助了。

謝窈在他這種目光下,隻覺得渾身不適。

遠處的談驚春聽到響動,擺脫了張雪兒的糾纏,緩步走過來。

他冰冷的目光在對麵那幾人身上涼涼掃了眼。

那肥頭大耳的男人感覺像是被一種陰暗冰冷的動物盯上了一般,嚇得縮了縮脖子,警告地上縮成一團的男孩,道:“那大不了今日就饒了你,我告訴你,可沒有下次了。”

那老板走後,謝窈走上前看了看那個乞兒。

倘若放在現代,她必然是不會出這個頭的,畢竟沒那實力。眼下有了修為,又確定對麵幾個隻是沒有修為的凡人,那簡簡單單的製止大人毆打小男孩,好像也是非常平常的事。

她沒有貿然靠近他,畢竟這種在街頭流浪的小孩應該和街頭流浪的小貓一樣,可憐兮兮的,卻也帶有攻擊性,不能放鬆警惕。

她問:“你沒事吧?”

躺在地上的男孩衣衫襤褸,亂糟糟的頭發遮住臉龐,隻露出一隻眼睛來。

他的眼睛極黑,烏潤潤的,有些怔愣地看著謝窈。

“喂,你在聽我講話嗎?”謝窈輕輕把他從怔愣中喚醒了。

男孩點了點頭,大大的眼睛微微垂著,看起來怪可憐的。

謝窈突然就想起了封妄,他年紀看起來比封妄還要小,結果卻在街頭流浪。

不過看起來性格似乎很怯懦。

結合起方才老板說的話,謝窈把油紙包遞給他:“你不是餓了嗎?這個給你吃。”

小孩遲疑著伸手,他的手上滿是泥土,和另一隻捏著包子的手不一樣,那隻手像蔥根一樣,又白又嫩,又纖細,指甲修剪整齊,還帶著健康的粉色。

他像是被驚醒了一般,迅速從她手中接過油紙包,聲音壓得很低:“謝謝。”

說完,就抱著油紙包,一路低著頭跑了。

謝窈覺得這小孩還蠻奇怪的,等回過頭,就見談驚春一臉不悅地站在那裡,聲音明顯冷了不止一個度:“原來,你對誰都這般好嗎?”

謝窈愣了愣,解釋道:“他是個小孩子,我總不能看到了有能力阻止卻不管吧。”

談驚春心裡升起無端的惱意,她總是這般好心。

無關之人怎樣,與她何乾,聯想起先前的那頭死狼。

她知道他的過往,她是不是也覺得他可憐,在同情他。

而這種同情無關其他,單純隻是因為她心善,在她眼中,他和封妄,和方才這個乞兒毫無區彆,這才是讓他覺得煩惱之處。

這些好,不單單是隻對他一個人的……

謝窈發現他拉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便彎起眼眸笑道:“你因為這個不高興了?太幼稚了吧。”

這句話仿佛惹了談驚春不快,他回過神來,冷哼一聲:“才沒有,你想多了,不要自作多情。”

謝窈道:“放心啦,在我心裡,當然是你最重要了。”畢竟隻有你是我的任務對象呢。

“誰稀罕。”

談驚春心想,騙人。

曾經謝窈為了追求賀淮舟,在宗門裡高調表白,弄得滿宗風雨,就算是謝窈在那日性情大變了,可她也並未解除與未婚夫的關係不是?

說到底,她隻是想要靠近他,利用他罷了。

所以他才不會讓她得逞。

謝窈也沒有放在心上,很快就把這點小插曲拋之腦後,畢竟大反派突然抽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要學會習慣。

張雪兒離得遠,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不過也能看得出謝窈終究是比較殷勤得那個,而談驚春表現得倒有些冷淡了。

