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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 仙盟(十三)

◎你怎麼又咬人◎

謝窈本來正同談驚春講話, 卻見天空之中仿佛有一道透明的結界,宛如畫布一般,從四麵八方而來, 蔓延到留春城中心,最終彙聚於當初清談大會的廣場, 透明結界將整個留春城牢牢籠罩其中。

“這是什麼?結界嗎?”有修士問。

“是結界。”賀淮舟微微皺眉。

衛周問:“留春城這是什麼意思, 不讓我們離開這裡了嗎?”

五毒宗的帶隊修士符之道:“這麼多活屍,限製進出城池也就算了, 我起碼還能用通訊玉簡傳音宗門, 請求支援, 現在這樣是打算做什麼?封城?靈訊也封鎖了, 讓我們跟這裡的活屍一起死嗎?”

“杜盟主究竟想做什麼?”

城內的活屍過多, 生生不息, 操勞數日的修士漸漸忍不了了,要去刑司質問杜明,究竟想做什麼。

談驚春卻看著這幅景色,冷冷發笑:“他等不下去了。”

這個口中的他,謝窈多少能猜到是杜千秋。

“那你要怎麼做?”謝窈問。

“多年前, 杜千秋暗中捕捉魔物, 以我血相飼, 如今出了一隻幻魔, 吞噬了當初那些魔物, 可塑一城,我正找它。”談驚春道。

謝窈想起,自己應當是見過那隻幻魔的, 它當時也覺得自己熟悉來著, 原來是談驚春血喂的嗎。

“那這次的活疫呢?”謝窈又問。

“活疫也是他弄出來的, 將群魔聚於一處,養出最強的一批魔,其魔毒能使人喪失理智,他需要一些契機,將眾多修士留在留春城內,好做獻祭之用。”

謝窈詫異:“獻祭?”

“此界已極少有人飛升,他多年經營,遍尋其法,隻求飛升成神。可惜……”談驚春扯了扯嘴角,目光森寒,“我不會讓他如願。”

“好,我也不會。”謝窈認真道。

她篤定的語氣,讓談驚春冰冷的目光柔和了些許,他拉過謝窈的手腕,低頭,在她潔白如玉的小臂內側咬下一口。

並不是格外的痛,謝窈感受著齒尖注入的不知道什麼東西,問:“你怎麼又咬人。”

片刻後,談驚春鬆開齒尖,鮮血就從那裡冒了出來。

他伸出舌尖將血珠舔了去,濕漉漉,熱乎乎的感覺,讓謝窈耳尖發熱。

之後,他殷紅唇瓣又輕輕觸碰了下手臂內側的傷口,宛如是一個吻,很快傷口便消失了,成了一個淺金色的圖騰。

談驚春抬著眼眸看向謝窈,眼眸微微挑著,唇瓣嫣紅,像是隻勾魂攝魄的妖精。

他道:“這塊圖騰能護佑師姐,我不在時,師姐要小心。”

謝窈臉頰微紅:“嗯。”

入夜後。

賀淮舟在房間內靜坐,窗戶外一抹黑影閃過,飛鏢尖嘯而來,直衝麵門,卻被他牢牢夾入指間。

飛鏢上夾雜著淡淡的魔息,係著一張布帛,上麵寫著:“若想知仙盟死疫真相,可往留春城府後山山陰一窺。”

他推門而出,經過謝窈門口時,卻聽門吱呀呀的響了,謝窈從門後探出頭來:“師兄,你要去哪裡?”

“我去追查仙盟真相,似乎有人有意引我前去。”

謝窈想起係統交代的任務,要看顧一下賀淮舟的安危,道:“那我同師兄一道前去,我擔心你。”

“不必,你留在這裡就好。”賀淮舟畢竟是出於對謝窈的安全考慮,不願意她涉險。

“這樣啊。”謝窈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

談驚春不見了,賀淮舟不見了,難不成還真要她什麼也不乾嘛。她還偏不了。

賀淮舟能感受到她的低落,上前安撫地揉了揉謝窈的腦袋:“好好待在客棧,不要亂跑。”

兩人距離極近,謝窈趁機將從係統那邊兌換的微型定位儀粘在了賀淮舟的衣袍角落。

賀淮舟說完,身形就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等他走遠了,謝窈才跟著賀淮舟身上的定位貼,一路跟了過去。

晚上,街道上活屍眾多,各個身著白日的衣物,見人便咬,目光失神,若是簡單的那種毫無理智的魔物,謝窈下手還能乾脆利落一些。

但是這些活屍中不少是尚能夠被醫治的。

殺又殺不得,謝窈被他們纏上,隻能挨個敲暈了,這幾日她也稍微跟著萬春穀的醫修學了淨化魔毒的辦法,見到這些,她又不能不理,隻好稍微淨化一些,堆在路邊。心情愈發糟糕起來。

隻可惜,越來越多,沒完沒了了一樣。

仙盟是打算耗死她們嗎?

此時卻見一道白衣身影在夜色中穿行,轉眼之間,就將一眾遊屍定在原地,以捆仙繩纏住,推在了一處,身姿飄逸。

“多謝孟道友相助。”謝窈收劍。

孟非河淨化著活屍身上的魔毒,問:“不知謝姑娘為何深夜還要出行,此時夜晚正是遊屍嚴重。”

“深夜出行,我擔心我師兄的安危,就隨他一道出去。”謝窈道。

“留春城活屍事件,茲事體大,我也放心不下賀道友,不如你我二人一道同行?”孟非河主動道。

謝窈略作思索,道:“也行。我們需得小心些,若是情況不妙,就帶上我師兄快些逃跑。”

她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她絮絮叨叨地講著,孟非河安靜地聽著,眸中一抹綠光閃過,笑意帶上了幾分繾綣。

他不知什麼,想起來白天的那個少年,狀似無心地問:“說起來,謝姑娘喜歡那位談道友嗎?”

和賀淮舟的距離越來越遠了,謝窈為了抄近路,就穿行林間,聞言,腳下一個踉蹌:“你怎麼突然這樣問?”

“抱歉,是我唐突了。”

孟非河這樣回,卻依然問:“我瞧著那位談師弟似乎很喜歡你的樣子。”

謝窈腳下又絆了一跤:“這你又怎麼看出來的?”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孟非河問:“謝姑娘對他又是什麼想法呢?”

謝窈對他有些歉疚,偶爾還有些心疼,可是除了這些……

她抿了抿唇,道:“我暫時沒有什麼想法。”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說完這句話時,孟非河似乎是鬆了口氣。

謝窈追著賀淮舟的蹤跡,來到了一處空曠之地。

四處是林子,唯獨此地見得著明晃晃的月光。

兜了幾圈後,兩人又回到了此處。

什麼也沒有。

可是這裡空曠至極,為何追蹤符會顯示賀淮舟就在此處,謝窈有些不懂了。

孟非河觀察片刻,眸中一抹碧色閃過,像是飄渺的霧氣一般,他再次抬眸看向上方,隻見以此為中心,四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紫黑色的陣線。

孟非河道:“此處被人設下了陣法,隻有破陣,才能找到真正前行的路。”

他這麼講著,謝窈凝神,感受了下周遭的氣息:“我怎麼感受不到?”

“彆動。”

低沉的聲音響過。

孟非河上前,捂住了謝窈的眼睛,謝窈眨了眨眼:“怎麼了?”

柔軟的眼睫搔動著掌心,孟非河唇瓣帶了些微的笑意,片刻後,鬆開手:“你再看看。”

謝窈看向四周,隻見這片空地上方竟然出現密密麻麻,繁複複雜的陣線。

“這些陣線上帶著的是魔息?”謝窈詫異地問。

“不錯。”孟非河道。

謝窈定定地看著他,沉吟:“你……”

孟非河心頭一緊:“怎麼了?”

“你還挺厲害的。”謝窈道。

孟非河鬆了一口氣,將天空中的陣線全部斷開,眼前的迷霧驟然消散,周遭景物如水紋一般晃動起來,露出本來的樣子。

空氣中濃霧的魔息席卷而來,帶著鮮血和腐爛的味道,四周荒蕪,寸草不生,倒不像是仙盟之內會出現的景色。

原來是一處迷陣。

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卻見一個偌大的山洞。

奇怪的是,山洞前卻站著許多人,像是無量宗的衛周,五毒宗的符之,就連萬春穀的醫修黎蘭也在。

季如霜和白洛川也在,謝窈不由詫異:“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衛周伸出手,給眾人看掌心的布帛:“在下收到有人傳信。”

“我們也是。”季如霜道。

“那就一塊進去吧。”孟非河道,“看看裡麵究竟是什麼。”

山洞狹窄而漫長,一些地方甚至隻容得下一人通過,這樣的通道往下則是沸騰的火焰熔漿,眾人需得禦劍通過這裡。

危險的是,岩漿爆發沸騰,騰飛數丈之高。

衛周不由感慨:“沒想到杜盟主竟然有如此神通,能將熔漿引於此地,反而更讓人好奇中山洞深處究竟是什麼了。”

謝窈隻覺得腳底踩著的月落劍被熱氣烤的燙腳,隻想飛得快些,好能離開此處。

孟非河先禦劍來到了對麵,伸出手,扶穩謝窈,低聲道:“小心。”

其實來到山洞口的弟子並不少,隻是顧忌一些弟子修為過低,就讓他們回去,隻留下各宗翹楚繼續往山洞深處探索。

眾人站在山洞口,往裡行走,數次之後,皆回到了原點。

“這路到底是怎麼回事?”白洛川問。

謝窈看著巨大的碎石塊滾落進岩漿之中,平穩地沒入岩漿表麵,沒有濺起火花。

“就是說,有沒有可能,路在岩漿下麵呢?”謝窈問。

這句話一出,眾人皆把目光移向她。

“你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巨石掉進去,沒有濺起岩漿。”謝窈道。

“你說這話誰敢信啊!”有修士質疑道。

孟非河看著她,勾唇笑了下:“諸位,我先下去一探。”

他掐了個訣,周身覆蓋了結界,繼而飛入岩漿,眾人隻見他身形沒入岩漿,甚至沒有半分掙紮與痛叫,片刻後,再次出來。

孟非河道:“岩漿下,確實彆有洞天。”

見他平安出來了,眾人看向謝窈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敬意。

他們不再膽怯,紛紛往周身覆蓋了靈氣結界,跳入岩漿。

謝窈也往身上覆蓋了靈力結界,抵禦下麵的極熱,剛跳下去,就見火柱衝天而起,直奔臉前。

謝窈:……彆這麼倒黴吧。

眼看著岩漿距離臉龐越來越近,手腕內側的圖騰散發著熱意,很快,孟非河搶先一步抓住謝窈,將她攬入懷中,避開了火柱。

又帶著她穩穩當當落在岩漿幻象下的一塊岩石上,謝窈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好久都沒從方才那點驚愕中回過神來。

孟非河問:“嚇到了?”

