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奇茫然地瞪大眼睛，懂了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懂。
“等等，您怎麼知道仿生人逃走了？”他顧不上細思，反而先找到了一個盲點。
他看出萊特確實是到了這裡以後才開始了解案情的，但是他怎麼知道仿生人逃走了呢？
也沒人和他說悄悄話啊。
“因為仿生人如果沒有逃走，那麼此時一定已經被巡邏車銷毀了。”
萊特在緊靠單人沙發的凳子上坐下，在口袋裡掏了片刻，避開那把槍，掏出了三明治。
不錯，他今天穿了件口袋夠廣的大衣，什麼都裝得下。而且顏色是深黑的，不會十分凸顯出武器的形狀。
他打開包裝紙，大口咬了一嘴，在其他人複雜的眼神中，邊嚼邊說：“又因為如果它能被希爾塔找到，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是這樣嗎？”裡奇茫然道。
像大多數沒麻煩過執行局的普通公民那樣，裡奇完全不了解他們的工作模式。
“是的，”派伊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全區的搜捕預案在事件發生的那一刻就啟動了，但目前還沒什麼消息。我們不得不考慮反抗軍參與其中的可能。”
哈。
萊特在心裡給自己按了個回車鍵。
沃爾特說的消息在這裡等著他呢。
屋內寂靜下來。
太多的東西一瞬間湧入裡奇的腦子。他看上去在非常努力地捋清什麼，但還是失敗了。
他先是把眼睛瞪到了最大，而後嘴唇顫抖，麵色迅速轉白，接著渾身都發起抖來，說出的話類似尖叫與哀嚎。
“反抗軍？天哪，反抗軍！我絕對沒和反抗軍扯上關係！您為什麼這麼說？”
派伊理解他的恐懼，和反抗軍有關的人，一經核實，都會被希爾塔處死，受到隱藏書籍、藝術品一類罪名的同等待遇。
他輕聲道：“隻靠仿生人自己是無法躲開希爾塔的監視的，裡奇先生。”
“那個仿生人怎麼回事，我完全不知情！”裡奇崩潰地喊道，“我是無辜的，露西也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們相信我！”
“我隻是想讓那個仿生人付出代價！它傷害了我的女兒！我為什麼要幫助一個傷害了我女兒的機器？你們要查清楚，該死的，就算我，就算我和反抗軍有來往，我怎麼會以這麼蠢的方式暴露！”
“該死的——破機器——它害慘我了——我要把它壓成鐵餅——”
露西驚恐地看著他。
“你先小聲點，”萊特淡淡地說，“露西要被你嚇壞了。”
裡奇恍然低頭，深吸幾口氣，顫抖著摸上露西的腦袋，雙目呆滯：“抱歉，寶貝，抱歉，我隻是……我……太生氣了……”
“沒關係，爸爸，”露西仰頭看他，“每個人都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露西稚嫩的安慰平複了裡奇的恐懼，他稍微好了一點點。
就一點點。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這時，萊特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對他說道，“我們隻是排除了異常仿生人的情況。”
“異常仿生人？”
派伊舉手：“這個我熟。”
萊特抬手擺出一個請你開始表演的姿勢。
“呃，自仿生人問世以來，它們一直是人類最好用的工具之一。”
派伊配合極了。他像在做專業的演講或是錄電視節目那樣，用詞站在很宏觀的角度上，而且精準確切。
“但是，和所有器械一樣，仿生人也會出現問題。它們的類人思維決定了它們在很小的幾率下，邏輯運轉會產生矛盾，做出不應該做的事來。我們統稱那類仿生人為異常仿生人。”
“我沒聽明白，”裡奇說，“您的意思是，隻要做了錯事，就是異常仿生人？”
“不，”賽琳娜開口了，“這麼說吧，異常仿生人，是更像人的機器。”
“是的，”派伊點點頭，“單純出錯的仿生人要麼會殺了您的女兒，要麼會在傷害她後選擇自首。這種傷人而不殺人，有隱晦分寸感，還會逃走的機器，才是異常。也就是說，它們做了活人會做的事。”
“這種情況很多嗎？”裡奇忐忑地問。
“非常少。”
“那麼我買的這個……”
“您家裡的這個仿生人，由於它躲過了監控，所以我們傾向於有幕後凶手。”
“幕後凶手？”裡奇要跳起來了。他懷裡的露西不安地動了動，再度驚恐於父親大起大落的情緒，雙眼含淚，快要哭出聲來。
她什麼都不懂，隻要父親能保持鎮定，她就會安心。
但現在裡奇無疑是隻焦慮的困獸。
不明白的話一句接一句地出現，他本來以為事情很簡單，最多是等到銷毀仿生人以後，投訴廠家，打很大的官司而已。
不，這些其實算不上簡單。
可是和執行員們陸陸續續表達出的這些重點相比，一開始的情況真的還算良好。
“既然它沒有異常，那應該是有人製造了那種針對仿生人的病毒，再通過它來威脅您。”
派伊簡直像是在壓榨他的承受能力。
“威脅我？”
“是的，傷害您女兒的行為也許是種警告。誰會和一個孩子有仇呢？隻會是您了。”
裡奇眼裡的恐懼要化成液體滴下來了，萊特歪著頭看他，臉上沒有同情。
他隻是低頭癟起嘴，故意做鬼臉，成功逗笑了露西。
露西不害怕了。
在孩童清脆的笑聲裡，派伊繼續道：“這是個很大的漏洞，我們初步認為，和您有仇的是反抗軍。”
“這不是又繞回來了嗎？”裡奇痛苦道，“我真的隻是個普通人啊，我安分守己，怎麼會惹到反抗軍？你們可以查看我的評分！”
“往好處想想，和反抗軍有仇比和他們有聯係好多了，這樣希爾塔就不會處死你，”萊特吃完了三明治，“嘿，我可以把它扔在你的垃圾桶裡嗎？”
裡奇眼裡布滿血絲，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這樣好多了嗎？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