看來,謝窈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不然橫刀奪愛這種事她還是做不來的。

不過,再看向謝窈時,張雪兒臉上明顯流露出些許幸災樂禍。

看來,是謝窈單方麵喜歡談驚春,才會對他糾纏不休。

原來這麼好看的女孩追求人,也會愛而不得啊,真是可憐。

不過這也側麵證明了談驚春並非是隻看容貌的人。

這可是她的機會。

更何況,想起她揣在懷裡的東西,她嘴角露出一個誌得意滿的笑容。

這可是醉春樓姐姐給她的好東西,傳聞中隻要加一點點,就能有效增進感情。

爹爹不讓她跟街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可她偏不。

天天被關在高樓大院中,哪有什麼意思,她就要做這個風雪城裡最標新立異的大小姐。

謝窈啃著包子,感受到一旁張雪兒的情緒變了幾變。

時而幸災樂禍,時而看著她的目光又滿含憐憫,時而仿佛打了雞血一樣,目光堅定,最後又自個兒驕傲起來。

謝窈:……

一個一言不發低氣壓,一個又思想活躍得讓人害怕,相較於他們兩個,一根筋兒的大師兄也不是那麼不正常了,她隻想趕緊回府。

*

城主府,空蕩蕩的大殿內,陰暗無光,幽綠色的鬼火在四處懸空漂浮著。

青年仰躺在台階上,白發散落,雙眸微闔,似是在閉目養神。

他一襲白衣,衣服的肩膀處粘合著一些紅色的羽毛,看起來像是隻花裡胡哨的白鳥。

“好兄弟,你幫我報仇了嗎?”水鏡中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

這聲音的主人是裴紅月。

他上半身赤/裸,未著衣物,肌肉流暢。

身旁有侍女幫他更換繃帶,他身前被砍傷的傷口,自左肩到右腰,力道再大些,估計要把他人給砍成兩截。

他作為純血的魔族,應當自愈能力極強,然而,養了數日,傷口處依舊時不時會迸發出雪白的餘焰。

還是那個返祖之魔的刀焰。

想到這裡,裴紅月就想要罵,他什麼都沒乾,隻是扶了一把那個小女孩,返祖之魔就一副被人當麵搶了妻子的樣子,往死裡打他。

這一邊,白衣青年淺色的唇微啟:“報了,我把他們船粉碎了,把他們從空中打下來了。”

“你就這樣報的?你這樣打怎麼打得死人啊。”

裴紅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著急扯動傷口,疼得呲牙咧嘴:“那群人裡可是有返祖之魔,倘若現在不殺了他,永絕後患,以後他成長起來,我們可就得對他俯首稱臣。”

“我還沒過夠這種逍遙快活的日子,不想聽人差使。”裴紅月沉思了片刻,“說起來,雖然沒有伴生之物,也有殺死這個返祖之魔的辦法。”

“不如差廚子把他剁成塊塊,炒成菜,吃了吧。”

裴紅月說完這句話,渾身打了個顫,一張俊臉上又露出幾分嫌惡來:“好惡心,這輩子都沒乾過這種茹毛飲血的怪物乾的事。”

他雖然是隻魔頭,但也不是什麼東西都往嘴裡塞的。

身為魔中的貴族,生來他便是繼承北魔君之位,錦衣玉食,不愁修為。

東西兩位魔君爾虞我詐,喜好生食血肉,吞噬同族,他看一眼就覺得惡心,甚至還同那兩位魔君撕破臉皮,放話早晚要弄死他們。

決定還是不吃了。

裴紅月又攛掇道:“你聽我的話,他現在一定非常虛弱,你把他打殘了,帶回魔域來,殺不死就先鎖起來。”

白衣青年依舊閉著眸,聲音聽起來十分冷淡:“挨打能不能彆叫上我。”

裴紅月循序漸進的引誘道:“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霧貳司舊〇把衣舊貳這怎麼能是去挨打呢?我這是為我們魔族大計著想。況且你每年六月份都要來風雪城,反正也是一件順手的事,殺了他,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

白衣青年乾脆道:“不去,懶,關了。”

說完,他抬手一揮,空中的水鏡就消失了。

消失時,水鏡中還傳來裴紅月“誒誒誒”的聲音。

青年皺了皺眉,本就頭痛欲裂,還得聽那個話多的念叨,煩。

正這麼想著,殿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方才見過謝窈的小乞兒在門縫處探出頭來。

他臟兮兮的小手,推著與他身形極不相稱的巨大的門。

他的頭發在方才奔跑中跑亂了,這才顯露出兩隻眼睛的顏色來。

一隻漆黑,一隻幽綠。

他抱著裝著包子的油紙包來到青年跟前。

青年雪色的睫毛抖動著睜開,露出雙幽綠眼眸來,他鼻梁極挺,眼窩深邃,倒是很有異域風情。

他盤腿坐起來,雪白的長發流淌在身後,眸光詫異。

他視線落在乞兒懷中抱著的油紙包上,輕聲笑了笑:“看來你今日遇到了不一樣的人。”

作者有話說:

談驚春:你的好,是單對我一個人的,還是所有人都有的。

以後在一起的日常,必然是談驚春主動勾引。

謝窈看著他的臉拒絕無能。

淹沒在談驚春的“還要還要”的聲音,然後成功被榨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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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 風雪城鬼嫁(五)

◎可我現在,感覺又不好了◎

“有姐姐給我吃包子。”小乞兒將油紙包遞給青年。

青年接過後, 抬指落在乞兒額心。

乞兒怔怔地看著她,身形逐漸化作一道光束,回歸到青年的體內。

青年閉眸接受著乞兒的記憶, 片刻,幽幽睜開雙眼。

又是萬象宗那群人啊。

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敢在城裡活動。

道貌岸然的名門正派, 真惡心。

他這麼想著, 看著油紙包中的包子。

路上小乞兒沒忍住吃了一個,神魂回歸後, 那飽滿多汁的餡兒就縈繞在舌尖, 胃部似乎也被充盈了。

他嫌惡地把油紙包扔出去, 幽綠色的火焰瞬間將其燃燒殆儘。

返祖之魔和引靈體竟然一塊出行。

返祖之魔怎麼忍住不吃了引靈體的。

罷了, 與他也沒什麼乾係。

青年平躺著, 手腕搭在額間, 極力遏製著頭中幾乎撕裂的頭痛,眉峰緊蹙。

*

回府後,謝窈跟大師兄交流了下鬼新郎的信息,遺憾的是,除了知曉鬼新郎會在種下蓮花的十日後出現, 彆的都一無所知。

看起來是每十日出來禍害一次人。

謝窈用過晚飯後, 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打坐修行, 待靈力運轉過三個周天後, 就累得不行,躺在床上。

不得不說的是,自從喝過談驚春的血後, 她總覺得她修為的增長速度加快了許多, 短短數日, 就從築基前期到了築基中期。

她突然有點意識到為何那些人要囚禁談驚春了,談驚春不就跟唐僧一樣嗎,細皮嫩肉的,吃了還延年益壽,增長修為。

困意漸濃,謝窈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清醒的意識和混沌的睡意博弈著,她終於在某個時刻坐了起來,準備脫衣睡覺。

係統突然在腦海中提醒道:“宿主,你真的不去看看反派嗎?他今晚要被人下藥誒。”

謝窈意識掙紮了一下,艱難思考道:“下藥……下藥就下藥嘛,反正談驚春那麼厲害,說不定這些藥對他沒有用呢。”

係統汗顏:“你可真是放心呢?宿主你好歹支棱起來,沒事多看看他呀。”

謝窈隻想當個大鹹魚,可是聯想到白天發生的事,萬一談驚春那個睚眥必報的,在小本本上記她,那怎麼行。

她還是過去刷刷存在感好了。

她又支棱起來,出門。

談驚春的房間在斜對麵,開著窗。

謝窈一眼就看到了屋裡除了談驚春外,還有個張雪兒,兩人坐在桌前,不知在說些什麼。

謝窈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隻好再往前靠近一些。

結果一不小心踩到枯葉,發出了細碎聲響。

她自己也沒注意到,依舊站在花枝後麵,努力想聽他們都說了什麼。

可惜她困得不行,聽著聽著就閉上了眼睛。

張雪兒滿臉嬌羞地道:“方才在席上,沒見公子吃多少。聽賀道長說,談公子受了傷,這是我差廚子炒的一些小菜,還有風雪城特產的天心草茶,正適合夏季解燥消暑,公子可要嘗一嘗?”

談驚春坐在桌前,雪白修長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扣著。

燭光下,他的臉龐一半隱沒在昏暗中,另一半臉龐卻潔白如玉,襯得仿佛半麵神佛,半麵修羅一般。

張雪兒在他這種目光中,漸漸有些心虛。

該不會談驚春發現她往飯菜茶水裡加了什麼東西吧。

不過就算發現了也沒什麼,她隻加了一點點,雖然醉春樓的姐姐說可以增進感情,但她還是喜歡循序漸進的感情。

隻要在談驚春待在府中的這段時間,她每天偷偷給他下一點,讓她們之間的感情每天都更進一步。

這不也是循序漸進嗎。

她可真聰明。

指尖敲在桌麵上,發出篤篤的聲響,談驚春將她的情態收入眼底,心中生出幾分不屑。

早就知道她對自己有那種齷齪心思,卻也不想如此膽大妄為。

在賀淮舟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按照賀淮舟那種正直的性子,邀約人在他眼底下被害,估計要像牛軋糖一樣調查許久。