謝窈一時還沒從凶險中回過神來,隻道:“有點。”

孟非河便拍了拍她的背:“沒關係的。”

謝窈回過神來後,就推開了他:“你又幫了我一次,多謝。”

指尖溫軟的觸感,須臾就消逝了,孟非河不由覺得可惜。

謝窈站在巨大的石頭上往上看,上麵籠罩著一層湧動的熔岩幻象,而下麵的岩漿顏色更深,如同鮮血一般。

她道:“我們現在在岩漿下麵。”

“沒錯。”孟非河看著岩漿下的前方的山洞,“我們走吧,前麵才是真正的通道。”

山洞越往裡走越覺開闊,內有玄機,左右兩邊幽藍色的火光燃燒著,謝窈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魔息:“這裡有魔。”

孟非河對魔息的感受自然是比謝窈更加敏感,隻道:“離我近些。”

謝窈默默離孟非河更近了些。

眾人穿過岩漿層,又再次穿過冰窟,再往下一層是一片空曠,漆黑濃霧密布,恍惚間會見到魔影重重。

有人發出一聲慘叫。

那隻魔影又迅速消失了,來到謝窈身邊,嘀咕著:“你的味道,讓我感到很熟悉。”

這和之前那隻魔說過同樣的話,謝窈猜測或許是因為她喝過談驚春的血,才讓這些魔也有熟悉感。

孟非河抬劍斬去,劍刃與利爪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緊接著劍就飛了出去。

他畢竟不是這把劍的主人,它多多少少有點排斥被他驅使。

孟非河暗罵一句。

可惜,利爪已經再次撲向謝窈,情急之下,他揮袖,幽綠色的火焰立刻將那隻魔物燃燒殆儘。

孟非河急切問:“你沒事吧?”

說完,他的神情就僵在臉上。

沒有記錯的話,他方才用了魔息,謝窈會不會認出來他?

會趕他走嗎?

謝窈道:“你……”

上一次情急之下,她沒有看清楚,這一次,確實看的一清二楚,他用的是幽綠色的火焰,這個魔息的顏色讓她想起一個故人。

孟非河,不,現在應該說是謝塵緣。

謝窈察覺了他緊張的心情,突然就又不想揭露他了,道:“沒事,你這訣掐挺好的啊,還綠色的。”

謝塵緣:“……”

眾人花了些時間,才將這裡的魔斬殺殆儘。

被魔傷到的修士痛叫不止,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周圍泛起了黑紫色的血絲,好在萬春穀的黎蘭在,立刻封住他經脈,著手驅毒。

“這魔毒和活屍身上的毒一模一樣。”黎蘭凝眸,神色冷肅。

季如霜道:“難道是此地鎮壓的魔物跑出去了嗎?”

五毒宗的符之陰陽怪氣道:“最好彆是他本來養的魔物,出去亂跑了。”

話落,眾人皆沉默了。

其實他們也漸漸有了一些猜測。

“我們再往下走。”謝塵緣道。

距離地麵越來越遠,穿過一道平坦的隧道,眼前豁然開闊。

地宮的深處,是如同高塔一樣的牢獄,四麵八方許多的鐵欄,每個鐵欄中都關押著一隻魔物。

正上方則是透露出清冷的月光,像是被掏空的山體。

“怎麼這麼多魔物。”

魔物的吼叫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這個數量不由得讓謝窈觸目驚心,太多了。

“堂堂仙盟關押如此多的魔物,若是一朝禁錮陣法失效,魔物出來為害留春城,這不是等死嗎?”謝窈道。

謝塵緣道:“他們並非是準備被放出來的。你們看那些那些魔物脖頸都纏著一個項圈,那上麵描繪的符文有助於吸收修為,供給自己。”

他畢竟曾經遭受過這些,自然通曉一些陣法符文。

“這陣法也太陰毒了。”

眾人感慨一番,卻見在某一刻,眾多魔物突然淒慘叫了起來,仿佛被扼住了脖頸,謝塵緣微微擰眉。

“你看到了什麼?”

“這些魔物正在被不斷剝奪修為,陣法已經啟動了。”謝塵緣皺眉,高喝:“大家快離開這裡!”

話落,他們腳下的平台震顫起來,白光乍起,籠罩在其中的幾個未能來得及逃跑的人都被光芒籠罩,在刺目的白光中被撕裂,頃刻之間魂飛魄散。

謝塵緣則拉住謝窈的手腕,謝窈道:“我能感受到師兄就在不遠處了。”

她的目光看向正對麵的那扇門。

*

賀淮舟一路越過岩漿,冰窟,迷陣,稍微難打的是迷陣那裡的魔,不過好在他修為高深,殺了幾隻後,那些魔就不敢再靠近,在暗中窺伺。

往下而去,自然看到了那處如佛塔般的牢獄,關押著眾多魔物。

再次穿過牢獄,進入那扇門,卻見一片空曠的祭台。

外圍死了眾多的魔物,多是低階毫無攻擊力的加入企鵝君羊伺而貳兒武九一似七每日追更最新完結文,內層去尋,魔物的品階在不斷的上升,其中一些魔物的修為甚至已經相當於人修中分神期,這種魔物是極其罕見的,甚至已具有靈識,難以被捕獲。

怎麼會在這裡?

賀淮舟又觀察此處的陣法,陣法皆以魔血畫就,且花費極大靈力,這種古老又陰毒的符文,按理說不該出現在留春城內。

一種強大的獻祭陣法。

杜千秋想用這個陣法做什麼?

他的視線落在正中央,高台上的一個球狀物體上,那隻球狀物體中裝著一團漆黑的難以辨識形貌的東西,像是一隻魔物。

隻見它突然睜開眼睛,是一雙鮮紅如血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仿佛感受到有一隻巨手在撕扯他的魂魄,魂魄幾乎被扯碎般的巨痛傳來。

一個聲音冷冷傳來,話中帶著些許惱怒:“誰要你看它的眼睛了!”

賀淮舟卻鬆開手,並攏二指朝著談驚春攻去,淩厲的劍氣甩出。

切斷談驚春一側的發梢。

談驚春冷聲道:“你乾什麼?”

賀淮舟不語,拔出明水劍再次朝著談驚春攻去,談驚春不得不拔刀以對。

謝窈一來,就注意到兩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模樣,心神一晃,道:“住手!”

可惜已經晚了,談驚春一刀沒入了賀淮舟的身軀,鮮血從他體內溢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掙脫了身邊的孟非河,奔向賀淮舟,還沒扶住人,就被談驚春一把拉住手腕,帶到了自己這邊。

談驚春淡淡道:“他差點被奪舍了,需要點疼痛才能清醒。”

“啊,原來是這樣。”謝窈果斷選擇相信談驚春,差點就以為原書劇情重演了。

季如霜也趕過來,幫賀淮舟的傷口止血。

黎蘭則幫他施法穩固魂魄。

其他的修士則震驚於眼前的景色,魔物屍體層層疊疊,不乏化神期修為,高台上的球狀結界中關押的魔物更是讓人驚駭。

這裡究竟是何處,真的應該是仙盟之內該有的地方嗎?

談驚春的目光落在一旁乾站著的孟非河,眯眸:“你為什麼也在這裡?”

