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勒隊長並沒有表態要大家留下,但幾乎無人離隊,連蓋文那小子都沒有逃跑,雖然有他在,警局裡總是充斥著令人頭疼的咒罵聲。
漢克不覺得在這種時候堅守崗位有多高尚,就像他也不反對在周二晚上去吉米酒吧大醉一場,這個狗屁世界沒那麼多規則非遵守不可,但有些事你總得去做,就這麼簡單。
真正讓漢克想不通的,是康納竟然拒絕了馬庫斯投來的橄欖枝。
模控生命宣告破產後,大急流城的一家律所雷厲風行地接手了破產清算,作為公司的重要資產,康納一定花了些力氣才從模控主係統中離線,徹底擺脫阿曼妲的控製,從那之後,他不再隸屬任何機構或個人,跟隨馬庫斯似乎順理成章,然而他卻拒絕了。
康納對此並沒有做出過任何解釋。
於是,漢克向康納提出了備選建議,在他看來遠不如馬庫斯的邀請有分量,但出乎意料地,康納竟然同意住到漢克家——當然,隻是暫時地,在他考慮好一些事情之前。
不管怎麼說,從各個方麵來看,康納都算是相當優秀的室友,入住的第一天,他就以相當驚人的效率把漢克的公寓打掃乾淨,整理得井井有條,空氣中散發著某種清新劑的味道,和漢克熟悉已久的康納身上的味道是同一種。
漢克從警局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原本打算把腳上的皮鞋一甩了之,但看到光潔的地板和整潔的鞋架,他也隻好彎下腰把鞋在架子上擺整齊,然後擰起眉頭——這他媽的是什麼情況?
“晚上好,安德森副隊長。”康納忽然出現在客廳,衝著漢克微笑,仿佛對方剛剛摸過神燈,接下來就要宣布願望。漢克把外套掛到衣架上——這個動作對他來說也相當生疏——然後不無尷尬地說:“康納,聽我說,你不需要替我打掃衛生,我每個月會叫保潔……”他忽然閉上嘴巴,每個月雇家政型仿生人打掃公寓可不算什麼合適的借口,何況那家以仿生人為主要勞動力的保潔公司現在十有八九已經倒閉了。
“我很樂意讓這裡的環境保持適宜居住,這對我來說並不費事,希望沒有讓你感到不自在。”康納說道,新換的居家服像是作為這話的佐證,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讓他整個人莫名顯得柔軟了很多。
“我自在得很。”漢克嘟囔著把目光從康納身上移開,又想起什麼,“在家裡彆叫我副隊長,局裡都聽膩了。”
“好的。”康納點點頭,很自然地改口,“漢克。”
漢克打量著公寓,他不想像個領地意識覺醒的雄獅那樣把每個屋巡視一遍,但他確實感到很不自在。
其實康納並沒有隨意挪動家具,或改換房間格局,做得也不比每月上門的家政型仿生人多,可還是有哪裡不一樣,漢克悶悶不樂地想,這不屬於室友的範疇,自從芭芭拉在三年前離開後,壓根沒人這麼做過。
那種能稱之為家的溫暖氣息,不該出現在這裡。
“你說什麼?”
“你吃過晚飯了嗎?”康納問了兩遍漢克才聽到。
“還沒,我去點個披薩。”漢克走向客廳電話,康納在他背後欲言又止,披薩作為晚飯遠遠超過了建議攝入熱量,但鑒於冰箱裡隻有啤酒,眼下似乎沒有其他路徑,看來他需要製定一些新的計劃。
畢竟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康納就這麼住了下來,漢克懷疑他是不是偷偷下載了家政數據包,如有真有那玩意兒的話,在打理公寓和下廚做飯方麵,康納的新點子正呈幾何數增長,再這麼發展下去,漢克估計,用不了多久康納就該動手給相撲剪毛做個新造型了。
這並不是說,康納不再關心底特律仿生人的境況,漢克知道他每隔幾天就會去一趟史特拉福大廈——經市長批準正式成為仿生人所有的第一個不動產,作為馬庫斯向公眾宣告仿生人權利訴求的標誌地點,市長認為此舉象征著和平,仿生人也欣然接受。說實話,這算是個不錯的開始。
近一個月,馬庫斯和諾絲一直在華盛頓與參議院周旋,喬許和賽門則留守在底特律,也就是說,康納去史特拉福大廈十有八九是去找他們的。
漢克覺得,這項行程算是康納不會久住的征兆。他十分理解,作為名聲在外的異常仿生人獵手,康納很可能會麵對其他仿生人的不友好對待,因為他們並不知道,即便在為模控生命工作的那段時間,康納放過的異常仿生人也遠比抓捕的多,拯救的遠比放棄的多。
不過,他們總會知道的,康納是個值得信任小夥子,這隻是個時間問題。
漢克等待康納來跟他辭行,他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但當他在心裡做出這樣的預設,每晚回家看到康納站在客廳時,漢克往往很難判斷,他的仿生人究竟是會開口說“晚上好,漢克。”還是“漢克,我準備明天離開。”時間久了,這項考驗仿佛變成了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漢克想不通這為什麼會讓他覺得煩躁不安。
可康納始終沒有提出離開。