他厭惡麻煩。

不過,他眼下心情很差,殺個人玩玩,製造些恐慌仿佛會很有趣。

這麼想著,他耳尖微動,察覺到絲許聲響,眼角餘光瞥到躲在花枝背後的少女,她看起來困極了,站著也要閉著眼睛,頭像小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的。

他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這抹笑意讓張雪兒雙眼一亮:“談公子……”

談驚春眸光中的金芒一閃,聲音溫柔,充滿蠱惑:“張小姐,你累了,去池塘邊洗把臉,清醒一下吧。”

“我一點也不累……”張雪兒反駁完,看著他的那雙眼睛,似是被蠱惑了般,僵硬地點了點頭,“那我去洗把臉。”

夜深露重,想來也無人會往池塘邊行走,就算是溺死個人,也是情有可原。

談驚春內心毫無所謂地想著。

確定張雪兒離開房間後,係統提醒道:“宿主快醒醒,彆眯了,張雪兒走了,你可以進去了。”

謝窈睜開眼睛,遊魂似地飄進了談驚春的房間。

談驚春正在倒茶喝,雪白的指節捏著茶壺,往小盞中倒了些茶水。

他嘗了一口,品出了些不同的味道,可惜他五毒不侵,凡人用的東西,無法對他產生任何影響。

是以,也就把這些當做普通涼茶喝了。

他眼底滑過幾許笑意,聲音清亮:“小師姐怎麼來了?”

看起來很歡迎謝窈的樣子。

可惜謝窈早知道這家夥一肚子壞水,笑對他來說隻不過是好用一點的表情,並不代表他真的開心。

甚至是,他非常喜歡用人畜無害的笑容來降低對方的警惕與戒備感,來達到目的。

起初謝窈或許會覺得這孩子笑起來怪好看的,現在隻覺得好了,他又開始算計人了。

謝窈心裡沒好氣的想:還問她怎麼來了。

要不是他招惹出來的桃花債,他至於要大晚上的不睡覺也過來嗎?

謝窈坐在桌前,直奔主題:“你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感覺。”談驚春托著下巴,晃腦袋,像是頭頂插了一朵花一樣,看起來很是高興,又問:“還是說……師姐覺得我現在該有什麼感覺呢?”

休想套話。

謝窈可不想跟他促膝長談,遂道:“你沒事就好,我回去睡了。”

她是真困了,不想加這個班。

剛一離開,又被談驚春摁住了手腕。

談驚春將茶盞磕在桌上,砸出不大不小一聲響。

他摁住謝窈手腕的手在用勁兒,表麵上卻笑眯眯的。

他看著謝窈迷迷糊糊又很困惑的眼神,薄唇輕啟:“可我現在,感覺又不好了。”

謝窈隻好又坐回去,跟談驚春大眼瞪小眼:“噢,那你感覺哪裡不好?”

她決定喝點涼茶清醒一下。

這麼想著,桌上正好放了一壺茶,談驚春也喝了。

謝窈就拿起茶盞,也給自己倒了一壺涼茶。

涼茶順著喉嚨滑到胃裡,連著灌了幾杯,這才將混沌的意識衝散了,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談驚春看著少女努力驅趕困意,眸光漸漸清明的樣子。

他笑了起來,溫馨地提醒道:“小師姐,你方才喝的茶裡,張小姐往裡加了東西。”

謝窈:“……”

“你怎麼不早說。”這句話讓謝窈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後咕咚一聲,還是咽下去了,她咬牙:“你就這麼看著我喝下去了?”

“你沒問。”

談驚春神情看起來神清氣爽,唇畔的笑意壞得都快滴出水來,愜意道:“而且我方才嘗了,劑量很小,對你不會有什麼影響,充其量隻是會有些熱。”

謝窈真的很想撲過去錘他。

怎麼會有人這麼愛捉弄人的!

不過,她也是困迷糊了,竟然忘了張雪兒在原書中還從秦樓楚館那些地方要了東西,她生性單純,腦子直接,聽人說什麼便信什麼,就拿了春天的藥給談驚春喝。

“你有什麼感覺嗎?”談驚春把方才謝窈問過的問題又拋了回去。

他往謝窈身邊湊了湊,桃花眸裡就隻映了謝窈一個人,像是在觀察她的表情。

他語氣輕快,看起來似乎隻是單純的好奇。

今晚到底怎麼回事?互相問問喝春天的藥是什麼感覺?