*

作者有話說:

第三更今天修不完了,明天吧orz

明天這個副本就完了,然後就進入死遁的副本了

62 ? 仙盟(十四)

◎她連失神的樣子都那麼好看◎

“我嘛。當然是陪謝姑娘一同來的。”謝塵緣意味深長道。

談驚春眸中泛著幽然冷意, 片刻後,又看向謝窈。

目光掃過來,謝窈背上泛上一股寒意, 她還是挺擔心兩個人打起來,畢竟這樣顯得她不好好聽談驚春的話一樣。

謝窈隻好搶先一步, 道:“隻是路上剛好遇見, 就一道來了。”

這是什麼尷尬場麵。

季如霜漸漸把賀淮舟傷口處理好了,他的傷口並不嚴重, 談驚春是避開了要害的, 其實賀淮舟死了, 於他而言也無關緊要, 隻是他並不想看到謝窈為此難過傷心。

賀淮舟問:“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季如霜道:“有人以布帛傳信, 約我們來此, 路上遇到了人,便一道過來了。”

談驚春不置可否。

謝窈就悄悄戳他:“原來不是你做的嗎?我以為是你要把他們約到此處,好一舉揭發杜千秋的醜惡嘴臉。”

柔軟的指尖戳在他胳膊上,他低頭看了一眼謝窈,低聲道:“我本就在此處。”

“那完了, 路上我們見不少魔物被提取了修為, 杜千秋把我們召集來到這裡, 該不會就是為了要讓我們一起獻祭, 他好吸收修為吧。”謝窈有些擔憂地看向四周, 畢竟這裡死掉的魔物屍體不說幾十也有幾百了。

“所以大家都是收到了這塊布帛來到此地的。”賀淮舟傷口已經止血了,稍微恢複了些許精力。

聯想到一路上見到那麼多魔物,種種異象,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我猜, 或許是杜盟主引我們來的。”賀淮舟道。

謝塵緣來此所求不多, 養好傷就迫不及待來找謝窈的,對於仙盟盟主剝奪眾多魔物修為這種事情,他屬於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那種。

他聲音散漫:“杜盟主,既然來了,還不現身,我們可就等你了。”

高台之上,那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還在不斷轉動著,其中臥著一隻漆黑的魔物,賀淮舟聯想起方才刹那間幾乎被操控的感覺,道:“那是什麼東西。”

談驚春淡淡道:“幻魔,前幾日修士落入幻城之中,便是它所為,杜千秋提取眾多魔物修為,便是為了供養此魔。”

“你怎麼這麼清楚?”賀淮舟敏銳道。

“隻是閒來無事查到一些。”談驚春道。

逐漸已經有人按捺不住,想去觸摸高台之上的那顆球狀物體,卻在即將靠近時,被一陣席卷而來的罡風擊飛。

緊接著那顆球狀物體被一股無形力道壓縮,不斷變小,成了一顆珠子,落入一隻五指纖長白皙的手中。

眾人不由仰頭望去,卻見正是仙盟之主杜千秋,修了駐顏術後的他看不出真正的年紀,容貌冷峻,倒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龐大的神識掃視四周,意識到來了不少修士,道:“看來你們都跟來了。”

很快有人意識到什麼,問:“難道是你送來的布帛,你為何引我們來此處?”

“杜盟主,你在城內窩藏如此多的魔物,又提取它們的修為,你究竟是何居心?”

“杜盟主,為何此處有那麼多散播魔毒的魔物?”

“敢問杜盟主,你究竟在做什麼?這裡為何關押著如此多的魔物,又為何將整個留春城以結界困住。”其實賀淮舟心中已稍微有了一個推測,卻遲遲不肯相信,畢竟那個推測造成的損傷實在是過大了。

會有不計其數的人死去,而他身為仙盟之主,為何要作出這種事情。

杜千秋問:“你修仙所求為何?”

賀淮舟道:“求仙問道,所求不過修己心,修天下。”

杜千秋望著他的目光帶著些許嘲諷,“你錯了,修仙所求不過長生,飛升成仙,俯瞰寰宇,莫有爭鋒。”

“你師尊他老了,渡劫期遲遲未能飛升,這輩子就再也無法飛升了,隻能等天人五衰之後,靈力再次灑落山川大河。神寂已久,眾神隕落,求仙問道便是成為萬人之上。”

說到這裡,他目光如癡如醉,仿佛已看到仙門大開,他得以飛升。

“那你也不該用這種邪門歪道。”賀淮舟冷聲喝止。

“杜盟主,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賀淮舟冷冷發問。

“好奇嗎?”杜千秋麵容輕肆,神色癡狂,化作一道白色光芒離開此處。

“大家快追上。”

隨著一聲令下,眾人尾隨其上。

杜千秋畢竟是渡劫後期修為,一路神行至留春城廣場中心。

謝窈被談驚春帶著,倒是跟上了腳步,其他修為稍低的人,都在後麵遠遠綴著。

而留春城廣場中心,密密麻麻站滿了身著眾多留春城的修士。

謝窈還是聽說過留春城三千金丹修士的,她修為也才不過金丹,這麼多人過來打,她應該打不過吧。

這麼想著,她就往談驚春身後縮了縮:“你應該不怕這個吧。”

“無妨。”談驚春安撫道。

謝塵緣自然也跟上來了,目光看向眾多修士,隻見他們雙眸空洞,毫無神采的樣子,就知道這些人也沒有意識,被用某種方法操控了。

眾多留春城修士聚集於此,手持利劍,賀淮舟的目光則越過這些人,落在杜千秋身上:“你對你門下的弟子又做了什麼?”

“你可聽說過千裡奪靈陣,隻要集千萬人修為於一身,就能飛升成神,你難道不想嗎?”杜千秋神色癲狂。

“千裡奪靈陣。”謝塵緣譏誚道:“魔族都不屑於用這種方法,要修為便去殺,反倒是你這種位高權重的仙門之人,愛這些不知從哪翻來的旁門左道,企圖飛升。”

賀淮舟同樣道:“癡心妄想。”

“此時此刻,若是你的師尊,行止道尊在此,或許能夠阻我一二,但你還不夠格。”杜千秋神色輕蔑,捏死賀淮舟仿佛捏死一隻螻蟻,不過是區區出竅境,就敢如此大言不慚。

這麼想著,他的目光落在談驚春身上,在這樣昏沉的天光下,依舊可見他白衣黑發,膚若白雪,長眉冷目,冶豔無雙。

他恍惚間好似看到了數十年前的那個女人,談綺和他的母親,果然長得相似至極。

隻不過……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談驚春上前半步,將謝窈擋在身後,牢牢實實。

這麼容易就把軟肋暴露出來,可不是件好事啊。

杜千秋收回目光,看向賀淮舟,道:“說起來,你一個仙門修士,就這麼放任一隻魔站在你的身後,你也不在意嗎?”

他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談驚春身上。

賀淮舟神色一怔,看向談驚春。

談驚春一言未發,尚未說話,賀淮舟已先開口,道:“怎麼可能,你這魔頭,少血口噴人。”

其他修士漸漸趕來,聚集到留春城廣場之中,乍一看眾多修士,不由吃了一驚。

大陣已成,是時候了。

杜千秋將手攤開,那顆透明球狀物體浮在空中,霎時間,白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滾滾雲層被震蕩開來,光芒將四周照耀的恍若白晝。

緊接著眾人再次睜開眼睛,已經身入幻城。

城內燈火跌起,人群往來,可惜這些往來行人皆為過去留春城某一時間點活動的人。

磅礴的靈力自四麵八方席卷而來,那些留春城守衛的力量,全部彙聚於能量球中,被奪取修為的守衛癱倒在地,與此同事,空氣之中的陣法動蕩起來。

肉眼可見的,四周的草被迅速枯萎而去,土地乾裂,就連空氣之中也附帶著一種乾燥的氣息,呼吸之間,鼻腔作痛。

剩餘沒有被關入幻城的,隻剩下談驚春,賀淮舟,謝塵緣,與謝窈三人。

賀淮舟冷聲道:“你把它們都弄到了哪裡?”

“這隻魔物是以返祖之魔數十年精血所飼,後來又吞吃眾多魔物,已經不再是一個生物,而是一個巨大的容器,它能夠將關押在其中的修士一道煉化。”

“最多半個時辰。”杜千秋冷聲道:“半個時辰之後,你們會親眼見證我是如何你飛升的。”

這種逆轉天地的邪陣,按理說應當引起各大宗門的注意,可惜整個城池早已被結界封鎖,外界看來,一切如故,根本無人會知曉其中變故。

隨著靈力的不斷吸收,整個留春城上方的陣線變得清晰起來,竟然密密麻麻將整個城池布滿。

而此時,正值夜晚,無人蘇醒。

人們會在睡夢中,被悄無聲息的剝奪靈力與生機,就此長眠。

賀淮舟冷聲道:“你瘋了。為了飛升便奪靈,你這樣肆無忌憚,留春城會化作焦土的,這就是你的道嗎?”

可惜,談驚春早已抽刀,身形浮在半空。

刀身如雪,已裹挾著磅礴殺機朝他攻去。

謝塵緣也忍不住奚落道:“少感慨了,等你感慨完,黃花菜都涼了。”

賀淮舟抽出明水劍,加入戰局。

謝窈看向謝塵緣,問:“你不去幫忙嗎?”

“你想我幫忙嗎?”謝塵緣反問,“對麵可是渡劫後期修為,如今又有奪靈陣作輔,我同他並無仇怨,為何要攪這趟渾水。”

空中三人打得難舍難分,刀劍相接,快得隻剩下殘影。

“那你為何要來參加仙盟大會?”謝窈問。

“當然是為了見……”話音在舌尖上將將脫口,被他連忙摁住,“我作為玄清宗弟子,來參加清談大會,不是很正常嗎?”

謝窈淡淡道:“我認出你了,謝塵緣。”

謝塵緣雲淡風輕的笑意僵持在臉上,最後撓了撓頭,化作原身。

白衣雪發,肩頭的紅羽在風控飄蕩著,長眉神目,俊美無儔。要說哪裡不一樣的話,若阿念是個孩童模樣,之前的謝塵緣是個青年模樣,現在的他變成了少年。

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你把真正的孟非河弄到哪裡去了?”

