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他時不時的打著哈氣,就連用膳時都是閉著眼,張著嘴,然後嗷嗚一口吞下送到嘴邊的膳食。

天還沒亮,小皇帝和長公主坐在輦駕,迎來又一日的早朝。

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努力的板著腰板,稚氣未泯的可愛模樣,讓一眾家裡有著小孫子的老大臣們看著都不免放低了聲音。

首當其衝的要屬文淵閣大學士齊閣老,對方不僅身兼顧命大臣,其身份更是聖人的外祖父。

不過近日,對於推行在睿宗駕崩後擱置的“科舉製”與“氏族姓氏錄”一事,朝中爭論的依舊不可開交。

當年國都初定,政權不穩,士族出身的□□皇帝不得已依靠門閥支持平定天下,但之後弊端漸顯,依靠門閥士族固然穩定統治,可換來的卻是讓渡部分皇權。

□□為製約士族,意欲廢除九品中正製,啟用科舉製,可門閥根深蒂固,並非一日能成。

好在□□臨終前便提拔寒門士子,於睿宗時期已鮮有成效,而“科舉製”與本欲修改的“氏族姓氏錄”便是這其中重中之重。

原本繼續推行下去必然削弱門閥,鞏固皇權,可壞就壞在先帝沉迷煉丹,鮮少理會朝政,導致權臣當政,士族愈加龐大。

如今小聖人登基,寒門一派‘重啟’氏族錄,明麵是以出身寒門清流為首,但事實上任誰都看得出這裡有攝政大長公主赫連幼清的推波助瀾。

代表門閥士族的張閣老,身兼首輔之職,必然不會允許氏族錄的推進,繼而影響門閥在朝中的勢力。

同樣出身氏族的齊閣老雖朝中門生比不得張閣老,但到底氏族底蘊,家族淵源,於氏族錄一事向來不擺明態度,自然也就站在了中立的位置。

而寧王作為張閣老的外孫,與赫連幼清共為輔政,其身份不僅尊榮,背後更代表著門閥士族,是以五年來與赫連幼清交鋒多次,於朝堂之上與之分庭抗禮。

今番殿前,雖之於氏族錄一事未言明,但吏部和禮部率先發難,以內閣擬票,戶部未批銀子為由,致使政令不一,耽誤朝中要事,暗指兵部造船,工部於南下修繕紕漏,銀兩虧空一事上諫,直言其監守自盜。

兵部和工部皆有寒門一係,就連戶部自□□皇帝當政以來都安放了寒門子弟。

而兵部造船多少牽涉到月前龍王生威毀船,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卻是直指赫連幼清一係咽喉。

“江淮水患嚴重,你們工部也去了人,每年朝廷撥的銀兩並不少,這最終進了誰的賬,你們工部不知!”說這話的正是張閣老的其中一名門生,名王騰在,雖在吏部供職,但年前便有傳言其即將成為內閣中的一員。

“銀兩?內閣上報給戶部擬的票與我們實際得到的根本不符,我倒是想問問王大人你們張口閉口說我們工部有問題,到底是誰那裡真正出了問題!”

“牙尖嘴利!我看你趙大人真是當的上一個奸字當道!”

那姓趙的大人冷笑起來。“王大人,你可知何為奸?是一個女,加一個乾,我趙文成僅守著拙荊一人,而你,王騰在王大人,就在昨日,你已經抬了第五個妾室進了門,這奸字恐怕如何也落不到我趙文成的頭上!”

“你!”王騰在麵色微變,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張閣老,而後轉身麵向上首的聖人跪拜道:“趙文成借臣之家事搬弄是非,以此混淆視聽,避開江淮水患與工部失察,聖人明鑒。”

雖是對著聖人說,但大家心裡也都曉得,真正有話語權的除了內閣的張閣老與齊閣老,便是輔政的長公主與寧王說的算了。

“王大人一口一個說我工部失察,怎麼不說吏部調動徇私舞弊,將你妻家的侄孫調入工部,違亂綱紀!王騰在乾涉工部修繕,如今又倒打一耙,如此不忠不孝,顛倒是非,聖人可要為臣做主啊!”趙文成說著就嚎啕大哭起來,四十好幾的人了,論起不要臉朝中趙大人敢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事實上泥腿子出身的趙文成一張嘴大殺四方,最關鍵的是這人能賣的起臉麵,將人連骨子帶皮扯得乾淨。

隻不過當初先帝不理朝政,趙文成又被貶謫下方,十年後才因赫連幼清再次被調入京城,是以大部分朝中新貴並沒有同趙文成打過交道,倒是曾和對方同朝為官熟悉其秉性的老大臣們一見趙文成頭都大了。

不巧的是,王騰在便是不知道趙文成性格的人之一。

目瞪口呆的看著趙文成聲淚俱下,四十來歲的老爺們愣是將王騰在說出了個貪慕虛榮,徇私枉法的貪官一個。

眼瞧著王騰在氣的麵紅耳赤,卻半天也沒說過‘撒潑’就差原地打滾的趙文成,寧王終究是看不過眼。

“夠了!趙文成你乃朝廷命官,莫要將市井之流搬上殿前!”寧王眉眼含厲道。

“寧王殿下,老臣冤枉啊!”趙文成虎目含淚。“王騰在徇以私情,下官有愧先帝,還不如的在殿前撞死,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他說著就真要一頭撞在殿前的柱子上。

這可得了!

若趙文成真的撞死,損失一個王騰在是小,張閣老一係必然受以重創。

見勢頭不對,立馬有人向前拉扯,兩邊人各有參半,倒是一時看不出真真假假。

“趙大人乃朝中肱股,工部一事,想來其中必有蹊蹺。”這時,卻是赫連幼清開了口,她身著碧綠細瓏煙繪著五鳳彩蝶翠煙衫,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煙羅紫輕綃,裙幅如月光流動輕瀉曳地,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盤成發髻,一支鑲嵌端縛花葉,落有流蘇,尾端綴珠玉的鳳形金步搖斜插入發髻間。

她本是容姿清絕,單看這一身貴氣便以豔冠群妍,偏個周身雍華凜然,讓人不敢直視,而此刻一襲宮裝的她神色淺淡,鳳眼半彎似藏琥珀,不怒自威,令人生畏。

“殿下說的是。”趙文成也不鬨了,正經的模樣哪還有剛剛那副‘撒潑’的態勢。

雖然知道長公主是你的後台,但趙文成你個老賊收斂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至於工部的銀兩虧空,本宮記得,禮部在年前曾呈過一道折子,接見外節使臣,因涉及外邦,倒是將原本花在工部的銀兩挪到了禮部的清單,而江南織布司一事正好牽涉其中,刑部應該留有案底。”赫連幼清道。

其中不凡有人愣住,而反應過來的立馬看向了齊閣老。

這刑部尚書可不就是齊閣老的門生嗎!

和著長公主先是禍水東引,繼而引蛇出洞!

她這算盤可是徹徹底底的將兩邊的人都扯了進來。

如今便是要看齊閣老的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