謝窈屏息感受了會兒,好像還真沒之前中藤露時那種抓心撓肝的感覺。

隻是。

謝窈把眼睛垂下去,聲音小了點:“有點熱……”

和之前藤露那次相比,這次並不嚴重,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說不定她運轉靈力,能將這藥性逼出去。

謝窈起身就走,手拉住門把手,即將拉開時,身後就出現一隻手,將門緊緊摁住了。

哐當一聲,砸出悶響。

謝窈後背寒毛都炸起來了。

屋內燈光昏暗,少年高大的身影投射在門框上,完完全全將少女的影子遮擋住了,謝窈隻是聽到身後少年的呼吸。

“你想乾什麼?”謝窈轉過身來,沒好氣地道:“你要是沒事的話,就把張小姐給的那些東西處理了,我也回去休息。”

談驚春笑道:“可是小師姐中了這種藥,真的沒關係嗎?”

謝窈盯著他,方才什麼都不講,現在倒是又做出一副關心她的樣子。

真可惡啊!

“有關係啊!我難受死了。”

謝窈當場表演一個破罐破摔,拉住談驚春的手,凝聚靈力在指尖劃破後,一口啃了上去,含混不清道:“反正小師弟這麼大方,肯定不介意,我吸幾口血,壓製藥性的對吧。”

之前那次喝了藤露,談驚春的血就可以止毒,這次藥應該也可以吧。何況談驚春本來就是個奇珍異獸,血有奇效。

謝窈惡狠狠地吸他的血。

指尖傳來些微痛意,談驚春微微蹙起了眉,感受著自己的血液不斷被人吸食,柔軟的舌頭總是會碰到他的指尖,仿佛帶著詭異的電流,讓血液開始發熱。

談驚春想……他有些興奮了。

謝窈覺得體內藥效好像消失許多,抬起頭看向談驚春,隻見他雪白的臉頰上帶著病態的紅霞,像是醉酒了一般。

看到謝窈投射過來的視線,他彎起眸子,詭異的勾起殷紅的唇瓣,喉結滑動了一下。

他的表情並非是忍痛,而是……有些滿足???

謝窈一瞬間就給談驚春變態到了。

啊?有病吧。

這一定是有病吧。

好端端的就是為了捉弄她?結果被吸血了,還笑了。

謝窈嫌棄地把他的手鬆開了,像看稀有物種一樣看他。

謝窈甚至不敢再碰談驚春了,生怕他爽到。

談驚春微微眯起的眸子又睜開了,道:“稚魔說的不錯,你果然很香,不如……等解開共命契後,把你吃了吧。”

少年亮出犬齒鋒利,仿佛是在思考,從哪個方向咬斷謝窈的脖頸比較好。

謝窈立刻不糾結談驚春方才是什麼表情了。

那是看見食物的表情啊!!!

“那你做夢,你解不開共命契的!”除非好感度足夠,才能解開共命契。

謝窈咬了咬牙,冷哼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你自便吧。”

說完,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談驚春百無聊賴地看著指尖的傷口,鮮血仍然從裡麵不斷滲透出來,隻是沒人再去吸食,傷口迅速愈合了。

唇邊的笑意很快湮滅無跡,他輕輕舔了下,像是冰冷的動物一樣。

第二日醒來時,謝窈怔愣地坐起來,還在發呆。

直到係統突如其來的聲音響起:“插播一條好消息,當前反派好感度20了呢,任務已經完成五分之一,請宿主再接再厲。”

這個消息確實不錯。

隻是謝窈搞不清楚,談驚春趁她睡著後,究竟想了什麼東西,才一夜之間僅靠一人之力,就把好感度提升了這麼多。

不過看來昨晚的茶也沒白喝,好感度漲的還挺立竿見影的。

這麼想著,她轉了一圈,打聽到了一個新消息。

張雪兒昨晚在池塘邊洗臉,腳滑掉進了池塘裡,幸虧當時有賀淮舟碰巧路過,才把張雪兒成功撈了出來。

不過,張雪兒也因此感染風寒,臥病在床,沒個十天半個月,是沒辦法再起床活蹦亂跳了。

想來這件事也是談驚春的手筆才對。

不然好端端的,怎麼會有去大晚上去池塘邊洗臉的這種念頭。

隻是不知道談驚春究竟是靠什麼辦法,讓張雪兒堅定不移地認為是她自己主動去池邊洗臉,結果失足滑下去的。

總是很奇怪就是了。

她去打聽了一圈,談驚春今日並不在府裡,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她決定一個人去太平湖畔望風,看看有沒有鬼新郎活動的跡象。