“起初是附在他身上,後來覺得不方便,就將他打暈,放客棧裡了。”

知道孟非河沒有殘害人性命後,謝窈便問:“你為何看起來年輕了許多。”

“這可多虧了談驚春啊,我所修功法,元神三分,當初那個青年的我被捅死了,我隻能用少年的我來找你了。”謝塵緣話語鬆快,看起來有些話嘮的樣子。

和阿念倒有幾分相似,不像青年階段時那般沉默寡言。

“不過,我不會幫談驚春的,你當初傷我一劍,我自然要回他一劍,畢竟我向來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謝塵緣繼續道。

眼看著已經過去許久,若是不及時將被關押在幻城之中的人解脫出來,一旦那些人被煉化,她的師姐師弟,同門,還有其他宗的修士,就都沒有了。

謝窈見他不肯幫忙,道:“算了,你不幫,我自己想辦法。”

“你急什麼啊?”謝塵緣道:“你如果求求我,我那麼喜歡姐姐,肯定會幫你的。”

謝窈:“不要。”

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謝窈抬頭看去,隻見一團白色的火焰,如流星般從高處墜落,砸入屋頂,火光四起。

謝窈瞳孔微微縮緊,回頭,攥住了謝塵緣的衣袖,道:“幫幫他。”

她神情顯然是緊張至極了。

少年謝塵緣幽綠的眸子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抿唇,冷哼一聲:“你敷衍我。”

頓了頓,他又笑道:“沒關係,敷衍我,我也歡喜。”

杜千秋手中的長劍散發出灼灼銀輝,如炮彈般飛入被砸毀的破屋,再次攻向談驚春時,反而被一道綠色的火球砸中後背。

謝塵緣揚聲道:“老東西,還有我呢。”

談驚春衣服在戰鬥中劃破了,擦拭去唇邊的血跡後,他看向謝塵緣的目光中,帶了幾分自嘲。

謝塵緣……原來是孟非河啊。

不過瞬息之間,他腦海中就想了千萬種可能,謝窈是早就知道真相,但是卻不肯告訴他,還是才知道的呢。

他們在什麼時候再次重逢的?

謝窈騙了他嗎?

他討厭被欺瞞,所以他不喜歡人類,總是那麼多肮臟的心思,絞儘腦汁地從他身上獲得什麼,榨取什麼。

血液順著小臂滑落,滾在刀柄上。

賀淮舟高喝:“彆發呆了!”

這聲暴喝,把談驚春的意識收回,他強迫自己將視線抬到高處。

不管怎樣,謝塵緣必須死。

轉瞬之間,三人再次戰成一團,謝塵緣正和杜千秋打得不可開交,卻感受到一抹殺氣從身後席來,他及時躲開,仍舊被劃開了一道血痕。

鮮血崩出,他抹了把脖頸上的血,倒吸一口冷氣,挑釁般地看向談驚春:“你可真是不識好歹。”

“不想死就快滾。”談驚春聲音冷淡。

“我可是答應了姐姐的,她求我來幫你,你當我真心想幫你不成?”

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談驚春不知想起什麼,麵容陰翳,一字一頓道:“她求你?”

“對啊,她連失神的樣子都那麼好看,雖然求得不是很標準,但我很喜歡。”

謝塵緣簡單回味了一下,又正色道:“上次是我一時大意,讓你有可乘之機,不是我真的比你差。”

每一句話落下,都讓談驚春的臉色難看一分,憤怒到極致,反而低聲笑了起來。

……

63 ? 仙盟(十五)

◎求你,不要離開我◎

謝塵緣道:“不過呢, 我現在不想跟你打,畢竟姐姐這樣求我了,我不忍心讓他失望, 我們還是先殺了眼前這個老東西吧。”

談驚春靜靜盯著謝塵緣。

不消片刻,賀淮舟又被從空中擊落, 砸進屋頂裡, 他摸了一把額頭的血,高聲道:“我不管你們兩個什麼仇怨, 能不能先幫幫忙啊!”

杜千秋抬劍, 數道劍氣劃過, 每一道都在談驚春身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伴生之劍留下的傷口無法靠他過強的自愈能力愈合。

謝塵緣注意到了那柄對於談驚春而言, 過於強大的劍, 道:“它能殺你, 你躲都不躲?你瘋了!”

談驚春方才明明能躲開那幾道劍氣的,可是卻不依不饒的,不肯躲開。

劇烈的疼痛讓談驚春混亂的神經得到暫時了麻痹。

肩頭的傷深可見骨,殘存的靈力如同電魚一般在他傷口遊曳,他抬手挖了進去, 蒼白的手指將那裡的傷口攪得更加可怖, 生生取了那塊肉, 才覺得稍微可以冷靜一點了。

他看向謝塵緣的目光如雪般冷漠, 低喃道:“不過是一團爛肉罷了。”

謝塵緣遍體生寒, 卻罵道:“臭小子,亂罵什麼呢?”

談驚春怎麼那麼容易動殺心啊。

*

天上打得不可開交,謝窈在下麵觀戰。

蒼穹之上, 複雜的陣線密密麻麻, 從四麵八方而來, 最終纏繞在能量球附近。

雪白的能量球是幻城的核心,謝窈竟然能夠在裡麵看到縮小版留春城的倒影。眾多修士被困入其中,四周靈氣源源不斷的朝著那顆能量球轉移,然後再注入杜千秋體內。

過於磅礴的能量聚集到一處,將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些微金色的光芒灑落下來,同時伴隨著吸收的巨大的靈力,那道口子還在不斷變大。

係統緊張道:“天門。”

謝窈問:“這樣就能飛升了嗎?真的假的?”

“此方世界從數十萬年前眾神隕落,已經不再有仙了,再還未建立新的秩序前,如果強行飛升,突破此世法則,就會前往其他世界。”係統說到這裡頓了頓。

甚至很有可能會找到主神空間,所以才不允許有人飛升。

“宿主你要阻止他,賀淮舟不出意外,會重整此方世界秩序,設立飛升後的上仙界。”

係統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時空穿越局在監管眾多小世界時,並不想讓這些小世界脫離掌控,是以要嚴格控製那些試圖打開天壁,去往它界的修士。

而此方世界被重啟多次,無一不是落入沉海而亡的結局,本不該存在神的時間存在了神,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要麼是殺死談驚春,要麼讓他放棄將其沉入海底。

但是穿越局主神演算數十次,都未能找出殺死談驚春的辦法。

無奈之下,隻好將謝窈送入此方世界,試圖用愛來感化他。

從而讓其對此方世界產生羈絆,不再願意毀滅。

但係統並不打算告訴謝窈這些,她的任務隻是攻略談驚春,讓談驚春對此世多一些美好的聯係,這樣等謝窈離開後,此世也不會走向被毀的結局。

謝窈問:“那我要怎麼做?”

“如果能毀掉中心的陣法,整個幻城都會坍塌,被撕裂一個口子。那麼修士就能從中逃出來了。我這裡尚存一些秩序之力,你可以用它將空中的那個能量球射下。”

謝窈:“可是我沒學過射箭,萬一射不準怎麼辦?”

係統:“我會幫你。”

話落,一柄長弓出現在謝窈手中,雪白色的長弓足有一個人那種高低,隻見她挽弓拉弦,雪白的箭矢就出現在她手中。

謝窈還刻意瞄準了一下,視線從她雪白的指尖,彙聚到高懸於空中的那顆能量球。

伴隨著她鬆指,箭矢立刻裹挾著狂風呼嘯而去,射入純色的能量球。

能量球表麵出現了細碎的紋路,不斷擴大,又是一箭過去,能量球紋路擴大,露出正中心沉睡的幻魔。第三箭則透過縫隙,箭矢傳入了幻魔心臟。

核心被震碎,如同炸開的琉璃碎片一般,朝四麵八方飛射。

好在談驚春落在她手腕內側的圖騰撐開,呈現出一個純金色的結界,碎片般的靈力轟在結界上,結界也炸開,在靈力碎片結束後,又產生一股殘存的靈力。

這股靈力朝四周席卷而過,謝窈被波及,吐了口血。

籠罩在留春城上的結界應聲破碎,而遠在千裡之外的萬劍峰頭,白衣仙尊似乎是感受到什麼,化作一道白光直衝留春城而去。

四周的空間幾乎扭曲起來。

隱藏的幻城終於出現,但並不完整,而是隱隱綽綽的顯現出一個門,透過那扇隱藏的門,能看到裡麵不斷坍塌毀壞的建築。

狂烈的風開始從裡麵卷來,強大的吸引力下,石柱與房屋的碎片朝著門裡飛去。

“大家快把靈力灌注在腿上,離開這裡。”

被困在幻城中的修士不知道哪個高喝一聲,緊接著陸陸續續地攙扶著同伴從中逃出。

*

杜千秋眼看整個奪靈陣陣眼被毀,一劍將謝塵緣揮入房屋,謝塵緣裝到了頭,昏了過去。

緊接著,他又重傷賀淮舟,越過談驚春,在混亂的人群中鎖定住了謝窈,轉瞬之間來到她跟前。

謝窈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被人攥住脖子拎了起來。

杜千秋早在方才的打鬥中被打得沒個人樣了。

衣袍破損,渾身鮮紅的血肉夾雜著森然的白骨,就連臉上的五官,也被人砸爛了。

“你敢壞我好事?”

杜千秋渾濁的眼球打量她,回憶起他方才看到的場景,少女在混亂中,接連三箭,射碎了奪靈陣陣眼,他從牙縫裡擠出些許凶狠的笑意,“說起來,我的好兒子似乎很在意你呢。”

“你若是他的妻子的話,按理說,你當叫我一聲父親。”

意外的是,謝窈也並不覺得有多麼意外,隻是稍顯鄙夷地講:“談驚春可沒你這樣的爹。”

“既然他敢阻我飛升好事,那我就殺了你。”杜千秋冷笑,緊接著身形浮在空中,拎著謝窈脖頸的手一鬆,她就隨著混亂的雜物,被巨大的引力,吸入幻城之中。

城門關閉,謝窈被困入了那顆能量球中。

也就在下一刻,一柄刀沒入了杜千秋體內,斜劈而去,鮮血如破碎的雨珠一般嘩啦啦的墜在地上。

杜千秋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惜什麼也沒來得及說,在紛亂的刀光下,他被砍成了屍塊。

鮮血淋漓,在紛亂中隻剩下一雙淺金色冰冷的眼眸。

*

謝窈被幻城之門吸入其中時,亂七八糟的雜物也一並飛了進來,如同密集的雨點一般,徹底砸碎了談驚春給她留下的圖騰。

恍惚間她被不知道什麼東西砸中了額頭,鮮血滾滾落下,頭顱鈍痛,眼皮也變得越來越沉。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快死了才對。

係統在她耳邊嘰裡呱啦地說著什麼,她隻能模糊地聽到幾個詞:“放棄……失敗,離開。”

她嘴唇蠕動著,給不了任何回答。

從幻城中逃出來的修士七七八八,而那些留春城的三千金丹修士早已化作無意識的傀儡,留在其中。

留春城外的結界已經徹底破開了,險些被杜千秋以奪靈陣打開的天門失去了後續靈力的供給,再次合攏起來,隻在昏暗的天空中留下道泛白的口子,漩渦一般厚重的雲層圍繞在四周。

幻城之門徹底關閉,吸收的過多的靈力開始不斷收縮起來,掀起了巨大的風。

賀淮舟傷重,隻能護住死裡逃生的季如霜等人,他的目光在一片天昏地暗中,緊緊盯著空中的能量球。

謝窈被困進去了。

聚靈陣失去了主陣人的支撐,壓陣的幻魔崩壞,整個幻城已經開始坍塌了。

巨大的能量波動下,整個空間在被不斷壓縮,如果在它壓縮成碎片時,謝窈依舊沒有醒來,她會和整個幻城一樣,被壓成碎片,魂飛魄散。

空中紫黑色漩渦般的雲,天光晦暗,狂風席卷,在這樣如同末日降臨之中,卻有一人逆流而上,不斷靠近那個能量中心。

他的衣服早在方才的戰鬥中殘破不堪。

在風中鼓動著,狂風卷著瓦礫砸向他,將他身上割開傷口,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麵。

他仿佛在拖著一身鮮血行進。

賀淮舟眼瞳一縮,交代了季如霜一聲,趕上去拉住談驚春的手腕,低吼道:“你做什麼?找死嗎?”

“師姐還在裡麵,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談驚春的目光已經失去焦點,空泛泛地看著那個不斷壓縮的結界。

他不能讓謝窈就這麼死在他眼前。

“可是幻城之門已經關閉了,你要怎麼救她?強行破開能量球,你這個狀態會死的。”

“可是我不能沒有她。”

手被重重甩開,狂風之中,賀淮舟一個踉蹌摔到地上。

談驚春的步伐越來越快,猩紅的眸底一片偏執執拗。

謝窈昏迷在結界之中,即將伴隨著要炸開的能量球一同死。

他總是在想,什麼時候才要真正的解開母親用性命給他下達的封印。

他積累的魔息已經很多了,多得足夠他解開這一切,方才的戰鬥中他沒有解開魔息,他並不想暴露自己是個魔,暴露之後,謝窈便不能留在他身邊了。

這裡有很多的修士,每一個都會見證他是隻魔。

留春城的動蕩勢必會吸引來此間的眾多大能,而他現在的情況,在救出謝窈之後,應當很難再跟那些人族大能糾纏了。

魔自私自利,殘忍弑殺。

可是感情卻濃鬱熾熱,無論是愛,亦或者是恨。

這並不是一個暴露身份的最好的時機。

可這卻是眼下他唯一救出謝窈的唯一的機會。

無儘雪白的魔息從他身上滾滾奔湧而出,他身形浮得很高,神寂刀沒入能量球,在漩渦雲的中心,雷電降落,眨眼的時間,就劈在他的身上。

他握刀的手卻很穩,鮮血從他的小臂流淌而去,他抬手將能量球的口子撕得更大的些。

談驚春心頭一喜,靈力探入其中,在幻城的中心,一片廢墟中發現了謝窈。

緊接著靈力裹住了她,將她轉移到自己。

終於,他捉住了謝窈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從能量球中帶出。

還未來的及高興。

談驚春眉眼微壓,連忙將謝窈護入懷中。

能量球很快炸開,天地變色,萬物都仿佛籠罩在了一片雪白之中,巨大的衝擊力將兩人炸開。

壓抑的低吼聲傳來,賀淮舟根本看不清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能聽到龐然大物狠狠摔在地麵上,又擦著地麵滑開的聲音。

又稍過片刻。

刺目的白光稍微消散些許,終於能夠勉強視物。

眾人隻看到在地麵上倒下的龐然大物,如同一條長長的龍一樣,頭生兩角,尾巴泛著淺金色的火焰,雙翼幾乎折斷,以難以想象的角度扭曲著。

這隻龐然大物身上的鱗片被劈成焦黑色,還有許多地方鱗片乾脆剝落了,黑紅的血肉袒露出來,仿佛一團爛肉,就連額頭也帶著鮮血,像是撞得頭破血流了一樣。

有人奇怪地問:“這是魔物?”

“這是什麼魔物?”

有稍微見多識廣的人認了出來:“好像是返祖之魔?”

“怎麼會在這裡?”

目睹這一切的賀淮舟瞠目結舌。

談驚春竟然真的是返祖之魔。

不過好像也確實應該是。除了這個身份,還有誰能短時間內凝聚出如此重的魔息。

可是根本不等眾人詫異,些許白金色的魔息纏過,那隻魔物就化作了一個狼狽的少年,渾身破破爛爛,頭發散在腰間。

他懷中卻抱著一個女孩,謝窈額頭的傷口已經凝固了,衣裙尚且完好,並不像他那樣狼狽。

反而更像是睡著了一樣,睡顏恬靜。

慌亂之下,談驚春竟然一時之間感受不到謝窈的脈搏。

他跪坐在地,眼眶通紅,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師姐……”

沒有回應。

心臟震顫起來,他弓起了身子,仿佛極度痛苦的模樣,周身殘存的魔息暴虐起來,如同不息的火焰,席卷向四周。

可他對這魔息的流瀉毫無知覺,他往謝窈體內灌入靈力,抱緊了謝窈,如同乞求一般道:“求你……師姐,不要離開我。”

不消多時,一柄寒劍落在頸間,冰冷肅殺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放開她。”

*

作者有話說:

這個副本結束了

64 ? 魔宮(一)

◎我哭了,我裝的◎

謝窈再次醒來, 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那座山峰。

窗戶大開著,床紗隨著微風輕輕鼓動,零落花瓣滾上桌麵。

額頭一陣鈍痛, 抬手輕輕碰了下,她倒吸一口冷氣, 腦海中閃過昏過去前的一些細節。

她已經被救下來了。

談驚春呢?

那場大戰怎麼樣了, 她得去見他。

謝窈渾身無力,下床時幾乎是跌在地上的。

門被人從外打開了, 謝淩神色一驚, 趕忙上前將謝窈扶回床上, 道:“阿窈, 你醒了?怎麼摔了?”

謝窈抓住他的手臂, 問:“談驚春呢?”

她一身衣物素淨, 臉色蒼白,眉尖微微蹙著,帶著些許擔憂。

謝淩暗罵了談驚春一嘴,竟然敢讓謝窈為他這麼著急。

念在謝窈初醒,為了讓她先好好喝藥, 他隻好放平緩了語氣, 含糊地回答她的問題:“他現在被安放在一處僻靜之地。”

因為閒雜人等不能進入。

“正在好好養傷。”

能不能養好是另一說。

“很安全。”

畢竟一大堆守衛守在外麵, 這還不安全。

看著謝窈疑惑的目光, 謝淩點了點頭:“真的!”

謝淩緊接著又問:“我都聽賀淮舟說了, 你那日被杜千秋扔入陣眼,那陣眼能夠不斷壓縮,你身上氣海被壓, 靈藥醫治後, 養了五日, 這才醒來。”

“你若是沒有被及時救出來,整個人都要在陣法中被碾如齏粉,魂飛魄散了不可。”他說著試圖要搗一下謝窈的額頭,“怎麼非要往前湊,他們打架,你躲起來就好啊。”

還沒碰上,謝窈連忙道:“疼疼疼。”

謝淩隻好收回手,又問:“你身上可還有哪裡痛的,不舒服的?”

謝窈用心感受了下:“除了額頭有些痛,彆的尚好。”

說完就傻傻的笑了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看來那些靈藥倒是有用。”謝淩有些恨鐵不成鋼:“幸虧你沒事啊,還笑呢,先把藥喝了。”

謝窈喝了藥,兩人寒暄了片刻,謝窈又問:“兄長,那我談師弟呢,他到底怎麼樣了?”

謝淩目的達到了,無所謂道:“他啊,已經被行止道尊關押起來了。”

謝淩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幽深的目光看向她:“他是返祖之魔,傳聞這種魔物一旦降世,必會給世間帶來災厄,要麼引人爭奪,要麼他回首對人修展開報複。他生性殘忍,暴虐嗜殺,這是魔的通性,在他身上尤其顯著。”

“留春城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入各大宗門,大家對此事悉知,此事正因杜千秋覬覦談驚春血脈一事,那些被囚禁的魔物中帶著來自他身上的魔息,而那些魔物都極其難纏。

他的魔息與血肉能夠提升魔物修為,更引得杜千秋作為一任盟主為爭奪這些殞命,他的性命留不得,縱使殺不死,也不能將他放出去。”

謝窈反駁道:“可是談驚春也是被害者,他又不是自願將血液供給給杜千秋仙盟的人,明明是那些人修貪心不足,設計囚禁他,剝奪他,利用他,鎮壓他,你們現在又要來殺他。”

“可是他本就不該存在這世上。”

謝淩狹長的狐狸眸微微眯著,清潤的臉龐上稍微帶了些許壓迫感,聯想起謝窈的反應,他微微皺眉:“你早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對不對?”