當然並不會有鬼新郎活動的跡象。

謝窈隻不過是去太平湖畔聽書罷了,聽罷了書,準備回去時,隱約感到路上好似有人跟蹤她。

確切的說,是她來到太平湖畔後,就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暗處一直盯著她。

謝窈拐彎進了一個死胡同,她跳上牆,躲在了屋脊後麵。

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一個瘦矮的身影從左右高大的人群中鑽過,來到了死胡同,看著空蕩蕩毫無一人的牆壁,他神情一時怔愣。

很快又意識到自己被人騙了,下意識遮住臉就要跑。

謝窈自牆上跳下來,穩穩當當落在了那個人跟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眼前的小乞兒是昨日她隨手救下來的那個,他身上的衣服洗過了,唯獨露出的肌膚上添了新鮮的傷痕,青青紫紫的。

他被謝窈發現時,顯然嚇了一跳,下意識想逃,退後了幾步,又定定站住,怯懦地叫了聲:“姐姐。”

“怎麼了?”謝窈以為又有人欺負他了,便道:“昨日那些人又欺負你了嗎?”

風雪城中城主並不管事,城內治安很亂,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在街頭流浪還是很危險的。

乞兒搖了搖頭,劉海便晃動了下,他今日看起來還整理了頭發,頭發梳洗的很乾淨。

謝窈注意到乞兒的眼睛竟然是黑綠雙色異瞳,不過在太玄九洲,異瞳並不少見,封妄便是紫金異瞳。

人族一些稀有族落也會有獨特的瞳孔顏色,隻是不知道眼前這個乞兒是什麼血統。

她放緩了語調:“那是因為什麼?你餓了嗎?”

乞兒搖了搖頭,耳根有些熱,輕聲道:“我是特意來感謝姐姐的。”

他說完,顫顫巍巍地將背在身後的右手伸出來,取出一支花來,六片雪白花瓣,又細又長,花蕊是淡粉色的,在他手中捏了一段時間,花瓣上有了細小的折痕。

“風雪信,這是風雪城特有的花。”他道。

他今日起了一大早,去風雪城郊外摘的,因為風雪信極其罕見,隻在寅時盛開,是以他便早早去采摘,又在河邊找了皂角洗澡洗衣洗發,等衣服晾好後,就去了太平湖周圍閒逛。

畢竟他就是在這裡遇到姐姐的,幸運的是,他也成功在湖畔的茶樓中找到了她。

他看清了花的情況,還未說話,又立刻退縮起來。

這花已經不夠新鮮漂亮了,好像不該送給姐姐。

這麼漂亮的姐姐,應該有更好看的花才對,他有些自慚形穢,準備收回手來。

最後卻被謝窈接了過去,她彎起眸子,道:“這花好看,送了我就不能收回去了。”

雖然從前上學時,她就蠻受歡迎的,不過卻沒想到,在這邊第一次收到花竟然是在小乞兒身上。

小乞兒臉上露出些許喜悅,低頭看向地麵,耳根不自覺地紅了起來:“你喜歡就好。”

頓了頓,他又道:“姐姐,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謝窈。感謝的謝,窈窕的窈。”謝窈並未多想。

乞兒輕聲地念著謝窈的名字,仿佛每個字都在唇齒間反複咀嚼過後,才綻出一個笑來:“我記住了,姐姐,我叫阿念。”

謝窈對他的身世還是蠻好奇的,畢竟年紀這麼小就在街上流浪,如果能幫他找到父母,自然再好不過。

謝窈問:“你是怎麼來到風雪城的,還記得父母嗎?”

乞兒垂下眼眸,搖了搖頭,低聲道:“從我記事起,我就沒有父母了。”

“那你平日住在哪裡呢?”謝窈問。

兩人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閒逛,街道兩畔燈火逐漸明亮,謝窈買了些糕點給他吃。

小乞兒最初拒絕了,最後在謝窈的要求下,他輕輕地咬著糕點,歪頭,異色雙瞳一派澄淨的看著謝窈,含糊不清道:“姐姐要送我回去嗎?”

“可是我住的地方比較偏僻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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