“留春城時,是他救的我。”謝窈攥緊了被子,抬眸:“我要去救他。”

“你救不了他了,雖說能殺死談驚春的伴生之劍下落不明,但縱使殺不死他,一日後,他就會被放在誅邪陣上,受七十二道雷霆,再壓入亡牢獄內。”謝淩神色陰沉。

謝窈頓時啞了聲,冷靜了下,想起謝淩是個不折不扣的妹控,於是硬是憋了幾顆眼淚。

眼圈泛紅,眼淚在眼圈裡團團打轉,可是又不肯掉出來。

謝淩本來也就是想試探一下,見狀,情況不妙,連忙道:“誒,你彆哭啊。為了那隻魔,至於嗎?”

謝窈心想,什麼為了那隻魔至於嗎?

那可是她回家的希望好吧。

謝窈隻好又加把勁,把這輩子難過的事都想了個遍,愣是擠出兩滴眼淚來。

謝淩扶額,半晌妥協道:“我可以幫你把談驚春救出去。”

謝窈抬頭看向他,他答應得這麼痛快,肯定是要有條件的。

“條件?”

“小阿窈,你身上可還是有婚約沒解開呢,你莫不是忘了吧,就算你對那個談驚春有什麼想法,好歹也親自上門把婚約退了吧。”謝淩道。

“宮應雪還在等你,就算是你想這門婚事作廢,也該親自去退了。”

謝窈沒想到是這茬。想起宮應雪,她確實頭疼。

可是當務之急是先救出談驚春,於是謝窈一口應下:“好。”

謝淩幫她擦了擦眼淚:“不就是從這防守森嚴的萬象宗大牢裡撈個人嘛,小事一樁,這也值得我寶貝妹妹掉眼淚,快,彆哭了。”

謝淩走後,賀淮舟領著數位弟子又來探望了下她,眾人皆知曉她與談驚春素日關係走得近一些,於是閉口不提談驚春如今被鎮壓之事。

“師兄打算如何解決這件事?”季如霜納悶:“師妹她應當已知曉這件事了,為何不問我們?”

賀淮舟聯想了一下:“興許是她尚有自己的打算。”

他到底是跟談驚春相處良久,但至今還未抓到談驚春的把柄,要麼是他身為一隻魔陰險狡詐心機頗深,要麼是他還從始至終沒做過什麼濫殺無辜之事。

於公,他應當跟隨眾人,一道將談驚春鎮壓,於私,他又覺得到底是同門一場,畢竟這個師弟也未做過什麼壞事。

賀淮舟離開後,不久,謝窈察覺到屋內似乎有一股熟悉的魔息湧動著,待濃霧消散後,顯現出一個長著娃娃臉的青年來,卻是很久不見的人。

“天慈?你怎麼會在這?”謝窈詫異問。

“見過謝姑娘。”天慈恭敬道。

談驚春被捕,他當時已經率魔眾圍在留春城外圍,可惜行止道尊作為渡劫期修士,實在讓人忌憚,不同境界之間的實力差仿佛天塹。

他正好發現了稚魔與天蛇,就帶著他們一道來找謝窈,讓稚魔和天蛇先守在外圍,自己則先打探一下謝窈的口風。

畢竟,謝窈應當是談驚春心裡最重要的人了,早晚要當魔後的。

就是不知道謝窈對談驚春會是什麼態度。

在他內心忐忑之時,謝窈率先開口了:“談驚春被捉了,我要劫獄,你要一起嗎?”

天慈本來的忐忑消散了,反而被謝窈突如其來的話,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當然。在魔後……啊呸,在謝姑娘昏迷這幾日中,我已經設法用魔氣摸清了關押他的牢獄的位置,其實我的計劃是這樣的……”

天慈湊到了謝窈身旁,壓低了聲音講話。

*

入夜,整個萬象宗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

萬象宗關押囚犯的牢獄中,一派冷肅。

伴隨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談驚春抬起眼眸,看向外麵立著的青年。

一身藍衣,墨發玉冠,手中握著一柄折扇,微抬的下巴中帶著幾分譏諷的笑意:“嘖嘖嘖,怎麼幾日不見,就落得這幅田地了啊。”

萬象宗到底是名門正派,不屑動用私刑。隻可惜談驚春在那日被行止道尊捉住時,不等行止道尊出手,他當時便已經身受重傷,丹田紫府均被重創,魔息難繼。

而他周身纏繞的那些縈繞著紫電的鎖鏈,則能遏製他自愈的速度,讓那些傷口無法恢複。

談驚春看向謝淩,問:“我師姐怎麼樣了?”

謝淩本來是要過來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一番的,結果兩個人一個兩個醒過來都先問對方怎麼樣。

“什麼你師姐,那是我妹妹!”謝淩反駁,又道,“她呢,今日已經醒了,傷勢應當很快就能恢複。”

得到這個回答後,談驚春眸底的緊張稍微緩和了一下,於是又將眼眸闔上了,一副拒絕對話的樣子。

謝淩怎麼看談驚春都是個又大又白的豬,要來拱他家脆生生的白菜了。

不由心生惱怒,談驚春這家夥,除了臉好看了點,還是個魔物,怎麼謝窈就非要救她了呢?

可惜他已經同謝窈作下了承諾,自然不會毀諾。

轉身走到了牢獄的幾位看守身邊,他隨口感慨道:“你們萬象宗真不愧是大宗門,這牢房建的真好,我們雲川謝氏苦牢獄不牢久矣,今日正好同諸君討教一番。”

那幾位看守一怔,連忙客氣道:“哪裡哪裡,其實我們萬象宗的這些地麵陣法是行止道尊一手所設,牢固異常,就算是一隻蚊子也彆想飛進去。”

“哦,當真如此厲害?”

萬象宗弟子十分尊敬行止道尊,自然不允許有人對此表示質疑,神氣道:“且說這牢獄鐵欄上的八卦伏魔陣,隻要稍微一縷魔氣探入,就會被捕捉,我們這些看守就能知曉。”

謝淩清潤的臉龐上立刻露出悉心好學的神情:“可是我方才在入口那裡還見了一處繁瑣陣法,那又是什麼?”

看守們立刻顯擺起來了,帶著他朝那處走去:“我今日就跟你細說一下。”

謝淩狹長眼眸中笑意更盛。

*

“你這把鏟子還挺好用的,鏟得真快。”

天慈笑道:“當然了,這把鏟子名叫千方鏟,和我的那把蟄鶩弓可都是由魔族上好工匠打造的法器。”

前方則是天慈在兢兢業業地鏟土,天蛇則儘心的用腦袋把那些土推開。

謝窈盤腿坐在稚魔身上,她看了一眼後方,他們已經挖了很久的地道了,挖的她都有些困了。

可能是被扔進陣眼的後遺症,她今日總是犯困。

天慈察覺了,道:“謝姑娘若是困了,可以先休息一會兒。”

“不必了。”謝窈又打起精神來。

後日就是談驚春受雷刑,被關入亡牢獄的時候,謝窈覺得還是動作快一點,把談驚春弄出去比較好,也省得夜長夢多。

天慈循著他前幾日偷偷附著在牢獄守衛身上的一抹神識,早就摸清了關押談驚春的地方,他沿著那條路線,一路挖了過去,在敲掉最後一塊土後,終於見昏暗的光窸窣的照了進來。

謝窈讓天蛇和稚魔老實待在洞裡,自己頂著蓬蓬的土從地裡冒出頭來,頭上還沾了些許乾草。

隻見,談驚春四肢被鎖鏈纏繞,鎖鏈上麵縈繞著紫色的雷電,身上傷痕滾滾,散落的烏發垂落,隻能看清他蒼白如冷玉的下巴。

似乎是聽到什麼,他睜開眼眸,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不可置信道:“師姐?”

謝窈“嘿咻”一聲,從地裡鑽了出來,粲然一笑:“沒錯,是我。我來救你了。”

天慈上前斬斷鎖鏈:“魔主,屬下來遲。”

“這邊的守衛呢,已經被我兄長拖住了,我們趁機快走。”謝窈道。

談驚春目光緊緊盯著謝窈,片刻也不肯分開,眼圈泛紅,委屈道:“我以為那時的話,是師姐寬慰我,卻不想是真的。”

謝窈上手掐了他一把,笑道:“疼吧,是真的,說什麼傻話呢。”

那點痛意似乎順著胳膊一路蔓延到了心頭,又化作甜蜜的煙花在心口綻放,他姝豔的臉龐上綻開一抹笑,回過神來又問:“師姐傷養好了嗎?”

“自然,我傷沒你那麼嚴重。”謝窈道。

臨走前,謝窈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來個草編小人,使了個障眼法,就化作了談驚春的模樣

談驚春看著謝窈這個似曾相識的手法,沉默了一瞬。

“好了,我們趕緊離開吧。”

三人在地底穿行,如今有了稚魔幫助,他們動作很快。

天慈有意將地道挖得曲折蜿蜒,是以縱使後來巡邏的修士發現地道,也會在四通八達,宛若迷宮的地道中繞暈。

等他們從在距離牢獄極遠的另一端出現時,不過一刻鐘時間。

謝窈回望了遠處,許是談驚春逃竄的消息傳開了,整個山巔燈火通明。

謝窈道:“我們得快些走了,萬一護山大陣開啟,我們就走不掉了。”

三人在草林中穿梭,謝窈抬劍砍去草木駁雜的枝丫。

很快來到萬象宗的邊界之處,可惜已經遲了,整個萬象宗邊界籠罩出一層透明的結界,稚魔撞在上麵,又摔回地麵。

卻聽聞身後一道箭矢傳來。

謝窈側身,抬劍將其斬斷,凜眸看向遠處。

是追蹤而來的長老,至於是哪位,謝窈沒有印象,他身後還跟了一堆萬象宗的弟子。

隻聽那位長老道:“謝窈,你私自聯合魔域,放走返祖之魔,念在你是行止道尊之徒,倘若現在放棄掙紮,束手就擒,我尚且能饒你一命。”

謝窈想了想。

談驚春看向謝窈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緊張,掩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識地攥緊。

隻聽謝窈笑道:“我才不要。”

“為何,難道你還真要與那等邪佞之流狼狽為奸?”

謝窈道:“啊,那倒不是,因為我叛逆。”

她這幅笑嘻嘻的樣子,卻是讓長老愈發憤怒:“你可知若是今日放他離開,日後待他養精蓄銳後,對整個太玄九洲是多大的威脅?你身為名門之後,就要讓他們蒙羞嗎?”

他們幾乎可以說是趁著談驚春剛跟杜千秋大戰後,重傷,撿了個漏,不然談驚春全盛後,就沒那麼好鎮壓了。

談驚春攥住謝窈手臂的力道猛然加重。

謝窈拍了拍他手,以作安撫,又看向長老道:“他不會,我信他。”

彆看今天他們被追著打,若真讓談驚春壓在亡牢獄,他記了仇,那萬象宗就是下一個留春城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那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那位長老冷笑著,揮手示意身後眾多弟子,圍攻而去。

天慈和天蛇上前,和魔族戰作一團。

談驚春腳下出現了一個漆黑的陰影。

“主人。”稚魔興奮地纏著談驚春的胳膊,繞了幾圈。

談驚春散發,麵沉如水,眸光仿佛籠罩著一層陰翳,冷聲道:“去幫師姐。”

“遵命。”

稚魔將目光移向對麵,身形融於地麵,仿佛漆黑的海潮般,鋒利的牙齒朝著那些修士靠近。

眼見如此,謝窈回頭朝著談驚春揚聲道:“彆傷到他們!”

畢竟是同門,若是真殺了人,這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談驚春一怔,本來正操縱著稚魔企圖下死手的他,稍微冷靜了些許,眸中嗜血的殺意消散了。

他點了點頭,對謝窈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乖巧道:“我知道的。”

……

作者有話說:

謝淩幸災樂禍:嘖嘖嘖,幾天不見,這麼拉了啊。

65 ? 魔宮(二)

◎你是不是要拋棄我了?◎

眾人打得亂成一團, 頹勢愈顯。

談驚春將手覆在結界上,忍著丹田的痛意將魔息源源不斷的注入其上,密密麻麻的疼痛自周身傳來, 額間也浮出些許透明的汗珠。

待他將護山大陣撕開一個口子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鮮血自蒼白的唇畔溢了出來, 映在指節上尤其嚇人。

謝窈連忙回到談驚春身旁,神情詢問, 談驚春搖了搖頭:“無礙。”

卻不防身後的箭矢如流雨般密密麻麻, 直衝眼前。

她心頭一跳, 就被談驚春捉住手腕, 拉進懷裡。

一道箭矢恰好射入談驚春後背, 溫熱的血濺在謝窈雪白的臉頰上, 她聲音帶上了些許慌亂:“你沒事吧。”

這些箭矢是靈力所化,並不需要拔出,片刻就會自動消散。

談驚春臉色煞白,搖了搖頭。

眼見箭矢射中了談驚春,長老上前逼問道:“既然不肯束手就擒, 那就亂箭射死。”

卻見數位黑衣蒙麵人出現, 及時攔住了那些修士。

為首的修士諸位高深, 甚至有大乘境界。

正在謝窈納悶到底是誰來幫忙時, 那位修士已來到她身邊, 壓低了聲音道:“小姐,家主已經講了,讓我們平安護送你們離開。”

意識到是謝淩安排過來的人手, 謝窈稍微放心了:“麻煩你們先拖住他們, 若是情況不妙, 還請自行脫身,不要枉送性命。”

“是,小姐。”

謝窈又攙扶著談驚春穿越護山大陣,那位長老和謝淩派來的修士則在後麵亂戰。

“師姐,你不會後悔嗎?”

談驚春咳出一口血來,“其實那位長老說的也有道理,師姐不該救我的,若是現在將我擒住送回,還算為時不晚,再讓你兄長好言幾句,你是受了我這種魔頭的蠱惑。

如此的話,想來萬象宗不會為難你的,也能保全你的名聲,不用落得與我這種魔頭為伍的下場。”

他每說一句,眼底的情緒便沉下一分,最後化作一片灰蒙蒙的。

謝窈自然不會覺得談驚春說這種話,是當真希望她如此做。

她給他傳送靈力,道:“這個時候了,就少說兩句吧,我不會把你送回去的。”

談驚春得了保證,唇畔又勾起一抹笑容來。

很快他察覺到似乎有哪裡不對,身後似乎有一道極快極強的殺氣襲來,他將謝窈推開,虛空一握,神寂刀出現在手中。

劍氣眨眼奔襲至眼前,被刀身彈開,落在地麵上。

地麵霎時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草木陷落,亂石飛滾。

衣袍被那道劍氣裹挾的風吹得獵獵作響,鮮血順著他的手腕往下滾落,談驚春眯眸看向來者,輕笑道:“師尊親自抓我,倒讓徒兒受寵若驚了。”

來者正是行止道尊。

行止道尊收徒甚多,可惜並無一人是親自管教的,大多數徒弟都交給了賀淮舟去教導,自己則修無情道,常年閉關修煉,更彆說過問世事。

行止道尊身著銀灰色道袍,滿頭銀發,眸光淡漠,陳述道:“你現在的狀況,贏不過我。”

談驚春抬指揩去唇瓣的獻血,揚眸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跟在行止道尊身旁的賀淮舟聞言,微微皺眉。

行止道尊作為渡劫修為,應當與那日的杜千秋修為不分上下才對。

要知道留春城大戰那日,他可是和談驚春,還有一個白發男合夥,才和杜千秋打的有來有回的。

他雖然在戰鬥過程中,感受到了自己境界隱隱有提升的征兆,可他並不會覺得能殺杜千秋,完全是他自己的功勞。

甚至於,他能感受到,談驚春和那個魔,他們兩個修為是遠勝於他的。

若是他真的發揮出他該有的實力,隻怕謝窈,談驚春,他們幾個人,一個也跑不掉。

眼下的境況,可真是糟糕。

眼看著行止道尊已經朝著談驚春攻去,談驚春抬手攻去,長劍一掃,硬生生接下這一劍後,他咳出血來。

所有人都知道,能夠克製談驚春最好的機會,就是現在。

若不想等他徹底發育起來,至使日後太玄九洲生靈塗炭,就要將他早日鎮壓在亡牢山,待尋到他的伴生之物後再一舉殲滅。

這個機會,不可多得。

行止道尊再次抬劍攻去,賀淮舟心頭一緊,揚聲道:“師尊,我來助您。”

明水出鞘,一劍過去,剛好隔開了行止道尊的那一劍。

劍氣擦著談驚春的袍角過去,立刻將遠處的五人合抱的樹給削斷了。

謝窈倒吸一口冷氣。

這要是沒躲過去,人得給劈成兩半吧,修無情道的都這麼心狠嗎。

她默默給談驚春捏了一把冷汗,思考她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迷惑一下她師尊,好帶著談驚春飛速跑路。

行止道尊再次攻去,巧的是,賀淮舟不是剛好擋在了兩人身前,就是提前出劍,逼得談驚春躲開行止道尊的劍氣。

一而再再而三,行止道尊看了一眼賀淮舟。

賀淮舟:“……”假裝沒看到,並接著裝。

好在很快天慈叫來了眾多魔族前來,幫忙拖住行止道尊。

謝窈又從係統商城那裡兌換了幾顆煙霧彈,等談驚春一掌退開行止道尊時,趁著混亂的迷霧,拉住談驚春鑽到稚魔身體裡,遁入地底,迅速離開。

等煙霧散開時,談驚春他們也徹底不見。地麵隻剩下一堆被劍氣切得七零八碎的屍體。

賀淮舟回頭看向了行止道尊,主動請罰:“都怪弟子學藝不精,才釀成如此大錯,懇請師尊責罰。”

行止道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你倒是膽子不小,本座不認為你不知曉放這種魔物離開的後果,但你依舊選擇幫助他們。”

“為何這麼做?本座想知道你的想法。”

冷汗從賀淮舟的額角淌下,他道:“他們兩個畢竟是我的師弟和師妹。師尊常年閉關,將他們交給我來教導,如今他們作出這種事,本就是我教導不行,若師尊執意責罰,還請責罰我吧。”

“本座不需要責罰你,隻是本座希望你能負得起今日放走他的後果。”行止道尊畢竟活了幾百年,他知道留談驚春在外麵隨意活動,必然是個隱患。

他抓談驚春,隻是為了整個太玄九洲的未來,庇護那些黎民百姓,不受妖魔侵擾。

賀淮舟立刻俯首抱劍,道:“如若他日後禍亂蒼生,我必會與他不死不休,直到親手將其斬滅。”

那群大乘黑衣修士早在外麵設下了傳送陣,加入企鵝君羊伺而貳兒武九一似七每日追更最新完結文開啟後,眨眼就來到了距離萬象宗百裡之外的地方。

一處密林,此時天已大亮,因為下了雨,整片天空都霧蒙蒙的。

謝窈看到了樹林中的謝淩。

他一身青衣,仿佛與山水同色,纖長的手指把玩著扇子,坐在珠簾半卷的馬車中,敲著折扇望著謝窈。

謝窈收回目光。

等到確定沒有追兵會趕來後,她看向天慈:“我就送到這裡,你帶他回魔域吧。”

“什麼意思?”

談驚春抬起眼眸,抓住了謝窈的衣擺:“師姐,你不跟我一同回魔域嗎?”

他的手指把謝窈衣物抓得死死的,指骨都泛白了。

謝窈想起跟謝淩的約定,撓了撓臉蛋,一時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道:“我沒辦法立刻跟你去魔域,你回去先好好養傷,等養好傷後,再來找我。”

沒有實力的魔是會被放棄的。

談驚春向來知道這個,他如今傷重,是不是謝窈覺得他的傷不能再養好了,所以要離開他。

他眼眶泛紅,低聲道:“我的傷很快就會好的……”

如雲般的發絲垂落在肩頭,他的臉色蒼白,目光像是一陣風吹過,就會被打散一樣。

謝窈沒感覺自己說得話有哪裡有問題,可是看他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又隱約意識到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似乎不是很好,遂道:“你要相信我,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解決,你就在魔域安心養傷,我們就是短暫分開一會兒,到時候我去魔域見你。”

“這樣可以嗎?”她的聲音柔緩。

談驚春身份明明遭人忌憚,眾人忌憚他,畏懼他,可是眼下卻患得患失,粘人的不行。

他垂著頭,不作言語,垂落的發擋住了他的神情。

眼下天慈派來的手下已經趕來了,就在不遠處,也不知道如果在此和謝淩派來的那些大乘修士打一架,他從謝淩手中將謝窈搶走的幾率有多大。

他現在雖然失血嚴重,如果將肉扯下來,喂給那些魔,那些魔短時間修為暴漲,受他支配,他一定能搶走謝窈。

隻是他並不想當著謝窈的麵大開殺戒。

這樣的話,似乎應該先把謝窈弄暈才對,等他殺了那些人,清除了謝淩的記憶,就沒人記得這裡發生過什麼。

等謝窈醒來時,就已經在魔域了。

他會告訴謝窈,路上她太累,睡著了,而他們又被萬象宗趕上了,所以那些修士都被萬象宗殺了。

沒有人會懷疑到他身上。

談驚春方才還尚且溫順的眼底,竟透露了些許瘋狂的底色,依舊低著頭,神色陰翳,平靜地問:“你是不是要拋棄我了?”

嗓音沙啞,又很平靜,仿佛棄犬。

謝窈看不分明談驚春的表情,隻是下意識否認:“你到底從我哪個字裡聽出來我要拋棄你了。”

兩個人這邊拉扯著,天慈在一旁看得都著急,哎喲,談驚春這到底怎麼回事,就這麼不安嗎?

明明謝窈都保證好幾次了,這未免有點油鹽不進了。

他要是謝姑娘都想直接一手刀砍暈了帶走。

“師姐該讓我怎麼相信你?”

談驚春依舊沒有抬頭,隻是手緩緩地放在了謝窈的手腕。

理智告訴他不該那麼做的,可是他控製不住。

任何承諾都有崩毀的那日,他很難做到全心全意的相信一個人,或者說,他最害怕的,就是被謝窈騙。

隻有全部掌握在他手中,他才能消除掉這抹不安。

太陽穴凸凸跳著,頭痛欲裂,那些瘋狂的念頭充斥著他的腦海,隻要……

隻要先讓謝窈睡著。

他心裡盤算著,猝不及防一個溫暖的軀體撞進懷裡,後背被緊緊抱住了。

談驚春目光微微一怔,目光看著謝窈身後的虛空,神情有片刻的失神。

謝窈抱住了他,語氣裡帶著點埋怨:“都說了你不要多想。我隻是去解除一下和宮應雪的婚約,等我把事情結束了,就回去見你。”

“還有,你這幅樣子嚇唬誰呢?”說到這裡,又帶了幾分佯怒。

談驚春下巴擱在謝窈的肩頭,目光稍微緩和了下,仿佛從方才的魔怔的脫離了出來,輕輕點了點頭:“我錯了,師姐。”

謝窈暗鬆了一口氣,這才覺得那種如芒在背的壓迫感稍微降低了點。

畢竟談驚春方才還一副特彆不舍得的樣子,突然變得那麼冷靜,肯定是心裡在憋什麼壞水。

隻可惜談驚春把她抱的太緊了,謝窈就抱了一會兒,胳膊就累了,思考談驚春什麼時候才能鬆開。

怎麼連抱都要抱這麼久的。

最後還是天慈好心提醒道:“那個,魔主他現在已經昏過去了,謝姑娘可以先放手了。”

於是謝窈就鬆了手,看著魔族將談驚春帶走。

謝窈看向天慈,道:“你們路上要小心。”

天慈愣了一下,才笑道:“多謝謝姑娘關懷。”

謝窈則走向謝淩的馬車,那些大乘修士紛紛讓開,“小姐,請。”

謝窈掀開車簾,坐了進去。

目睹方才一切的謝淩幾乎要咬碎一口牙,皮笑肉不笑道:“那隻魔對你倒是依賴信任。你也真用心啊,當天得知,當晚就要行動。”

“靈力損耗那麼大,不要命了?”

可能是談驚春被帶回魔域了,緊繃的精神鬆懈下來,她反倒有些困了,靠在馬車裡閉目養神,道:“兄長,我這不是沒事嘛,今日的事,多謝你了,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連珠炮似得把話說完了。

“還知道誇我了?我以為你眼裡隻剩下那隻魔了。”謝淩酸溜溜道。

說著,他從錦盒裡取出一顆鵪鶉蛋大小的藥丸來,遞給謝窈:“來,嘗嘗丹師新送來的藥丸子,吃了強身健體,擴充氣海,疏導靈力,市麵上千金難求。”

“不吃。”

“甜的呢。”

“那吃一顆。”謝窈從善如流地捏了一個放進嘴裡,雙眸微微一亮:“真的耶。”

“那可不是,你試試咬一口。”謝淩慫恿道。

謝窈還真聽話咬了一口,立刻被裡麵鋪天蓋地的藥味苦到了,五官都要皺在一起,藥味濃鬱到極致,甚至帶了點惡心感。

本來的困意瞬間消散了,她瞪著謝淩。

謝淩笑得一肚子壞水,道:“不許吐,好好吃了,這可是對你身體有益呢。”

謝窈忍著惡心把藥吃了,後麵就不肯再理謝淩了。

……

作者有話說:

更!

66 ? 魔宮(三)

◎有朝一日竟也要求人垂憐◎

梅雪山莊。

煎藥的陶罐嘟嘟地響著, 蒸汽冒出來,一雙手隔著布握住鍋耳,倒進小瓷碗裡。

謝窈進來後, 道:“阿楚,你要送藥嗎?這次也讓我來吧。”

阿楚有些不好意思:“最近的藥都由小姐送, 太麻煩小姐了。”

“沒事, 讓我來吧。”謝窈從她手裡接過托盤,離開了廚房。

梅雪山莊是宮應雪養傷的本家, 謝窈自從幫談驚春逃出去後, 就被謝淩接回雲川養傷, 等傷養好後, 就來到了梅雪山莊。

留春城自從被杜千秋布下了奪靈陣法後, 整個城的生機被迅速剝奪, 土地失去了肥力,乾旱少雨,草木枯萎,已不再適合百姓居住。人們都從那裡逃到了其他城池以及仙門世家的轄地。

而在萬象宗內,由於謝窈幫談驚春逃跑, 引起了不小的動亂, 有人說要將她逐出宗門, 但出人意料的卻是, 這件事行止道尊根本沒有同意。

他隻是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來到了雲川謝府,單獨找到了謝窈,叮囑了她一些話。

那日謝窈還很緊張, 畢竟他是突然出現在謝窈跟前的, 甚至連謝淩都沒有被驚動。

“師尊……”謝窈有些不自在, “您是來將我逐出師門嗎?”

“你是世外之人。”行止目光中帶著些許審視,定然道。

謝窈嘴角的笑容一僵。

行止繼續道:“你不必緊張,我無意拆穿你。”

“我已算到數十年後,此方世界必有大亂,而禍起便是談驚春。”行止淡淡道,

憶樺

“那日你既然阻止我將其壓入亡牢獄,執意帶談驚春離開,便是執意將此方世界維係在了他一人身上。”

“你種下的因,自然也該由你來結果。”

他犀利的目光落在謝窈身上,“我不會將你逐出師門,隻是希望你,能夠留在他身邊,必要時殺了他,這是唯一拯救此界的方法。”

至於他不會將她逐出師門的原因,也不外乎是寄希望於謝窈。

畢竟現在的謝窈在他看來,和談驚春截然不同,一個是在意情感關係的,另一個則是冷血無情的,可以做到背叛任何人的。

若是將謝窈逐出師門,談驚春沒了忌憚,日後難免不會對萬象宗展開報複,亦或者是無心的波及。

謝窈本來以為會是什麼大事,隻是認真道:“弟子會儘力而為,隻是我能力有限,未必能做到全善。”

隻是她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隻能算過客,她死後,能對談驚春造成多大的影響,以及能夠影響他多久,這些都是她不能預料到的。

記憶被拉回來,謝窈想起那時尚是晚秋,眼下卻已經入冬了。

梅雪山莊裡種了許多梅花,粉色白色紅色的,北風淩冽,雖然沒有下雪,空氣卻又冷又乾的,懂得人鼻腔都痛了。

謝窈頭上還戴了一個毛線帽,如此依舊忍不住打噴嚏。

冷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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